首页 百科知识 文章文学的阅读教学

文章文学的阅读教学

时间:2022-05-0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文章文学的阅读教学第一节 文章文学的阅读教学《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卷三百三十二记载,清乾隆皇帝针对个别大臣提出恢复古代乡举里选建议而讲的一番话,具有封建统治者对士子们课业习学内容严格要求的代表性:“科举之法,经文与《四书》并重。其余必淹贯词章而后可以为表,必通晓律令而后可以为判,必论断有识而后可以为论,必通达古今而后可以为策。”他们常常根据兴趣选择不同的文章文学作品,通过阅读获得审美享受。

文章文学的阅读教学

第一节 文章文学的阅读教学

《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卷三百三十二记载,清乾隆皇帝针对个别大臣提出恢复古代乡举里选建议而讲的一番话,具有封建统治者对士子们课业习学内容严格要求的代表性:“科举之法,经文与《四书》并重。其余必淹贯词章而后可以为表,必通晓律令而后可以为判,必论断有识而后可以为论,必通达古今而后可以为策。”

学校课内的阅读教学,既是学生的熟读精思,也是在师长导读讲解中的钻研探讨,重要的段落、章节,乃至整篇,都要能够背诵默写,这样,才能应付科举考试。以十三经为主的儒家教材模式,律、算、史、医、画、武等专业教材模式,蒙学教材模式,其思想内容是非常繁复的。因此,课内阅读教学就是反复地、逐步深入地通过阅读领会掌握教材中所包含的儒家思想。而课外阅读教学,则相对宽松自由,学生有较大的自主权。他们常常根据兴趣选择不同的文章文学作品,通过阅读获得审美享受。正是这种互补的课内课外阅读,才使科举中的学校语文教学,在功利目标的重压下,也有不少趣味,而语文能力确有提高。因而1300多年中,无论获取科考功名者还是落榜失利者,都有真文学家脱颖而出。

一、课内阅读教学思想内容举萃

1.仁和礼是儒家思想理论的基础

仁和礼,是儒家思想体系的基础。由仁和礼,生发衍生出道德价值的观念、治国安邦的策略、处世观物的准则、修身养性的目标、审美判断的理想,等等。

仁,以爱人为核心,有着恭、宽、信、敏、惠、智、勇、忠、恕、孝、悌、俭、廉、厚等内容。其一,仁是仁爱、相亲。《论语·颜渊》:“樊迟问仁,子曰:‘爱人’”,墨家也把爱作为仁的内容,但所说的爱是兼爱。韩愈《原道》中显然融会了儒、墨两家对仁是仁爱、相亲的看法:“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庄子·天地》中说:“爱人利物之谓仁。”这里所说的爱人利物,与孔子的爱人,墨子的兼爱不同,是追求人与物本性的自然状态。其二,仁是仁慈、仁厚。《论语·泰伯》:“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何晏集解:“君能厚于亲属,不遗忘其故旧,行之美者,则民皆化之,起为仁厚之行,不偷薄。”《孟子·告子上》“恻隐之心,仁也。”其三,行惠施利,以恩德济助。汉贾谊《新书·道德说》:“安利物者,仁行也。仁出于德,故曰:‘仁者,德之出也’。”清谭嗣同《仁学》:“夫仁者,通人我之谓也。”又:“故通商者相仁之道也,两利之道也,客固利,主尤利也。”其四,指仁德。《孟子·梁惠王下》:“仁人也,不可失也。”梁启超《康广仁传》:“而先生(指康有为)之好仁,与幼博(康有为弟广仁)之持义,适足以相辅。”其五,有德者之称谓,或为仁人,或为事物中有恩惠于万物生长发育者。《论语·学仁》:“汎爱众,而亲仁。”刑昺疏:“有仁德者则亲而友之。”这里的仁,是仁人。《礼记·乡饮酒义》:“养之,长之,假之,仁也。”孔颖达疏:“五行,春为仁,夏为礼,今春为圣,夏为仁者,春夏皆生养万物,俱有仁恩之义,故此,夏亦仁也。”其六,思念,致思恭之心。《礼记·效特牲》:“蜡之祭也……仁之至,义之尽也。”孔颖达疏:“不忘恩而报之,是仁。”其七,保养,爱护。《国语·周语中》:“仁,所以保民也。”韦昭注:“保,养也。”从仁的思想观念,生发出仁政这一政治主张。儒家认为统治者宽厚待民,施以恩惠,有利于争取民心,从而使自己的统治牢固,社会稳定。孟子的民本思想,无疑是仁政中的精华。如他在《尽心下》中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他又总结暴君暴政的教训,告诫君主:“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离娄上》)他严厉地指出:“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孔子也讲:“苛政猛于虎。”孟子指出仁政的标准之一是:“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梁惠王下》)然而,德政,以孝治天下,以礼治天下,终究是儒家的一种理想而已,亲躬实行的帝王寥寥无几。

礼,原是殷商时代祭祀的仪式,也就是礼仪,包括祭祀的礼节及乐舞歌诗一系列活动。周代,礼已经有了行为规则、德行状貌的观念意义。《诗经》中多次出现的“礼”字,就有这种含义。郭沫若《先秦天道观之进展》中指出:“德字不仅包括主观方面的修养,同时也包括着客观方面的规模——后人所谓‘礼’”。西周对殷商时代的礼仪进行改造规范,使之成为奴隶制社会中维系整个社会秩序的道德行为准则,这就是春秋战国时知识者们予以总结的“贵贱有等”(《荀子·礼论》)“长幼有序”(《孟子·滕文公上》)“朝廷有位”(《礼记·坊记》)“男女有别”(《礼记·大传》“贫富轻重皆有称”(《荀子·礼伦》)。还有“以吉礼事邦国之鬼神示”“以凶礼哀邦国之忧”“以军礼同邦国”“以宾礼亲邦国”“以嘉礼亲万民”的礼仪礼节。(以上见《周礼·春官·大宗伯》)孔子对周代的道德行为与礼仪礼节比较熟悉并忠实地在其生活、教学、社交中予以实践。因此,当封建地主阶级上升并逐渐走上政治舞台的时候,孔子便惊呼“礼崩乐坏”。同时,他在进行《诗》《书》《礼》《乐》《易》的教学中,在周游列国的游说中,把礼作为仁的外化予以契合,强调“以国为礼”(《八佾》)“为国以礼”(《先进》),逐渐把仁与礼融为一个整体,成为他理论的支柱。不仅以仁行礼,而且要以礼约仁。《论语·颜渊》:“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矣。”孔子强调指出,“克己复礼”,就是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在《泰伯》中,孔子指出,人的品德通过礼予以塑造:“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如果能够做到这些,那么就达到了君子的完美仁德。而这种仁德,就是道德情感与言行举止,是彬彬有礼的状貌,是温良恭俭让的形态。《论语·雍也》:“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礼乐是文,仁义是质,二者兼备,便为君子。《论语·学而》:“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孔子就是做到内心情感的仁慈仁爱,而以温良恭俭让诸多品行显于外的彬彬有礼的君子。孔子这种从理论上总结又从行为中实践的模范作用,为后世所崇敬。同时,他也讲到礼与仁结合一体的社会作用,《论语·子路》中说:“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八佾》中也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周礼》《仪礼》《礼记》这三本儒家经典,礼法、礼义是其主要的内容。尤其是《仪礼》中,讲述了各种礼规礼节,对整个封建社会的行为规范、礼节规程,都有重要的影响。《礼记·曲礼上》中一段话,对各种礼及其与仁义的关系讲得很清楚:“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成,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同时进一步强调:“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仁从精神上思想上对人注入素养,而礼则从言行活动中对人予以规范约束,从而使人渐渐具有了仁礼的社会性。仁礼是整个封建社会的价值判断总坐标与行为活动全方位制约的网络纲领。

2.以三纲五常为重点的伦理道德

仁与礼为基础的儒家思想体系,其内容是丰富的,而伦理道德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伦理道德中,三纲五常则是其核心。历代封建统治者,看到了以三纲五常为核心的伦理道德在整个社会中的重要作用,因此采取各种方法不遗余力地予以宣扬鼓励,科举便是其中一法。

三纲,是指儒家提倡并成为整个封建社会的三种道德关系,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妇纲。纲者,目之总揽。《礼记·乐记》:“父子君臣以为纪纲。”孔颖达疏引《礼纬·含义嘉》:“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孔颖达之前700多年时,董仲舒在《春秋繁露·基义》中就说:“君臣父子夫妇之义,皆有诸阴阳之道,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夫为阳,妻为阴。”“天为君而覆露之,地为臣而持载之;阳为夫而生之,阴为妇而助之;春为父而生之,夏为子而养之……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白虎通·三纲六纪》:“三纲者,何谓也?君臣、父子、夫妇也。”虽然,三纲这一概念不是孔子、孟子这两位儒家学说的开创者提出的。但是三纲的内涵,在他们的思想中是存在的。如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阳货》)《论语·颜渊》:“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泰伯》中又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但是孔子也指出,臣子事君应以正道,否则宁可辞职不干。《先进》中说:“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另外,《八佾》中也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孟子·离娄下》讲得更明确:“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尊敬、信任是双方的。《孟子·滕文公》中还讲到了除君臣之外的诸多关系:“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义。”《大学》中讲:“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可以看出,儒家创始人对于汉代以后总结归纳的“三纲”内容初始的阐释,是全面且具有一定辨证的。儒家后学大师乃至历代君王,却把孔孟的有关思想在三纲中予以扩充与发挥,使之成为最高统治者服务的纲常。三纲是儒家伦理道德的纲领,它限定着、统领着整个封建社会中的伦理道德、行为准则和礼仪礼节。

五常,是儒家提倡的五种道德。常,原是古代的度量单位,八尺为寻,倍寻为常。五常的概念最早出现在《尚书·泰誓下》:“今商王受,狎侮五常。”孔颖达疏:“五常即五典,谓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者人之常行。”直接把五常称为仁、义、礼、智、信的,是西汉董仲舒的《举贤良对策一》,“夫仁、谊(义)、礼、知(智)、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当修饬也。”汉代以来,人们也把五常称作五品或五性。《汉书·王莽传》中讲:“帅民承上,宣美风俗,五品乃行。”颜师古注:“五品即五常,谓仁、义、礼、智、信。”汉班固《白虎通·情性》:“五性者何?谓仁、义、礼、智、信也。”五常谓五性,这种用法,一直延续到清代。清恽敬《读〈大学二〉》:“人之心,五性主之,曰仁、曰义、曰礼、曰智、曰信。”

三纲五常为中心派生的伦理道德,不仅包含在儒家十三经中,更是被历代儒家学者诸多对十三经的注疏、释诂、讲解、论证的著作中予以丰富深化着,更有一些仁人志士以自身的言行予以实践卫护着,于是整个社会便有了一种强大的伦理道德定势,它的威力甚至法律约束也逊其三分。因此,儒家的伦理道德,一直是封建社会调适、稳定、肯定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最基本的准则,也是每一个人追求完善自我的价值坐标。

3.仁政德治的政治主张

这是儒家思想体系中的又一重要的组成部分。儒家主张,统治者以仁义严以律己,也以仁义宽厚待臣,更以仁义宽厚待民,同时也以仁义礼智信等道德教化民众,而且也以仁义礼智信与邻国友邦和平相处,凡此种种,概括为仁政德治。仁政是与苛政虐政对立的。苛政虐政是指君王发布施行残酷苛刻的政令与赋税徭役,致使民不聊生、国不安宁。《礼记·檀弓下》记载孔子的话,他对苛政的认识是很深刻的:“苛政猛于虎。”孟子与梁惠王谈话时就问过:用刀子杀死人和用残酷的政治害死人,有什么区别吗?梁惠王回答说没什么区别,孟子接着说:“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孟子·梁惠王上》)《公孙丑上》也说:“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忧解倒悬也。”《孟子·滕文公下》还说:“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孔子在对“仁”的阐释中,已经有关于“仁政”的主张。《论语·为政》:“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孔子前一句是讲:“领导者治理国政讲求道德,就好像北极星辰一样,定居在天中而群星都围绕着它。后一句话阐述:治理国家管理人民用政令,用刑罚,那么人民只图幸免而不知耻辱;而治理国家管理人民用道德,用礼仪,人民不仅有耻辱感而且能自己纠正错误。

孟子继承发展孔子的学说,明确提出仁政的主张。《离娄上》:“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仁政,也称德政。《左传·隐公十一年》:“既不德政,又无威刑,是以及邪。”仁政德治的内容主要在于四个方面:

其一,统治者自身首先践行仁义礼智信的道德,成为民众仿效学习的榜样。《论语·颜渊》中说:“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孔子在《子路》中又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政治、行政,就是无私公正,领导者带头这样做,下级、民众谁还不端正?下达的政令就能贯彻下去。孟子指出:“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离娄上》中进一步说:“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

其二,仁政最主要的内容是为民。为民,就是爱民、重民、利民、富民,最终让君王得民心,获得人民拥护,从而达到国富、国强、天下安宁。

民为邦本,以人为本,这是为民的原因。在孟子之前,《管子·霸形》中就提出:“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本治则国固,本乱则国危。”然而孟子是把人民看得更为尊贵,《孟子·尽心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为邦本”这个思想,孟子已经有了,然而这个概念则出现的较晚,宋苏舜钦在《诣匦疏·景祐五年》中说:“民为邦本,未有本摇而枝叶不动者。”

为民的首要,是爱民。孔子讲仁,核心便是爱人。《管子》中也讲:“在民如父母,则民亲爱之。”孟子主张,施仁政,就要爱民,要与民同乐。他在同梁惠王、齐宣王的谈话中,多次循循善诱地劝诫他们与民同乐。《梁惠王上》:“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在《梁惠王下》中,孟子便强调“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贾谊《新书·大政上》进一步发挥孟子的思想:“国以民为安危,君以民为威侮,吏以民为贵贱。”汉刘向《说苑·建本》也说:“君人者,以百姓为天,百姓与之则安,辅之则强,非之则危,背之则亡。”陈寿《三国志·吴书·陆凯传》中也讲得很精彩:“有道之君,以乐乐民;无道之君,以乐乐己。”范仲淹的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是源于孟子与民同乐思想的。为民的目的是得民心,《孟子·公孙丑上》:“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得民心,民众便拥护。《荀子·哀公》中记载孔子的话“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相当深刻。苏轼《上神宗皇帝书》中说得也很透彻:“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夫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53〕苏轼)

其三,仁政,要有良策,使民富而国强。孟子是提倡仁政要有良策的人。《梁惠王上》:“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这样的国家,就是《孟子·滕文公上》中所说:“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举首而望之,欲以为君。”

其四,仁德教化。《学记》:“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孟子·尽心上》:“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孟子非常重视教化作用。《孟子·离娄上》:“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溢于四海。”儒家的仁政德治主张里,仁德教化占据着重要位置。而仁德教化,在于三个方面: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和家庭教育。至于教育的内容,则是以道德教育为中心的人格教育以及文化知识与才技的培养。《庙学典礼》卷六的一段论述,总结的是学校教育:“开设学校,置立教官,宏圣人道,谈圣人之经,务以养人材、正彝伦、美教化、移风俗,其意可谓尽善尽美矣。”至于社会与家庭教育,上自君臣倡导仁义,下至百姓践行仁义,使整个社会少欺压、无邪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虽然是一种极具理想色彩的目标,然而历代儒家学者,无不深信不疑,孜孜倡导并践行。苏轼《刑赏忠厚之至论》中的话,就很有代表性:“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初,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

4.天下为公的大同是理想的社会形态

这是儒家提出的一种理想社会形态。《礼记·礼运》记载,孔子以贵宾的身份参加了鲁国年终聚合百神的蜡祭。祭毕,他出来在鲁国的宫殿大门楼上游览,长声叹气。子游跟随在孔子身边,便问道,老师叹什么气。孔子便说,大道通行的年代与夏商周三代精英当政时期都没赶上,文字记载可以看到。他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请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孔子所讲的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只差经济发达与科学技术先进没有论及,人与人的平等和睦,社会的公益福利,无不是极具理想的社会状态。千百年来,曾使民众向往追求乃至拼搏奋斗。《南史·宋纪上》“夫树君宰世,天下为公,德充帝王,乐推攸集。”明李贽《答耿中丞》:“夫以率性之真,推而广之,与天下为公,乃谓之道。”孙中山《对驻广州湘军的演说》:“提倡人民的权力,便是公天下的道理。公天下和家天下的道理是相反的。天下为公,人人的权力都是平等的。”至今,南京孙中山陵中,仍有孙中山的题词:“天下为公”。洪秀全、康有为、谭嗣同,都对天下为公理想社会予以补充拓展,注入了西方的一些思想元素。儒家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犹如欧洲空想社会主义,在有阶级对立、阶级压迫与剥削的时代里,只是海市蜃楼而已。

《礼记·礼运》所载孔子倡导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时,就说,大同社会,是大道通行的时代才会出现,遥不可及。现实中能达到的,是比大同社会低一等级的小康社会。“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己。故谋运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仅于礼者也。以著其义,以考其信,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埶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小康较之大同,远为逊色,其本质区别是“大道既隐,天下为家”,而不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但是,也是很受人们欢迎的一种社会形态,因为它是用礼义为纪纲规范社会上人与人的关系的,从而使君臣名分端正,父子关系亲密笃厚,兄弟情谊和睦,夫妇感情和谐,尊重知识者、勇敢者。特别是像历史上产生的杰出领导者当政,更能做到考察信用,辨明过错,效法仁爱,讲求谦让,有人胡作非为,哪怕有权有势,也要撤职查办。小康社会,在儒家心目中是政治清明教化普及,民风质朴,人民富裕安乐的社会形态。中国古代封建社会里,不少统治者标榜自己治理的国家已经达到小康。如《晋书·孙楚传》:“山陵既固,中夏小康”《资治通鉴·后唐明宗长兴四年》:“在位年榖屡丰,兵革罕用,校于五代,粗为小康。”

5.修、齐、治、平的个体理想抱负

修、齐、治、平的个体理想抱负,是孔子讲的由曾参予以记述,保存在《大学》之中,经历代传承而发扬光大的儒学精神。全文如下: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这是儒家尊崇并引以自豪的个体理想抱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秦时国家是指诸侯所辖之地,天下指周王朝的全部疆土。在孔孟看来,能够进入治国平天下的官吏行列,是个体的理想抱负。《论语·子张》篇中说:“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进入到官吏行列便是“劳心者”,一方面要把所学管理治理国家的行政才能施展出来,把国家建设成小康,进而达到天下为公的大同。另一方面,则是把自己修持习学所得到的优良品质道德和知识学问,传播传授于民众,使他们也都达到善良仁义忠孝的极高境界,这便是“平天下”。治国平天下,这是个体理想抱负的最高目标,而要达到这一目标,必须从“格物致知”做起,格物致知是穷其一生的事情,不仅在学校里,也在广泛的行为实践中,更在仕途官场中,“仕而优则学”便是孔子的要求。格物致知,是《中庸》中所倡导的“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这样,会使个体“意诚”“心正”“身修”,也即具有仁、义、礼、智、信等各种优良的道德品质。所以,治国平天下的远大理想十分炫目耀眼、宏伟壮阔,但是必须从德才兼备的获得入手做起。这其中,娶妻生子建立和睦的家庭,既是三纲中必须的内容,也是个体德才兼备予以施展的场所环境。家庭不和睦,父不慈子不孝,夫不教妻不贤,如何能做天下民众效仿习学的榜样?而这一理想抱负的实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未治者否矣。”(《大学》)无才缺德,何以治国平天下?只能是泡影而已矣。

6.君子而达圣人的理想人格

君子这一指称,儒家产生之前,就在使用。诸如《周易·谦卦》:“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劳谦君子,万民服也。”《周易·同人卦》:“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周易·乾卦》:“君子进德修业。”“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诗经》中也用君子这一指称,它的义项有两个,一指贵族,一指丈夫或情人。《诗经·周南·关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魏风·伐檀》:“彼君子兮,不素餐兮。”此两处的君子,指贵族男子。《诗经·王风·君子于役》:“君子于役,不知其期。”《诗经·秦风·晨风》:“未见君子,忧心钦钦。”《诗经·召南·草虫》“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此三处的君子指丈夫或情人。儒家自孔子开始而到孟子,对君子这一指称进行了改造与丰富,赋予它新的内涵,使之成为儒家理想人格的标志。孔孟在自己的教学中,不遗余力地对君子的内涵作多侧面的阐释,希望自己的学生都能达到这一理想人格的目标,也希望广大民众也向这一目标迈进。孔子孟子自己更是身体力行,实践君子这一理想人格的内涵,在他们学生的眼里,他俩就是君子。君子,就是道德高尚、才能出众的人。《中庸》对君子的内涵有较全面的概括:“君子尊德行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礼记·曲礼上》所讲:“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孔子、孟子对君子内涵与价值的不少论述,已为封建社会各阶级各阶层所认同尊崇。君子这一理想人格,由儒家倡导而被全社会认可。争做君子,耻为小人,乃至建成君子国,二千多年来,已是中华民族人文精神中最亮丽的一部分。

比君子更高更理想的至境形态的人格,是圣人。圣人是品德最高尚,智慧超群的人。《易·乾》:“圣人做而不物睹。”孔子在《论语·述而》中就说:“圣人,吾不得而见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道家也认可圣人这一指称,《老子·二十七章》:“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庄子·齐物论》中说:“有左有右,有论有义,有分有辨,有竞有争,此之谓八德,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庄子·秋水》中进一步说:“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圣人是指品德最高尚智慧超群的人。《中庸》对圣人的内涵予以概括:“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圣人不仅德道高尚,而且有宏阔的思想,正确的见解,“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中庸》)孟子认为,圣人并不是神人,他是人这一个种类中的普通一员,但他有别于常人,并非人人都可以达到圣人的境界。《公孙丑上》:“麒麟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太行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孔子是孟子心目中的圣人。但在孟子看来,圣人还不止孔子一人,许多优秀的人皆可为尧舜。《孟子·万章下》:“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者,金声而玉振之也。”荀子在《学记》中也提出:“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这一观点,被清代学者颜元在《习斋言行录》中进一步拓展发挥,他认为,“人必能斡旋乾坤,利济苍生,方是圣贤。”在他看来,圣贤并不是高不可攀的,只要有志向,刻苦学习,努力践行,就能达到目的。“须知圣人是我做得,不能做圣,不敢做圣,皆无志也。”“学者,学为圣人也。”这一观点,历史上早已被一些人认识到了。因此,人们把一些有特殊才能技艺的人,也称作圣。诸如王羲之为书圣,杜甫为诗圣,吴道子为画圣,张仲景为医圣,张旭为草圣,李时珍为药圣。在中国封建社会里,人们觉得圣人太高远,于是就用比君子高一层次,而比圣人略低些的伟人这一指称作为追求的目标。诸如《三国志·魏志·钟繇传》:“此三公者,乃一代之伟人也。”这一指称,也被现代的人们接受。诸如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而共产主义者的鲁迅,却正在这一‘围剿’中成了中国文化革命的伟人。”

课内功利性阅读教学的内容举萃,远不止以上六个方面,诸如天人合一的哲学理念,治国安邦选才用人的方略措施,和为贵的中庸处世之道,诗言志、文载道的文学思想,等等,在三种类型教材中也有不同程度的阐述。而且,小学知识,文体知识,以及写作方法与技巧等,也在课内阅读教学中得到习学。然而,为应付科考,这些知识的学习与掌握,常常是与写作训练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当然,课内阅读教学中,也有着审美欣赏的乐趣,尽管与课外的阅读欣赏中获得的审美价值与娱乐快感的深度与广度无法相比。

二、课外阅读的审美欣赏

古代,广义的文章与文学这两个概念的内涵大致相同。因此它们常常是被互用的。狭义的文学自魏晋之后,逐渐为一些文学理论家和作家所认识。而文章的广狭二义,则一直并存。课外阅读中的欣赏,主要是对狭义文学作品的,但对广义文章中的一些篇章也有欣赏,如诸葛亮的《出师表》,郦道元《水经注》中的《江水》《河水》等。当然,欣赏既有老师面对面灵活的指导,也有文章文学理论家、批评家以及选评家、注疏家通过文本而予以的导引。但是,阅读的审美欣赏的决定条件,主要在于两个方面,一为阅读者的主观的文化水平、生活经验、心理状态、欣赏能力与审美情趣等综合的状态。这就是每一阅读个体形成的不同阅读期待。一为文章文学作品的形象状态,以及这些形象的生动丰富的艺术感染力的程度。正如《文选序》所言,凡是创造了形象的作品,“并为入耳之娱”,“俱为悦目之玩。”《文心雕龙·知音》中也讲:“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世远莫见其面,觇文辄见其心。”读者欣赏是由外而内,沿波(辞)讨源(情),从而能与作者的心灵契合一致,产生共鸣,同忧同乐,同悲共喜,仿佛与作者一起共同进入作品的情景之中。《尸子》记载孔子的话:“诵诗读书,与古人居,读书诵诗,与古人谋。”蔡小石《拜石山房词序》里讲了三次阅读欣赏同一篇佳作都会产生不同的审美想象空间与感受体验:

始读之则万萼春深,百色妖露,积雪缟地,余霞绮天,一境也。再读之则烟涛澒洞,霜飚飞摇,骏马下坡,泳鳞出水,又一境也。卒读之而皎皎明月,仙仙白云,鸿雁高翔,坠叶如雨,不知其何以冲然而澹,翛然而远也。

明代谢榛在《四溟诗话》中介绍了马柳泉的《卖子叹》,随之他便生动地记下了欣赏这首诗的感受:“此作一读则改容,再读则下泪,三读则断肠矣。”阅读欣赏一首诗、一篇文章,多次阅读欣赏都有不同的感受与体验。至于阅读欣赏不同类型不同形象的作品,感受体验也是有区别的,诸如“三味”之说:“读经味如稻粱,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75〕327)可见,阅读欣赏是如同文学创作一样千姿百态、丰富多彩的一种综合心理活动。甚至,那些初识字的儿童,通过听师长诵读诗词曲赋,或者自己观剧听书,也能调动起想象与联想,与作品中的形象同呼吸共喜悲。李商隐《娇儿诗》:“或谑张飞胡,或笑邓艾吃。”这就是儿童听了讲说三国故事时引起的欣赏效果。当然,读书欣赏,不仅获得审美的愉悦快适,而且还是对心灵性情的滋润涵泳,春雨润物,无声而有实效。依据狭义文章文学各种体裁创造出的形象的状态不同,可以把形象的至境形态分为意象、意境和典型三种。阅读这三种不同类型的作品,欣赏中的状态就有差别,审美感受、体验也会不同。(〔76〕)

1.意象作品的欣赏

意象是文学和其他艺术中创造的形象中的一种高级形态。《周易·系辞》中已经有意象的见解:

“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见乎?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所谓意象,就是一种“表意之象”。文学中的意象,有两种形态:一种是寓言式意象,另一种是符号式意象。两种意象的共同特点是:本质特征是哲理性,表现特征是象征性,形象特征是荒诞性,思维特征是抽象思维的直接参与。

寓言式意象作品,我国先秦诸子散文中较多,魏晋志怪、唐传奇,乃至柳宗元的小品,也有不少,明清小说中,诸如《封神演义》《西游记》《聊斋志异》等,也是意象纷呈。正如清代学者章学诚在《文史通义·易教下》中所说:

《庄》《列》之寓言也,则触蛮可以立国,蕉鹿可以听讼;《离骚》之抒愤也,则帝阙可上九天,鬼情可察九地……愈出愈奇,不可思议。

这种“愈出愈奇,不可思议”的意象,不仅外在面目、身段,怪诞、奇特,而且做事言行,也不同于常人常理常情。欣赏者也会像章学诚一样,先观奇特、荒诞,再思奇特、荒诞的背后所暗示象征的意义,会得出如章学诚在《文史通义·易教下》中所言:这些意象是“以衷(表达、显示)天地自然之理。”当然,这些意象有时还伴随着作者强烈的理想与情感,让欣赏者感到火一样的感情扑面而来,崇高如山宽广如海的理想直撞胸怀,阅读时浑身都觉震颤。屈原的《离骚》、曹植的《洛神赋》、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读来便是这种体验与感受。欣赏这样的作品,就如同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所写的那样一种情景:

洞天不扉,訇然中开。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眼前一亮,如同万灯齐明,想象飞升起来,展现出光怪陆离、争奇斗艳的世界。“云之君”披彩虹为衣,驱长风为马。欣赏者丰富着、补充着作者所创造的景象。随之,便破解猜体悟出这些景象背后的哲理意义。

符号式意象,不具备情节性,只是语言组合起有特征的一组景象物体。这些景象物体,或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或是想象虚构的,都仅仅是作者要象征暗示的某一种观念、思想、概念、意念而已。如杜甫《病柏》《病橘》《枯椶》《枯柟》中的这些根生病、鸟啄洞的病树,已非现实生活中的树,而是杜甫通过这些病树象征大唐帝国,虽然还强大,然而已是根生病树。李商隐的《回中牡丹为雨所败》:

浪笑榴花不及春,先期零落更愁人,

玉盘迸泪伤心数,锦瑟惊弦破梦频。

万里重阴非酒圃,一年生意属流尘。

前溪舞罢君回顾,并觉今朝粉态新。

诗里雨中受挫受损的牡丹,这仅是语言营构的一个现实中常见的景象,它是作者要表现哲理的符号。这个哲理,也可能是作者备受社会压迫的自身,也可能是风雨飘摇中的大唐帝国。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诗,还有元王冕的《白梅》: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此外,还有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朱熹的观书诗等。均是通过语言构筑营设的有具象乃至有意境的符号,从而象征暗示某种哲理。因而,欣赏这样的作品,总能有很丰富的美感,也有很丰富的认知,更为重要的是,启迪思维、开阔眼界。

2.意境作品的欣赏

抒情性文学作品,都追求意境的创造。阅读者在欣赏这类作品时,获得的审美享受又与欣赏意象类作品有所不同。意境这一艺术概念,是中国古典文论独创的。理论上对意境的不断完善、丰富,给欣赏者提供了坚实的欣赏的理论基础与审美引导。意境这一至境形象,有着意象以及其他艺术至境形象不同的特征。其特征主要有三点:结构特征是虚实相生,表现特征是情景交融,审美特征是韵味无穷。凡是抒情性强的文学体裁,都能创造意境。但是,就具体一首诗、一篇赋、一篇散文而言,意境的形态还有一些个性差异。如,同样是诗,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欣赏时就明显感到意境的形态有不同的地方。前者是一首景中藏情的送别诗,诗曰: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李白在诗中,没有一个字是言情的,全篇写的是独特的自然之景与人物活动场景:烟花纷飞的三月,风景独特的黄鹤楼,老朋友孟浩然告别了朋友,独自乘船顺流而下到广陵,船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江天一体的尽头。然而,这些景中,处处藏含着情感。诗中写“故人西辞黄鹤楼”不就藏着两个好朋友把手惜别,乃至热泪盈眶,还有声声叮嘱,船行着,船上的友人在挥手致意,而岸上的友人也步步随行,恨不能追上水中之船,远去了,望不见了,但还是伫立着,还是瞭望着,心中一声声祝愿。情何等真,又是何等深。这就是欣赏时打动人心的力量,唤起欣赏者无限遐想与久久的思索。中者是一首用直抒胸臆营造的情中见景之诗。诗曰: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诗的前两句,写历史的绵长与动人心魄的感慨叹息。第三句是空间的无限,第四句便应情而出的热泪盈盈。诗中的情感叹息与惆怅悲慨,深深地打动了欣赏者的心灵。欣赏者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北漠荒原上苍茫辽阔的图景,在这里还站着一位热泪盈眶的孤独者。后者是一首饱含激情极尽描绘场景使三者共融并茂的诗,诗曰: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诗中诗人的情感,既是激切的,也是悲喜交加的,更是欢快淋漓的,而与作者的情感一致相融的场景动作,也被诗人写得生动形象,似一个个特写镜头,定格在欣赏者的眼底与胸中。

但是,只要是抒情的诗,或者是赋、散文等等,只要创造了意境,尽管其中情感有的直露强烈些,有的则含蓄微弱些,然而都是通过实境构设虚境,从而使“真境逼而神境生”(笪重光《画筌》〔106〕),像一幅高雅的山水画一样玲珑剔透,让欣赏者看到诗中的“韵外之致”“味外之味”,而且激发欣赏者的联想与想象,尽情享受作者与读者共同创造的灵动神奇的艺术空间的美妙与乐趣。正如清雍正时期画家邹一桂《小山画谱》中说:

人言绘雪者,不能绘其清;绘月者,不能绘其明;绘花者,不能绘其馨;绘人者,不能绘其情;此数者虚,不可以形求也。不知实者逼肖,虚者自出,故画北风图则生凉,画云汉图则生热,画水于壁,则夜闻水声。谓为不能者,固不知画也。

中国是诗的王国,而诗中抒情之作尤多,因此创造了意境的佳作比比皆是。词、曲、赋、散文亦然。欣赏这些作品,真乃亲身进入优美的风景区中,时而细柳红杏,鸟鸣蝶飞;时而清泉叮咚,板桥横舟;时而飞瀑雷鸣,彩虹列空;时而大漠孤烟,白日浑圆;时而千年积雪,万里泊船,等等。能不吸引莘莘学子课外的阅读诵背兴趣?

3.典型作品的欣赏

叙事性文学作品,以创造典型为最高追求目标。而创造了典型的作品,阅读欣赏它们的时候,获得的快适、舒畅的审美享受,又是意象、意境作品无法替代的。典型都是活动在场面、场景与各种关系中,因此典型与富有特征的情节故事,读来仿佛人入其境,事如己出,情如己生。《红楼梦》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语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里,写林黛玉听了演员演唱的几支曲子后,情不自禁地进入到戏曲所描绘的情景中,不觉“心痛神驰、眼中流泪。”焦循《剧说》卷二记载,汤显祖的《牡丹亭》问世不久,一个名叫俞二娘的姑娘,读完剧本,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感情激动,竟“断肠而死”。

小说是叙事文学中非常重要的一种体裁。阅读欣赏这样的作品,人们会被小说中典型人物悲欢离合的经历,跌宕起伏的命运,复杂丰富的情感,千姿百态的性格,独特奇异的魅力,感染着、触动着、激励着、昭示着。凡典型人物,都是作者提炼概括而塑造的特别真实的人物。这些人物身上,不仅现实的真实与理想的真实有机统一,而且是现象的真实与本质的真实的有机统一,更是细节的真实与整体真实的有机统一。真实,是典型能够千秋不衰、万人震撼的最重要的条件。《庄子·渔父》中有关于真实与诚挚相联系的价值:

孔子愀然曰:请问何谓真?客曰: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真在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

因此,叶昼、李贽在阅读评点《水浒传》时,就特别看重典型所具有的真实的特质。叶昼在《水浒传·第十回末总评》中说:“《水浒传》文字原是假的,只为他描写得真情出,所以便可与天地相终始。”这里说的“文字原是假的”,指的是虚构。正因为是虚构,才能创造出逼肖现实而又不同于现实的真实。在“第九回回末总评”中,叶昼又说:“摩写鲁智深处,便是个烈丈夫模样,摩写洪教头处,便是忌妒小人底身份;至差拨处,一怒一喜,悠忽转移,咄咄逼真,令人绝倒”,这是叶昼在阅读欣赏时的真实感受体验。中国古典历史小说与神话小说的创作中,对于艺术真实的把握也很有水准。因此,在小说亦真亦幻的叙述描写里,人物形象更加丰满。明袁于令在《李卓吾批评西游记》前的《题辞》中就说:“文不幻,不文;幻不极,不幻。是知天下极幻之事,乃极真之事;极幻之理,乃极真之理。”明蒋大器《三国通俗演义序》中也说:“文不甚深,言不甚俗,事纪其实,亦庶几乎史。盖欲读诵者人人得而知之,若诗所谓里巷歌谣之义也。”

典型人物不仅具有特别真实的特质,而且具有个性化特征。阅读欣赏时,这种真实的个性化特征突出的人物,常让人眼睛一亮,心灵一震,花有千朵,却是千姿百态。优秀的小说中,常能塑造出艺术殿堂中未曾有过的人物。如《三国演义》中,有毛宗岗所讲的,“古今来贤相中第一奇人”的典型诸葛亮,“古今来名将中第一奇人”的典型关羽,“古今来奸雄中第一奇人”的典型曹操。在《水浒传》中,叶昼在《第三回回末总评所讲的:“且《水浒传》文字妙绝千古,全在同而不同处有辨。如鲁智深、李逵、武松、阮小七、石秀、呼延灼、刘唐等众人,都是性急的。渠形容刻画来各有派头,各有光景,各有家数,各有身份,一毫不差,半点不混,读去自有分辨,不必见其姓名,一睹事实,就知某人某人也。”这就是欣赏所获得的审美享受的新鲜独特。既没有重复导致的疲劳,也没有单调形成的乏味。《红楼梦》中,更有脂砚斋在第十回中所批:“所以为今古未有之一宝玉。”这些个性化特征的典型,均能达到性格的复杂丰富,因此读者在欣赏时,总能在与人物同呼吸共命运的担忧牵挂中,获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惊喜与兴奋。正如脂砚斋在读《红楼梦》第十九回时的感受:“按此书中写一宝玉,其宝玉之为人,是我辈于书中见而知有此人,实未目曾亲睹者。……其囫囵不解之中实可解,可解之中又说不出理路。”的感受,便是典型深厚的意蕴,这是由典型的性格复杂性丰富性所决定的。

当然,凡艺术典型,都富于哲理性,也就是说,他给人们某种思想意义的启示与认识价值的借鉴。阅读欣赏艺术典型,在其情义融融中,想象飞驰里,艺术典型如同一位久违的朋友,一位睿智的师长,用他的人生遭遇,心路历程,给人们昭示些什么,启迪些什么,或者给人们某些失败的教训与祈盼的希望。正如明代绿天馆主人的《古今小说序》中所说:“试令说话人当场描写,可喜可愕,可悲可涕,可歌可舞;再欲捉刀,再欲下拜,再欲决脰,再欲揖金;怯者勇,淫者贞,薄者敦,顽钝者汗下。虽诵《孝经》《论语》,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也。”这里说的感人“深也”,就是让阅读欣赏从艺术典型身上获得的哲理思考与认识。

此外,叙述文学中的戏剧文学、讲唱文学、民间故事、叙事诗等体裁中,也能塑造艺术典型。如《窦娥冤》中的窦娥,《西厢记》中的张君瑞、莺莺、红娘,《牡丹亭》里的杜丽娘,《桃花扇》中的李香君、侯朝宗,《再生缘》中的孟丽君,四大传说中的孟姜女、梁山伯、祝英台、许仙、白娘子等。在阅读、听唱、观看这些文学艺术作品时均能获得丰富的审美享受。

4.综合形象作品的欣赏

尽管,文学各种体裁样式中有的作品对意象特别钟情,有的作品则对意境分外看重,有的作品却致力追求典型的塑造。但是,也常有一些作品,在创造形象时,是一种综合的状态。因此,这些作品塑造的形象,便是意象、意境、典型的综合形态。欣赏这样的作品,如同咀嚼品味多种蔬菜或肉品混合烹调的美肴,美感是妙不可言的。这种综合状态形象的作品,有两种样式:一种是以创造营构出的某一种形象为主,而其他形态的形象是一种辅助、配合的状态。一种是创造营构出的形象,是几种形象水乳交融的状态,难以区分到底是意象还是意境,还是典型。

先来看第一种综合形象作品的欣赏。读小说、传说、故事,随着作者叙述的顺序,人物的遭遇、命运与矛盾纠葛,紧紧地抓住了读者的心。偶然出现一段曲赋等,或是人物自己所吟诵的诗词,或是作者旁观穿插的诗评。由于作者把该诗词曲赋写得声情并茂,单独看,便是一种极美的意境或意象,给人无限的遐想、绝妙的美感。如《红楼梦》中《十二钗判词》和《红楼梦十二支曲》,单独看,语言俊美,既有韵味悠长隽永的意境,又有着意象的暗示与象征,读着、品着,让人悟解不尽,遐想万千。但是,这些诗作,以及书中众多的为人物拟作的诗、灯谜、酒令等,只是读者随书中人物一起行走于作者为之所营造的千回百转柳暗花明人生路途中的景点场面而已,是为人物形象之丰满而有机组成的血肉点点。《红楼梦》作者所创造的诗词曲赋等局部意境意象,单独欣赏,也是上乘之作,这是中国其他古典小说无法达到的高峰。尽管如此,小说中的诗词曲赋的辅助与点缀,已经成为一个惯例,一旦没有这种辅助与点缀,倒不是中国古典章回小说了。人们欣赏起来反而觉得少了许多滋味。

第二种综合形象主要在中国的戏剧文学与讲唱文学中,典型形象的创造与意境意象的相辅综合,与小说的形象综合是不一样。这些文学样式,诗词曲赋不是辅助与点缀,而是作品的基本叙述方式,这倒与叙事诗有点相似。当然,作者创作诗词曲赋的阶段性目标是使首首诗、支支曲、段段韵文,声情并茂,有意境、有意象。然而这阶段性目标是为剧中(包括弹词)的人物形象达到典型服务的。这如同一盘一盘的佳肴,是为整桌宴席配置的。因此,欣赏这样的作品,读懂诗词曲赋,品出滋味,这不仅是欣赏全剧的必须,而且是欣赏产生共鸣的不可或缺的条件。这与读小说中的诗词曲赋不一样。读小说可以抛开其中的一些一般的诗词曲赋,一样把情节故事串起来。而读戏剧和弹词,乃至叙事诗,跳开诗词曲赋,就等于放弃阅读,便没有了欣赏的审美享受。如读《窦娥冤》第三折中“滚绣球”这支曲子: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涂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遇枉做天!唉,只落得两泪涟涟。

曲子情真意切,意境悠远,读之让人五内俱震,久而不能平静。它是窦娥整个遭遇、命运的组成部分,亦是窦娥性格发展的必然阶段,不呐喊,不控诉,便不是窦娥,不用如此的血泪之语呐喊、控诉,亦不是窦娥。打动、震撼人心的,是曲词,更是曲词所呈现的一颗不屈、善良而又悲愤欲绝的心!窦娥热泪涟涟地向读者走来,读者岂能平静而无思索?凡优秀的戏剧文学,没有单一的单独的曲词,每一首曲词,即人物的血肉。人物的心灵是通过创造一个个意境意象的诗词曲赋予以展示的。再看王实甫《西厢记·长亭送别》中“端正好”与“收尾”两支曲子: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

一首曲子一个意境,一个意境就是一个审美空间。然而这仅是对曲子的表层欣赏,再深入一层,便是莺莺那颗别离痛楚的心。几经波折,获得的爱情能经得住西风秋霜的打击吗?这种愁绪烦恼,何等沉重,车儿岂能载得起?王国维在《宋元戏曲考》中说:“一言以蔽之曰:有意境而已矣。何以谓之有意境?曰: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口出是也。”

不少优秀的抒情性作品,在抒发情感的时候,也常常要表达某种思想、观念、意念,而在表达表现某种抽象哲理的时候,要选择组合极有特征的具象以形成一个整体形象,这一整体形象,由于生动传神,从而能形成一个意境。这一意境,便能暗示象征要表达表现的哲理。这样,他们所创造的形象,就是一种综合形态。如读陆游的《卜算子·咏梅》,眼前仿佛出现一幅远离城市的荒凉驿亭,已是黄昏的时候,断桥旁有梅数株,花也很鲜艳,香也很浓郁,然而被急驰的车马碾断踏碎,此时,只有阵阵花香而已。这是让人心痛的意境。慢慢品味,细细咀嚼,就觉得此画面背后,还暗示象征知识者孤芳自傲而又孤立无援的酸楚。诗中的这一观念思想,更有其悠远隽永的意义。而每一不同个体的阅读欣赏者,欣赏时若再渗入自己的科考教训、入仕艰辛,便不由自主地会潸然泪下,思绪万千。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