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巴西关系进入新时期的特征简述

17.中国与巴西关系简述

17.中国与巴西关系简述^[1]

张宝宇（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研究员）

2004年适逢中国与巴西建交30周年。30年来两国关系发展历程就其内容而言，由简单到丰富；就其速度而言，由缓慢而至高速发展。双方建交后的头20年，为发展关系两国所迈出的步伐均不大。一位巴西学者就此而评论道：中巴之间的交流呈现出逐步发展的势头，但是双方接触仍表现得小心翼翼。双边关系的内容限于有限的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究其原因，固然存在政治因素之影响，但双方经济未达到一定规模，应该是影响两国关系发展的最重要的因素。1993年，由中方提议，中巴两国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由此而提升了双边关系在各自对外关系格局中的地位。中国的改革、开放历时20年之后，国民经济规模空前扩大而成为世界重要市场。中国经济发展成为拉动巴西经济运转的重要动力。中巴关系由此而进入了一个快速发展的新时期。本文仅就中巴关系新时期的特点，两国关系快速发展的深层原因，以及发展前景和所存在的问题略作分析与陈述。

一、两国关系发展进入新时期的特征

经贸关系突飞猛进发展。目前两国关系发展的大好形势起始于双边经贸关系的飞速发展。就双边贸易而言，1974年两国建交时双边贸易额仅为1700万美元，此后在1985年虽然一度达到12亿美元，但截止1993年之前一直在10亿元界限内徘徊。1993年双边贸易额重新超过10亿美元之后，便一直呈现出扩大的势头。2002年达到44.69亿美元，同比增长20.9％。2003年达到67亿美元，是当年中国与拉丁美洲贸易额（268.1亿美元）的25％。在截止2003年的4年中，巴西对华出口以每年61％的速度增长。据巴西官方估计，2004年双边贸易额可能达到100亿美元。中国已成为巴西第三大出口对象国（仅次于美国、阿根廷）和第五大进口对象国。

中巴经贸关系发展之快亦表现在两国广泛的经济合作方面。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开始在巴西建立的企业主要是贸易机构。这种类型的中国企业在圣保罗与里约热内卢目前约有40余家。随后，与贸易活动紧密相关的企业，如中国银行和中国远洋运输公司等，也在巴西设立了代表处或分公司。相比之下，中国的生产性企业（或生产性投资）进入巴西较晚。其中除华西木材公司建立较早外，其他诸如家电、采矿以及电信企业等均是在90年代之后才跻身巴西生产领域的。而且规模较小，对双方经济发展的影响亦有限。然而，近年来的情况发生了明显变化。2001年，中国宝钢与巴西多西河谷公司合资在巴西东北部的马拉尼翁州首府圣路易斯建立了合资企业宝谷（Bao Vale），以在巴西开采铁矿，同时从中国进口巴西钢铁工业生产所需之煤炭。目前，宝谷在圣路易斯正在建设一个钢厂，生产钢板。巴方认为，这是中方在巴西迄今为止最大的一笔投资。2002年12月，世界上最大的中型飞机制造商巴西航空工业公司（Embraer）与中国航空工业第二集团属下的哈尔滨飞机制造公司达成协议，成立哈尔滨安博威飞机工业有限公司，在中国合资生产涡扇支线飞机。巴西航空工业公司拥有51％的股份。这是它打入亚洲市场的重要举措。巴西航空工业公司在哈尔滨设厂，扩大了该公司在中国的影响力。巴西航空工业公司打进中国市场的努力远在90年代末即开始。2000年，该公司在北京设立了办事处，负责市场营销。另外，该公司还与中国飞机供应进出口公司合作，在中国成立了北京飞机零件批发中心。该中心拥有6000余种飞机零配件。此外，中国企业正在对巴西的基础设施领域进行较大规模的投资。一项为世人所关注的项目是中国参与巴西铁路网的建设和改造。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在2004年3月与巴西计划部长会晤时曾表示，中国政府将与国际金融机构赞助的私人企业合作，在3年内向巴西投资28亿美元。这笔投资主要用于铁路建设，使巴西拥有一条通过智利或秘鲁连接太平洋的铁路。这样，将方便中国对巴西的进出口，进而使中国对世界农产品与矿产品的价格之变动发挥更大的影响力。

双边关系全面展开。目前中巴关系之密切已超出经贸关系之范围，在重要的社会层面上都有重要表现。两国的对外关系原则是相互可以接受的，从而形成了两国在国际政治领域进行合作的基础。巴西现行宪法第4条明确规定了巴西政府对外关系的原则，即主权独立、维护人权、人民自决、不干涉他国内政、各国地位平等^[2]。巴西政府主张维护世界和平，以和平方式解决纷争，抗拒恐怖主义行为以及反对种族歧视，加强各国人民之间合作，共同促进人类发展。当前，左派劳工党在巴西执政，但实际上它所奉行的是中间路线。卢拉政府力求建立公正、持续发展的经济模式。它关注弱势群体，以及国民的民主价值观和人权。在一年来的外事出访中，卢拉广泛寻求国际支持，以使世界秩序更有利于发展与和平（巴西外长阿莫林语）。对于以上原则与观点，中国政府是认同的。依阿莫林的说法，两个国家都具有多边主义世界观，寻求在中期内建立世界新秩序，重振联合国的权威。由此可见，两国关系发展具有重要的政治基础。巴西外交部亚太司司长埃德蒙多·苏苏穆·富基塔认为：“在很多国际事务中，巴西和中国都具有相同的视角。它们都很重视多元化的国际体系，而不是试图确立单边控制，在争取国家利益方面无限制膨胀。”^[3]正因为如此，中巴双方对“大多数国际重大问题采取相同或相似的立场^[4]”。特别值得强调的是，自1985年起，两国即建立起政府间定期磋商制度。至今，两国外交部共举行了11次政治磋商会议，就一些重大问题交换意见。巴西政府多次重申并坚持一个中国立场，不与台湾发生任何官方关系。巴西政府支持中国加入美洲开发银行和成为美洲国家组织观察员。与此同时，对巴西政府所关心的许多重大问题，中国政府亦表现出积极支持的立场。其中关于巴西欲成为改组后联合国的常任理事国一事，中国政府已有相应的表态（巴西官方刊物报道说，中国支持巴西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

巴西外长阿莫林说，巴中两国在科技方面的合作是件值得强调的事。自1988年起两国所开展的太空合作已结出丰硕成果。两颗地球遥感卫星于1999年和2003年先后发射。目前，双方又共同投资准备发射两颗新的卫星。这项合作不但提高了中国与巴西太空领域的工业水平，同时也创造了向非洲、亚洲和拉丁美洲国家出售卫星图像的商业机会。此外，在其他一些相关领域，如电脑软件开发以及包括甲烷在内的能源开发方面，都有很好的科技与经济层面的合作。巴西发展与工商部长指出，中国将对巴西工业政策的贯彻、执行发挥重要作用。巴西新工业政策所强调优先发展的部门是：资本货工业、医药工业、软件与半导体行业。在软件行业方面，现正在巴拉伊巴州的大坎皮纳市（Campina Grande）建立工厂，以处理在巴中两国和第三国市场销售的软件。在医药行业方面，将开发由巴西和中国公司共同研制的新药。

2003年5月卢拉总统访华所取得的一项重要成果是促进了两国间金融领域的合作，以及一些相关机构的建立。巴西商品与期货交易所（BM＆F）已在上海开设了办事处。巴西银行早在1981年就在香港开设了办事处。现在准备在上海开设第二家在华机构。另外，巴西一家私人银行——桑托斯银行也在上海开设了分支机构。在北京，除Varig航空公司已开设了办事处外，巴西石油公司也于2004年5月开设了代表处。该公司将同中国石油公司在燃料开发、配送以及石油提炼方面进行合作。此外，巴西全国钢铁公司（CSN）也计划在北京开设办事处。

中国与巴西虽然相距遥远、文化差异很大，但是随着中国移民于19世纪20年代在巴西开始定居，以及以澳门为中介中国器物与习俗传至巴西，中国文化在巴西的影响也随之显现出来。在巴西殖民地时期，“在艺术、习惯和风俗方面，中国对巴西产生了明显的影响”^[5]。现在，中国古典哲学、道教与佛教思想、武术、太极拳、针灸已在巴西得到较为广泛传播，中国商品所反映出的中国文化也得到巴西人的接受。另一方面，巴西文化在近代中国也得到一定程度传播。巴西主要作家的作品已有中文译本。巴西电视剧的播放和巴西乡村歌曲的流行，特别是近年来巴西烤肉作为一种时尚食物，在中国城市流行，以及巴西足球技艺与风格备受行家和球迷所崇尚和效法，使巴西文化在中国传播增加了新的途径。

1993年两国战略伙伴关系确立以来，双边文化交流亦频繁进行。中国艺术、杂技、文物展团不断访问巴西，巴西的文艺团体和展团也多次访问中国。双边文化委员会迄今已举行过4次会议。1999年和2000年，两国文化部长实现了互访。2003年，中国秦兵马俑和故宫博物展在巴西圣保罗举行，参观者达80万人次。2004年5月，巴西亚马孙土著艺术展在北京故宫博物院展出，卢拉总统曾为其开幕剪彩。巴西是拉丁美洲一个重要的出口文化产品——如软件、技术和文娱节目的国家，它正在努力将本国文化推向世界。2004年5月，在巴西政府积极支持之下，北京大学巴西文化中心成立，卢拉总统曾出席开幕仪式并发表演讲。巴西希望该中心成为向中国展示和传播巴西文化的平台。巴西外交部拥有一项在中国宣传巴西文化的计划。这项计划的主要执行者是桑托斯银行属下的非营利组织——巴西连接公司（Brasil Connects）。此外，在教育领域，双方的交流已不限于个别教师和学生的相互派遣。巴西已准备将中国视为本国学生国外留学的接受国。阿尔曼多·阿尔瓦里斯·彭德亚多基金会（Fundacāo Armando Alvares Penteado-FAAP）大学已制定了与中国大学进行广泛交流的计划。该校准备将他们的学生派往中国学校读研究生学位和研读MBA课程。以达到使学生学习专业课程的同时了解中国文化的目的。

二、中国需要巴西作为战略伙伴

中国政府已充分认识到巴西在我国对外关系中的战略地位，因而早在1993年即首先提出与巴西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巴西对中国的重要性表现在诸多方面。

从经济方面看，由于中巴资源禀赋与经济发展各有优势，因而存在很强的互补性。这里仅论及中国对巴西的需要。首先，目前中国的“世界工厂”地位，突出了它发展中的原材料短缺现象。如下一些统计数字虽然只可供参考，但在客观上却一定程度地说明问题。中国消费世界30％的煤、36％的钢铁、55％的水泥。中国工业所需铁矿、铬和锰的20％至25％需要进口。在2003年的一年之中，中国的棉花进口量从50万吨飙升至120万吨。2003年的头9个月，锌的进口量上升了209％，镍进口量上升了131％，铅进口量则上升了99％。在截止2003年的两年里，中国铜与矾土的消费量翻了一番，3年里铁矿的需求由5000万吨上升至1.5亿吨。经济与社会的全面发展，致使中国对石油的需求日益增多。早在1993年中国就成为石油纯进口国。2003年7月，中国的石油日需求量即达559万桶。国际能源机构预测，到2005年，中国的石油日需求量将为1090万桶。中国亦是农产品进口大国。2004年上半年中国粮食出口额同比增长10.7％，而进口额同比增长62.5％。这种形势的出现与几年来的粮食减产有关。如1998年中国粮食产量曾达到5.1229亿吨，1999年为5.0838亿吨，但从2000年始一直到2003年，粮食产量再未达到5亿吨。2003年粮食产量下降至4.3亿吨，是1991年以来最低水平。粮食减产虽然是粮食进口增加的一个原因，但主要原因应该是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增加了对粮食的需求。显然，中国上述资源的短缺不一定是永久性的，随着国家政策的调整，部分资源供应不良情况会得到扭转或改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中国的“世界工厂”地位不变，那么它就不可能不以贸易和投资的手段获取国外原材料的供给。巴西是世界上资源最丰富的国家之一，并且拥有先进的资源开发手段。对中国而言，巴西是现实的和潜在的资源供给国。以下仅举几例说明之。就钢铁工业的生产原料铁矿砂而言，巴西拥有500亿吨的储量，它是世界第二大铁矿砂生产国。巴西的铁矿砂出口具有很大的竞争力：产品品质高、拥有现代化的采矿设备以及现代化的铁路网和港口组成的后勤运输设施。全球最大的铁矿砂生产和出口企业多西河谷公司，2003年共出口1.863亿吨产品，其中2950万吨销往中国，占其出口总额近16％。此外，巴西还拥有其他重要的矿物资源，如锰、铝矾土、铀、黄金以及铅、锌等，其藏量都较为丰富。巴西发展农业的资源非常丰厚。巴西国土面积的62％，即5.27亿公顷为可耕地，巴西拥有世界可耕地面积22％。而目前用于作物种植的面积仅为3900万公顷，占可耕地面积7.4％^[6]，广阔的可耕地，因下列因素提高了它的使用价值。第一，巴西多样性的气候条件，不同类型的地形和土壤，使农业可以多样性发展。第二，巴西的农牧业科学技术已具有相当先进的水平。巴西农牧业公司（Embrapa）多年来致力于农牧业先进技术的研究和推广，极大提高了主要农牧业产品的单位产量，同时也使主要农作物（如大豆）的种植得到广泛的推广，从而为增加农牧产品的外销打下坚实的基础。自1997年始，中国一直是巴西大豆（粒、粉、油）最大的进口国。巴西在中国大豆进口市场的占有额，2003年达到31％。

其次，在经济方面巴西对中国的重要性不限于它的原材料供应国地位。它的某些生产领域的先进技术以及成长中的巨大市场，对于中国的发展都是重要的。由于成功地建成目前正在运营中的世界最大水电站——伊泰普，巴西在水电建设方面的技术日臻完善，特别在水坝建设方面它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从1992年开始巴西的小门德斯工程公司（Mendes Junior Engenharia）就参与了中国南盘河天胜桥一号水电站的建筑工程。小门德斯公司在工程建设中扮演着提供尖端技术、建立管理标准和劳动规则的角色。该公司参与对保证工程质量符合国际标准起了重要作用。另一家巴西水电建设公司——Braspower在中国正执行一项新的为期3年的合作协议，主要内容是为湖北省一座名为水布垭的重点水利工程大坝建设提供技术咨询服务。在纪念中巴建交30周年之际，巴西电力公司与中国长江三峡开发集团签署合作协议，确定进一步加强三峡水电站与伊泰普水电站之间的技术与经验交流。巴西虽然不属于世界上主要产油国，但它的采油技术，特别是深海采油技术却是世界一流的，目前可达到1883米深处。巴西石油公司的生产已能满足其国内91％的油品需求。2003年3月中国石化股份有限公司同巴西石油公司签订一份协议，双方合作在拉丁美洲、西非、中东以及其他地区开采石油。巴西航空工业公司是世界第四大飞机制造商，它所生产的支线飞机在美国和欧洲均占有相当的市场份额。中国利用其生产技术和市场网络，通过哈尔滨飞机制造公司以在中国生产支线飞机，供应其国内市场需要。此外，巴西是农牧业产量和出口量均占世界领先地位的国家之一。巴西的农牧业成就的取得绝不能单单归因于它拥有丰富的土地资源，其实它的先进农牧业技术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最近30年，巴西农牧业公司（Embrapa）与其他相关研究机构合作，取得了丰硕的重要研究成果并得到适时推广，从而使巴西的农牧业生产发生了重大变化。仅大豆作物一项即培育了200多个品种，而且都能适应相应的生态环境同时具有较强的抗病虫害能力。巴西改变了大豆是温带作物的观念。在低纬度地区种植大豆的研发，并且使其种植面积扩展至亚马孙地区，是巴西对人类大豆种植的巨大贡献。在最近25年中，巴西的5种主要谷物（小麦、稻谷、玉米、大豆和黑豆）产量增加了148％，但耕地面积只增加了34％。

从政治方面看，我们应当认识到巴西不仅是一个发展中的大国，而且也是一个地区政治大国。它对拉美，甚至拉美以外的地区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巴西拥有针对全球的外交政策。它将地区问题放在首位的自觉性使它具有超越邻国的重大影响力。如前文所述，在许多国际问题上，中国与巴西存在共识，因此，中国关于某些国际问题的认识以及所提出的解决方案应当并可能得到巴西政府的理解和支持。此外，中国国内问题，比如台湾问题的解决也需要得到巴西政府的理解和支持。这是问题的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应当利用巴西的地区影响力和它对他国的影响力以赢得我们的国家利益和促使解决久拖而不得解决的问题。巴西是南方共同市场的创始国之一，同时它作为拥有强大经济实力的成员国，在南方市场事务中发挥着主导作用。中国与巴西结成战略伙伴关系，这样，中国不仅可以利用巴西市场，同时也可借助巴西的影响力打入南方共同市场。南美洲的巴拉圭是同中国台湾有“外交”关系的国家之一。由于其政治地缘的重要性，巴拉圭在中国台湾的对外关系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促使巴拉圭与中国台湾断交是我们外交工作中的一项重要任务。为达成此项任务，我们可以利用巴西对巴拉圭的影响力。历史上巴拉圭与巴西曾因巴拉圭战争（1864—1870年）而一度交恶，但两国关系自20世纪40年代以来则变得非常密切。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通过条约的形式，巴西对巴拉圭使用它的桑托斯港和巴拉那瓜港提供了巨大便利。而于1965年连接两国的友谊大桥之建成以及于1975年两国共同建设伊泰普水电站，则使关系得到进一步加强。而今，巴西对巴拉圭的影响力是举世无双的。巴拉圭25％的出口货物销往巴西，同时巴拉圭33％的进口货来自巴西。另外，巴拉圭与其他国家（地区）交易的商品之大部分需经过巴西的桑托斯港和巴拉那瓜港输出或输入或贮存于那里的货栈。巴拉圭还是巴西移民集中的侨居地。巴西人在那里数量之多仅次于在美国的巴西人数。此外，尚有20余万巴西人，他们多数是20世纪70年代由巴西南部地区跨界定居在巴拉圭一侧的农民。这些人多数已在巴拉圭拥有土地。他们被称之巴西—巴拉圭人（Brasiguayo）。巴拉圭目前所产的大豆，大部分为他们所生产。1999年，巴西前任总统卡多佐曾为当时巴拉圭国内所发生的政治危机的解决作过努力。现在，据称巴拉圭现外长拉希德·考尔斯每周两次定期与巴西外长阿莫林通电话，以协调两国对外政策。国家之间外交利益是对称的，我们从巴西方面所获得的，当然以我们一定的付出为代价。

三、巴西积极发展对华关系的原因

目前，巴西对华关系呈现出积极的态势。由于中国持续高速发展，致使巴西社会舆论更加密切关注中国，呈现出与中国发展关系的热情。近年来新闻媒体及学术杂志时有文章向国民介绍中国，分析中国经济与社会迅速发展的原因。在与中国积极发展贸易的同时，如前所述，巴西一些著名企业已进入中国，或为进入中国正在运作。与此同时，一些学术机构正在加强对中国的研究，一些华裔巴西人所建立的旨在沟通两国经贸和文化联系的协会的工作，近年来也非常活跃。

巴西政府对其与华关系的现状有明确的认识与定位。巴西外交部长塞尔索·阿莫林说，巴中关系远远超出贸易范围，早已达到进行政治对话和多领域国际合作的程度。共同的观点，加上经贸方面的巨大潜力，构成了巴中战略伙伴关系的基础。我们的战略伙伴关系在巩固。卢拉总统在其就职典礼上曾表示要加强同发展中国家的关系，中国是他提到的第一个国家。卢拉总统2004年5月访华是其自2003年开始的外交攻势的收尾之作。代表团人员组成之重要以及访华的成果显示，巴西政府抱着一种积极的态度发展对华关系。卢拉总统在本次访华的公开演讲中多次强调巴中战略伙伴关系的重要性，并指出双边关系的发展不能只限于政府间的往来，而应扩至个人与社会。目前，巴西为何如此重视对华关系？以下本文略作分析。

首先，中国经济的持续高速发展已对巴西经济某些部门发展产生巨大拉动作用。大豆种植及其相关产业是巴西国民经济中的重要部门，由于中国不断增加对巴西大豆以及相关产品的进口极大地拉动了该部门的生产。1999年中国进口巴西大豆62万吨，其后逐年大幅增加进口，2003年达到610万吨，巴西因此创汇13亿美元。目前，中国市场吸收其所产31％的大豆和22％的豆油。中国保持对巴西大豆的高需求量刺激了它的大豆种植科技水平的提高。由于科技进步，2002—2003年度，巴西大豆播种面积虽然仅增13.5％，但同期产量却增加25％。中巴双方已达成意向，中国企业参加投资建设位于巴西东北部的伊塔基港以及与港口相关地区的铁路网建设，以便利该地区所产大豆向中国出口。同时，伊塔基也是卡拉雅斯铁矿砂的重要输出港。中国是巴西铁矿砂的重要进口者。世界著名的巴西铁矿公司——多西河谷公司铁矿砂产量的20％左右向中国出口，这一比重已超过该公司对日本的出口。该公司计划将2004年的铁矿砂产量增至1.9亿吨。对此，该公司领导人表示：“这一目标的实现主要依赖于中国建筑业的需求增长。”目前，中国对多西河谷公司生产所起的拉动作用比20世纪60年代日本所发挥过的作用更大。2003年，中巴双边贸易额已达68亿美元（中方统计为79.9亿美元）。即将赴任的巴西新任驻华大使内维斯认为，2004年巴中双边贸易额可达80亿美元。中巴贸易的发展不但带动了巴西国民经济（至少是其中某些部门）的发展，而且极有利于巴西对外账户结算平衡。近年来，巴西对外贸易结算状况好转，与中国从巴西进口剧增有直接关系。除贸易外，巴西还将中国视为重要的投资伙伴。中国将投资巴西若干基础设施和基础工业，有的项目已在建设之中。这些项目不仅符合巴西的长远建设规划要求，而且因为项目的所在地一般为相对落后地区，因此，这些项目的建设也有利于巴西落后地区的发展和增加那里的国民就业机会。显然，随着中国经济规模的扩大，中国因素对巴西发展的积极作用必然呈现出增大的趋势。

其次，在国际政治领域，巴西需要中国的支持与合作。中国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国的国际地位是世界性的。因此，巴西的某些有关国际问题的主张如果得到中国支持，那么这些主张的可行性就会增强。当前，在两个重要问题上，巴西希望得到中国的支持。第一个问题是有关联合国改组后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席位问题。巴西主张多边主义和对联合国进行改组，以便安理会拥有更多的发展中国家代表，而且新增加的美洲代表由它来担任。巴西已多次表示这一立场并希望得到中国政府的支持。据巴西媒体报道，现已有20多个国家公开表示支持巴西的立场，其中包括英、俄两个常任理事国。支持巴西的拉美国家包括厄瓜多尔、阿根廷、哥伦比亚、玻利维亚、乌拉圭、委内瑞拉和秘鲁。在2004年9月召开的第59届联合国大会议期，要求成为新常任理事国的德国、日本、印度和巴西表示相互支持。在表示支持的拉美国家中，阿根廷曾一度表示反对，现在态度发生转变对巴西很有利。巴西与阿根廷已将两国关系确立为战略伙伴关系。卢拉总统将这一关系视为巴西对南美国家政策的基石。然而，在拉美国家中还有另外一个大国墨西哥也有同样的要求。如果在拉美国家中选择一个作为新常任理事国，那么我国政府需要以两者的国家实力、国际地位、对美关系以及与华双边关系方面做认真分析而决定。第二个问题是关系巴西的外交路线以及卢拉总统本人的国际角色问题。卢拉在就任总统第一年的出访次数远远超过其前任们的同期出访次数。卢拉出访的目的除增加双边经贸合作与文化交流，扩大巴西的国际影响外，树立他本人的国际形象也是暗含的重要目标。巴西要当第三世界领袖，卢拉本人则欲以其贫民出身和在国内实行“零饥饿计划”为资本，把这一计划的实行扩展至世界为手段，树立起他作为第三世界代言人的形象。为达到上述目的，在一些具体问题上，巴西特别需要拥有国际影响力的大国的支持。

再次，巴西以积极的态度发展对华关系根源于现政府所确立的对外政策。巴西对外关系研究所所长萨拉伊瓦指出，卢拉政府的外交政策包括三项基本原则，即平衡外交、提升双边关系地位和（巴西）国际作用普遍化。在这些原则指导下，巴西加强与广大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与其中的大国发展关系。中国、印度、南非和俄罗斯被巴西列为重点发展关系的对象。巴西这样做，欲达到“一石二鸟”的目的：在经济方面，加强与上述国家的经贸合作，实现卢拉本人提出的改变“巴西贸易地理”的目标，以减少巴西出口对欧美发达国家的依赖程度；在国际政治方面，加强与发展中国家中的大国的沟通，通过国际作用普遍化的逐步实现，最终完成“巴西需要在世界上占据突出位置”的目标。巴西上述总体外交目标的实现离不开中国的理解与配合。在世界贸易组织2004年所举行的坎昆会议上，巴西带头组织了20国集团以对抗发达国家的农产品贸易保护主义做法。巴西这一行动得到了中国的有力支持，因而经常被官员和媒体所提及。

四、两国关系发展前景及当前存在的问题

诸多因素说明中巴两国关系发展的前景是广阔的。以下仅就其主要者略作说明。

首先，发展两国战略伙伴关系是两国几代领导人的共识，并非一时的决定。巴西前总统伊塔马尔·佛朗哥（1992年12月至1994年12月任总统）曾说，巴中两国已经从一个产品互换关系发展到经济真正互补联系，并朝着有效的伙伴关系方向努力。在卡多佐两任总统期间（1995—2002年），他也很重视巴中关系发展。他的政府认为，双边关系20余年的发展已经使两国结成“牢固伙伴”。卡多佐政府的外交部长路易斯·费利佩·兰普雷亚认为，中国视巴西为一个不像它的邻国那样的国家，中国与巴西的关系比较单纯。在他看来，巴中自建交以来一直保持着“非常建设性的关系”。这是对两国关系发展现况的肯定，同时也是对未来发展的前瞻。卢拉自2003年就任总统以来，一直非常重视巴中关系的发展。它的政府把对华关系摆在特别优先的地位。外长阿莫林说，在国际问题上共同的观点，加上经贸方面发展的巨大潜力，构成了巴中战略伙伴关系的基础，双边关系将发生高质量的飞跃。就中国方面而言，前国家主席江泽民早在1993年11月访问巴西时就指出，中国十分重视与包括巴西在内的拉美国家建立和发展友好合作关系，并将其视为南南合作的重要组成部分。陪同江泽民出访的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兼外长的钱其琛当时指出：“巴西是拉美最大的国家，具有经济发展的巨大潜力。中国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经济正在持续高速发展。中巴合作的意义巨大。”^[7]中国重视发展同巴西关系还表现在，前届政府的主要领导人基本上都访问过巴西。国家主席胡锦涛在庆祝两国建交30周年致卢拉总统的贺电中说，中方愿与巴方一道，以两国建交30年为契机，努力把两国战略伙伴关系提高到新的水平，使中巴关系成为发展中国家间新型关系的典范^[8]。

其次，两国关系的发展现已形成了保障这种关系进一步发展的机制。政府部门间已建立了磋商机制，可以定期或临时就双边关系发展所遇到的问题进行协商、解决。两国已陆续在对方建立了主要行业的代表机构，因此可以就近了解对方市场和宣传本国经济与文化。其中于2004年4月所建立的中国—巴西企业委员会（Conselho Empresarial Brasil-China），它将为两国企业的贸易和投资提供支持。会员包括从农业贸易到石油化工、基础工业、基础设施以及矿业开发等领域50个著名会员企业，据说有望扩大到80个。委员会的巴方还决定实行一项在中国各省市进行市场调查的计划，以发现更多的商业机会。

再次，中国经济持续高速发展，以及巴西经济经过宏观调整后已呈现出发展势头，扩大了双边关系发展的空间和内容。中国政府在继续执行西部大开发政策的同时，又提出了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政策，这不仅为本国企业提供了商机，而且也为外国企业进一步进军中国市场创造了条件。巴西在能源开发、航空工业、大豆种植、畜牧业和家禽饲养，以及干旱地区农业开发方面具有世界先进技术，因此，在中国应当找到新的商业机会。另一方面，目前巴西正在发生着生产分布内地化趋势。国家经济实力的扩大使巴西实际有可能对未开发的中西部地区进行开发，同时加速改变东北部地区的落后面貌。近年来，由于沿海地区产品成本提高，以及内地州政府实行优惠政策，巴西工业发达地区的企业已纷纷迁至内地发展，外资企业也陆续在那里建厂。时至目前，中国在巴西有限数目的企业其眼光尚盯在圣保罗和里约热内卢地区，以及其他有限几个首府城市。随着中国在巴西投资企业数量的增加和行业的扩大，中国企业向巴西内地发展已成必然趋势。

时至目前，中巴关系发展主要体现在经贸关系与科技合作方面。但是，随着经济关系的发展，文化关系的扩大是必然之事。因为双边贸易的往来在客观上表现着各自的文化。另一方面，专门的文化展示可以使人们更集中更具体认识对方的文化，客观上必然会促进经济关系的发展。巴中两国间的直航即将开通，中国公民去巴西旅游也即将成为可能。此外，两国专门机构对对方国情研究的深入以及高校间师生交流的扩大，这都预示着中巴关系发展内容的丰富与扩展。

中国和巴西两国均可从本国的立场出发，认为某些问题的存在影响两国关系的发展。换言之，这些问题若能得到及时解决，双边关系发展会加速。这样的问题有很多，本文在此不必赘述。现就一个问题提出来，希望能引起有关方面的注意。巴西联邦共和国政府早已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中国唯一合法政府，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它的非官方的重要出版物，至今仍把中国台湾视为一个国际政治实体。巴西四月出版社编辑、出版的《四月年鉴》（Almanaque Abril），一直将中国大陆与台湾的地图以两种颜色标示。该年鉴世界范围内发行，由此使读者，特别使巴西人对中国误解不能小视。这种情形在巴西的学术著作和文章中也时有发生，它们将台湾与其他国家并列而论述问题，笔者不止一次遇到。无独有偶，巴西国家展（2004年8月31日—9月3日）在北京举办期间所散发的材料中，笔者在两份材料中发现将中国台湾地图以不同于中国大陆地图颜色标示的情形。在巴西开瑞运通有限公司（SF Systems Group）散发的一份材料中就出现这种情况。上述谬误的出现，有可能出于作者的无知，比如上述的开瑞运通公司，它不仅将中国台湾以不同的颜色标示，而且将海南岛也如法炮制。但是像四月出版社出版的《四月年鉴》如此做法，绝不能以无知为由来解释。

近年来，在巴西官方与民间对中国发展速度之快、经济实力如此之大以及对巴西发展形成强大拉力而倍加赞扬之时，在巴西的非官方出版物中也不时有文章诋毁中国，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一位叫塔莱斯·阿尔瓦伦加的专栏评论员在非常有影响力的《请看》杂志上^[9]，以“八条尾巴的龙”为题评论中国，大放厥词。拾西方传媒之牙慧，说中国侵犯人权，占领西藏，要台湾归顺于自己；说约1.2亿中国农民流入大城市寻求就业，形成东方的“无地农民运动”；说中国由独裁者执政，独裁制度的前景是不确定的，等等。两国关系正常发展的一个重要前提是互相尊重而不伤对方的感情。指出对方发展中所存在的问题并提出改进的办法，那是应当受到欢迎的。但如果是既不懂对方历史又对现实不作深入研究而指责对方，必然伤害对方国民感情，不利于两者关系健康发展。

【注释】

[1]本文已在中国社科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的黄皮书上发表，现经作者同意，收录入本书。

[2]《巴西联邦共和国宪法》，Saraiva出版社1997年，第3页。

[3]巴西驻华使馆文件。

[4]巴西驻华使馆刊物《中巴战略伙伴》，2004年5月。

[5]前引《中巴战略伙伴》。

[6]《请看》，2004年3月3日出版。

[7]《人民日报》，1993年11月24—27日。

[8]《人民日报》，2004年8月15日。

[9]《请看》（Veja），2004年6月2日出版，第4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