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教育对剑桥大学的影响，自由教育和精英主义的传统

一、自由教育和精英主义的传统

剑桥大学自成立之初起，就始终强调大学要有宽松的学术氛围，只有在自由的学术氛围中才能实现学术自由，不受外来的政治和经济的影响，学科才会得到较好的发展，大学才能培养出精英式的人才。同样，精英人才的培养，也依赖于剑桥大学自由教育思想下高标准的学术。剑桥大学始终是精英人才培养的场所，不但有十分严格的学术标准，而且还有几百年来形成的完善的精英培养模式。导师制就是剑桥大学培养精英人才的独特教育模式，而独立学院制更是为精英人才的培养提供了优越的学习环境，在文理综合的氛围中学习和交流，提高学生的综合素质。

（一）自由教育对剑桥大学的影响

对于大学发展的内在逻辑及其与社会的关系，英国科学促进会主席、前剑桥大学副校长埃里克·阿什比曾这样指出：“任何类型的大学都是遗传与环境的产物。”^[2]剑桥大学在其发展历程中一直秉承了自由教育的思想，提供了一种宽松和谐的自由学术氛围。这是剑桥大学领先于世界学科发展的基础和保障。作为英国最古老的大学之一，其最大的特点就是源于古希腊的强调理性训练和人格塑造的自由教育思想。

1.继承自由教育的传统

自由教育思想的发展经历了一个演变的过程。古希腊的哲学家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对自由教育都有论述，其核心内容就是教育的最高目的是获取知识和发展智慧，反对教育的功利主义目的和为某种职业作准备。后来，在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的影响下，自由教育思想又吸取了人文主义精神。

17世纪是英国工业化社会形成和发展的时期，为了追求最大利润和满足工业社会对专业技术人员的需求，教育中出现了功利主义的倾向。在这种情况下，英国的教育家重提古希腊以来的自由教育传统，试图通过发扬自由主义教育注重人的价值和崇高理想的合理因素。其中，最有影响的是英国教育家约翰·亨利·纽曼。他主张回到自由教育传统，强调教育是非功利性的事业，学习知识应当为知识本身的缘故，而不应当有其他功利的目的。在谈到大学教育时，纽曼认为，大学应当仅仅传授“智力文化”，“自由教育本身不过是理智的陶冶，因此，它的目的不是别的，正是培养优秀的智力”。^[3]

18世纪至19世纪，在英国涌现出许多新的思想，例如，唯物主义、保守主义、实证主义等，为自由教育思想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思想源泉。英国生物学家托马斯·亨利·赫胥黎就是那个时期的代表。他对“自由教育”作出了新的解释，强调了自然学科和人文学科在学校课程中的均衡关系。他把现代社会对人的要求吸收到自由教育的传统中，使它突破了原来的狭隘性和保守性。自由教育思想之所以在剑桥大学乃至近代英国大学具有广泛的影响，就是基于赫胥黎对自由教育的贡献。赫胥黎主张，用自然科学的课程和方法来改造英国传统的以古典人文主义为主的教育，但他并不同意当时为了强调科学课程而忽视人文学科的激进主张。在他看来，教育是一个整体，必须全面考虑各种教育因素及其相互联系与配套，以培养合乎现代社会和科学技术发展所需要的全面发展的创造性人才。

进入20世纪后，特别是二战后，各种教育思想流派纷呈，使得自由教育思想在欧洲大陆的影响日渐减小。然而，在英国，自由教育思想的基本原则被继承了下来，剑桥大学也很好地继承了自由教育的传统。

2.自由教育思想的影响

在教育目的上，自由教育思想强调自由理性原则，反对凭借权威的力量实行各种形式的灌输，鼓励学生独立思考、重视批判性和创造性思考能力培养，强调智力的发展重于知识的获得。这正与剑桥大学始终强调培养学生独立、批判、创新的理念相吻合。正因为如此，剑桥大学始终坚持以培养具有理性的、自治的个人为目的。剑桥大学的导师鼓励学生独立思考、大胆质疑，提倡有根据地对权威和教条进行批判和挑战。在自然科学的教学中，反对学生对所学知识采取教条的态度，要求学生自己去探索和发现；在社会科学的教学中，学生批判意识的培养被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在人文学科的教学中，不仅注意学生知识的增长，更注重学生学会对现实的社会状况进行批判性的评估，要求学生能对在一定社会和历史时期盛行的观点和观念进行批判性的理解。

在教学内容和专业课程设置上，自由教育思想的一个核心内容是主张教育目的的内在性，追求知识本身的价值，反对教育外在的功利目的，重视学术性的专业与课程。受这种思想的影响，剑桥大学在专业领域培养精英的基础之上，凸显学术知识和文理兼收的倾向，学术性课程的地位比非学术性课程的地位要高。在剑桥大学的多个系科中，占优势的学科是学术性的，例如，神学、政治学、经济学、语言学等。在自然科学专业中，也主要是以基础性学科为主，例如，数学、物理学、植物学、动物学、医学、生物化学、生理学等。

此外，剑桥大学的女子学院也是自由教育思想的理想之地。例如，在纽纳姆学院，受亨利·西奇威克自由教育思想的影响，对女子接受教育的态度更为宽容，并提供更为灵活的教育。西奇威克主张妇女接受平等教育，让女性获得最好的教育。所以，纽纳姆学院注意招收不同层次的女生入学，学制也较有弹性。从学生的背景来看，纽纳姆学院女生的家境显然没有格顿学院的女生那般富有，因此，纽纳姆学院是家庭教师的摇篮，而格顿学院是淑女的摇篮。此外，纽纳姆学院也是剑桥大学唯一一个没有教堂的学院。长期以来，剑桥大学的办学宗旨是“宗教、教育、学问、研究”（Religion，Education，Learning，Research），但是，西奇威克去除了“宗教”，而只把“教育、学问、研究”作为纽纳姆学院的办学方针。

约翰·巴特菲尔德

自由教育思想使剑桥大学形成了注重学识与学术自由、重视知识的内在价值、强调发展个人才智和潜力的传统。这也成为了剑桥大学的办学理念。20世纪70年代以后，剑桥大学与企业合作科研开发，但它并没有因为巨大的经济效益就抛弃自己的自由教育传统。剑桥大学副校长约翰·巴特菲尔德（John Butterfiled）曾这样强调指出：“我们需要提高警觉，以保证大学与工商业之间的相互联系，不至于损害我们的学术水平，或者导致我们不去认真研究问题。大学必须培养学术自由，这是大学实力的源泉。”^[4]毫无疑问，正是自由教育思想和独立自由的学术传统使得剑桥大学形成了博大精深的学术体系，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剑桥学子，不仅学科知识深厚，而且创新能力更是出众，这确实是剑桥大学的又一个办学特色。

（二）精英主义对剑桥大学的影响

许多世纪以来，剑桥大学在英国高等教育发展和精英人才培养中占据了特殊的地位，英国在国际上的成就都离不开剑桥大学在精英人才方面的贡献。在剑桥大学的31个学院中，有来自英国各地和世界各地的优秀学子，还有大量的世界知名学者，正是这种良好的学术和人才氛围，使剑桥大学的精英人才不断涌现。这些思想活跃、才华出众的精英人才对于学术的探索以及对于研究的创新，更是促使剑桥大学具有很高的教学水平，培养出更多优秀的精英人才。

1.精英主义和人才培养

剑桥大学为英国也为世界许多国家培养了治理国家政治和经济的首脑，还有为在科学技术上做出了巨大贡献的精英人才。剑桥大学始终依据的就是精英主义的人才培养理念。在建立之初，剑桥大学为国家培养牧师，而牧师在英国13世纪至15世纪是统治英国的特权阶级；在亨利八世宗教改革之后，转变成为王室提供神学和古典人才的重要场所，帮助王室培养统治人才；到科学技术革命时期，在英国急需大量科技人才的背景下，开设和增设各类学科，培养科学技术人才。19世纪，在以卡文迪什室为代表的精英人才培养模式中，剑桥大学培育了大批科学精英人才，为人类自然科学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

精英主义理论是西方政治学说史上有着重要地位的一种学说，其理论渊源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柏拉图的“哲学王统治”，以及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马基雅维里（Niccolo Machiaveli）关于统治权力和统治技巧的研究。到19世纪中期，精英主义理论形成了比较明确的理论框架。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精英主义理论成为与民主主义相对应的重要学说，在高等教育上的表现就是精英人才的培养，而剑桥大学正是在人才培养模式上基于精英主义理论下的精英选拔机制。精英选拔机制在大学的具体实践中，被视为精英优越论（Elitism）。精英主义理论主张，在教学和科研群体中的特定人员或成员因其明显的超于常人的优点，例如，在智力、科研水平和创新等方面，都享有更好的优势，而精英统治就是由这样的一群人或一类人来对大学进行管理和控制。剑桥大学正是在学科研究领域和人才培养方面奉行了精英主义原则，大学的自身发展也始终建立在精英主义理论的基础上，使得数百年来从剑桥大学走出的精英人才数不胜数，因而剑桥大学被誉为培养精英的摇篮。

无法具体统计历史上究竟有多少位剑桥大学毕业生在世界各国的政界、经济界和学术界担任过要职或产生过重大影响。但仅仅在20世纪，英国首相中就有5位毕业于剑桥大学。以1987年英国大选后产生的下议院为例，在650位议员中，有96位出自于剑桥大学。^[5]英国政府的很多高级官员毕业于剑桥大学，无论在政府部门还是在新闻界，无论在跨国公司还是在世界银行，其最高领导层中不乏剑桥人的身影，这就是剑桥大学精英人才培养战略的最好证明。

2.精英教育的人才培养模式

精英人才的培养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采用什么样的教育模式，而在培养精英人才之前，剑桥大学就做好了选拔人才的工作。剑桥大学自称是吸收精英、培养栋梁之才的一流大学。因为剑桥大学代表了高学术水平的教育，更是一种精英教育模式的象征，进入剑桥大学就意味着综合素质的提高和个人前途的光明。剑桥大学的录取标准总是高于一般大学，以严格的方式筛选优秀生源，为精英人才的培养作好准备。例如，以伊顿公学为首的英国公学，就为剑桥大学输送了一流的精英预备人才。

这些优秀中学毕业生进入剑桥大学之后，就会接受导师制这种独特的人才培养制度，受到指定导师的指导，不但学习上给予督促和鼓励，而且在各个方面受到教育和启发。剑桥大学的学子多少年来引以为豪和荣耀的就是这种精英人才培养模式，这也是剑桥大学毕业生之所以卓越的原因所在。

首先，导师制在选取学生方面是非常严格的，导师要先对录取的学生进行筛选和考核，对学生递交的材料和论文进行分析，然后对学生进行面试，问的问题十分宽泛，就是要考虑学生的综合素质。如果导师觉得满意，才会同意作候选学生的导师。一旦确定之后，学生的信心感增强，导师也有了相应的责任感。学生在导师的指导下进行学习，这种学习方式是非常有针对性的，以及不同于课堂教学的。

其次，导师制在实行过程中全面培养学生，使学生逐渐成长为优秀的精英人才。导师与学生进行的是面对面、一对一的交流，对学生进行个别辅导。导师与学生共同制定一个适合学生全面发展的教学计划，开设的每一门课程都是如此，真正做到因材施教。导师在辅导时，信息量很大，学生往往事先要作好充分的准备，阅读相关文献，并写出论文。在辅导时，导师参与讨论，并提出问题，就相关论点、论据进行辩论。这样，在提问和讨论中，就进行了学术和思想上的交流，很好地锻炼了学生的逻辑思维能力和临场反应能力，真正以培养精英式人才为主要目的。

第三，导师制贯穿了精英人才培养的理念，为学生学习提供了更大的自由空间，使得学生学习的主动性和积极性大大提高，有了更为广阔的自我发展空间。正是在这种条件下，才能诞生出优秀人才和创新理念。精英人才不但是学术上要求的高标准，更是品性德育上的优秀代表，导师不但关心学生在学业上的进步和发展，更关心学生的心理问题和品德问题。这使得有志向的剑桥学子懂得，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精英人物，光有学识是远远不够的，更要注重自己的品格。正如英国前首相斯坦利·鲍尔温（Stanley Baldwin）在回顾剑桥大学接受的精英式教育时所说的：“品格，是人生的桂冠和荣耀，它是一个人最高的财产，是一个人在信誉方面的全部财产，是人性的最好表现形式，是一个精英人物的地位和身份的象征。”^[6]

斯坦利·鲍尔温

3.精英教育的管理体制和教育资源

精英人才的成功培养不仅要求教育模式上的独特性和有效性，还要有相应的培养精英的管理体制，独立学院制就是剑桥大学培养精英的教育管理体制。学生在进入剑桥大学某一学院学习之后，不仅可以在本学院选课，而且还可以在不同的学院选课，各学院之间形成了优势竞争。特别是在各种学科专业齐全的环境和氛围中学习，有利于培养学生的综合素质，在学习自己本专业的同时，还可以学习到其他领域的知识。学院中所拥有的浓厚的文化和学术氛围，是十分有利的培养优秀人才的环境；而且，不同学科背景的教师和学生一起生活和学习，更加有利于拓宽视野和灵感的激发。

剑桥大学为了实现培养精英的目标，创造和积累了丰富而优质的文化资源和教育资源。在其悠久的历史发展中，营造了浓厚的文化氛围，创造了深厚的文化底蕴。从各式古老建筑、人文景观的交相辉映，到图书馆、博物馆、计算机中心、体育中心这些丰富的教育资源，无不显示出培养人才的良好氛围，无不散发出剑桥大学的文化品位和传统精神，激励着剑桥人孜孜不倦地追求创新和真理。作为英国的学术和人才中心，剑桥大学在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工业革命和现代化过程中培养了大量各式精英人才，发挥了重大作用，充分体现了注重学术和以培养精英人才为本的办学理念。

剑桥大学也一直在不停地努力，争取在不同学院中有不同形式的人才培养模式，因而成为了一所精英人才聚集的大学。精英人才的培养为剑桥大学带来的荣誉是基于两个基础：一是优秀精英的学术标准，另一是精英培养的独特模式，这正是精英主义在剑桥大学的延伸和体现。德国历史学家彼得·扎格尔在《剑桥大学历史与文化》（History and Culture Cambridge）一书中就明确指出：“人们都将剑桥大学看作古老的教育精英的大学。”^[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