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生新闻网站的学理性分析

在关于在线新闻学的研究中，另类媒体、参与式新闻、公民记者等概念不断涌现，被用来更细致地描述数字化时代出现的新现象和创新理念。网生新闻网站的形态早已出现，但其称呼和定义却在新闻实践中被不断更新。本研究试图根据已有文献、相关研究及自身的理解，对其定义进行系统性的解读。

因此，回溯网生新闻网站的历史、分析其发展背景，有助于我们从时空维度深入理解其概念内涵。新兴技术使得众多概念需要被重新解读，也使早期的定义被重新建构。网生新闻网站的动态内涵需要从其自身特质的不同角度理解。

一、概念的界定

网生新闻网站的概念目前在学界尚属前沿，唯有准确界定其内涵和外延才有可能真正展开深刻的学术思考。本研究尝试根据此类网站的历史沿革、性质特征及其生存的生态环境，对其作出合乎学术逻辑的解读，以期得到能够广为学界接受的规范性表述。

最初，曾有学者将此类网站定义为纯新闻传播网站（Pure Players）。纯新闻传播网站是源自商业营销范畴的术语，原指企业或公司单一经营某特定产品的商业模式，例如，仅经营饮料产品的可口可乐公司即属单一经营（而其竞争对手—百事可乐公司则遵循多种饮品、食品同时经营的模式）。在互联网学科范畴中，纯新闻传播网站被用来指代不具有物理介质的某些电子商务网站，例如亚马逊（Amazon）等通过互联网销售各类产品但不为客户提供购买商品的实体店面的纯线上商店。

在新闻传播学的研究视野中，学者们虽然借用了纯新闻传播网站的概念来描述纯新闻传播网站，但往往依据各自研究的侧重点，对纯新闻传播网站作出了不同的解释与界定：有的学者，如奥雷利安·贝尔热罗（Aurélien Bergerot）将其界定为“建立在专业记者、特约记者和互联网用户共同合作基础上而与其他媒体无关联的独立新闻网站”（Bergerpt，2009-2010）。有学者则根据对这类在美国诞生、在欧洲发展的网站的研究，称其为新创新闻网站（Journalistic Online Start-ups）。持这一学术见解的研究人员侧重网站内容的生产，清晰梳理了纯新闻传播网站供需关系的三个特点：1．关注时事的新闻实践活动；2．诞生于互联网的线上新闻网站；3．与传统媒体无关联的新创新闻网站。还有学者，如芬兰学者里斯托·库内利乌斯（Risto Kunelius）及其团队将纯新闻传播网站定义为“纯线上新闻提供者”（online-only news providers）。此外，有学者如Sirkkunen与Cook以纯新闻传播网站的赢利模式为研究重点，以其运作方式来定义这一概念的内涵。

本研究在结合各位学者不同见解的同时大胆假设，认为或可根据此类网站的创建目的、新闻内容的生产方式、运作模式及传播规律，对此类网站的概念界定如下：“以互联网为生存平台，采用以专业记者为主体、用户与专家共同参与为辅的生产方式，以发布高品质新闻报道内容为宗旨的自主经营性新闻网站。”由此，其中文学术表述为“网生新闻网站”，英文学术表述为“Internetnative News Outlets”。^[3]

二、特质

对网生新闻网站进行观察分析，其共有特质主要包括三点：

1．以互联网作为技术支持（online）

2．以新闻报道为主要内容（journalistic）

3．以企业化为经营模式（company with quality reports oriented）

除这三种基本要素以外，网生新闻网站的新闻实践还有如下特点：

1．建立一个内部的团队去发展新闻生产的流程。网生新闻网站的基础是专业记者的专业主义精神，以及对公共事务、公民现实生活的关注和反思。在相对开放的新闻编辑部，新闻信息的搜集，新闻事件的调查、采写、排版格式安排、多媒体链接建立，互联网发布报道后的读者互动都需要团队合作和规律性的生产流程。

2．建立外部联合组织。互联网本身即为信息分享的有效平台，结合不同的新闻网站共享新闻信息和资源，优化新闻生产流程，形成公共对话的统一声音。网生新闻网站也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专业新闻组织，如在法国成立的网络信息独立新闻联盟（Syndicat de la Press Indépendante d’Information en Ligne，SPIIL）。同时，网生新闻网站为提高新闻品质，完成新闻深度调查，将更多过滤后的音视频及数据资料进行超链接与平台分享。

图4-1　新闻信息网络独立联盟首页截屏

3．联合新成员以扩大团队。其中，网生新闻网站始终坚持完善由全职专业记者、自由专栏作家等新闻从业人员构成的社交网络，以建立具有新闻专业主义精神的合作组织，扩大组织的影响力。

4．加强跨领域合作。网生新闻网站发展的技术基础是互联网技术的普及，以及后来移动数字终端的推进。技术的发展打破了多重边界和限制，为各领域的合作交流提供了可能。以“89街”新闻网站为例，在新闻编辑部里的四位技术工程师除负责维护网站的正常运行外，还为网站创造了额外的收入—他们与其他销售公司建立合作关系，并帮助多个公司建立新闻发布平台等。

5．保障革新中的独立性。如何在当下竞争激烈的环境中生存，寻找多元的商业模式是网生新闻网站面临的主要挑战。在各种尝试中，此类网站誓死捍卫自己的独立性，它们坚持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观点，因此努力追求自己的经济独立。网生新闻网站运用控制广告量、限制财团支持、拒绝政府的调控等手段，坚持在生存道路上进行探索。因此，它们在技术革新的浪潮中不断跟进、更新媒介技术，同时又保持精神的独立，这是网生新闻网站技术革新中的又一要点。

6．逐步推进社会化革新的过程。技术的发展是社会发展的一部分，也是社会发展的需要。顺应现代科技发展的趋势，网生新闻网站将逐步加快科技发展的步伐。将技术的革新进行社会化的应用和推广，以同一主题、不同形式在相异的媒介上发布新闻是网生新闻网站革新社会化的重要过程。但此过程需要时间，需要逐渐融入公民的生活和社会发展中，在技术进步的同时不断地寻找社会化的机遇。

7．定义自己服务的公众。网生新闻网站注重规划自己的用户和发展目标。多数网生新闻网站根据自身的优势选择可能对调查新闻报道、深度报道感兴趣的受众。与传统媒体不同，网生新闻网站的影响规模有限，无法照顾广泛的大众群体。互联网为读者与专业记者建立了联系的纽带，实现了及时沟通，使得新闻可以不断更新，信息可以不断丰富，让记者更全面地了解用户的需求。另外，社会媒体的推动作用至关重要。

8．定义明确的实现方式与所需要的资源。网生新闻网站的信息获取渠道更加多样，因此它们在确定所需资源后，可以迅速制定相关计划并更有效地实现这些计划。SPIIL的成立是其资源共享的一次成功尝试，它将许多小规模的网站信息整合在了一起。

9．定义提供服务的最佳策略。以“89街”新闻网站为例，它强调专业记者、专家及互联网用户的合作，报道多角度、经验性的新闻及专题评论。其他网生新闻网站也运用新兴媒体满足用户的不同需求。平板电脑、智能手机等移动终端也都成为网站整合资源、形成产业链的重要渠道。

10．在实践中调整自己的新闻产品。“89街”新闻网站曾试图出版杂志、刊登专题报道、发表深度调查讨论等，这种尝试改变了原有的网生新闻网站的定义。杂志出版不久即宣告终止，因为记者们认为应该将全部精力放在网站上，以创造更多的原创性报道。

网生新闻网站的兴起和发展是新闻实践的一次成功探索，“经典新闻”理念在数字时代借由网络平台重新呈现。从宏观维度观察网生新闻网站，我们会发现它展示了互联网的一部分潜能，证明了新兴媒体不仅带来海量信息的冲击，也带来了新闻从业者发挥潜能的机会。低成本、多样化收入、精准定位读者是网生新闻网站目前保持前进的基本策略。网生新闻网站内容的不可复制性决定了大多数新闻报道成为独家报道。

最大的挑战是多重平台。目前我们运用互联网或超级电视等各种以不同方式建立的平台，这是一种互动的挑战，例如，脸书新闻的消费方式。你的内容不仅仅是在一个平台上发布，而是无处不在。为了向所有的平台提供能带来出色体验的内容，编辑和技术方面依然需要管理。不同的发布平台决定了新闻格式的不同，甚至新闻制作的想法也不同。解决的办法是用统一的数据库向不同平台发送信息。我们现在处在过渡期，2007年上线时，我们是全新的。在法国市场中，我们提倡与读者合作。Pierre说我们是唯一的用读者内容作为主要标题的网站。因此，我们要重新思考如何成为创新的领导者。这不仅仅是技术的问题，也对读者有益。^[4]

同时，在未来发展中，网生新闻网站会遇到更多的挑战，其中最实际、最重要的挑战是如何在独立和生存之间寻找平衡。目前，渡过难关的网生新闻网站都找到了符合自身的经营模式，并在实践中不断完善。而在全球化环境下，媒介集团的不断扩张严重威胁到规模有限的网生新闻网站，诸多被收购和兼并的案例揭示了小型媒体多样化发展的举步维艰。因此，避免新闻专业主义乌托邦式的未来发展要求网生新闻网站在经济发展和新闻生产创新中探索更多的成功经验和策略。

在未来的发展中，网生新闻网站会在新兴媒体中选择相应的新闻发布延伸工具，在坚持调查式新闻报道的同时注重读者体验，并在新闻生产的各个阶段提高、改进记者与用户的沟通互动。

三、传播范式

布伦（Axel Bruns）认为目前的新闻生产过程已因新媒体和公民新闻的出现而改变。相比由专业记者完全掌控的传统媒体信息搜集过程，在互联网媒体与其他新媒体的信息搜集过程中，记者与公民共同进行新闻信息的采集及处理，而后者不仅提供了积极有效的反馈，新闻制作的相关过程也在新闻生产过程中对其全部开放。最重要的是，在线新闻报道的信息采集范式已不再是编辑、记者主导的把关模式，传统的先过滤再出版方式已经改变，目前已进入全新的由读者、公民共同参与的守望模式，即先出版再过滤。专业记者的角色已经从原来的“把关者”（gate-keeping）转变为现在的“守望者”（gate-watching）^[5]，（万小广，2013）如图4-2、4-3。

图4-2　传统把关模式（gate-keeping模式）

图4-3　互联网时代守望模式（gate-watching）

这种守望法将新闻信息汇编在一起，而不是将多种资源综合在单个报道内容上。从另外的角度理解，传统专业记者与编辑更多是担任如足球比赛中守门员般的“等待—反映”角色，而互联网的出现使他们可以更主动地寻求新闻信息和新闻资源，以守望者的态度观察正在改变的世界。因此，这种范式的转变是一种由被动到主动、由压缩到整合的对新闻实践的重新认知。（Bruns，2008：171-　184）

我的主要工作是管理网站首页，决定哪些故事更重要，哪些次要。不同之处是，我们的标题与传统媒体不同。这里是合作模式的选择。我们每天有两个首页，今天我选择这个，明天选择另外一个。你可能有四个故事，或者紧急新闻，我们需要阅读所有的东西然后再决定哪篇报道更重要。^[6]

尽管布伦的研究是基于对维基百科等共享资源发展进程的观察，但守望模式可以从学理角度帮助我们结合传统传播模式对当下的参与式新闻生产流程进行解读，而网生新闻网站的生产模式也正是在这种步骤中实现与读者的互动和结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