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管理与认知神经科学的交叉与融合*

梁 莹[2]

近年来，公共管理与各个学科之间渐渐相互融合发展，公关管理研究在采用传统的方法和范式的同时，也在不断地与其他学科进行交叉和融合，跨学科研究已成为当今公共管理研究非常流行的学术意识形态。跨学科研究的目的就是为了打破各个学科和研究领域之间界限，融合各个学科的知识和方法，取长补短，来获得新的概念、知识、技术或方法。已有许多学者从跨学科的视角将计算机、认知神经科学、统计学、环境科学等自然科学领域的方法和技术应用到公共管理学的研究中来，开创了公共管理研究的新方法和新方向。其中，认知神经科学是发展最为迅猛的学科之一，认知神经科学是在认知科学和神经科学的基础之上建立的，它是一门研究人、动物和机器的智能规律和本质的学科。最近几十年间，认知神经科学发展非常迅猛，它与心理学、经济学、管理学等诸多学科进行了交叉和融合，衍生出了诸如认知心理学、神经经济学、神经管理学等新兴跨学科和研究方向。本文将通过对现有文献和研究的回顾，来介绍公共管理学和认知神经科学的基础及融合，介绍公共管理学中实验科学的发展及其应用，从跨学科视角来解释公共管理中的现象和问题，以期为我国公共管理研究中遇到的困境和瓶颈，提供新型的研究方法和视角。

一、公共管理与认知神经科学：缘起与现状

认知神经科学是研究人、动物和机器的智能本质和规律的科学，包括从感觉知觉的输入到复杂问题的理解与探索，从人类个体的情感、意识到整个社会的智能发展（Gutchess，2014）。认知神经科学主要研究的是认知的机理以及意识的大脑机制。认知科学是探索人类智慧和发展的前沿尖端科学，处在心理学、计算机科学（人工智能）、神经科学、科学语言学、科学哲学以及其他基础学科（如数学、理论物理学）共同关心的交界面上，是一门高度跨学科的新型科学，并已成为当今最活跃的研究领域之一（Anderson，2013）。

公共管理是以公共管理活动为基本对象，以政府为核心的公共部门管理以及如何进行管理的学（Kapucu，2014）。公共管理不仅是公共行政学的简单演变，也不是一门单纯的管理学。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近20年来，作为一门新近的引进学科，公共管理学经历了一个迅速“中国化”的发展历程，并且在我国现实背景和制度下取得了有效的成果。但与此同时，该学科也暴露出许多问题，如学科视野狭窄、基础不牢、研究方法陈旧、知识创新不足、理论研究落后于实践发展、针对性与应用性不强等诸多方面的问题，其中尤以研究方法的缺憾为甚。由于现有的公共管理主要是在较短的时间发展起来，因此很容易出现管理主义倾向。公共管理作为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统一体，更需要解决在社会实践过程中出现的各种公共事务与社会问题。许多学者对公共管理的学科地位和研究状况进行了反思和批判，其中不乏针对研究方法的评估和批评。近几十年，关于社会科学研究是否应该借鉴自然科学的研究范式，采用实验科学的方法进行研究的争论不绝于耳。但是事实上，实验方法已经在许多社会科学领域得到了应用。如心理学、经济学、管理学、社会学等学科都开始建立实验室，从原来的偏向于宏观和中观的研究专项微观基础，研究社会中，经济发展中人的行为。尤其是在2002年人类行为决策奠基人之一的认知心理学家Daniel Kahneman和“实验经济学之父”Vernon Smith荣获诺贝尔奖经济学奖之后，更加为这种趋势提供了不竭的动力。那么作为管理学的重要分支之一，公共管理学如何跨学科地开展实验研究以及如何与当前相关领域发展的前沿相结合展开实验研究是当前公共管理领域需要考虑的重要问题之一。

公共管理研究的对象虽然包括了诸如政府组织、政府与企业关系、政府与市场的互动、政策的制定与执行等不同的方面，但从微观来看，公共管理研究的微观基础是人的行为和决策，而人的行为和决策是由大脑决定的（Owens， 2017）。人类对脑—智关系的研究已有数千年的历史，以往的研究大多是哲学层面的思辨或经验的讨论。而20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神经科学和认知科学的发展，认知神经科学这一概念被提出来。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诸如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PET）、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脑电图（EEG）、事件相关电位（ERP）等脑成像技术的日渐成熟，进一步加强了神经科学和认知科学之间的借鉴和整合，从而认知神经科学得以迅速发展起来，并在多个学科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并已经形成了一系列新兴的学科和发展方向，如神经经济学、神经营销学等，与此同时神经公共管理学也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

相比于经济学与政治学，公共管理领域的实验研究尽管飞速发展，但是总量还是非常稀少，公共管理领域的实验研究正处于起步阶段。公共管理的跨学科研究更需要从不同的学科角度去分析问题，用科学的方法研究科学问题，把社会治理研究推向更前沿。认知神经科学的产生，为公共管理与实验研究的交叉和融合提供了可能性，同时也预示了一个新的科学综合时代到来，也为社会治理的跨学科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Liang，2015；Liang and Lu， 2014；Liang and Guo.，2015）。

二、公共管理与认知神经科学：以研究吸毒人员为例

实验方法因其人为性、随机性、操控性等特征被称为科学研究的经典方式。人为性指的是通过人为设定理想的环境或者条件，并观察和测量在特定实验环境下被试的行为变量；随机性指的是随机招募实验的被试，已达到研究结论因果关系的普遍性，操控性指的是实验中的变量都是可控的，主试可以通过对理论关系变量的研究和控制，发现内在影响机制。实验科学的研究范式让事物间各种因果关系从复杂的社会文化背景中解脱出来，进而对其内在机制进行解释。认知神经科学常用的研究方法有事件相关电位（ERP）、脑电图（EEG）、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技术（PET）等。这些技术和方法可以帮助我们观察在大脑中发生的与知觉、注意、记忆、思维、想象、计划等认知功能和意识相关的活动。

认知科学与公共管理的结合，依赖脑与心智的开发，促进公共管理学科的发展。公共管理学科直到最近才有意识地开展实验研究，发展比较滞后。公共管理与认知神经科学的融合，主要是围绕社会科学某一类问题，特别是有关特定人群的问题，结合传统与现代两种研究思路，实现跨学科或多学科的综合研究。因此，公共管理和实验研究相融合，是一种有巨大学术潜力、值得努力推动的研究范式和方法。

已有许多学者和研究团队开始尝试开展社会治理的实验科学研究。袁逖飞教授和梁莹教授的团队正在努力将认知神经科学和公共管理进行交叉和融合，他们运用PET、f MRI、TMS等技术方法与工具，创新性地采用经颅磁刺激（TMS）、虚拟现实（VR）技术对毒品成瘾人员进行干预，严格设计了真刺激组与伪刺激组实验，并通过f MRI和PET对干预前后被试对毒品的渴求进行了科学的测量（Shen et al.，2017）。从多模态神经成像的视角，研究成瘾人员吸毒的认知神经机制以及有效的社会干预治疗方法，期望为改善我国弱势群体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政策做出了一定贡献，提高了社会治理的效率。笔者也希望这些新的研究可以降低成瘾人群对药物的渴求和复吸率，提高强制隔离戒毒和社区自愿戒毒康复社会治理效率，检测吸毒人群心理状况，开展社区服务，并提出相关政策建议。

三、公共管理与认知神经科学的理论贡献与挑战

神经公共管理学是公共管理学、神经科学以及其他相关学科如行为学等学科相互融合的产物。这门新兴科学的发展已表现出了极大的综合性，同时也对传统的公共管理学提出挑战。神经公共管理学把诸如FMRI、EEG、ERP等认知神经科学的技术和方法作为研究工具引入到公共管理学，对公共管理学的研究内容、研究工具、研究方法等多个方面进行创新。它能够对传统公共管理所不能解释和回答的现象进行分析，并且可以深入到传统管理学所无法探析的领域，它的出现和发展对于公共管理学甚至整个管理学的发展而言，不仅仅是研究方法的变革，更是研究思维上的革命。

任何研究方法都有自己的局限，实验研究方法当然也不例外。认知科学虽然在揭示大脑工作机制，探究大脑的认知活动与过程中具有重要贡献，但是认知系统作为一个复杂的系统，应考虑到实验研究自身的适应范围，根据研究任务与问题采用不同的工具与方法，而非为了高大上而简单的拿来主义。可见，跨学科研究为认知科学提出了更多的挑战，未来的研究也必然要基于计算机等技术的完善，不断提高工作范式，同时，公共管理应注意形成自己学科特有的实验方法。

任何一种新生事物都会遇到种种阻碍和挑战，公共管理学与认知神经科学的融合亦是如此。如公共管理学和认知神经科学实践应用价值的争议，伦理道德的争议，甚至有可能在一次引发公共管理学定性研究与量化研究的大讨论。然而随着多学科融合发展趋势的不断发展，随着认知神经科学技术的不断完善以及向其他学科的不断渗透，可以预见，在未来公共管理学的发展之中，认知神经科学将会大有用武之地，结合不断发展的脑电、脑成像等技术，在更为客观的神经元甚至是分子、基因层面上来解释公共管理领域的行为、问题和现象。未来公关管理学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将是从微观层面，对公共管理行为等方面应用神经电生理学、脑功能成像技术等技术开展研究。同时，我们也需要探索应用研究的途径，为信息处理、认知自动化工程提供大脑神经网络的生物学模型。毋庸置疑，公共管理学和认知神经科学的发展前景将非常广阔，并令人期待。

四、研究展望

公共管理的实验研究，公共管理与认知神经科学的交叉与融合已渐渐成为趋势，急需努力跟进和发展。同时，公共管理又如何在跨学科研究发展中保留自己所特有的方法论特征，这是一个重中之重的任务（梁莹，2016）。就这点来说，公共管理的实验研究仍然面临着非常巨大的挑战，需要更多的专家和学者的关注。认知神经科学以揭示脑认知功能的神经基础为目标。其相关研究已逐渐迈入“基因—分子—细胞—环路—行为”的多层次、跨学科时代，从分子、细胞水平，到机体系统和整体水平以揭示大脑认知功能的工作原理。目前，围绕认知神经科学前沿领域及交叉学科，结合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双清论坛”的成果，基于国家一系列社会和民生需求和学科发展的前沿，从认知功能相关的细胞基础，以及情感和情绪的神经机制、基本认知功能的神经机制、认知神经科学的技术研发和认知障碍神经机制的探索等方面，阐明了我国认知神经科学的最前沿研究进展，同时提出了认知神经科学尖端领域及交叉领域中迫切需要解决的各项挑战问题

目前，认知神经学科研究方法不够系统化和多元化，还不能非常好地满足公共管理发展的需要，需积极借鉴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前沿领域的研究理念和方法，创新发展公共管理和认知实验科学研究方法体系。认知神经科学从实验科学层面为公共管理研究提供了先进的技术手段和更加广阔的研究视野.公共管理的效果可以通过脑电设备测量人脑特定区域的生理变化来获得准确而科学的数据支持。

在目前研究的基础上，通过实验的研究数据设计出更加有效的公共管理活动，明确社会治理干预计划，优化脑的可塑性变化，有利于提升社会治理的实效性。当前，相关探索尚处于初期，仍存在一定的局限和不足.但也在微观层面上为公共管理研究开辟了一块更为宽广的研究新领域，为提升社会治理科学化水平提供了新的途径。

参考文献

Anderson，S and CDNeuroscience.2013.Neuronalbirthtocortical circuitry.Science340（6136）：1058-1059.

Gutchess，A.2014.Plasticity of the agingbrain：newdirectionsincognitive neuroscience.Science346（6209）：579-582.

Kapucu，N，QHu and SKhosa.2014.The State of Network Researchin Public Administration.Administration&Society49（8）：1087-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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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ng，Y， and PLu.2014.Medicalinsurancepolicyorganizedby Chinese government and the healthinequity of the elderly：longitudinal comparisonbasedoneffect of New Cooperative Medical Schemeon health of ruralelderlyin22provinces and cities.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Equityin Health13（1）：37.

Liang，Y， and MGuo.2015.Utilization of Health Services and Health-Related Quality of Life Research of Rural-to-Urban Migrantsin China：ACross-Sectional Analysis.Social Indicators Research120（1）：277-295. Liang，Y，MHuo，RKennison，etal.2017.The Role of Cognitive Control in Older Adult Cognitive Reappraisal：Detached and Positive Reappraisal.Frontiersin Behavioral Neuroscience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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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g，S，XCao，TTao，etal.2016.10-hzrepetitivetranscranialmagnetic stimulation of the leftdorsolateralprefrontalcortexreducesheroincue cravinginlong-termaddicts.Biological Psychiatry80（3）：e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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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M，YLiang，QWang，etal.2016.Emotion Dysregulation of Women with Premenstrual Syndrome.Scientific Reports6：38501.

梁莹跨学科研究的学术诚信与学术规范[J].改革，2016（3）：147-151.

[1] 本文得到以下项目支持：国家优秀青年基金项目“社会保障与公共政策”（71600213）；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项目批准号：71473117）；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2015ZDIXM003）。

[2] 梁莹，南京大学社会学院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青年学者，国家优秀青年基金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