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保加利亚王国

第一保加利亚王国

一、第一保加利亚王国

681年^[21]，保加尔人打败拜占庭后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史称第一保加利亚王国（Kingdom of Slav Bulgaria，681—1018）^[22]。到1018年被拜占庭所灭，第一保加利亚王国共存在了337年。在其存在的3个多世纪中，第一保加利亚王国的社会发展有三个方面值得注意。

第一，确立了封建关系。

3—6世纪民族大迁徙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欧洲的历史从古代向中世纪过渡。从社会变迁角度看，一方面，被冲击的古罗马不仅帝国分裂，而且奴隶制度开始瓦解，向封建关系过渡。另一方面，冲击罗马帝国的那些“蛮族”^[23]，特别是南下到巴尔干的斯拉夫、匈奴人、保加尔人，则受被征服者的影响跨越了奴隶制度直接从原始部落状态进入封建社会。因此，在生产关系上，第一保加利亚王国建立时社会制度已属早期封建类型。

从经济上说，虽然还存在着一定数量的奴隶，但是，保加利亚在生产关系中占主导地位的是自由农民和地主贵族。前者在人口中占大多数，不仅是主要的生产者，也为国家提供了兵力和财源。像前几个世纪一样，他们生活在自己组织起来的村社里。大多数农民是小自耕农，或拥有中等规模的庄园。但是，村社里也有些成员逐渐贫困化，他们丧失了自己的土地，被迫租种别人的土地，或者在贵族的领地上当雇工。这些贵族原来是斯拉夫人氏族、部落和军队的上层代表，“他们在征服巴尔干半岛后，把大片肥沃的土地攫为己有。这些贵族中也包括原始保加尔人的氏族、部落和军事的上层代表人物”^[24]。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农民破产，而拥有大量土地的庄园也越来越多。到了9世纪末10世纪初西美昂统治时期（Simeon，893—927年在位），保加利亚王国的封建制度最终确立。其主要标志是经过几个世纪的发展，封建地主贵族和依附其领地的农民成为保加利亚两个最主要的阶级。其中，农民享有人身自由，可以离开自己的土地，但要向国家缴纳各种实物税，要为领主服各种徭役。

在政治上，“保加利亚在七至九世纪的国家制度，是与上述的社会、经济基础相一致的。国家由大公或可汗统率，最高的立法权、司法权和行政权都集中在他的手里。他的权力也受到贵族的限制：当时的宫廷会议，就是从贵族中选拔一些人组成的”^[25]。

第二，皈依了基督教。

基督教在巴尔干地区传播大致开始于9世纪，“当时有西里尔（Cyril）和美多迪乌（Methodius）两兄弟为君士坦丁堡牧首派往巴尔干地区传教，他们创造了斯拉夫文字并用以翻译《圣经》（斯拉夫文字又称西里尔字母即源于此）”^[26]。865年，鲍里斯一世（BorisⅠ，852—888年在位）皈依基督教并将基督教定为国教，使用西里尔文字和西里尔兄弟所译的《圣经》，实行东派教会礼仪。从这时起，保加利亚的国家政权开始同东正教会相结合。鲍里斯之所以要这样做，其主要原因有三个。其一，民族融合的需要。上一章论及过，保加利亚人是由斯拉夫化了的色雷斯人与保加尔人融合而成。但在宗教方面，色雷斯人原本和希腊人一样信仰的是多神教，崇拜的是各种自然力量。到古罗马帝国时期，特别是3世纪基督教成为国教之后，色雷斯人也都信了基督教，属于东派。在以后几个世纪中，色雷斯人虽然逐渐斯拉夫化，但宗教信仰却一直没有变。相比之下，有突厥血统的保加尔人不仅仍然信仰多神教、崇拜自然力量，而且还敬重祖先和供奉着灶神。正因如此，在保加尔人和斯拉夫化的色雷斯人融合成统一的斯拉夫民族的过程中，宗教信仰就成了一个障碍。其二，政治统治的需要。保加利亚王国建立之后，多神教、敬重祖先和崇拜自然力量也不利于集权统治。其三，争取欧洲国家的认同，摆脱法兰克王国的侵扰^[27]。其四，与拜占庭发展关系的需要。保加尔人建国之前虽然打败拜占庭，独立国家也是以拜占庭的承认为开端的。但是，拜占庭毕竟是一个大的帝国，新生的保加利亚王国所求的不过是与拜占庭和平相处，与拜占庭在宗教信仰上一致有助于得到它的认同。不过，保加利亚学者季米特洛夫对鲍里斯一世将基督教奉为国教的原因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认为，首先，这并非因为保加利亚人是异教徒，因为库勃腊特和许多人在保加利亚建国时已经是基督徒了，到852年，已经有2／3的保加利亚人信奉基督教了。其次，这并非是害怕拜占庭的侵略，因为当时的保加利亚虽然比拜占庭帝国小，但军队却很强大。按他的观点，鲍里斯将基督教立为国教是长时间深思熟虑的结果，同时在当时统治集团内得到了高度的认同，其主要目的是要使保加利亚王国变成为欧洲的大国。^[28]

另外，此时基督教东西两大派之间的矛盾十分尖锐。“公元863年，君士坦丁堡教会以东罗马皇帝为后盾，开展了积极的对外传教扩张活动，派遣教士团到邻近国家传教。君士坦丁堡教会传教士团在巴尔干半岛附近的摩拉维亚王国和保加利亚王国的活动，遭到极力扩张自己势力的罗马教会的坚决反对。同时，罗马教皇尼古拉一世向东罗马皇帝迈克尔及其支持的东方教会提出领土要求，让他们归还以前东罗马皇帝利奥三世从教皇手里夺得的许多领地，如马其顿、西西里、伊利里亚、贴撒利亚、达达尼亚等。”^[29]在这种背景下，保加利亚人皈依的是基督教东派，也就是后来的东正教。由于有了共同的宗教信仰，由于保加尔人接受了斯拉夫语，统一的保加利亚民族也最终形成了。皈依基督教还有另外一个后果，那就是拜占庭对保加利亚的影响加强了。保加利亚仿效拜占庭的法制，学习拜占庭的文学，采用拜占庭的宗教绘画和宗教建筑等等。

第三，对外扩张。

第一保加利亚王国的出现本身就是保加尔人与拜占庭冲突的结果。拜占庭不得已承认了保加尔人建立的国家，而保加尔人“这个勇猛好战的、组织得很好的土耳其部族群”^[30]也没想永远地与拜占庭和睦相处。在开始的一百多年中，保加利亚王国发展的重心放在整合内部的阶级关系和民族关系上，与拜占庭时战时和。到了8世纪末期，保加利亚与拜占庭之间的战争开始频繁起来。“拜占庭与巴尔干新兴国家保加利亚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达到长期的稳定与和平，至少在9—11世纪期间，两国时战时和，构成这一时期拜占庭对外关系中的重要篇章。”^[31]“792年，保加利亚人在卡尔姆大公领导下打败了拜占庭军队，利用帝国内部因圣像破坏运动两派斗争混乱之机，为保加利亚的发展扩张奠定基础。克鲁姆大公统治时期（809—814年），国势强盛，领土大为扩张。809年，为夺取拜占庭北方重镇萨尔迪卡（即后来的索非亚），保拜之间爆发了四年大战（809—813年）。拜军两次攻掠保国首都普利斯卡（800和811年）。811年克鲁姆在山中大败拜占庭军队，皇帝尼塞佛斯战死。保军进抵君士坦丁堡城下，劫掠了色雷斯和阿得里亚堡。其领土囊括今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匈牙利各一部分。”^[32]到了西美昂一世统治时期，第一保加利亚王国达到了鼎盛，除了经济上确立了封建关系，政治上加强了中央集权之外，对拜占庭的战争也接连取得重大胜利。特别是917年在黑海之滨的阿黑洛河战役（Battle of Anchialus）中大败拜占庭军队之后，保加利亚军队乘胜深入到拜占庭腹地。保加利亚的疆域进一步扩展到了塞尔维亚、阿尔巴尼亚、马其顿以及色雷斯的一部分。925年，西美昂一世废止原来的称号，自封为“全保加利亚人和希腊人的皇帝”。

不过，第一保加利亚王国兴盛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走向衰落。导致第一保加利亚王国衰落的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主要的原因：一是内部矛盾尖锐，波高米尔派与农民反封建统治的斗争；二是大败于拜占庭。

10世纪，随着封建制度的巩固，保加利亚农民的处境日益恶化，各种负担特别是名目繁多的徭役沉重地压在他们身上。因此，农民与封建主之间的矛盾越积越深，最终发展成波高美尔派（Bogomili，也译为鲍古米尔，鲍格米勒）的反抗运动。Bogomili是斯拉夫语，意为“爱上帝者”。波高美尔派10世纪上半期出现于保加利亚，到11世纪初传到了拜占庭和塞尔维亚，12—13世纪又传遍整个巴尔干并扩展到了意大利北部和法国南部，追随者主要是农民和城镇贫民。从善与恶同时并存于世的二元观出发，该派激烈地抨击了享有特权的教会、上层教士和世俗的王公贵族、官僚和封建主，认为这些人都是撒旦的仆人，无恶不作。波高美尔派反对与封建势力相勾结的正统基督教会，反对教阶制和偶像崇拜，要求没收和分配教会财产，恢复早期基督教公社的普遍平等。因此，这场运动的实质是反对封建压迫，当时保加利亚的农民就是站在波高美尔派的旗帜下进行反封建斗争的。虽然遭受到长期迫害和残酷的镇压，但是，波高美尔派的反抗运动也在很大程度上冲击了保加利亚王国封建统治基础。不仅如此，在西美昂一世死后，已经拥有较强经济实力和政治实力的大封建主开始谋取更大的自治权限，不再唯王命是从，实际上割据为许多独立的封建领地，保加利亚王国进一步被削弱。

与此同时，保加利亚面临的外患也严重起来。除了西北部的马扎尔人之外，对保加利亚构成最大威胁的还是拜占庭帝国。9世纪时，拜占庭就多次与保加利亚发生冲突，但均以失败而告终。保加利亚因内乱不断衰落以后，拜占庭帝国便加紧对它的侵略扩张。967年，拜占庭皇帝尼瑟佛鲁斯·佛卡（Nikephoros Phokas，963—969年在位）与基辅大公斯维雅托斯拉夫（Sviatoslav）结盟，由后者组建了一支大军并且占领了保加利亚东北部大部分领土。但是，拜占庭从这样的结果中非但没得到好处，而且还面临着基辅罗斯人的威胁，因为斯维雅托斯拉夫与西美昂一世的继承人鲍里斯二世（BorisⅡof Bulgaria，969—977年在位）结盟，矛头直指拜占庭。于是，在971年，拜占庭皇帝约翰·戚米瑟斯（JohnⅠTzimiskes，969—976年在位）亲率大兵打进保加利亚东北部，赶走了罗斯人，占领了普雷斯拉夫，将取得的保加利亚的东北部变成了自己的一个行省。一些贵族在没有沦陷的西南地区建立了西保加利亚，继续与拜占庭帝国抗衡。在随后的几年里，西保加利亚不仅成功地收复了东北部失地，而且将版图进一步扩大到马其顿南部和亚得里亚海沿岸。不过，拜占庭皇帝巴西耳二世（BasilⅡ，也译作瓦西里二世）对此却不甘心，从11世纪初开始就接连向保加利亚发起进攻，重新占领了它的东北部地区。1014年，他率领军队攻入保加利亚，在马其顿东部山区大败保加利亚军队，将残酷地将14 000名俘虏的眼睛统统剜掉，只有百分之一的人被允许保留一只眼睛，让他们带领失明的官兵返回保加利亚。^[33]巴西耳因此也被称为“保加利亚人的刽子手”。1018年，第一保加利亚最终被拜占庭所灭，拜占庭帝国的北部边界再一次抵达多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