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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十二章)

时间:2022-04-0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知①北游于玄水之上,登隐弅之丘②,而适遭无为谓③焉。三问,而无为谓不答也。知不得问,反于白水④之南,登狐阕⑤之上,而睹狂屈⑥焉。中欲言,而忘其所欲言。知不得问,反乎帝宫,见黄帝而问焉。

北游于玄水之上,登隐弅之丘,而适遭无为谓焉。

知谓无为谓曰:“予欲有问乎若:何思、何虑则知道?何处、何服则安道?何从、何道则得道?”

三问,而无为谓不答也。——非不答也,不知答也。

知不得问,反于白水之南,登狐阕之上,而睹狂屈焉。知以之言也问乎狂屈。

狂屈曰:“唉,予知之,将语若。”中欲言,而忘其所欲言。

知不得问,反乎帝宫,见黄帝而问焉。

黄帝曰:“无思、无虑始知道,无处、无服始安道,无从、无道始得道。”

知问黄帝曰:“我与若知之,彼与彼不知也,其孰是邪?”

黄帝曰:“彼无为谓真是也,狂屈似之,我与汝终不近也。夫‘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故‘圣人行不言之教。’

“道不可致,德不可至;仁可为也,义可亏也,礼相伪也。故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礼者,道之华,而乱之首也。’故曰:‘为道者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也。

“今已为物也,欲复归根,不亦难乎?其易也,其惟大人乎!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纪?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故万物一也,是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气耳。圣人故贵一。”

知谓黄帝曰:“吾问无为谓,无为谓不应我;非不我应,不知应我也。吾问狂屈,狂屈中欲告我,而不我告;非不我告,中欲告而忘之也。今予问乎若,若知之;奚故不近?”

黄帝曰:“彼其真是也,以其不知也;此其似之也,以其忘之也;予与若,终不近也,以其知之也。”

【注释】

【译文】

明智到北方玄水之上去游览,登上了隐弅的丘陵,而恰好遇到了无为谓。

明智对无为谓说:“我想请问你:怎样去思索,怎样去考虑,就能够认识‘道’呢?怎样去处置,怎样去执守,就能够安于‘道’呢?怎样去随从,怎样去行动,就能够得到‘道’呢?”

提出了三个问题,而无为谓都不作回答。——他不是不回答,他是不知道怎样回答。

明智不能再往下问,他就回到白水以南,登上了狐阕之丘,而见到了狂屈。明智就用这话来请问狂屈。

狂屈说:“唉,我知道,我要告诉你。”他心里想说,可是他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明智不能再往下问,他就回到帝宫,去晋见黄帝,又问黄帝。

黄帝说:“无所思索,无所考虑,就能够认识‘道’;无所处置,无处执守,就能够安于‘道’;无所随从,无所行动,就能够得到‘道’。”

明智又问黄帝:“我和你都知道,他和他(无为谓和狂屈)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对呢?”

黄帝说:“那无为谓是真对的,狂屈有点儿像,我和你终究是不接近的。那‘知道的不说出,说出的不知道’,所以‘圣人施行不言之教’。

“‘道’不可以随便招致,‘德’不可以随便到来;仁是可以施行的,义是可以谈说的,礼是相互弄虚作假的。所以说:‘离失了道,然后才出现了德;离失了德,然后才出现了仁;离失了仁,然后才出现了义;离失了义,然后才出现了礼。礼,乃是道的虚华,也是祸乱的开端’。所以说,‘追求道,才智就要一天比一天地减损。减损了又减损,以至于减损到无所作为的地步;无所作为,而没有一桩不是有所作为的’。

“现在,〔我们〕已经成为物类了,要想返还到本元,不也很难吗?如果说容易吧,那只有大人才能做到啊!生存,是死亡的同路;死亡,是生存的开端。谁知道它们的头绪呢?人的生存,是由于精气的结聚。精气结聚起来,就是生存;精气离散了,就是死亡。如果死亡和生存是同路,我又有什么忧患的呢?所以,万物是同一的。可是,人们把自己所喜爱的就认为是神奇的,把自己厌恶的就认为是腐臭的;腐臭的又衍变为神奇的,神奇的又衍变为腐臭的。所以说:走遍天下,只是一种精气。圣人所以崇贵同一。”

明智又对黄帝说:“我问无为谓,无为谓不回答我;不是他不回答我,而是他不知如何回答我。我问狂屈,狂屈心里想着告诉我,可是他并没有告诉我;不是他不告诉我,而是他心里想着告诉我,却又忘掉了。现在,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说不接近呢?”

黄帝说:“那个(无为谓)是真对,就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个(狂屈)有点儿像,就是因为他忘掉了;我和你终究不接近道,就是因为我们知道啊。”

狂屈听说了,他认为黄帝是有见识的话。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

今彼神明至精,与彼百化物已死生、方圆,莫知其根也。扁然而万物,自古以固存。

六合为巨,未离其内;秋毫为小,待之成体。天下莫不沈浮,终身不故阴阳四时运行,各得其序。惛然若亡而存,油然不形而神;万物蓄而不知。此之谓本根。可以观于天矣。

【注释】

【译文】

天地有广大的美德,可是它们并不言语;四时有明显的法则,可是它们并不议论;万物有固定的条理,可是它们并不说话。圣人,就是本原于天地的美德,而通达于万物的道理。所以,至人没有什么作为,大圣不妄自制作,这就是说他们明察于天地的意思。

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些神明,是精微奥妙的,它和那千变万化的物类的死亡、方圆等现象,都是不可能知道它的本原的。纷纭杂陈的万物,自古以来就是存在的。

天地四方很大,可是不能超出神明的范围;秋天的毫毛很小,可是也得依靠神明才能形成。天下的一切,没有不是浮沉上下的,始终也没有个休止。阴阳、四时的运转变化都遵守着一定的秩序。昏昏昧昧的,好像一无所有,而实际是存在的;幽幽冥冥的,不表出任何形象,而都是神妙不测的;万物都被它所蓄养,可是自己并不知道。这就叫作本根。〔明白这个道理,〕就可以观察天道了。

齧缺问道乎被衣

被衣曰:“若正汝形,一汝视,天和将至;摄汝知,一汝度,神将来舍。德将为汝容,道将为汝居。汝瞳焉新生之犊,而无求其故。……”

言未卒,齧缺睡寝。

被衣大说,行歌而去之。曰:“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实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无心,而不可与谋。彼何人哉?”

【注释】

①齧缺,王倪弟子。被衣,王倪之师也。②摄,收摄。③容,本作“美”。④瞳,未有知貌。⑤媒媒,晦貌。

【译文】

齧缺向被衣请问修“道”的方术。

被衣说:“你要端庄你的形貌,纯一你的视力,天和就会到来;持守你的明智,正常你的态度,神明就会留止。‘德’将要被你所包容,‘道’将要被你所占有。你无识无知的,像个新生的牛犊,而不追求事物的原因。……”

被衣的话还没有说完,齧缺就睡过去了。

被衣非常高兴,他一路唱着歌走了。他唱的是:“形体如同干枯的尸骼,心神如同死灭的灰烬,纯真自己的实际知识,自己并不因循守旧;昏昏昧昧的,没有心思,而不可以共同有所谋划。他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人呢?”

舜问乎丞曰:“道可得而有乎?”

曰:“汝身非汝有也,汝何得有夫道?”

舜曰:“吾身非吾有也,孰有之哉?”

曰:“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顺也;子孙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蜕也。故行不知所往,处不知所持,食不知所味。天地之强阳气也。又胡可得而有邪?”

【注释】

①丞,舜师也。②天地之委形,谓天地所委属之形也。③强阳,即今“荡漾”。

【译文】

大舜问丞辅之官说:“‘道’可以把它作为自己所有吗?”

丞辅之官说:“你的身体都不归你自己所有,你怎么能够把‘道’作为自己所有呢?”

大舜问:“我的身体不归我所有,归谁所有呢?”

丞辅之官说:“这是天地所寄托给你的形体。生存,不归你自己所有,这是天地寄托给你的精气;性命,不归你自己所有,这是天地所寄托给你的顺序;子孙,不归你自己所有,这是天地寄托给你的外壳。所以,〔人这一生〕行动,不知道走向何方;居处,不知道保持什么;吃食,不知道品味什么。这都是天地间的荡漾之气。你又怎么能够把它作为自己所有呢?”

孔子问于老聃曰:“今日晏闲,敢问至道。”

【注释】

【译文】

孔子问老聃说:“今天安闲,我请问‘大道’的内容。”

老聃说:“你要斋戒:开通你的心胸,洗涤你的精神,打破你的明智。这个‘道’,玄远幽深,很难谈说啊!我暂且给你说个大略吧:

“〔在天地之间,〕明朗出生在幽冥之中,有形出生在无形之中,精神出生在‘道’之中,形体的本元出生在精微(元素)之中,而万物是依靠形体互相生成的。所以,有九窍的物类是胎生的,有八窍的物类是卵生的。万物的到来,没有形迹;万物的逝去,没有方向;它们没有门径,没有边缘,四通八达,无所不在。顺随着这个(“道”)的,他的四肢强健,思虑通达,耳聪目明;他的用心不感疲劳,他的接物不受限制。天得不到它,就不能高远;地得不到它,就不能广廓;日月得不到它,就不能远行;万物得不到它,就不能昌盛。——这就是‘道’啊!

“况且,学问渊博的,并不一定明智;饰辞宏辩的,并不一定聪慧;圣人早已就有定论了。至于,增益它,它并不有所增益;减损它,它并不有所减损;这便是圣人所要保持的。它渊深得如同大海,峻峭得如同高山;它从终结又回复到元始,万物都取给于它,可是它永不穷尽。——这就是‘道’啊!

“中国有这样的人(圣人),他既不阴柔,又不阳刚,居处在天地之间,只是暂时假托人形,不久就要反还宗祖。从本元方面来看它,所谓生存,就是精气聚结成的物体;虽然它们有的长寿或短命,相差究竟有多少呢?那种生存短暂的说法,怎么能够断定唐尧和夏桀的是非呢?

“植物中的果类和瓜类,都有它的道理;人类虽然难以品定,也可以互相比次。圣人只是迎合他们,而不违反他们;只是接触他们,而不监守他们。协调着顺应万物,就是‘德’;比对着顺应万物,就是‘道’。古来的五帝三王,就是这样兴隆起来的。

“人生在天地之间,就如同骏马跑过墙缝一般,转瞬之间就过去了。万物如同蓬蓬勃勃的草木,没有不生出的;万物如同滔滔不绝、浩浩荡荡的流水,没有不死去的。它们既变为生存,又变为死亡。生物都哀怜它们,人类都悲痛它们。解脱天给的外衣,丢掉天给的束缚,纷纭飘渺的,灵魂将要消散,体魄也要随同逝去。这就是最大的归宿啊!

“由无形到有形,由有形到无形,这是人所共知的,而不是将要达到‘大道’所要追求的。这是众人所共同谈论的。那达到‘大道’的,就不谈论这个;谈论这个的,就不能够达到‘大道’。明见‘大道’而达不到‘大道’。争辩不如静默,‘道’是不可能听到的。听到不如塞住耳朵不听。这才叫作大德。”

东郭子问于庄子曰:“所谓道,恶乎在?”

庄子曰:“无所不在。”

东郭子曰:“期而后可。”

庄子曰:“在蝼蚁。”

曰:“何其下邪?”

曰:“在稊稗。”

曰:“何其愈下邪?”

曰:“在瓦甓。”

曰:“何其愈甚邪?”

曰:“在屎溺。”

东郭子不应。

庄子曰:“夫子之问也,固不及质。正之问于监市,履狶也,每下愈况。汝惟莫必,无乎逃物。至道若是,大言亦然。周、遍、咸三者异名同实,其指一也。

“尝相与游乎无何有之宫,同合而论无所终穷乎。尝相与无为乎:澹而静乎,漠而清乎,调而间乎。寥已吾志:无往焉,而不知其所至;去来,而不知其所止;吾已往来焉,而不知其所终;彷徨乎冯闳,大知入焉,而不知其所穷。

【注释】

【译文】

东郭子问庄子说:“所谓‘道’,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庄子说:“没有地方不存在。”

东郭子说:“你教我领会了才行。”

庄子说:“在蝼蛄、蚂蚁上。”

东郭子又问:“怎么这么卑下呢?”

庄子说:“在稊草、稗草上。”

东郭子又问:“怎么越卑下了呢?”

庄子说:“在砖、瓦上。”

东郭子又问:“怎么愈来愈过分了呢?”

庄子说:“在屎尿上。”

东郭子没有作声。

庄子说:“先生的问题,原本就没有顾及到问题的实质。〔我们观察事物,〕正像那禽兽经纪人询问屠夫,用脚踏一踏猪的下体,就知道它的肥瘦一样,观察的地方虽然卑下,却能够说明问题。你只有不把事物看成是必然(绝对)的,‘道’是不会逃出事物之外的。‘大道’如此,大的言论也是如此。譬如,‘周’、‘遍’、‘咸’这三个字,名谓虽然不同,实质却是相同的,它们的涵义是一致的。

“我们尝试着一同遨游在一无所有的宫廷,混同一体地谈论无所终穷的道理吧。我们尝试着一同领会无为的境界吧:它是恬淡而宁静的,是寂寞而清虚的,是协调而安闲的。空虚无有,就是我的心志;没有去的处所,而不知道究竟到达什么地方;去去来来,而不知道究竟停止在什么地方;我已经去去来来了,而不知道究竟终结在什么地方;遨游在广漠虚廓的境界,大智之人进到里面,也不知道究竟穷止在什么地方。

“造物者和万物并没有什么界限。如果说万物之间有界限,那就是所谓万物界限。没有界限的界限,就是界限的没有界限,这就叫作盈虚、盛衰。它(“道”)是盈虚,而同时又不是盈虚;它是盛衰,而同时又不是盛衰;它是本末,而同时又不是本末;它是积散,而同时又不是积散。”

妸荷甘与神农同学于老龙吉

神农隐几阖户昼瞑。妸荷甘日中夸户而入。曰:“老龙死矣!”

神农拥杖而起,曝然放杖而笑。曰:“天知予僻陋慢诞,故弃予而死。已矣!夫子无所发予之狂言而死矣夫!”

【注释】

【译文】

妸荷甘和神农一同跟着老龙吉学习。

神农趴在桌子上,关上门,白天睡觉。中午,妸荷甘推门进来,对神农说:“老龙死了!”

神农扶起拐杖站了起来,又啪地一声放下拐杖,笑了起来。他说:“上天知道我僻陋、狂妄,所以放弃了我而死去。算了吧!先生并没有用他的狂言开导我,就死去了啊!”

于是,泰清问乎无穷曰:“子知道乎?”

无穷曰:“吾不知。”

又问乎无为。

无为曰:“吾知道。”

曰:“子之知道,亦有数乎?”

曰:“有。”

曰:“其数若何?”

无为曰:“吾知道之可以贵,可以贱,可以约,可以散。此吾所以知道之数也。”

泰清以之言也问乎无始,曰:“若是,则无穷之弗知,与无为之知,孰是而孰非乎?”

无始曰:“不知,深矣;知之,浅矣。弗知,内矣;知之,外矣。”

于是,泰清印而叹曰:“弗知,乃知乎?知,乃不知乎?孰知不知之知?”

无始曰:“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孰知形形之不形乎?”

“道不可问?”

【注释】

①泰,大也。②之,是也,此也。③印,本作“中”。④“知”上本无“孰”字。⑤“道不可问”,本作“道不可名”。⑥天地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太初,道本也。

【译文】

当时,太清问无穷说:“您知道‘道’吗?”

无穷说:“我不知道。”

太清又去问无为。

无为说:“我知道。”

太清又问:“您知道‘道’,也有方术吗?”

无为说:“有方术。”

太清又问:“那方术是什么呢?”

无为说:“我知道‘道’可以使人尊贵,可以使人卑贱,可以使物类聚结,可以使物类分散。这便是我所以知道‘道’的方术。”

太清又拿这话去问无始,说:“像这样,无穷的不知道‘道’,和无为的知道‘道’,是谁对、谁不对呢?”

无始说:“不知道的,是高深的;知道的,是肤浅的。不知道的,是含而不露的;知道的,是虚有其表的。”

于是,太清仰头叹息地说:“不知道,就是知道吗?知道,就是不知道吗?谁能够知道不知道的知道呢?”

无始说:“‘道’是不可以听到的,可以听到的并不是‘道’;‘道’是不可以看到的,可以看到的并不是‘道’;‘道’是不可以说出的,可以说出的并不是‘道’。谁能够知道形容出的形象并不是形象的道理呢?”

太清说:“‘道’不可以询问吗?”

无始说:“有人询问‘道’就回答的人,并不知道‘道’;即便询问‘道’的人,也没有听说过‘道’。‘道’没有什么可询问的,询问也没有什么可回答的。没有可询问的,而去询问,便是询问的贫乏;没有可回答的,而去回答,便是没有内心。以没有内心而对待询问贫乏,像这样的人,在外界,并不曾观察过宇宙;在内心,并不领悟到太初(元始境界)。所以,他不能够超越昆仑,不能够遨游太虚。”

光耀问乎无有曰:“夫子有乎?其无有乎?”

无有弗应也

光耀不得问,而孰视其状貌,窅然,空然,终日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搏之而不得也。

光耀曰:“至矣!其孰能至此乎?予能有无矣,而未能无无也。及为无有矣,何从至此哉?”

【注释】

①“无有弗应也”五字本无。②孰,同“熟”。孰,谓精审。③窅,借为“窈”。

【译文】

光耀问无有说:“先生是‘有’呢?还是‘无有’呢?”

无有没有回答。

光耀不能再往下问,就仔细观察他的形貌,杳杳茫茫的,空空洞洞的,整天地看他看不见,听他听不见,摸他摸不着。

光耀说:“他可以说是至高无上的了!谁能够做到这样呢?我是能够做到‘有无’,而是不能够做到‘无无’。等做到‘无有’的境界,究竟从什么地方而能够做到这‘无无’的境界呢?”

大马之捶钩者,年八十矣,而不失豪芒。

大马曰:“子巧与?有道与?”

曰:“臣有守也。臣之年二十,而好捶钩;于物无视也,非钩无察也。是用之者假不用者也,以长得其用。而况乎无不用者乎?物孰不资焉?”

【注释】

①大马,官名,楚之大司马也。②捶,打锻也。③有守,有所守持。

【译文】

大司马的打制钩戟的工人,年纪已经八十岁,但他所打制的钩戟,总是分毫不差。

大司马问他说:“你是凭技巧呢?还是有道术呢?”

制钩工人说:“奴才有一定的把握。奴才二十岁的时候,就喜欢打制钩戟,我对于别的事物看都不看,不是钩戟,我就不看它。这就是我所用的事物,要借助于我所不用的事物,因而我就永远得到它的用处。何况是没有不用它的那种现象(道)呢?万物哪个不借助于它呢?”

冉求问于仲尼曰:“未有天地,可知邪?”

仲尼曰:“可。古犹今也。”

冉求失问,而退。

明日,复见。曰:“昔者,吾问:‘未有天地,可知邪?’夫子曰:‘可。古犹今也。’昔日,吾昭然;今日,吾昧然。敢问何也?”

仲尼曰:“昔之昭然也,神者先受之;今日之昧然也,且又为不神者求邪?无古,无今;无始,无终。未有子孙,而有子孙,可乎?”

冉求未对。

仲尼曰:“已矣,末应矣。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死生有待邪?皆有所一体。有‘先天地生’者物邪?物物者非物。物出,不得先物也。犹其有物也,犹其有物也无已。圣人之爱人也终无已者,亦乃取于是者也。”

【注释】

①“末”,本作“未”。②物物者,道也。

【译文】

冉求问孔子说:“没有天地的境界,可以知道吗?”

孔子说:“可以。古代如同现代一样。”

冉求不知道怎么往下问,就回去了。

第二天,冉求又去见孔子。他问孔子说:“昨天,我问:‘没有天地的境界,可以知道吗?’老师说:‘可以。古代如同现代一样。’昨天,我明白;今天,我却糊涂了。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孔子说:“昨天的明白,是由于你神明的本质首先接受了它;今天的糊涂,大概是被你不神明的本质所要求了吧?〔宇宙之间,〕没有古代,就没有现代;没有元始,就没有终结。〔譬如说,〕没有子孙,却有了子孙,那可以吗?”

冉求没有回答。

孔子说:“算了吧,不用你回答了。〔宇宙之间,〕并不是由于生存而生出死亡,并不是由于死亡而死掉生存。死亡和生存是有所依赖的吗?死亡和生存都好像是一体的。有‘生在天地之先’的物体吗?生出物类的并不是物类。物类的出生,不可能先有物类的存在。〔宇宙之间,〕本来就是有物体存在的,本来就是有物体存在而生生不息的。圣人慈爱人民而始终不息,也是取法于这个道理啊。”

颜渊问乎仲尼曰:“回尝闻诸夫子曰:‘无有所将,无有所迎。’回敢问其游。”

仲尼曰:“古之人,外化,而内不化;今之人,内化,而外不化。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安化,安不化,安与之相靡,必与之莫多

“圣人处物,不伤物。不伤物者,物亦不能伤也。唯无所伤者,为能与人相将迎。

“狶韦氏之囿,黄帝之圃,有虞氏之宫,汤、武之室,山林与,皋壤与,使我欣欣然而乐与?乐未毕也,哀又继之。哀乐之来,吾不能御;其去,弗能止。悲夫!世人直为物逆旅耳。

“夫知遇,而不知所不遇,能能,而不能所不能。无知无能者,固人之所不免也。夫务免乎人之所不能免者,岂不亦悲哉?

“至言,去言;至为,无为。齐知之所知,则浅矣。”

【注释】

【译文】

颜渊问孔子说:“我常听到老师说:‘不要有所欢送,不要有所迎接。’我请问其中的缘由。”

孔子说:“古代的人,外形变化,而内心不变化;现在的人,内心变化,而外形不变化。随着万物一同变化的,乃是没有变化的。安于变化,安于不变化,安于和变化相顺应,必定要和变化不相违失。

“圣人安定万物,而不伤害万物。不伤害万物的,万物也不能伤害他。只有无所伤害的人,才能和别人互相迎送。

“狶韦氏的苑囿,黄帝的园圃,虞舜的宫殿,汤王、武王的屋宇,山林啊,池泽啊,它们是使我们欢欢喜喜地欣赏的吗?快乐还没有停止,悲哀就继续到来。悲哀和快乐的到来,我不能阻拦它们;它们离开,我不能制止它们。可叹啊!世俗之人简直是事物的旅舍啊!

“人们知道自己所遇到的事物,而不知道自己所不曾遇到的事物;能够做到自己所能做的事物,而不能够做自己所不能做的事物。没有知识、没有能力的现象,本来是人所免不掉的。那企图免掉人所免不掉的事物,岂不是也太可怜吗?

“最高明的言论;没有言论;最高尚的作为,没有作为。齐同人们智慧所知道的人,那就太肤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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