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欲使楚巫致五帝以明德晏子谏

　　楚巫微导裔款以见景公，侍坐三日，景公说之。楚巫曰：“公，明神之主，帝王之君也。公即位有七年矣，事未大济者，明神未至也。请致五帝，以明君德。”景公再拜稽首。楚巫曰：“请巡国郊以观帝位。”至于牛山而不敢登，曰：“五帝之位，在于国南，请斋而后登之。”公命百官供斋具于楚巫之所，裔款视事。

　　晏子闻之而见于公曰：“公令楚巫斋牛山乎？”公曰：“然。致五帝以明寡人之德，神将降福于寡人，其有所济乎？”晏子曰：“君之言过矣！古之王者，德厚足以安世，行广足以容众，诸侯戴之，以为君长，百姓归之，以为父母。是故天地四时和而不失，星辰日月顺而不乱，德厚行广，配天象时，然后为帝王之君，明神之主。古者不慢行而繁祭，不轻身而恃巫。今政乱而行僻，而求五帝之明德也？弃贤而用巫，而求帝王之在身也？夫民不苟德，福不苟降，君之帝王，不亦难乎！惜乎！君位之高，所论之卑也。”

公曰：“裔款以楚巫命寡人曰：‘试尝见而观焉。’寡人见而说之，信其道，行其言。今夫子讥之，请逐楚巫而拘裔款。”晏子曰：“楚巫不可出。”公曰：“何故？”对曰：“楚巫出，诸侯必或受之。公信之，以过于内，不知；出以易诸侯于外，不仁。请东楚巫而拘裔款。”公曰：“诺。”故曰：送楚巫于东，而拘裔款于国也。

【译文】

　　楚国一个叫微的女巫通过裔款的介绍而见到齐景公，她陪伴景公坐了三日，景公很欢喜她。楚巫对齐景公说：“景公，您是明智神圣的君主，是成就帝业的国君啊！您即位有十七年了，事业没有取得明显的成就，其原因是您的明智与圣德还没有充分显露出来。因此应该致意五帝，以便昭明您的美德。”齐景公两次叩首拜谢。楚巫说：“请巡视国都的郊外以便瞻望五帝的所在。”到了牛山而不敢攀登，楚巫说：“五帝的位置，在国都的南边，请求斋祭后再登它。”景公于是命令百官供奉斋祭的用品于楚巫居住的地方，由裔款主持这件事。

　　晏子听到这件事后，便去见景公说：“君王命令楚巫斋祭牛山吗？”景公说：“是的。我想祭祀五帝以此昭明我的德行，希望神灵将会降福于我，这件事有所好处吗？”晏子说：“君王的话错了！古代统一天下的帝王，德行宽厚到足以用来安定国家，胸怀宽广到能包容大众，诸侯拥戴他，把他作为领袖；百姓归附他，把他视为父母。所以天地四时和谐而不失调，星辰日月运转顺利而不乱。德行宽厚心胸广阔，顺乎天意，合乎时宜，然后才能成为统一天下的帝王，明智神圣的君主。古代的明君不懈惰，既不频繁地祭祀，也不轻视自己的力量去依赖神巫。现在您的政令混乱，行为乖僻，而想达到五帝的圣明德业；抛弃贤能的人而重用女巫，却想求得成就帝王之业？人不能苟且去求有所得，福也不会随便降临，您的帝王之业，不是很难成就吗？可惜啊！君王的地位很高，所说的话却这么低劣呀。”

　　齐景公说：“裔款因楚巫而对我说：‘试接见而观察她。’我见了楚巫就喜欢她，听信她说的道理，按她的话行事。现在先生规劝我，请驱逐楚巫而拘捕裔款。”晏子说：“楚巫不能驱逐出齐国。”景公说：“什么原因？”晏子说：“将楚巫逐出齐国，诸侯中一定有人接受她。君王听信她，因此获过于国内，已经不明智，再驱逐她以危害诸侯于外，就是不仁义。请放逐楚巫于齐国的东边荒郊之地而把裔款囚禁起来吧。”齐景公说：“好。”因此放逐楚巫于东边荒鄙之地，而把裔款囚禁于国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