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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待”与“无待”

时间:2022-08-30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二、“有待”与“无待”庄子的“逍遥游”,是要摆脱所有主客观的限制和束缚,实现人的心灵的自由境界。庄子没有明确提出“无待”的概念,只是在谈及“有待”的问题时,涉及到了与此相对应的“无待”的思想。从郭象开始,用“无待”释“逍遥”已成为庄学研究的基本理路。因此,作为“体道”、“闻道”的“游”是最高的自由审美愉悦。

二、“有待”与“无待”

庄子的“逍遥游”,是要摆脱所有主客观的限制和束缚,实现人的心灵的自由境界。这个自由境界是绝对的、无条件的精神自由,是心灵的彻底解放,是无蔽的光明,是与道合一的存在状态。

但是,要实现这一绝对自由的境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实中的人之所以不自由,就是因为心灵受到各种各样的限制和束缚,用庄子的话来说就是“有累”、“有待”。心灵世界本来是赤子心般的自然无为,晶莹无瑕,清澈透明,与天地合一。但是,由于人“有累”、“有待”,心灵的世界就被遮蔽了。那么是如何遮蔽的呢?庄子认为有24种因素扰乱了人的心灵世界:

贵富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也。(《庚桑楚》)

荣贵、富有、高显、权势、利禄等五项,是错乱意志的。姿容、举动、颜色、词理、气息、情意六项,是束缚心灵的。憎恶、爱欲、欣喜、愤怒、悲哀、欢乐六项,是负累德性的。去舍、从就、贪取、付与、知虑、技能六项,是阻碍大道的。只有消解意志的错乱,打开心灵的束缚,去除德性的负累,贯通大道的障碍,才能回到内心的平静,达到清澈空明的状态,才能顺应自然,无为而无不为。

庄子列举的24种因素,可归纳为三种累:

其一是“物”累。以外物作为追求的对象,就必然受外部对象的制约和左右,这是“有待”的。人若有了物欲,就不可能自由。“其嗜者深者,其天机浅。”(《大宗师》)追求物欲必然要掩盖天机。与物相争,争斤论两;与人相争,勾心斗角。其结果是“以心捐道”、“以人胜天”,使人的生命失去本真的意义。有了物欲,就会争名夺利,而争名夺利离不开算计,人愈算计,离心灵自身就愈远,或离心灵的自然本性就愈远,正可谓“功利机巧必忘夫人之心”。(《天地》)

其二是“情”累。这里讲的情指的是外物作用于人的感官而引起的心理过程,如喜、怒、哀、乐等。庄子主张无情,否定情感,而且大多是从正面提出,这极容易给人造成误解,甚至有学者认为庄子是“无情而主智”或“无情而主理”。这是一种简单化的理解。我们不能简单地说庄子是主情或是绝情,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正确地把握庄子所讲的“情”。实际上,《庄子》一书中,“情”有两种含义:一种是“欲望”之情;一种是“性命”之情。在《德充符》中,庄子和惠子有一段重要的对话:

惠子谓庄子曰:“人故无情乎?”庄子曰:“然。”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之人?”惠子曰:“既为之人,恶得无情?”庄子曰:“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无以好恶内伤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劳乎子之精,倚树而吟,据(槁)梧而瞑。天选之形,子以坚白鸣!”

庄子所要否定的是“不益生”的“欲望”之情,这是一种小情。庄子所要坚持的是“常因自然”的“性命之情”,这是一种大情。庄子也讲“乐”,但讲的是“天乐”、“至乐”、“大乐”。庄子也讲“哀”,但讲的是“大哀”,即“哀莫大于心死”(《田子方》)那样的“哀”。珍重生命、热爱生命是生命的本真之情,如果失去了对生命的珍重和热爱,也就等于失去了生命的本真之情,这才是最大的悲哀。可见,庄子是非常重情的。

其三是“知”累。这里指的是认知活动及其意志和行为,如“去”、“就”、“取”、“与”、“知”、“能”等。庄子并不否定一般的认知活动,也承认人的认识或知识来自于对象,如《大宗师》中所说的“知有所待而后当”。但就“逍遥游”的自由境界而言,他是主张排除这种认识或知识的。因为“逍遥游”的自由境界是体道的境界,是非语言、非逻辑的。道不是知识,不是认识对象,而是一种境界,它不同于对象性的认识或知识,不能靠感官感知,而只能靠心灵体验。对象性的认识或知识是一种小知,不能通向道的境界。体道也需要语言,但不是人类日常的语言,而是一种大言,一种自然的语言。“逍遥游”是心灵的自由,是意志的自由,它不受任何条件的限制,也不需要任何动机的驱使,这种自由是一种大知,并不是对象性的认知所能获得的。

庄子没有明确提出“无待”的概念,只是在谈及“有待”的问题时,涉及到了与此相对应的“无待”的思想。晋郭象据庄文“犹有所待”和“恶乎待哉”两句,在注文中多次运用了“有待”和“无待”两个对应概念,例如:

非风则不得行,斯必有待也,唯无所不乘者无待耳。(《逍遥游注》)

故有待无待,吾所不能齐也……夫无待犹不足以殊有待,况有待者之巨细乎!(《逍遥游注》)

卒至于无待,而独化之理明矣。(《齐物论注》)

推而极之,则今之有待者卒于无待,而独化之理彰。(《寓言注》)

从郭象开始,用“无待”释“逍遥”已成为庄学研究的基本理路。“有待”就是有所凭借,有所依赖,是有一定的条件因素限制的,表达的是事物之间的相互关联、相互制约的关系。与此相反,“无待”就应该是无所凭借,无所依赖,不受具体条件的限制和制约,表达的是人生自由的境界。

庄子心目中的“道”是一种“无为而无不为”、无目的而又合目的的力量。“道”是最高的自由,最大的美,是宇宙间最为神奇奥妙的境界。因此,作为“体道”、“闻道”的“游”是最高的自由审美愉悦。人若要达到这种状态,就必须全身心地与道融为一体,与道的生命一起律动。庄子以极其优美的、散文诗般的语句,形象而浪漫地描绘了鹏之游、舟之游和列子之游。但这些都只是作为“逍遥游”的铺垫,而不是真正的“逍遥游”,因为这些“游”都是有所凭借、有所依赖的。例如:

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逍遥游》)

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逍遥游》)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逍遥游》)

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逍遥游》)

庄子的确是赞美了鲲鹏和列子,认为他们的“游”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境界,非常了不起。但庄子并不认为他们已经到达了最高的自由和审美境界,因为他们的“游”无一例外都要有所凭借。鹏之游要凭风,舟之游需要水,至于列子,也只有“御风而行”,才“泠然善也”。鹏之培风,舟之乘水,列子之御风,都是“有所待者也”。

然而,“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 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逍遥游》)显然,语气的转折,其针对性是十分明显的。“若夫”对应于上文的“犹有所待也”的“犹”字而言,表示与上文相反的观点。“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对应于上文鲲鹏的“培风”、列子的“御风”而言,意思是,真正的“逍遥游”是没有也不需要具体的凭借物的,所“乘”、所“御”的不是具体的风,而是抽象的“正”和“辩”。这是同鲲鹏“培风”而飞、列子“御风”而行的根本区别。“以 无穷”对应于上文鲲鹏“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和列子“旬有五日而后反”而言。暗示出鲲鹏之飞、列子之行,虽然都很了不起,但还不能进入到无限的境界,依然是有限的。真正的“逍遥游”是“以 无穷”,即游于无限,可以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这显然与鲲鹏之飞、列子之行也是不同的。“恶乎待”是对上文所有的有待而言,在反诘中暗示出了真正的“逍遥游”是没有任何具体的凭借和依赖的。

“乘”、“御”也可看做是一种“待”,但不是待物,而是待道,是待道而游。这里讲的待道而游,并不是把道作为游的条件,而是指顺道而游。“乘”是顺的意思。郭象以“顺万物之性”释“乘天地之正”,正是以“顺”解“乘”。庄子在其他篇也讲到了“乘”,如《山木》篇中的“乘道德而浮游”,《人间世》篇中的“乘物以游心”等。林希逸注曰:“乘道德者,顺自然也。”宣颖则以“随物”释“乘物”。(《南华真经解》)他们都是把“乘”解作随“顺”。至于“正”,按《说文》:“正,是也。”何为“是”?按《尔雅·释言》:“是,则也。”郝懿行疏:“是事可法则。”“是”即法则、规律之义,是事物之本性。所以,“乘天地之正”是指顺应天地的法则,亦即待道、顺道。徐复观说:“乘天地之正,郭象以为‘即是顺万物之性’……人所以不能顺万物之性,主要是来自物我之对立;在物我对立中,人情总是以自己作为衡量万物的标准,因而发生是非好恶之情,给万物以有形无形的干扰。自己也会同时感到处处受到外物的牵挂、滞碍。有自我的封界,才会形成我与物的对立;自我的封界取消了(无己),则我与物冥,自然取消了以我为主的衡量标准,而觉得我以外之物的活动,都是顺其性之自然,都是天地之正,而无庸我有是非好恶于其间,这便能乘天地之正了。”[1]

“御六气之辩。”“御”,按《说文》:“御,使马也。”段注引《周礼·太宰》:“凡言驭马者,所以欧之,内之于善。”使马走上正道,亦有顺规律之意。“六气”,司马彪注:“六气,阴阳风雨晦明也。”“辩”,郭庆藩释:“辩读为变。广雅:‘辩,变也。’‘辩’‘变’古通用。”因此,“御六气之辩”即顺应自然的变化。

基于上述理解,“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 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可试译如下:

如若顺着自然的本性,适应万物变化的规律,遨游于无限的宇宙,那还会有什么可待的呢?

如果这个理解可以成立,那么,我们完全可以说,庄子思想中是有一个与“有待”相对应的“无待”观念的。而有学者认为:“庄子及其后学思想中尚没有形成明确的‘无待’的观念,因此不可能提出这样的概念范畴。”“事实上,用‘无待’来解释庄子的思想也并不十分贴切。”[2]究竟如何看待这个问题,需要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和探讨。

总之,能否做到“无待”而游,是区分“逍遥游”与非“逍遥游”的基本依据。“有待”的“待物”之游,是有限的自由,而不是真正的“逍遥游”的自由,只有“无待”的“顺物”之游,才是无限的自由,才是真正的“逍遥游”的自由。在庄子看来,“无待”在现实中是无法实现的,而惟有在精神的王国里才能得以实现。真正能做到与道同一、无待逍遥的,只能是庄子理想中的“至人”、“神人”、“圣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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