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文学艺术及其政治文化意义

三、古希腊文学艺术及其政治文化意义

1.古希腊文学艺术的形成与发展

古希腊文学艺术辉煌灿烂，在其漫长的发展过程创造了丰富的内容、多样的形式、经典的作品和不朽的精神。公元前12世纪至公元前8世纪，古希腊文学艺术开始形成并获得了长足发展。当时，古希腊文学的主要成就是神话和史诗，两者常常有机融合在一起，并且还配以吟唱和歌舞。古希腊神话是原始氏族社会的精神产品，通过诗歌的形式记述、传颂、凝练着希腊先祖历史过程、英雄事迹和人文精神，是古希腊人集体创造的成果，在希腊原始初民中长期口传的基础上形成，最后定型在《荷马史诗》及赫西俄德等人的作品中，大体可分为神的故事和英雄传说两大部分。据说著名的盲人诗人荷马曾经用利拉琴伴奏，演唱他的两大叙事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公元前10世纪，诗歌体裁进入到叙事诗的繁盛期。此时，古希腊的音乐体裁也极为丰富，有祭祀歌、饮酒歌、婚礼歌、情歌、庆贺歌，对神灵的赞美歌，对英雄的颂歌，而且很多是载歌载舞。

公元前8世纪至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文学艺术的主要成就是抒情诗。古希腊抒情诗包括双行体诗、讽刺诗、琴歌和牧歌等多种题材。雅典民主制度的创建者梭伦也写过不少诗歌。古希腊抒情诗中，主要代表是女诗人萨福和阿尔凯奥斯。大部分抒情诗的主题和风格都是抒发个人情感的，诗人们在诗歌中描写饮酒作乐，敌友关系、肉欲之爱、生老病死、战争与和平、政治与伦理等内容。萨福作品的“主题以女子间的同性之爱为主”^[39]，而阿尔凯奥斯为我们描述了“政治阴谋、交易、变节、各派系之间的仇恨和冲突。”^[40]

公元前6世纪到公元前4世纪，古希腊文学成就最高的是戏剧，主要分为悲剧和喜剧两种形式。古希腊悲剧起源于祭祀酒神狄奥尼索斯的庆典活动。这种原始的祭祀活动逐渐发展成为戏剧这种艺术样式，古希腊戏剧大都取材于神话、英雄传说和史诗，主题严肃。这一时期成就最高的悲剧作家是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三位大师。他们的许多作品揭示了命运与自由的矛盾冲突。古希腊喜剧起源于祭祀酒神的狂欢歌舞和民间滑稽戏。公元前487年，雅典正式确定在春季酒神节庆中增加喜剧竞赛项目。这一时期成就最高的喜剧作家是阿里斯托芬。古希腊喜剧作品中的许多内容是对现实生活中的人物、政治现象和人生过程的戏谑和嘲讽，在挖苦和讽刺中引起人们的警觉和反省。

希腊化时期，古希腊文学艺术创造力迅速衰竭。这一时期希腊文学的特点是脱离现实，讲求辞藻，追逐伤感情调。比较有成就的领域是新喜剧和田园诗。这一时期的所谓新喜剧，不谈政治，回避严肃话题，更多的表现社会风俗，用曲折的情节和雅致的风格取悦观众。田园诗则展示乡村的景象和闲适温馨的生活。

罗马帝国时期文学艺术的主要成就是大量接受希腊文化的影响，在移植和改造希腊的诗歌、戏剧等文学形式的基础上取得的。在这一时期，以恺撒、西塞罗为代表的拉丁文散文，以维吉尔、贺拉斯、奥维德等人为代表的罗马诗歌是罗马文学的重要成就。

2.古希腊文学艺术的政治文化意义

古希腊的文学艺术表现了古希腊人对宇宙、自然、人生的理解与思考，反映了他们对人与自然、战争与和平之间的关系的思考。古希腊时代宏大的战争场面、显赫的英雄行为、突破束缚与向往自由的冲动、与命运抗争的失败结局、欢乐舒畅与温馨的乡村生活，充满着肉欲诉求与奢靡放荡的贵族生活、伤感哀叹与无可奈何的社会景象、重大的历史变故等等，都在文学艺术作品中得到深刻的体现。古希腊文学艺术作品的内涵与形式对古希腊的政治文化发生了一定的作用。

首先，古希腊文学艺术作品中所体现的命运意识影响了古希腊人的政治精神。古希腊许多文学艺术作品表现了外部世界的神秘莫测、大自然的不可驾驭和人生的变幻无常，往往带有宗教宿命论的色彩。许多文学作品，如索福克勒斯的悲剧《俄狄浦斯王》，就揭示了命运的不可抗拒和对人的绝对控制。许多文学作品要求人们必须服从命运的安排，强调人只有在命定的范围内才可以发挥最大的才干与潜能，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荷马史诗》中的奥德修斯就是如此。威力无穷的命运通过文学艺术作品的渲染，既给古希腊人带来了困惑与恐惧，也培养了他们的审慎行为的意识，表现在对政治文化的作用上，就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古希腊人的规则意识、平等意识和公民意识的形成。

其次，古希腊许多文学艺术作品有强烈的生命意识，充分地表现了古希腊人在与命运抗争中所激发出的旺盛的生命力，甚至是生命本能的情欲，这促发和影响了古希腊人对政治自由的追求、政治智慧的向往、政治理想的形成、政治规制的创设、政治意志主义和政治虚无主义等观念与精神素质的形成。一般说来，古希腊文学艺术作品主要是把人们引入现实的生活中而不是把人们引入宗教生活，人本意识非常凸显，强调享受人生。在描写人对现世价值的追寻、人与命运的矛盾和抗争中展示了人性的活泼与美丽，现实生活的温馨、情爱与幸福，表现了人类自由与和睦、乐观与浪漫的一面。在这方面，主要是通过追求爱欲和满足爱欲、物欲与享受生活来说明现实社会的价值。在古希腊文学艺术作品中，情欲不像希伯来传统那样被视为人之原恶而予以抑制，而被认为是人与生俱来的快乐之源。追求情欲的满足，与追求荣誉一样是个体生命意志与价值的实现。所以，在古希腊的许多文学艺术作品中，神和英雄们追逐情感满足。宙斯和英雄赫勒克勒斯就是如此。宙斯经常想方设法地满足自己的情欲。意志坚定的赫拉克勒斯，也在征服了俄利卡斯之后，禁不住情欲的逼攻，悄悄地带回自己喜爱的女人。古希腊的文学艺术作品中，常常展示欢乐的聚会、丰收的景象、豪华的宴饮，表现了人们物质欲望的追求和所达到的满足。在情欲与物欲中，酒是两者的表现，也是两者的凝练、粘连剂和启动器。古希腊人常常在酒中生活，文学艺术作品常借酒助乐。总而言之，古希腊文艺作品告诉人们，现实生活是一个值得人们向往的世界，并向人们诉说着:这个值得向往的世界是一个娱乐世界。而娱乐离不开公共性，欢乐世界是一个公共世界，因此，只投入到公共世界中才有情欲的满足和物质的享受。古希腊文学艺术把人们引入公共世界，而政治世界本质上就是一个公共世界。因此，古希腊文学艺术为古希腊人提供了进入政治世界的便捷途径。

最后，古希腊许多文学艺术作品表现了自由意志、本能冲突与抗争意识，激发了古希腊人的政治主体意识。如埃斯库罗斯笔下的普罗米修斯，具有自由奔放、独立不羁和坚强的抗争精神，他无所畏惧，敢于反抗天主宙斯的意志而为世人盗火;英雄赫勒克勒斯在困难面前表现出艰苦卓绝、百折不挠的精神。由此可见，生命意识、自由观念和无畏精神是古希腊文学艺术作品的基调，强调尊重本能、反抗命运和体现个体价值。古希腊文学作品通过形象思维使上述精神得到了塑造和深化，使这种精神更具有魅力、情感色彩和感性形象。这深深地影响了古希腊的政治文化，促发公民们积极地投入到城邦社会中，去追求各种人生乐趣的满足，使公民们注重自己的现实利益，反抗各种政治强权，追求政治自由。古希腊文学艺术作品中对个体自由的描绘、对英雄业绩的推崇，对人的力量的崇拜常常表现为对政治与军事之辉煌业绩的追求，这隐含着对个人意志的诉诸，由此又演化出对集权国家和个体自我牺牲精神的崇拜，这深深地影响了马其顿人和罗马人对文治武功的崇尚。事情也有相反的一面，古希腊文学艺术对公共理性政治构成了一种解构的威胁;一方面使人们沉浸在情感世界中而忽视甚至忘却了作为政治人的责任;另一方面是在讲求和谐与理性的政治中恣情任性。柏拉图、伊壁鸠鲁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坚决地要把诗歌与政治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