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制度和专制制度

要理解民主制度和专制制度，除了理论知识之外，还要在民主制度和专制制度中切实地生活过。只有切实地生活过了，才能理解他们各自的优缺点。

民主制度可以分四个部分论述。民主只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不是真理。

一、民主制度好不好

对于民主制度，在公元前522年的波斯已经有定论了。在公元前522年，波斯国内部在集中商议选择政治制度时，有三派各自坚持自己的主张，互不相让，他们分别阐述采用民主政治、贵族政治和君主政治的优点。有一个叫欧塔涅斯的波斯人是这样说的，他的话已被永载史册：“人民统治的优点首先就在于它的最美好的名声，那便是，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是真的吗？民主是如同书本上说的那样好吗？有什么具体的例子来证明吗？

有一次我去参加一个会议，会议结束以后大家就一块儿去酒吧里喝酒了，包括一个国会议员罗伯·威尔逊（Rob Wilson）。我于是和他聊天。罗伯和我聊了半个小时之后感觉很开心，于是掏出10块钱（镑），说要请我喝酒。这个是我在中国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国内一般都是别人请政府官员吃饭，哪有政府官员请别人吃饭的，而且我也不是那个国家的国民，没有投票权，他绝对不是为了选票请我喝酒的。我后来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请我喝酒，因为他已经养成了思维定式：（1）在社会中，人和人是平等；（2）他已经养成了讨好普通民众的习惯，认为普通民众是他的“爷”。

所以西方的民主制度对普通民众而言是好的。

二、西方的民主制度是不是在根本上代表了普通民众的利益，是不是从根本上是为普通民众服务的

这个问题可以通过我的另一个经历来得到答案。

有一次，我去莎士比亚的故乡埃文河畔斯特拉特福（Stratford-upon-Avon）游玩。在莎士比亚故居的博物馆里，我看到非英语的一种语言的《莎士比亚全集》一本一本地和英文版的放在同一个橱窗里展出。这里介绍一下背景：西方享有了300多年的世界霸权，这种世界霸权包括军事霸权、政治霸权和文化霸权，由于文化霸权的影响，西方世界对非西方文化是极端不屑一顾的。而莎士比亚是英国引以为豪的伟人，在2000年BBC组织的一次调查中，莎士比亚超过牛顿、达尔文、丘吉尔等，成为当年英国人认为的最伟大的英国人。莎士比亚是英国人的骄傲。我当时就想，在英国人引以为傲的地方，怎么会放其他语言的《莎士比亚全集》呢？于是我就问博物馆里的工作人员，你们怎么会放其他语言的《莎士比亚全集》。

那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回答：“Oh，someone came here last year（2011）.”（去年有个人来过。）

我就接她的话说：“Do you know he is the best actor？”（你知道他是影帝吗？）

那个管理员回答：“It’s the same here.After the election，they just forget us.”（这里也一样，选举之后他们就忘了我们。）

于是我明白了，西方的民主制度是选票民主和权力趋向的民主，在选举之后，当政的党派只会兑现很小一部分选举前的承诺。他们是为权力而选举，在获得权力之后则享受权力，并准备下一次权力的角逐，其间会为普通民众做一些事。

西方的民主制度可以保证民众的基本权利、福利和幸福不被侵犯，但是他们的制度也更多地为大企业和大资本家服务。

三、可不可以在人民没有受过民主教育的情况下在一个国家推行民主制度

这个问题有很多争论，但是下面的故事可以告诉我们答案。

我去过很多次英国议会。有一次去的时候，有人带我浏览了一个厅，对我说：“这里以前是下议院，后来下议院搬到现在的厅去了。”我于是问她，以前的下议院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她说：“以前的下议院，议员们如果一言不合就会拔剑决斗。因为以前是可以佩剑的。”我于是明白了，现在发生在韩国、土耳其议会里的打架不过是小儿科；辛亥革命之后发生在中国议会里的打斗也是有师祖的。西方的民主制度也是经历了打斗骂900多年或者更久过来的。而在拿破仑时代之前，西方的识字率是百分之二，其中百分之一是贵族，另外百分之一是僧侣。900多年前的西方人大多数也是没有文化的，也不是接受了民主制度了吗？

当袁世凯看到辛亥革命后的中国国会里的打斗之后，他觉得中国不适合民主，中国需要君主制；孙文看到这一情况之后，说中国要实现民主要经历军政、训政、宪政三个阶段。于是他们分别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动。

但是，有一次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说的话也许对我们是有意义的。这个人是个亿万富翁，他致富之后，就跑到全世界去做慈善，去帮助别人。他去过中国，去过科索沃，去过阿富汗，去过世界上很多地方。当我问他关于阿富汗现在的情况时，他说现在阿富汗一塌糊涂。我们也聊了民主制度，他说：“普通的阿富汗人知道什么是民主，但是普通的中国人不知道什么是民主。”

他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在后来的西方日常生活中发现了答案。有一次晚上出去和西方的同学聚会，有人提出了关于上帝是否存在的问题。在场的一共8个人，包括我。有一个人在厨房弄吃的，因为她说她饿了。我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我在聆听。于是其他的6个人发表了5种观点，有人认为上帝是存在的，有人则比较温和地认为上帝不存在，有人不关心但是也提及了自己对上帝的看法，有人则说认为上帝存在是胡说八道（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有人说上帝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于是他们开始辩论，在辩论了20分钟之后，谁也无法说服别人，于是辩论停止，大家开始讨论其他的话题，各自保留各自的想法。我对比了中国的情况，发现了不同点。要是在中国，有人提出类似的问题，一定有人会跳出来，说上帝根本不存在，你的想法是不对的，于是大家最后统一思想，都同意某一个人的想法。

民主制度作为一种行动的决策手段，它允许在投票之前、之中和之后，各自保留各自的意见。民主制度统一的是行动，而不是思想。中国人不但喜欢统一人们的行动，还要强迫别人改变想法。不但中国人是这样，韩国人、土耳其人在议会里打架也是要以武力胁迫对方改变想法。他们都没有正确地理解民主的本质。

民主的本质其实不仅仅是一个制度、一个决策手段，它是一种信仰，只有人民相信不同的意见可以被保留，民主才能存在。

四、民主制度有没有缺点

丘吉尔说：“民主制度是所有制度中最糟糕的，但是在试过其他的所有制度之后，它有它的合理性。”（“Democracy is the worst form of government，except for all those other forms that have been tried from time to time.”—from a House of Commons speech on Nov.11，1947）

民主制度虽然能够带来一些看得见的好处，但是它的缺点也非常明显。在民主制度中：（1）无论你干什么，哪怕你干的是对的，也有人反对。正确的东西也会有人因为可以自由发言而遭到反对。（2）犯罪率会很高，因为大多数时候民主制度对个人的管理很宽松，由此人们有更大的自由把错误的想法变为行动。自由是有代价的。比如种族歧视，因为自由，人们就可以相信错误的社会达尔文主义。（3）关键的一点是，民主它不是生产方式或生产关系、分配关系。民主不能生产出粮食、汽车、电视机等等东西。民主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决策手段，但它本身不生产物质财富或解决生产之后的分配中的不公平。

民主制度和专制的区别在于：民主制度每天都在犯错误，并且对此束手无策，由此使得像丘吉尔这样的民主斗士都对民主反感；专制制度可以防止在某一段时间犯错误，但是无法防止在长期上犯大错误。

民主制度好还是专制制度好？我同意丘吉尔的观点，民主制度并不是什么好的制度。但是我们的社会在运行的过程中是要选择一种决策方式的，于是我们不停地尝试各种决策制度，君主制、贵族制、民主制，最后发现民主制度是现实可行的——民主制度是一种无奈的选择（这是民主的真正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