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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术文学之争的历史前提与社会背景

时间:2022-08-2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中国传统文化是以儒家学说为根基和核心的。以文取士必然削弱了经学的影响,有悖于中国尊儒的传统,也影响了一些善于经学拙于文辞的人的仕途,因此也必然出现选举取士中的经术与文学之争。唐代以文取士并导致经术文学之争,有其历史前提和一定的社会政治文化背景。儒家经学如此衰弱,难怪正统的儒学卫道之士要一再疾呼提倡经术了。然而,唐代许多皇帝不仅注重经术,却也相当爱尚文学,有的甚至到了重文学而忽视经术的地步。

中国传统文化是以儒家学说为根基和核心的。历代统治者都将儒学作为维护统治秩序的理论依据,奉儒学为经典,尊孔子为圣人。因此,历代多以儒学经术作为选举取士的标准,只有南北朝和唐代以文学为主要取士条件。而在实行科举制的1300年中,唯有唐代主要以文学诗赋取士,北宋中叶以后,虽然有时偏重诗赋,但总体而言,科举考试还是以经义为主,或经术与文学并重,故唐代以文取士是颇为独特的。当然,我们所说唐代以文取士仅是相对而言,韩愈说“文以载道”,道即尧舜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实质上“文”固亦离不开儒家经典的范畴,只是与其他朝代比较,大体上还是可以说唐代以文为主取士。

“国家代天下以文明,奖多士以文章”,“国家以文德应天,以文教牧人,以文行选士,以文学取士:二百余载,焕乎文章”[68];“今则仕由文学,著官至清显”,“当今由文学求用”[69],此类说法,在唐人文集中触目皆是。以文取士必然削弱了经学的影响,有悖于中国尊儒的传统,也影响了一些善于经学拙于文辞的人的仕途,因此也必然出现选举取士中的经术与文学之争。唐代以文取士并导致经术文学之争,有其历史前提和一定的社会政治文化背景。

首先,受魏晋南北朝以来重文风尚的影响。

两汉独尊儒术,东汉更是以经术取士。魏晋以后,情况起了变化,“魏之三祖,更尚文词,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虫之小艺。下之从上,有同影响,竞骋文华,遂成风俗。江左齐、梁,其弊弥甚,贵贱贤愚,唯务吟咏。遂复遗理存异,寻虚逐微,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据兹擢士。禄利之路既开,爱尚之情愈笃”。到了隋代,文帝时曾“屏黜轻浮,遏止华伪。自非怀经抱质,志道依仁,不得引预缙绅,参厕缨冕。开皇四年,普诏天下,公私文翰,并宜实录。”尽管如此,但“外州远县,仍踵弊风,选吏举人,未遵典则。至有宗党称孝,乡曲归仁,学必典谟,交不苟合,则摈落私门,不加收齿;其学不稽古,逐俗随时,作轻薄之篇章,结朋党而求誉,则选充吏职,举送天朝”[70]。“炀帝又变前法,置进士等科,故后生复相仿效,皆以浮虚为贵”[71]。唐代承前朝之遗风,“设科待士,较文取人”[72]。不仅进士科侧重文辞,而且铨选考试也注重文辞。文官铨选标准身言书判中的判,要求文理优长,往往还讲求辞藻华美[73],故又称为“花判”或“章判”[74]。当时科举和铨选注重文词,是有其历史渊源的。

其次,儒家学说在唐代未取得独尊的地位。

魏晋以后,随着佛教势力的扩大和道教的兴起,汉代儒家学说一统天下被分解为三教争雄的格局,有时佛教和道教的势力还凌驾于儒教之上,隋代就曾出现“民间佛经多于六经数十百倍”[75]的情况。北周武帝时曾集百僚、道士、沙门等讨论释、老义理,唐代统治者奉行尊道、崇儒、礼佛的兼容并包的文教政策,倡导所谓三教归一,许多皇帝更是热衷于延请三家学者大师至宫廷展开争辩,“三元六学,博辩闳大,精义具举,宸心乃愉”[76]。《白居易集》卷六八《三教论衡》还详细记录了太和元年十月皇帝降诞日,在麟德殿御前三教讲论的实况。

三教论衡并不能维持三教均衡,唐代儒教不仅无法达到独尊的地位,而且有时在皇帝礼佛或尊道和民间风气的影响下,儒学的基本处境还受到挑战和冲击。《沈下贤文集》卷九《送洪逊师序》说:自佛行中国以来,“儒道少衰,不能与之等矣。”与两汉和宋以后各朝相比,唐代儒家经学总体而言是较为衰弱的,经学大师地位也不够崇高。《旧唐书》卷一○二《列传第五十二》后论说:马怀素、元行冲遇玄宗“隆师资之礼,儒者之荣,可谓际会矣……然而(刘)子玄郁结于当年,(元)行冲彷徨于极笔,官不过俗吏,宠不逮常才,非过使然,盖此道非趋时之具也,其穷也宜哉”!“此道非趋时之具”,取士注重的是文学,说明唐代儒家经学在士人进身中的作用何等弱小。《新唐书·儒学传序》云,安史乱后,官府经籍化为灰烬,儒学式微,“自杨绾、郑馀庆、郑覃等以大儒辅政,议优学科,先经谊,黜进士,后文辞,亦弗能克也。文宗定五经,镵之石,张参等是正讹文,寥寥一二可纪”。儒家经学如此衰弱,难怪正统的儒学卫道之士要一再疾呼提倡经术了。

再次,最高统治者爱尚文学。

皇太子学习儒家经学是中国的一贯传统,唐代也不例外,“侍读者当以经术傅导太子,使知君臣父子之教”[77]。然而,唐代许多皇帝不仅注重经术,却也相当爱尚文学,有的甚至到了重文学而忽视经术的地步。唐太宗“经学文雅”[78],“锐意经籍”,“文皇帝解戎衣而开学校,饰贲帛而礼儒生,门罗吐凤之才,人擅握蛇之价。靡不发言为论,下笔成文,足以纬俗经邦,岂止雕章缛句”[79]。他也爱好文学,并善于吟诗作赋。高宗嗣位后,“薄于儒术,尤重文吏。于是醇日去,华竞日彰,犹火销膏而莫之觉也”[80]。龙朔元年,高宗命许敬宗、上官仪等人于文思殿博采古今文集,摘其英词丽句,以类相从,勒成五百卷,名曰“瑶山玉彩”,可见高宗重文之一斑。武则天也不太注重经学,在位期间学校曾有二十年左右处于颓废状态。她引文学之士元万顷、刘伟之等人为学士,密令参决,以分宰相之权,时人谓之为“北门学士”。当时儒者屡上言请创明堂,而武则天不听,却与这些“以文藻知名”的北门学士议其制[81]。玄宗则较留心经义,在东宫时曾“亲幸太学,大开讲论,学官生徒,各赐束帛。及即位,数诏州县及百官荐举经通之士。又置集贤院,招集学者校选,募儒士及博涉著实之流”[82]。但他也重文,并优礼善文的翰林学士。

肃宗、代宗“崇重儒术”[83],代宗更是着力振兴国子监,然而他还爱尚诗文,曾请王缙将其兄王维的文集送给他阅览。宪宗也好白居易诗篇,并因此而召白居易为翰林学士。敬宗则未尝向侍讲过问经义,很少延接儒生[84]。文宗好经义,尚儒术,用经术之士郑覃辅政,同时也喜欢文学,“每宰臣学士论政,必称才术文学之士,故当时多以文进,”自己还曾作诗给郑覃和李宗闵看[85]宣宗更是雅好诗赋文学,曾作诗有“金步摇”句,请温庭筠续对[86];还“特重科第”,“颇留心贡举”,曾于殿柱上自题曰“乡贡进士李道龙”[87],可见其对文学进士的酷爱程度。唐代许多皇帝爱尚文学,在选举取士中也实行以文学为重的标准,上行下效,有如影之随行,响之应声,不仅使经学相对被忽视,而且造成了重文的社会风气。

复次,贵重文学的社会风气。

“晋人尚旷好醉,唐人尚文好狎”[88]。崇尚文学、以能文为贵的社会风气在唐代颇为浓厚,唐代文学繁荣昌盛,诗歌尤为普及、优美,因而唐代被后人称为文学的时代,唐代的中国被称为诗的国度。中唐时独孤及说:“唐兴百三十余年,天下一家,朝廷尚文。”[89]由于朝廷尚文,并以文取士,因此朝野上下皆贵重文学,以不能文为耻。《全唐文》卷五二○梁肃《李公墓志铭》说:开元中,“士有不由文学而进者,谈者所耻”。《通典》卷一五也载沈既济说当时“五尺童子耻不言文墨焉”。柳宗元则说:“今之世言士者,先文章。文章,士之末也,然立言存乎其中,即末而操其本,可十七八,未易忽也。自古文士之多莫如今……然则文章未必为士之末,独采取何如耳!”[90]

由于朝野尚文,因此梁昭明太子所编《文选》在唐代流传广泛,李邕“以讲《文选》为业”,所注《文选》六十卷大行于时,曹宪、许淹、李善、公孙罗等人皆“以《文选》教授”,研究、传授、学习《文选》成为唐代时髦的学问,并取得了专门之学的地位,称为“《文选》学”[91]。由于朝野尚文,因此不仅文人墨客善于吟诗作赋,而且上至皇帝、公卿大臣大多能作诗,下至妾妇、牧童、妓女也往往能诵咏一些著名诗篇。尚文的社会风气既受以文取士的促进,反过来,这种风气磅礴郁积,又推动了选举以文取士的向前发展。“文章世上争开路”[92],客观上造成人们相对忽视对儒家经典的学习。“近代重文轻儒,或参与法律,儒道既丧,淳风大衰”[93]。所以,一些经术之士为了捍卫儒学的地位,进行经术文学之争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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