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国内媒介中的女性话语

二、当前国内媒介中的女性话语

“传媒既可以帮助提高女性的性别意识,使女性学会把握自己,又可能使其成为父权制的奴隶”,传媒的商业属性使其必然以社会中普遍存在的性别成见来求得大众认同,媒介对规范角色的描述常常内化为受众的一种社会期待,最终影响受众的性别认识和行为。社会中的性别成见由历史形成,其延续、改造或重塑在当前则是由大众媒介来具体完成的。因此,有必要将当前国内媒介中的女性表达作为《半边天》的生态环境来进行介绍。

1.妇联系统报刊

以《中国妇女报》为主要代表,注重维护女性权益,关注婚姻家庭的质量,并且时常有一些干预现实的维权实际行动,对女性和家庭问题有现实指导性。基于妇联与联合国妇女组织的密切联系,世妇会后,该报事实上成为女性研究、性别理论、中国妇女现状调查等活动的大本营,2000年下半年,该报就曾对男女退休年龄不平等导致女性权益受损进行了持续关注。与其他国家女性主义处于边缘不同,中国的女性主义研究有着一定的主流政治背景,甚至有相当多数的研究主体都隶属于主流体制(如妇女研究所),她们的立场、观点、倾向,与带有“自由知识分子”色彩的学院派女性主义研究者的立场、观点、倾向没有显著差异。

2.其他主流媒介

主要是各级党报及其系列报。这些报刊对于性别问题,存在着“有组织的沉默”,一般情况下能避免明显的歧视妇女的行为,主要原因是女性作为独立的性别个体,很少在这些媒介中出现。在对女性的报道中,对女性主义采取化约主义的态度,语焉不详,多强调女性社会发展意义,或是将女性作为国族进步的一个象征符号,把女性的行为(甚至是被压迫)“升华”为社会的、民族的、国家的、甚至人类的宏大话语,在这种“升华”中,女性本身的生存和发展意义被消除得了无痕迹。这类媒介越来越多地开始在女性或家庭版/刊中走商业化、时尚化路线,所建构的女性意识芜杂甚至充满裂隙。如对“当代烈女”的大肆炒作,在对女性经验的消费中,传递着牺牲女性、维护“社会道德”的陈腐价值观。

3.商业媒介

包括时尚类杂志和商业影视剧。由于占据较大市场份额,当前时尚杂志在相当大程度上,承担着对社会女性意识的建构,所建构的现代女性形象多数是衣着得体、举止文雅、漂亮迷人、感情成熟,经济来源稳定并且收入不菲,有良好的消费心理和浓厚的品牌意识,消费是她们的主要方式,情感是重要的生活内容。同时,时尚报刊在提供现代生活技巧,引导女性进行消费方面颇为尽力,“在取悦男性的同时,无形中使女性自身也以吸引男性为美,使她们陷入技术操作和男性视野的藩篱之中而不自知”,男权意识渗透其中,表现出将女性物化、性化、商品化倾向。此外,也展示了另一种女性生存状况：自信,自立,有较强的生存能力,自我意识比较突出。如果说男女都一样的主流意识形态话语,藉抹杀性别差异而使女性话语成为非必要的和无意义的话,那么时尚杂志的确起到了一定的颠覆作用。但这个潜在的颠覆本身又不断地被国家支持的经济改革翻转过来,再次变成对妇女的限制。“当性别歧视的事实以性别差异的名义而加以合理化时,妇女就会在服务于‘国家’现代化的议程的名义下,被遏止在她们‘天然的’位置上”。^[1]时尚报刊为女性套上消费枷锁的同时,也为她们提供了打破传统角色、行为和价值观的武器。相比之下,商业影视剧的性别意识更为陈腐,符合传统道德者往往能够得到幸福,破坏传统道德者自取灭亡。

4.电子媒介中的其他女性频道或节目

中央和省级电视台中,近半数从未开办过女性节目,开办过女性节目的电视台中,有半数诞生于1995年世妇会前后,不久先后停办,原因主要是制作上的困难和收视率低。

长沙女性频道1999年3月28日由原长沙有线电视一套改办,为首家以女性命名的专业频道,频道标举“用女人的眼光看世界,用世界的眼光看女人”(这也是一个颇为时尚而含混的大叙事,将女人从世界中分离出来,是否意味着世界是男人的?)。自办栏目包括《女性关注》、《性不性》、《文化风尘》、《三个女人一台戏》等。《三个女人一台戏》的主要任务是为炒作正在播放的电视剧而服务,话题选择必须从当晚黄金时段播放的两集电视剧中提炼,题材与现实的女人生活映照。如开播不久,电视剧时段播出《来来往往》,节目便每晚配合剧情,请三个女人“戏”说婚外恋等话题。《女性完全关注》为杂志型栏目,以“传递女性声音,反映女性需求,表现女性生活,关注女性问题”为宗旨,推出过两个母亲系列节目——“母亲危机”、“成功者的母亲”。《女性阅读》是“女人关心的时事、生活资讯节目”,主要从多媒体中摘编。1999年6月20日的节目就包括父亲节的由来、世界女足开赛、英国小王子安德鲁的婚礼、南非的儿童文化中心、老鼠怕女人、卡通女人行天下等五花八门的内容。《性不性》反映两性生活中的问题,引导人们健康的性意识,提高性生活质量,由影视公司制作。该频道还曾与全国妇联合办《女人·女人》专栏,“探究女性素质,展示特色女人丰富经历”,先后策划过四个系列节目：思想的女人、劳动的女人、从政的女人、时尚的女人。此外,还设有《经典剧场》、《姐妹剧场》、《偶像剧场》、《下午茶剧场》、《Women影院》等影视剧时段,引进节目包括台湾搞笑谈话专栏《非常关系》,搞笑游戏节目《非常游戏》等。女人的视野基本被设定在轻松、时尚、消费的生活内容之中。

以下是2001年1月29日的长沙女性频道节目表：

9∶00　　 《晨曲》

9∶06　　 《跟着女性频道做》

9∶20　　 《水浒》(29、30)

12∶00　　《真情档案》

12∶30　　《文化风尘》

12∶50　　《经典剧场》

　　　　　《封神榜》(24)

13∶40　　《姐妹剧场》

　　　　　《千秋家国梦》(4)

15∶00　　《搏力大冲击》

16∶10　　《国家地理杂志》

17∶50　　《蓝猫淘气三千问》

18∶20　　《成长PARTY》

18∶40　　《经典剧场》

　　　　　《封神榜》(25)

19∶33　　《姐妹剧场》

　　　　　《千秋家国梦》(5)

20∶30　　《女性关注》

20∶50　　《发现啦》/《心动258》/《健康新主张》

21∶30　　《Woman影院》

23∶00　　《女性关注》

23∶20　　《发现啦》/《心动》

23∶58　　《健康新主张》(重)

从节目设置看,既有较为积极的弘扬女性意识的节目,又有商业性考虑,频道所标举的女性追求与实际的利益追求,存在清晰可见的矛盾。

2001年3月,苏州女性频道成立,频道所标举的宗旨不能不令女性主义者和社会学者乍喜：展示女性风采、倡导女性新知、提供女性需要的信息……然而栏目名称设置却透露出强烈的消费性：时尚女人(介绍白领女性的生活)、非常女人(得到社会或主流肯定的女人)、美丽女人、当家女人、女人物语(购物节目)、情感女人。

发表在《中国广播电视学刊》上的一篇文章,就经营妇女频道的“心得”谈到：“妇女儿童频道不能针对所有妇女儿童,而应针对(1)最能接受社会消费潮流的；(2)最有消费渴望的；(3)在家庭消费中占主导地位的；(4)对儿童消费有决定权的；(5)承受家庭繁琐事务、社会压力最大的……她们渴望关爱、体贴,只要能给她们一点满足,就会被吸引”,作者开出的使上述女性满意的药方是：整点报价、打折信息、健美价、旅游价、美容价、瓜菜价、彩票中奖号码等,还倡议成立太太俱乐部,组织观众群享受各种消费优惠服务。这些策略作为国营电视台的经验总结,发表在核心学术期刊上,症候性十分明显。

山东卫视的女性栏目《女性新概念》代表的是另一种类型的女性节目,节目宣称“关注现代女性,报道流行时尚,为您讲述最前沿的女人故事,打开最新潮的女人手册”,节目所选择的报道对象为我们界定了“最前沿、最新潮”女人的含义：舞蹈家、享受成功的女人、空间设计师、服装设计师、追梦的女人、服装设计师。这类节目一般能够避免将女性作为商品消费对象的做法,但“时尚”、“精致”的追求往往使它们难脱将女性形象作为消费对象的窠臼。

近两年女性节目、女性频道的兴起,浅层次上是女性意识的觉醒和女性社会地位提高的表征；深层次上,反映了频道资源的占有者和广告商开始挖掘女性节目/女性生活的商业潜质。时尚女性节目对传统的反叛是权宜性的,是姿态性的,也是暂时的,是用以迎合主流男权社会的一种手段。这些女性节目/频道的开辟是女性空间占有上的胜利,抑或是使女性落入一个更深的陷阱?

5.网站

大量新闻网站和一些以女性网站命名的商业网站,仍然将女性作为被窥视的对象。女性被拐卖的特殊遭遇、女性犯罪等供男性消费的新闻,强化了对女性的剥削,鲜明的消费主义倾向误导了女性的发展。新浪网作为合法的、浏览率最高的综合网站,“安全级别”可以说是最高的,其两性频道“男人女人”开设的栏目有情感、两性、新婚、都市生活、时尚、星座、明星等。以2000年5月24日的首页为例,“今日焦点”为《当爱已成呼吸》(简介：“你在海边给我那冰凉不人道的吻给了我感冒和肺病,害得我一段时间内,不能吻任何人”),“推荐专题”包括：《365天看一生》、《男人的诺言是什么》、《贫穷的爱要不要》、《当爱已成往事》、《同性恋的是是非非》、《遭遇恶意性骚扰》等,“精品库”包括《你曾让我如此心动》、《男人的爱情女人不懂》、《简单又自私的活着》等,这些内容在给予女性“男女平等”(如一夜情同时指涉男性与女性,甚至在很多时候,痴情男负心女的组合要多于痴情女负心汉的传统组合,女性似乎一度占了“上风”)的同时,让女性满足于想象性的“胜利”之中,“解放”的使命被彻底放逐。

从整体上来说,传媒在社会文化中扮演的是维护既有性别统治秩序、掩盖两性世界既存的不平等关系、麻痹和弱化女性的性别文化批判力,以使现存男性中心的文化和社会统治更为坚固和合理的角色,作为国家级电视台中唯一的女性节目,《半边天》应当作怎样的女性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