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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画之民族特色

时间:2022-05-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中国画之民族特色中国画之民族特色[1]太古无法,太朴不散,太朴一散而法立矣。——石涛中国画有浓郁的民族色彩,它把人带进一个落英缤纷的神秘、宁静而和谐的精神世界。一道与艺为一体中国画是在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的直接影响和哺育下生成发展的。哲学上的天人合一观念深入中国画的神髓。“审一画之来去,达众画之范围”,从而一画上升到天人合一的理论高度,艺术观与道观合二而一。不了解中国画的画道难以深入欣赏中国画。

中国画之民族特色

中国画之民族特色[1]

太古无法,太朴不散,太朴一散而法立矣。法于何立?立于一画。

一画含万物于中。画受墨,墨受笔,笔受腕,腕受心。

——石涛

中国画有浓郁的民族色彩,它把人带进一个落英缤纷的神秘、宁静而和谐的精神世界。中国画有哪些民族特色?是怎样形成的?

道与艺为一体

中国画是在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的直接影响和哺育下生成发展的。哲学上的天人合一观念深入中国画的神髓。中国最古老的一部哲学典籍《周易》和哲学史上居重要地位的儒道两家,都持天人合一说。

《周易》包括经和传两个部分。经文部分完成于殷周之际,而创立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儒道两派都采用其中思想,可谓《周易》对儒道学说之影响。《周易》的传文部分非出于一时一人之手,大约完成于战国至汉初。传是经的注疏阐明,其中吸收儒道观点,可谓儒道对《周易》之影响。

天人合一说主张自然与人、天道与人道的和谐统一,人应该像天地一样有秩序地变化发展,造福造德。《周易》言:“易有太极(混沌元气),是生两仪(阴、阳),两仪生四象(春、夏、秋、冬),四象生八卦(象征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太极元气内含阴阳,“一阖(合)一辟(开)谓之变”。阴阳交感,万物资始资生。天地施人之德惠也,故“一阴一阳之谓道”(《系辞上》)。分言之,天道、地道、人道为三。“天之道曰阴与阳”(天以阴阳对立而迭运为常则),“地之道曰柔与刚”(地以刚柔对立而相推为常则),“人之道曰仁与义”(人事以仁义对立而相济为常则)。(《说卦传》)合言之,唯一阴一阳而已。人赖天地生活,人以仁义与天地相通,无往不复为变化之则,是以天人合一。

魏晋之际,儒道两家相异中有互补,并各按需要接纳佛理。宋明理学融合儒道释而发展成新的系统。儒道对道的内涵解释不同,孔孟以仁义为道的核心,老庄以法自然为道的宗旨,而两派在天人合一说上见解却是一致的。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论语·阳货》)“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论语·泰伯》)孟子说:“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孟子·离娄》)“尽其心者,知其性者;知其性,则知天矣。”(《孟子·尽心上》)通过养性,集义而生的浩然之气,可与天地合流。孔孟讲的这些都是天人合一的道理。天地有生有变,变而有则,人事亦如天地。人的性德受于天,天的性德存于人心,天为人格的表率。这是以人生看待自然,把人伦道德说成天道,岂非人道、天道一以贯之。老子说:“道生一(浑然未分的统一体),一生二(天地),二生三(阴、阳、盅气),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下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的变化规律是,无中含有,有中含无,有无对待。“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微有);常有,欲以观其微(微无)。”“孔德之容(大德之人的仪容),唯道之从。”(《老子·上篇》)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返其性情而复其初”(《庄子·缮性》)以及“解衣盘礴”(《庄子·田子方》),讲的也是天人合一的道理。现实中人道与天道不相统一,但只要无为而顺其自然,人的精神不为物役,自由解脱,返璞归真,人与自然,人道与天道即可合为一体。这是从自然观人生,道泛在一切。

天人合一说,是中国古代艺术家追求的人生理想境界,是他们的道观,也是他们的艺术观。在此境界里,人们的精神自由坦然,生命得到满足安慰。“诗者,天地之心。”(《诗纬》)“乐与天地同和。”(《乐记》)“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泳乎我也。”(《石涛画语录》)这些论艺之谈都表明,中国古代宇宙观和审美观的统一。

清代杰出的画家石涛在其《画语录》里提出一画论,力主借古开今,变法创新,是在吸取前人画学精华的基础上对道与艺为一说的总结。唐代张彦远论书画用笔同法,说陆探微作一笔画像草书的体势,气脉相通,“连绵不断”。宋代郭若虚论一笔画,说“自始至终,笔有朝揖,连绵相属,气脉不断”,皆未超出笔断气连的意思。石涛不限于此。他认为,一画既是绘画整体,同时又是一条线,一画能变万画,万画归一画。变与归,指万画不离一画的精神,一画统辖万画。一画不仅是笔断虚连,以气以意以势相连为整体,也是笔迹的实连为整体。像书法里“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孙过庭书谱》),为首之字,其落笔的字形、结构、气势、意志制约通篇之字。又像音乐的“审一以定和”,一锤定音。“一画落纸,众画随之”,众画的起止、速度、压力、趋向、曲直、方圆、刚柔、虚实、疏密、浓淡、交错、呼应、映衬等变化,都以一画为准则,为归宿。一画统一主客体,以主体为主导。“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夫画者,从于心者也”;一画“能贯山川之形神”,以神为主;一画融合生活与笔墨,心与迹,意在笔先。“笔非生活不神”,“盖以运夫墨,非墨运也,操夫笔,非笔操也”;一画沟通有限与无限,和谐呈现。一画“辟混沌”,“在于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下决出生活,尺幅上换去毛骨,混沌里放出光明”。“审一画之来去,达众画之范围”,从而一画上升到天人合一的理论高度,艺术观与道观合二而一。于是,一画就成为画道绘画的大理大法了。不了解中国画的画道难以深入欣赏中国画。这是我们分析石涛的一画论的缘由。

《庄子》有篇寓言说:“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莲蓬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齐物》)人与蝴蝶虽为二,实为一,我化为蝴蝶,蝴蝶化为我,因为我和蝴蝶皆为道所生,物化不过是道的具体表现而已。我们若把化蝶的寓意当作艺术创作现象看待,倒是颇有启发。物我同一是创作里诸多关系之中的首要者。没有我与物、情与景的主客观交融,也就无其他。物化为我,物就有了生命,有了活力,有了气息,有了一切属于我的心灵的东西。我化为物,就能神与物游,意参造化,追虚补微,与天地同体。经过我与物化,生活中的实象、实境变为虚象、虚境,我的思想感情则由虚变为实,这是艺术创作中主客体统一的独特之点。只有经历物我冥合的艺术想象、体验、了悟,达到天人浑全的最高艺术境界,才能孕育意象、意境,然后调动构图、笔墨、诗、书、印等一切艺术手段表现之。

意境、意象的孕育——外师造化,中得心源

中国画的意境、意象是在“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思想规范中孕育的。潘天寿解释“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有两段甚为精辟:“画中之形色,孕育于自然之形色;然画中之形色,又非自然之形色。”“故画之贵乎师造化、师自然者,不过假自然之形相耳。无此形相不足以语画,然画之至极则终在心源。”诗论所说的感物生情,因情造文,道理同此。

天人合一在绘画上体现为多种多样的诗情画境。清人黄钺仿唐司空图《诗品》作《画品》,分出沉雄、苍润、奇辟、浑圆、淡远、荒寒、空灵、明净、冲和、韶秀等二十四种意境风格。从刚与柔糅合相参变异而来的意境风格当不止于此。意境的不同风格即是意态的不同表现。至于意境格调的雅俗高低,则又系乎画家的人品和文化艺术修养。心境与物境相结合是意境产生的条件,而意境的创造需要意象的组织配合。

(一)

意象的形神兼备

表现宇宙人生变幻的大流,表现与其相沉浮的心之深境,必须创造形神兼备的意象。意象的形是外在形态,意象的神,指主客体统一的神。就主体说,神是有生命活力的性,包括人品、知、情、意、趣、审美理想等。被描写的对象动植、山川等万物的神,即物之性。五代荆浩论画松说“有画如飞龙蟠虬,狂生枝叶者,非松之气韵也”,是松之形。“枉而不曲”,是松之性。借松之性象征“君子之德风”,则是物我统一的神了。《宣和画谱》论画花卉竹木翎毛。言之更详:“故花之于牡丹芍药,禽之于鸾凤孔翠,必使之富贵;而松竹梅菊,鸥鹭雁鹜,必见之幽闲。至于鹤之轩昂,鹰隼之击搏,杨柳梧桐之扶疏风流,乔松古柏之岁寒磊落,展张于图绘,有以兴起人之意者,率能夺造化而移精神遐想若登临览物之有得也。”其说法代表了从春秋孔子以来人们赋予这些自然物的传统的精神美。

中国画关于形神关系的论辩,大体上经历了如下的演变过程:从最早重形似,发展到以形传神,以神求形似;从表现客体对象的神为主发展到表现主客体结合的神。战国时期《韩非子》一书所记载的画狗马难,画鬼魅易,是重写形的最早论说。西汉《淮南子》首次突破了主形似的观念:“画西施之面,美而不可悦,规孟贲之目,大而不可畏,君形者亡焉。”(君形,指生气。美人西施的外形画得虽漂亮,缺少神气就不可爱。勇士孟贲的眼睛画得虽大,不能传神就不使人生畏。)这段话含有形与神的对立统一而以神为主的意思。东晋顾恺之的“以形写神”,南朝谢赫的“气韵生动”,明确提出形神兼备之理。当时所说的神,多指人物对象的客体的神,后来的论画者逐渐扩大范围,认为凡物皆有神。南朝宗炳的“含道映物”,唐张彦远的“以气韵求其画,则形似在其间矣”,可谓在形神兼备说中露出以神求形似的萌芽。北宋苏轼说的“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及他评文同画竹“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元倪云林说的“余之竹聊以写胸中逸气耳,岂复较其似与非,叶之繁与疏,枝之斜与直哉”;明徐渭画牡丹“以泼墨为之,虽有生意,多不是此花真面目。盖余本窭人,性与梅竹宜,至荣华富丽,风若马牛弗相似也”;清石涛说的“不似之似似之”。都是主张尚神似、重主体之神,借物以写心。先秦以来艺术形象的形神关系的演进脉络,大致如此。

(二)

意象的虚幻性

以神求形所得的形神兼备的意象必然是虚幻的。庄子称虚幻的意象为象罔。吕惠卿注象罔:“象则非无,罔则非有,不皦不昧,玄珠(比喻真理)之所以得也。”这是指同真实的物象比较,意象所显示的非无非有、不明不暗、似与不似的虚幻状态。画为心源之文,参差的群籁无非要适我,如实地复制现实,何能表达我的心灵!必须将事物的真实形态敲碎,遗其全貌,存留局部,移花接木,真真假假,经过取一舍万,达到以一当十,这样物我为一的意象,与真实形态相较,自然在似与不似之间了。明唐志契说:“盖近处山石之苔,细生丛木,或杂草丛生,至于高处大山上之苔,则松耶柏耶,未可知。”清人恽南田也说:“苔为草痕石迹,或亦非石非草。”点苔原为求画面通体皆灵的效果,何必辨究是草痕还是石迹,是松还是柏,取其意气所到可也。相传苏东坡用朱色画竹,引起时人的惊讶。颜色乃物之形表,绿色、墨色、朱色,无关紧要,写竹传神达情即为上乘。传神的意象的虚幻性何止于表现为朱竹墨荷,进入创作过程中的感觉、知觉、想象,都要虚幻化。物的真相没有轮廓,而在以线为主要表现手段的中国画家的心目中,意象是有轮廓有骨相的。物的实相其形体内是没有空间的,画家笔下的荷叶、果实、树干、鸟身、石头,却处处有空白。在画家的感受中,空白是形象的生命力所在。形神兼备的意象,还要由物质到艺术形态的气质转化。如烟、云、水、草这类轻质之物入画,要变为凝重、质朴,亦如冰冷坚硬的石头雕刻菩萨像,会心微笑,端丽温和,石头失去了本性,变为艺术的虚幻性。中国画的明暗光感,一般说不由光源决定,也是虚幻的构成。本来叶比花吸收光多,其色深暗,画家却感知花比叶明亮,因为花是传神的主要部分,故有时浓墨绘花,淡墨染叶。自然景物天水相连之处是有界痕的,虽说天水一色,毕竟颜色不同。八大山人《鱼乐图》的大片空白,天水不分,因为在画家的意象里天水浑然无间,他失去了界限的感知。中国画可以将不同时间、不同空间的景物联系在一起描绘。王维作《袁安卧雪图》,雪景中出现芭蕉,意参造化,此虚幻处自生清逸的妙境。以上所述都是以神取形所产生的艺术形象的虚幻化。此外,为了艺术形象服从形式美而变形虚化,也比比皆是,写兰叶的“女”字形,写竹叶的“个”字形,都与物象的原有形态有别,是艺术形式美的法则创造的。

(三)

意象的虚实相生、动静相依

前面从意象与真实物象相比,就其性质谈虚幻性。这里说的虚实,系指画面上有画处(实)与无画处(虚)两种艺术形象。

意象的虚实相生相变之理,即虚中有实,虚而不空,实中有虚,实而不塞。画面上的空白,虚中有物,此物是眼睛看不到从想象而得的。鸟飞翔处空白为天,山峦空白处为云,画面不作水纹,鱼跃处有波涛,所以说虚中有实,虚而不空。虚由实生,无实便无虚,“真景清而空景现”。从实象的情态、趋势,即知空白形象含意。马远《寒江独钓图》以舟和钓翁的姿态动势,表现烟波浩茫的江水。虽说无实即无虚,可是实处之妙皆由虚处而生,“无画处皆成妙境”,虚处给人留的想象活动余地更多,虚处也起深化和藏景的作用,给人以含蓄美的享受。

实中有虚,是指有画处形象内部的空白,天地间的气和光,笼罩万物而无迹,画上的空白,就是气和光流转的通道,一旦通道堵塞,意象、意境便失去气韵空灵,变为板滞之物。

静动在中国画上也是相反相济的。“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庄子·天道》)“阳非孤阳,阴非寡阴,相函而成质乃不失其和而久安。”(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参两篇》)静态的中国画并不静,其中寓藏着蓬勃生机。山川起伏奔腾,花鸟草木临风承露,带雨迎曦。山水、花鸟画的意境求静,意象求动,这是静中有动,动而显静,可以说中国画的静美是灵动和静穆的统一。

作画表现静动结合的方法很多,常见的是不同形象的对照。水动山静,树动石静,鸟动花静,人动物静。还有从变化中描写形象。山川为天地之形势,山川的纵横吞吐的节奏、山川的风雨晦明气象,是动的方面;山川的潜伏、山川的阴阳浓淡的凝神,是静的方面,山川亦动亦静。突破画幅四边四角限制的收放法,也是表现动静的。水流画外,花枝出幅,是谓放。放使画外有画,气势外延,情意深远。收是指从幅外引入画内的形象,折枝回转。画内落叶飘零,起气势内敛、凝神系情的作用,也是收。

在画面上直接把握静动转化的极点。静极生动,动极致静,其妙用无穷。这是太极图上阴阳两个极点的思想在绘画上的运用。黄宾虹认为这两个极点是“绘画上的秘要所在”。掌握好静动极点,不仅可收静动强烈对比的效果,而且由于两个极点是起点也是归宿,能够展现生化发展的无限活力。八大山人作花鸟运用静动极点甚为巧妙。他画的睡鸟、伏猫、直线形的鱼表现静极。栖神幽遐深沉的静观,正是宗炳所谓的“澄怀观道”的精神状态。苏轼所谓的“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八大山人笔下的冲天而上的荷茎、荷花(《荷花翠鸟图》)、枯木、古藤,表现出动极的升腾之势,有动方能显静。而悬崖、尖角石的旋即变化的不稳定感,也是动极致静。

置陈布势与散点透视

中国画构图的基本法则是在变化中求统一,以整体的气象、意致为上。中国画构图中富有民族特色的是布势、布虚和散点透视。

顾恺之论画首次提出置陈布势,后经文人画的创作和理论予以发展丰富,将布势推到首要地位。“得势则随意经营,一隅皆是;失势则尽心收拾,满幅皆非。”何谓势?“势也者,往来顺逆而已。”势即气的来往走向。势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居于何处?“发端混仑,逐渐破碎,收拾破碎,复为混仑。”混仑,指龙脉。龙脉为气势的源头,亦为气势的归宿。所说“逐渐破碎,收拾破碎”,指的是一开一合。开合即势的居所。势的“往来顺逆之间即开合之所寓也”。董其昌论画山水说:“古人运大轴(轴画),只三四大分合,所以成章。虽其中细碎处甚多,要以取势为主。”开合中的象,因势定形,形生势成。“画花卉全以得势为主。枝得势,虽萦纡高下,气脉仍是贯串。花得势,虽参差向背不同,而各自条畅,不去常理。叶得势,虽疏密交错而不紊乱。”“至于点缀蜂蝶草虫,寻艳采香,绿枝坠叶,全在想其形势之可安。”形象的取势与动联系最为密切。人物的目光、表情、动作,山石的倾斜,烟岚云霭的浮动,树木的伸展,鸟飞鱼跃,动姿横生,得势传情,是谓情势。

开合(起、承、转、合)气势要连贯。起势要旺,结势要有力。峰回路转,花枝曲折,有承即须有转,无转则少变化。转折处或藏或露,别是一番境界。一幅大画有大开合与几个分合相配合,二者是主客关系。大开合的趋势是骨干,分开合的趋势可稍有变异,然须服从大开合的方向,才能层次井然。

取势与虚实疏密的处理得当与否,也极为紧要。郭熙论画说:“山欲高,尽出之则不高,烟霞锁其腰则高矣。水欲远,尽出之则不远,掩映断其脉则远矣。”这是指虚实与取势的关联。疏密的排比与交叉也与取势有关。平行线的排比,太疏则板,气势出不来。作花卉若主枝与副枝成十字形的交叉则不顺势。总之,布势要旺,要畅,要有变化,要有连贯,形成生动而有节奏的整体。

布虚即布置空白,是老子的“知白守黑”和庄子的“虚室生白”之理在艺术上的应用。从画理上讲,布虚即摆实,摆实即布虚,虚实相生相成。在虚实的处理上,布虚难于布实。虚布不好,直接影响实,容易出现景物充塞满幅。故首先要分割空间,也就是石涛说的“朴散”,确定好各个空间的大小、深度与其虚实,使形象各得其所,然后再把分割空间结成整体。

空间组合在中国画构图中是有讲究的,圆形、三角形、方形、之字形是其基本要素。圆形有凝练、含蓄、雄浑的特点;三角形,尤其是不等边三角形,可以活跃画面,空灵变化于景外;方形取锋芒扩展之势;之字形有曲折变化之妙。战国帛画《龙凤人物图》,下面是正三角形,上面是反三角形。正反两个三角形交错,既稳定又不稳定,有变化平衡的效果。八大山人善用圆形,潘天寿喜用方形,两人在构图上各尽方圆之妙。方形本不易内含,潘天寿力破难关。他晚年作画往往把方形巨石置于画面中央,水墨勾其轮廓,不多点苔,由实变虚,现出空灵之美,石的周围以荷之花、叶、野草等实象衬托之,气势雄厚,章法新颖。

联结空间,不是各个部分的空间的相加,而是气韵一体。部分之间断离,或以景物或以虚(题跋、印)接气联结,似离而实合。所说的布势中的龙脉,即指处理好通体之空白。“有势当宽阔者,窄狭之则气促而拘;有势当窄狭者,宽阔之则气懈而散。务使通体之空白毋迫促,毋散漫,毋过零星,毋过寂寥,毋重复排牙,则通体之空白,亦即通体之龙脉矣。”空白为无,称之虚灵,犹“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的大道。大道为无,无中有物有象,画面景物沉没于生气流动的太虚之中,是谓“无”中含“有”,“有”复归于“无”。这样亦虚亦实、虚灵而生动的境界,实乃大道之显映。

布虚还起以虚显实的妙用。中国戏曲、舞蹈少设背景,中国花鸟画绘于白纸上,“绘事后素”,鲜明衬托主体。中国画风格有明豁特色,素白起很大的作用。解决绘画的空间问题必须用透视法,尤其是表现自然美的山水画,没有透视关系,则无从“咫尺以瞻万里之遥”。透视分焦点透视(静透视)与散点透视(动透视)两种。散点透视的特点是假定性,灵活而全面。中国画构图主要用散点透视。宋代郭熙在其《林泉高致》中提出散点透视五种方法:一、高远法(仰透视),二、深远法(俯透视),三、平远法(平透视),四、步移透视(边走边看),五、面面观透视(四面观看)。前三种透视法称为“三远”。郭熙解释说:“自山下而仰山巅,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每远每异,所谓山形步步移也。每看每异,所谓山形面面看也。”他还谈到三远法与取势和意境之间的关系。如:“近山平视,布局俯视,远山矗立则取仰视,颇有气势。”“高远之色清明,深远之色重晦,平远之色有明有晦。高远之势突兀,深远之意重叠,平远之意冲融而缥缥渺渺。”

中国画的长卷,必用动透视,轴画也多用动透视,小方幅画(山水除外)可用静透视。中国画创作运用动透视有长久的历史传统。汉代画像石、画像砖的分区表现法,即为动透视立下基础。至晋顾恺之作《洛神赋图卷》用通景式构图,以景物联结各个部分的人物。五代顾闳中作《韩熙载夜宴图》,以环境的连续和主要人物的反复出现,破时空限制,将分散情节结合为一体。宋代张择端的风俗画长卷《清明上河图》,采取步步移的透视法,把从郊区到闹市数十里长的景物、人物剪入画境。像这类创作,舍去动透视是根本无法表现的。

反映自然美的山水、花鸟画,五代北宋以后,运用动透视构图技巧亦日益成熟。江南画家董源作山水多用平远法。《夏山图》近处的浅汀平滩与远处的峰峦出没、云雾显晦连成一片,幽深缥缈。写太湖风光的倪云林也是运用平远法。近景坡岸疏木,远景山头逶迤,中隔一水,境界空寂幽淡。写北方关陕景色的范宽,则用高远法透视,主峰耸立,气势雄奇。董、倪的天真平淡与范的雄奇,两种不同意境风格的山水画,都和取景状物的透视法有关。中国花鸟画一般取平视法处理形象。现代杰出的画家潘天寿作《新放》,荷叶出之仰视,气势开放,荷花出之俯视,纯洁静美,章法别致。

“以一管之笔拟太虚之体”的中国画,凭变化而丰富的意境美夺造化之功。为达此目的,画家将不同时空的景物、人物尽收一幅之中,从有限伸向无限,这就必须冲破焦点透视的束缚,把视野从狭窄的三角形内解放出来。中国画家以“俯仰自得,游心太玄”的精神看待大千世界,他们笔下的空间是有节奏地律动,散点透视正是以流动转折、上下往复的视线与之相适应。散点透视为中国画所独有,奥秘大抵在此。

诗、书、画、印合一

诗、书、画、印结合为艺术整体,是中国画的特质之一。此种面貌经历了由外在的联系到内在的相融,由部分的联系进而到整体的合一,是在中国画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逐渐形成的。大体而言,魏晋为其发端,两宋初具形态,元明清趋于全盛。

诗、书、画、印所以能分流而汇合,主要由两方面的因素决定,一是诗、书、画、印之间有内在联系,一是文人参与创作有促成的功绩。有的美术史家将中国绘画史划分为礼教化时期、宗教化时期、文学化时期,如是说,诗、书、画、印合一是文学化的表征。

书与画、印的关系最为密切,书、画、篆刻用笔同法。汉末蔡邕奉诏作《赤泉侯五代将相图》,并“为赞及书。邕书与赞,皆擅名于代,时称三美”。后世称诗、书、画、印为四绝,此时已初开三端。赞或写在画内或写在画外。赞是文不是诗,但其性质是文学与绘画的结合。即使后世所谓的诗,也包括文在内。蔡邕论书提出的“九势”以及他创造的飞白书体,影响书画深远。被推为书圣的王羲之,幼年受教于叔父王廙,也是书、画、文兼学并能。只是王羲之书名掩没画名,又无画迹传世,故人们很少知道他还是一位画家。与王羲之同代的顾恺之则画名掩盖了书名。《世说新语》载桓温“每请长康与羊欣论书画,竟夕忘倦”。顾恺之作画笔迹“紧劲联绵”,如“春蚕吐丝”,《女史箴图》上的顾自题楷书箴文,与其画笔都有重自然而气力内含的特点。张彦远分析六朝至唐的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吴道子四大家的艺术,得出“书画用笔同法”的结论,“故工画者多善书”。吴道子曾在长安、洛阳一带的寺庙作壁画三百余幅,均亲笔题记。壁画虽早已化尘,书画间的因缘却可佐证。吴道子“行笔磊落挥霍如莼菜条,圆润折美”。就传为他作的《送子天王图》来看,“圆润折美”流动如生的线描,与草书的韵律节奏无不契合。元赵孟img75再次论述书画用笔同法之理:“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清人王石谷认为士人画“只一写字尽之”,说得并不过分。事实上文人画不是画出来的,而是写出来的。古代论书所作的种种比喻“如屋漏痕”,“如锥画沙”,“如虫蚀木”,“如印印泥”等等,既是书理,也是画理。

中国画十分讲究款书,少则数字仅记作者姓名,多则数十字至数百字,或诗或文,都离不开一笔字。唐宋画,尤其是画师画,书款很少。有的仅书姓名,有的在姓名之前冠一臣字,字迹工整,往往写在不显眼的地方。大部分是连姓名也不写的。后世的研究者认为,有些画家因顾虑字欠佳有损画之美,所以无款。元以后情况大变。“经营位置”(谢赫“六法”之一),所经营者,不再限于纯形象,题跋、用印为章法布局的部分。沈周《夜坐图》将画幅的一半作题写,洋洋洒洒足数百言。郑板桥于条幅上作竹石,修竹、耸石、竖题,画与题配合,气势清拔。有时他还将题跋写在竹竿之间,疏疏落落,参差不齐,较沈周更饶有奇趣。

纳入绘画章法布局的题跋,以变化、谐调为美。清人郑绩谈题跋,说:“断不可平齐四方,刻板窒碍。”清朝乾隆皇帝一生作诗以万计,无一首能传诵入口。他将清宫收藏的古画名迹几乎遍题不遗,题诗无诗味,形状总是长方块,实在是佛头着粪。

由于题跋的基础是书画用笔同法,故书画风格容易谐调。中国画用笔不外工笔与写意两大类,工笔宜楷书题,意笔宜行书或草书题。宋徽宗赵佶作工笔花鸟,勾勒填彩,书款用“瘦金体”,如《芙蓉锦鸡图》。工笔也可篆书题。篆书适应性较大,唐代的篆书题额石碑,不论碑文是何书体,篆书都显得大方美观。徐青藤作花卉笔墨如挟风雨,草书题跋始能匹配,助势助气。石涛有时用隶字题意笔山水,于背常规中翻出新趣。

印在周朝就有了。秦汉印有很高的艺术价值,气象浑厚,天然无琢。印章原为征信之物,先秦以来长期如此。唐宋之世,书画鉴藏发达,印章为鉴赏而用,由此进入艺域。宋以前治印,书与刻分家,金属牙角等印材坚硬,文人只能握笔落墨,不能捉刀而刻。元末画家王冕以石作印,此后篆刻发展迅速,至明中叶达到全盛时期。明代四大画家之一的文徵明,是诗、书、画、印的全才。他的儿子文彭在篆刻史上承前启后,鼎鼎大名。明清涌现出许多篆刻大家和流派。“四绝”成为文人画创作追求的理想。

治印的基础是书法。无书法尤其是篆书的学问和功力,难以成为真正的篆刻家。篆刻的用笔及“分朱布白”与在纸上作篆书同道,而且是寸内之地天马行空,难度较大。文徵明的细笔山水及其篆刻,均以秀润称著。程邃的枯笔渴墨山水及其篆刻,均以苍莽为特色。画与印风格的自然统一,说明书、画、篆刻三者的同道同法。题跋与印章在中国画里的功能,从形式美的角度讲,有调节平衡、对照虚实、映衬形象等作用。八大山人作小幅画,形象常常偏于一侧。如果画面仅仅这样,观者在视觉上就有失去平衡的感觉,在形象的另一侧或书款或加盖一方印章,效果马上就不同了。我们还看到,尽管八大山人将水墨渲染的表现力发挥到了极致,墨分五彩,但仍觉得画面上黑、白、灰的色调中少点东西,加盖朱红印章之后,顿然醒目豁亮,单纯而丰富了。李可染作山水《杏花春雨江南》,一色用淡墨写款,湿晕的水分气同画面上的雨景韵味天成。潘天寿作焦墨山水,利用错觉幻觉变题款为形象,化文字为天幕,妙不可言。

画上用印,除有形式美方面的作用,还具有介绍画家经历和艺术思想等功能。当然承担这些任务单靠姓名章是不行的,必须有些闲章。八大山人有印文如僧鞋,表明他是个和尚。郑板桥印文“七品官耳”,纪其仕途生涯中的一段;“青藤门下走狗郑燮”,颂他仰慕的艺术家。齐白石印文“鲁班门下”是他对出身木工的自豪,“寂寞之道”是他从艺精神的自白,“痴思长绳系日”是他恋艺的自写。齐白石号“三百石印富翁”,如果将他的印文联结起来,对于了解他的艺术思想是大有裨益的。

诗、书、画、印合一的诗,也即题跋中写的内容。诗与画的关系,是由文与画的关系发展而来。画上题字最早见于汉代的画像石和墓室壁画:“孔子也”,“老子也”,“辟车伍伯”,“门下小史”。仅记姓氏和职务的“榜书”,至六朝仍有遗风,如南朝画像砖《竹林七贤》。这类文与画的结合,远不是诗、书、画、印合一中诗的含义。真正称得上诗的题款,是能补充、阐发、丰富、扩大画的意境的诗或文,哪怕是片言只语。总之,它是与画境相涉的文字。从古代表现自然美的山水诗和山水画的发展过程考察,诗与画的关系体现在二者都是以美的意境为其共性,诗画共具幽美的境界。后世人们经常谈的诗情画意,其最主要之点也在于此。像赵佶题于《芙蓉锦鸡图》上的那首说教诗,对画境并无增益。徐渭题《青藤书屋图》:“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一联题跋将画笔无法勾画的主人的不合时宜的情绪,用书笔诙谐生动地勾出来了。画不能言,文能言,以文之所长,补画之所短。金冬心与郑板桥是清代画家中最精于题跋者,他们的题跋有新鲜感。金冬心在《荷塘图》题自度曲:“荷花开了,银塘悄悄,新凉早,碧翅蜻蜓多少。六六水窗通,扇扇微风,记得那人同坐,纤手剥莲蓬。”作者画的是夏日的一段美好回忆,图中以写幽静的荷塘为主,人物只有一个凭栏的背影,无多少神情刻画,可是一经题跋则境界犹如电影追溯镜头,由眼前美景通向逝去的往事,被割断的时空连接融为一体。画面上原来只有一人,现在读者头脑中又增加了一倩影,那女子柔美的手还为图中的男子剥莲蓬。郑板桥数十年只画竹石兰花,就表现题材而言,没有金冬心的宽广,可是他经营的艺术天地并不狭窄,这得归功于他能充分发挥诗、书、画、印的艺术性能,尤其是题跋更为妙绝。他题画竹诗云:“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他不仅借题抒情写怀,还借题谈艺抒理。题《兰竹》云:“掀天揭地之文,震电惊雷之字,呵神骂鬼之谈,无古无今之画,固不在寻常蹊径中也,未画以前不立一格,既画以后不留一格。”表面看,题跋似乎与画的意境无涉,可是联系他的画,依然是景中语。他不以石伴竹兰,将兰竹植于众多岩石上,写兰之野性,章法、景象异于一般,这就是“无古无今之画”题跋的由来。齐白石的画,不论题诗或题文,都给人景外有意、画外有画的美的享受。一篮沾泥土的竹笋,旁边放一把镰刀。如果没有题跋,境界是静态的、狭小的。加上题诗“筠篮沾露挑新笋,炉火和烟煮甘茶。肯共主人风味薄,诸君小住看梨花。”于是读者可以联想到,在春雨喜人的季节,主人迎来了好友,急忙割回新笋待客,并希望朋友小住数日,大家一起共赏梨花。一首诗为画补充了多少内容,描述了多少情感,留下了多少憧憬。此画让我们想起“杏花春雨江南”、“雨打梨花深闭门”、“风雨故人来”等以诗境作画境的佳作神韵。

诗、书、画、印合一的中国画,无处不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的精英,有深厚艺术修养的画家始能参透诗、书、画、印的内涵,左右逢源,作有机无间的熔铸。

笔色墨

中国绘画的笔色墨,随着中国画从写实到写意的历史发展而演进。大略而言,先秦重色彩,以丹青为主兼施五彩。六朝重用笔,谢赫“六法”的第二法即骨法用笔。中唐北宋以后水墨为上,荆浩、关仝、董源、巨然的山水标志着由讲求色彩向水墨转变。

笔色墨凝合造化与心灵,以“追光摄影之笔,写通天尽人之际”。古人常说的“意在笔先”,“意足不求颜色似”,“气之氤氲于笔墨也”,都强调笔墨色为意境、气韵、形神所用。笔色墨正是在实现这一内在目的中显示出富有韵律的形式美。

笔为骨,墨为肉,色为饰,三者和谐为一体。“笔者墨之帅也,墨者笔之充也”,墨随笔运,笔墨相成。画求苍润,苍归笔力,润归墨彩,若笔力不足,墨失神彩,则气韵难以苍润。笔也支配色,布色的位置与分量,取决于线。墨与色互补相济,墨本身亦是色,水晕墨章达五色之效用。色墨得宜,则雅丽生彩。

笔的表现有线、点、面。线是中国画造像达意的基础,是画之骨,是画之间架。线条不是现实物象所固有,它是经过画家观察事物、融合情思创造出来的,故有生命力和艺术概括表现力。中国书画用笔同法,点画千变万化,笔情墨趣无穷。“存筋藏锋”的逆锋落笔,“无垂不缩,无往不复”的回锋收笔(即藏头护尾),二者运用“反者道之动”“相反相成”的辩证法化静为动。逆锋蓄势,为一切势之基始,逆锋气力内蕴,并有回互流转之势。行笔中的涩笔,疾而不速,行中有留,留而不滞,便生“屋漏痕”之意致,有“丰而不怯,实而不空”的中实之美。令人咀嚼回味。其他如笔断气连,以及虚实、疏密、曲直、刚柔、奇正等,与落、收、行笔法一样,都是相辅相成的,可以说,线条美皆体现阴阳变化之理。

中国画的线条,如疏密二体和各种各样的皴法、描法,都是形成作品风格的重要因素。密体如顾恺之,笔迹周密,连绵不绝。陈洪绶作人物画,亦多密体。一般说,密体用笔敛,拘于物象的表现,风格趋向遒媚。疏体如吴道子,“离披其点画”,“时见缺落”,笔不周而意周。疏体运笔奔放,纵横多姿,表露情感较为自由。“大乐必易”,繁缛之笔易冲淡内容。文人画家写“闲和严静,趣远之心”,故常以疏淡之笔出之,笔简意饶,寥寥数笔,若不经意,或生拙或天真,宋元的水墨写意作品,多此意趣。

中国画的皴法,如披麻皴、解索皴、雨点皴、云头皴以及斧劈皴等,都是在线条的基础上发展形成的。披麻与斧劈是最基本的风格相异的两大体系皴法。披麻皴为松秀的延绵平行的线条构成,运用中锋,行笔较舒缓,有圆、浑、暗的特点,给人宁静淡逸之感,“淡墨轻岚为一体”的董、巨山水,用的就是披麻皴。斧劈皴是由粗短的直线、断线构成,运用侧锋,行笔较快,剔、砍、削、刮,笔笔见方见棱角,有劲利、明快特点,给人激越锋利之感,以水墨苍劲称著的马、夏山水,用的就是斧劈皴。

中国最早谈色彩的古籍见于春秋时期的《论语》和《考工记》。孔子曰:“绘事后素。”认为有白色衬托,画的色彩更绚烂。《考工记》亦有类似见解:“凡画绘之事,后素功。”此外,还提出“五色相次”,即红、黄、蓝、白、黑五种原色配合对比,以及颜色的象征性。先秦至两汉,中国绘画是勾线平涂色,六朝始有浓淡变化。后来的画家有的喜用浓色,有的喜用淡色,由此形成求古厚的浓设色与求清雅的淡设色两大风格。山水画中,展子虔、李思训、赵伯驹、仇英等人的青绿山水属于浓设色,黄公望、沈周、石溪等人的浅绎山水属于淡设色。花鸟画中,黄筌及两宋画院作品多为浓设色,徐熙一派则为淡设色。近现代一些写意大家见于色易艳俗,墨易冷逸,主张以墨配色,墨与色对照,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等人深谙此理,精通此艺。

水墨渲淡,始于唐王维、张璪。同时代的张彦远概述:“运墨而五色具,谓之得意。”墨不再单纯为用笔而存在,墨也非丹青所能代替,墨可以写青山绿水、翠竹红葩,墨自身的特性被认识、被发挥出来了。墨法的创立,大大提高了中国画的表现力,为中国画增添了新的审美情趣。五代荆浩在其《笔法记》中单独谈到墨的作用:“墨者,高低晕淡,品物浅深,文质自然,似非因笔。”用墨之技在于表现物象的轻重、向背、明暗。荆浩认为唐画家中项容有墨无笔,吴道子有笔无墨,而王维“笔墨宛丽”,张璪“笔墨积微”,称得上笔墨兼备的画家。唐、宋、元写意画兴起,水墨法引起文人画家的浓厚兴趣,有人认为,画求虚和萧散,丹青或水墨可任其自然;有人以为,黑白配伍,意趣高雅质朴,“绚丽之极归于平淡也”。实际上,唐代中叶,丹青与水墨并行,宋、元时期水墨技法日臻完善,已在画坛上成为主流。

“元气淋漓障犹湿”,杜甫题画诗是对水墨画特点的最佳形容。总括墨法之理,不外浓、淡、干、湿之间相互为用的变化。几种重要的墨法,如焦墨法、积墨法、破墨法、泼墨法,皆取其变化中见华滋厚重。焦墨法若枯而润。据载,张璪画松“尝以手握双管,一时齐下,一为生枝,一为枯枝……生枝则润含春泽,枯枝则惨同秋色”。清人程邃(青溪)作山水枯笔为之,说者谓得张璪墨法干、润之遗意。积墨法,是墨干后再用墨,由淡而深,层层渍染,墨中有墨,墨气淋漓爽朗。宋米芾、米友仁作烟雨山水,用的就是积墨法,层次分明,处处虚灵。黄宾虹论积墨法说:“意在墨中求层次,表现山川浑然之气。”他的山水浑厚华滋,甚得力于积墨之妙。破墨法,是在落墨未干时,或以浓冲破淡,或以淡渗破浓,用此法作画,物象清晰,气韵生动。齐白石作花卉常用浓墨破淡墨。石涛画山水的拖泥带水皴,则将积墨与破墨结合运用。泼墨法有二说。一是指泼墨于绢素,然后以笔挥扫。据载,唐王墨(一作王洽)“凡欲画图幛,先饮,醺酣之后,即以墨泼。或笑或吟,脚蹙手抹,或挥或扫,或淡或浓,随其形状,为山为石,为云为水,应手适意,倏若造化,图出云霞,染成风雨,宛若神巧。”一是指用墨量大,明代徐青藤作花卉即用泼墨写意。由泼墨法启发而来的泼彩法,如张大千晚年所作山水则是运墨与运色的一种新创造。时代不断前进,中国画所讲求的道、性、艺的内涵也随之变化。今日的画家不再以儒家道家之道为道,但他们仍然以画表现新的人生哲理,以画的意蕴精深为艺术理想;今日的画家不再效法文人的清高孤傲、超然绝俗,但他们仍然于画中见境界格调,见性情。人品乎,气韵乎,意境乎,笔情墨趣乎,诗书画印乎,富有民族风神的中国画永放异彩!

【注释】

[1]《中国画之民族特色》至《话我画——花鸟画创作随笔》系克地作,共8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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