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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五

时间:2022-07-1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此据(元)詹道传《四书纂笺》及弘治本、三鱼堂本改。他日灵公问兵陈于孔子,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鸿,仰视之,色不在,孔子遂行,复如陈。是岁,鲁哀公三年,孔子年六十矣。方信而忽疑,盖其积学功至,而亦将有得也。然彼以行言,而此以知言也。“曾子领会夫子一贯之旨,发出忠恕,是从源头上面流下来;子贡是从下面推上去。”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五

卫灵公第十五

凡四十一章。【通考】勿轩熊氏曰:“此篇多记出处,前三章文公疑为在陈一时之言,余亦多记夫子言行与门人问答之辞。”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陈,去声。

陈,谓军师行音杭。【校记:音杭:四库本作“音抗”。此据(元)詹道传《四书纂笺》及弘治本、三鱼堂本改。】伍之列。俎豆,礼器。尹氏曰:“卫灵公,无道之君也,复扶又反。有志于战伐之事,故答以未学而去之。”《史记·世家》:孔子适卫,主蘧伯玉家。他日灵公问兵陈于孔子,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鸿,仰视之,色不在,孔子遂行,复如陈。是岁,鲁哀公三年,孔子年六十矣。问:“灵公问陈,而夫子遽行,何也?”朱子曰:“为国以礼,战陈之事,非人君所宜问也。况灵公无道,夫子固知之矣,特以其礼际之善,庶几可与言者,是以往来于卫为日最久,而所以启告之者亦已详矣。乃于夫子之言,一无所入,至是而犹问陈焉,则其志可知矣,故对以未学而去之。然不徒曰未学而已,犹以俎豆之事告之,则夫子之去,盖亦未有必然之意也。使灵公有以发悟于心而改事焉,则夫子之行,孰谓其不可留哉?”南轩张氏曰:“夫子之在卫,灵公虽无道,然亦当侧闻夫子之所趣矣,顾乃以问陈为言,与夫子之意,可谓背驰,夫子所以答之者,则以己之所学者,在此而不在彼,以其不合也,故明日而行焉。夫自春秋之时言之,诸国以强弱为胜负,军旅之事,宜在所先,而俎豆之事,疑若不急者矣,曾不知国之所以为国者,以夫天叙天秩者实维持之也。为国者志存乎典礼,则孝顺和睦之风兴,协力一心,【校记:协力一心:四库本作“叶力一心”。据(宋)张栻《癸巳〈论语〉解》弘治本、及三鱼堂本改。】尊君亲上,其强孰御焉!不然,三纲沦废,人有离心,国谁与立?军旅虽精,果何所用哉?俎豆之于礼教,犹陈之于军旅,实理之所寓而教之所由兴也。使灵公而有志乎俎豆之间,则推而达之,必有不可已也。”勉斋黄氏曰:“夫子对灵公以军旅之事未之学,答孔文子以甲兵之事未之闻,及观夹谷之会,则以兵加莱人而齐侯惧,费人之乱,则命将士以伐之,而费又北,又尝曰‘我战则克’。夫子岂有未学未闻者哉?特以军旅之事,非所以为训耳。然欲以俎豆之事启之,则夫子之拳拳于卫,亦可知矣。”

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从,去声。

孔子去卫适陈。兴,起也。问:“‘明日遂行’,‘在陈绝粮’,想见孔子都不计较,所以绝粮?”朱子曰:“若计较,则不成行矣。”齐氏曰:“孟子曰:‘孔子厄于陈蔡之间。’考《春秋》,则其时陈服楚,蔡服吴,吴楚交战无虚岁,孔子盖为楚昭王,徘徊陈蔡,而绝粮于兵间也。”

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见,贤遍反。

何氏曰(344):“滥,溢也。言君子固有穷时,不若小人穷则放溢为非。”程子曰:“固穷者,固守其穷。”亦通。或问:“固穷,有二义?”朱子曰:“固守其穷,恐圣人一时答问之辞,未遽及此。盖子路方问‘君子亦有穷乎?’答曰‘君子固是有穷时,不如小人穷则滥耳’,以‘固’字,答上文‘亦有’字,文势乃相应。”南轩张氏曰:“子路之愠,以为夫子之德之盛,疑其不当穷也,此不几于不受命乎!夫子答之之意,以为命之不齐,君子小人,皆有穷也,特君子能守,而小人失其守也。”○愚谓圣人当行而行,无所顾虑。处上声。困而亨,《易·困卦》云:“困、亨、贞。”又云:“困而不失其所亨。”无所怨悔。于此可见,学者宜深味之。庆源辅氏曰:“当行而行,无所顾虑,义之勇也;处困而亨,无所怨悔,义之安也。”胡氏曰:“当行而行,惟理是视者,无所顾虑,不计其后也。处困而亨,身虽穷而道则通也。无所怨悔,观固穷之语可见也。学者之进退,能于是而取则焉,则不为利害所夺、穷达所移矣!”双峰饶氏曰:“当行而行,无所顾虑,是说‘明日遂行’;处困而亨,无所怨悔,是说‘在陈绝粮’以下。顾,是顾后;虑,是虑前;怨,是怨人;悔,是自悔。”“礼有大于俎豆者,夫子且自谦让,说其小者也,盖灵公以军陈为问,故夫子以礼器为对。君子,成德之人,安于贫贱,若固守其穷,似下君子一等矣。”【通考】朱氏公迁曰:“圣人安土之仁,见孔子处困厄之道,若孟子言无上下之交,则明孔子罹困厄之由。‘其如予何’,是知天之智。微服过宋,是处物之义,思患豫防,正以顺乎天也。此所谓并行而不相悖也。”

○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女,音汝。识,音志。与,平声。下同。

子贡之学,多而能识矣。夫子欲其知所本也,故问以发之。新安陈氏曰:“所本,指万殊之一本处也。”

对曰:“然,非与?”

方信而忽疑,盖其积学功至,而亦将有得也。云峰胡氏曰:“《集注》于曾子曰‘夫子知其真积力久,将有所得’,以行言也;此则曰‘积学功至,亦将有得’,以知言也。曾子行而将有所得,子贡亦知而将有所得,‘亦’字是从曾子说来。”新安陈氏曰:“于能疑,见其将有得。”

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子曰:“由!知德者鲜矣。”鲜,上声。

由,呼去声。子路之名而告之也。德,谓义理之得于己者。非己有之,不能知其意味之实也。○自第一章至此,疑皆一时之言。此章盖为去声。愠见发也。南轩张氏曰:“知德者鲜,以其践履之未至,故不能真知其味,夫子以此告子路,使之勉进于德。”庆源辅氏曰:“圣门之学,不以徒知为尚,要在实有诸己。”觉轩蔡氏曰:“夫子呼子路,告以‘知德者鲜矣’之说,谓义理有得于己,则死生祸福得丧,自不能乱其所守,所以释其愠见之惑。夫子当造次颠沛之中,所以告门人弟子者,各随其所蔽而开发,无以异于洙泗雍容讲论之素。吁,此其所以为圣人也与!”双峰饶氏曰:“夫子不曰‘知道’,而曰‘知德’,何也?德与道不同,知在行先,曰知道;知在行后,则曰知德。知在行先,则道未为我有,犹未亲切;知在行后,则此道实为我有,而知之也深。既知得这里面滋味,则外面世味,自不足以夺之,孟子曰:‘饱乎仁义,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子路未能实有是德于己,所以才绝粮,便愠见。”云峰胡氏曰:“详《集注》之意,不徒重在‘知’字,而重在‘德’字。盖义理之味无穷,必实得于己,而后真知其味之实,不然,臆度之知,非真知也。夫苟真知之,区区穷达,岂足为欣戚哉!”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与,平声。夫,音扶。

无为而治去声。者,圣人德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为也。独称舜者,绍尧之后,而又得人以任众职,故尤不见其有为之迹也。恭己者,圣人敬德之容。既无所为,则人之所见如此而已。或问:“恭己,为圣人敬德之容,以《书》、《传》考之,舜之为治,朝觐巡狩,封山浚川,举元凯,诛四凶,非无事也,此其曰‘无为而治者’何耶?”朱子曰:“即《书》而考之,则舜之所以为治之迹,皆在摄政二十八载之间,及其践天子之位,则《书》之所载,不过命九官十二牧而已,其后无他事也。虽《书》之所记简古稀阔,然亦足以见当时之无事也。”双峰饶氏曰:“《集注》分两节,一节说圣人德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为,此是众圣人之所同;一节说舜绍尧之后,又得人以任众职,故尤不见其有为之迹,此是舜之所独。称舜,与‘无忧者其帷文王乎’相似。”新安陈氏曰:“人不见其有为之迹,可得见者临御敬德之容耳,胡氏谓‘敬德之容,由外而知其内’是也。”

○子张问行。

犹问达之意也。

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行笃、行不之行,去声。貊,亡百反。

子张意在得行于外,故夫子反于身而言之,犹答干禄、问“达”之意也。笃,厚也。蛮,南蛮。貊,北狄。《周礼·夏官·职方氏》:“四夷、八蛮、七阖、九貉、五戎、六狄。”郑司农注:“东方曰夷,南方曰蛮,西方曰戎,北方曰貉狄。”二千五百家为州。朱子曰:“笃,有重厚深沉之意;敬而不笃,则有拘迫之患。”南轩张氏曰:“笃敬者,敦笃于敬也。言忠信,则言有物,行笃敬,则行有恒。以是而行,何往不可?”双峰饶氏曰:“凡事详审不轻发,是笃底意思;戒谨恐惧,惟恐失之,是敬底意思。笃自笃,敬自敬。”问:“言思忠,言而有信,此合忠信来言上说,如何?”曰:“忠信都训实。忠是出于心者,信是见于事者,如口里如此说,心下不如此,是不忠也;口里如此说,验之于事却不如此,是不信也。忠,是前一截事,信,是后一截事,若前一截实,后一截虚,便不可。”

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参,七南反。夫,音扶。

其者,指忠信笃敬而言。参,读如“毋往参焉”之参,《记·曲礼》:“离坐离立,毋往参焉。离,丽也,谓两人相附丽而并坐,或并立,我毋往参之为三焉。”言与我相参也。衡,轭也。言其于忠信笃敬念念不忘,随其所在,常若有见,虽欲顷刻离去声。下同。之而不可得。然后一言一行去声。自然不离于忠信笃敬,而蛮貊可行也。朱子曰:“参前倚衡,只是见得理如此,不成是有一块物事光辉辉在那里。”“此谓言必欲其忠信,行必欲其笃敬,念念不忘,而有以形于心目之间耳。”问:“参前倚衡,何物参倚?坐立所见,何物可见?”潜室陈氏曰:“参前倚衡,不是有个外来物事,便是忠信笃敬;坐立所见,要常常目在之耳。此是学者存诚工夫,令自家实有这个道理,镇在眼前,不相离去。”郑氏舜举曰:“子张务外者也,故问干禄,问行,皆以言行告之。忠信笃敬,视寡尤寡悔,浅深不侔,子张之学进矣。”新安陈氏曰:“忠信笃敬,乃言行当然之理,工夫全在‘忠信笃敬、念念不忘’八字上,惟念念不忘于心,而后常如有见于目。忠信笃敬,吾心此理也;州里之人,与蛮貊之人,亦皆此心此理也。尽吾之心,则通乎人心,虽远而可行;不尽吾心,则无以通乎人心,虽近而不可行矣。”

子张书诸绅。

○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

“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知,去声。

勉斋黄氏曰:“不与之言,不知其可与言也;与之言,不知其不可与言也。故惟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新安陈氏曰:“惟知者为能知人,知其人之可与言,或不可与言。不知人,则当语而默,当默而语,非失人,则失言矣。”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志士,有志之士。仁人,则成德之人也。理当死而求生,则于其心有不安矣,是害其心之德也。当死而死,则心安而德全矣。朱子曰:“志士、仁人,所以不求生以害仁,乃其心中自有打不过处,不忍就彼以害此,所以成仁者,但以遂其良心之所安而已。”“仁只是吾心之正理,求生害仁,虽以无道得生,却是抉破吾心中之全理;杀身成仁时,吾身虽死,却得此理完全也。”“求生如何便害仁?杀身如何便成仁?只是争个安与不安而已。”问:“死生是大关节,要之工夫却不全在那一节上,学者须是于日用之间,不问事之大小,皆欲即于义理之安,然后临死生之际,庶几不差。若平常应事,义理合如此处,都放过,到临大节,未有不可夺也。”曰:“然。”胡氏曰:“当死而死,于理为是,于心始安,故谓之‘成仁’。然必曰‘志士仁人者’,有志之士,慷慨就死,成德之人,从容就死也。”郑氏舜举曰:“志士不以死生为惧,仁人则明死生之理,唯曰‘不惧’,或未免于徒死,故以志士仁人兼言之。”双峰饶氏曰:“仁人与仁为一,仁为我有矣;志士与仁犹二,但有志于为仁。仁人者,自然无求生害仁,有杀身成仁,志士亦能勉而为之。比干,是仁人;豫让、张巡,是志士。”新安陈氏曰:“志士,志于仁而勉行,不及仁人之安行,然不以生死动心而亏此仁,则一也。”○程子曰:“实理得之于心自别。实理者,实见得是,实见得非也。古人有捐躯陨羽敏反。命者,若不实见得,恶音乌。能如此?须是实见得生不重于义,生不安于死也。故有杀身以成仁者,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或问:“有杀身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仁,窃谓苟所利者大,一身何足惜也?”程子曰:“但看生与仁孰重,夫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人莫重于生,至于舍得死,道须大段好如生也。”曰:“既死矣,敢问好处如何?”曰:“圣人只睹一个‘是’。”朱子曰:“曾见人解杀身成仁,言‘杀身者,所以全性命之理’,人当杀身时,何暇更思量我是全性命之理?只为死便是,生便不是,不过就一个是,故伊川说生不安于死,至于全其性命之理,乃是傍人看他说的话,非是其人杀身时,有此意也。”或谓:“杀身者,只是要成这仁?”曰:“若说要成这仁,却不是,只是行所当行而已。”或问此章。曰:“仁者,心之德,而万理具焉,一有不合于理,则心不能安,而害于德矣,顺此理而不违,则身虽可杀,而此心之全,此理之正,浩然充塞天地之间,夫孰得而亡之哉?”曰:“其谓杀身成仁,而不曰义,何也?曰:“仁义,体一而用殊,故君子之于事,有以仁决者,有以义决者。以仁决者,此章之言是也;以义决者,孟子谓‘欲有甚于生,恶有甚于死’是也。盖仁人不以所恶伤所好之体,义士不以所贱易所贵之宜。”南轩张氏曰:“人莫不重于其生也,君子亦何以异于人哉?然以害仁,则不敢以求生;以成仁,则杀身而不避。盖其死有重于生故也。夫仁者,人之所以生者也,苟亏其所以生者,则其生也亦何为哉?曾子所以得正而毙者,正此义也。志士,志于仁者,与仁人浅深虽有间,然是则同也。”庆源辅氏曰:“志士于此二者,勉之者也;仁人于此二者,安之者也。心与理一,理当死而以生,则咈于天理,忍于吾心,而伤害于吾仁矣。心之德,即所谓仁也。理当死而死,则吾之心顺适而无伤,吾之仁亦全而无阙矣。”潜室陈氏曰:“谓之成仁,则必如是,而后天理人伦无亏欠处,生顺死安,无可悔憾。当此境界,但见义理,而不见己身,更管甚名誉耶?”汪氏曰:“程子是因夫子之言,更推出‘实见’二字,谓必先能真实见得死便定是,不死便定不是,方肯甘心就死,以成就这个是,若不曾真实见得定合如此,则必不肯甘心就死矣。此又推圣人所以言此之意,以晓人也。”新安陈氏曰:“志士仁人,能得实理于心,方能有实见;实见得是与非,方能杀身成仁,以成就个是,而不求生害仁,以成就个非也。”问:“杀身成仁,与舍生取义何别?”曰:“仁义一理耳。仁以心之全德言,义以身之大节言,成仁包得取义,取义即所以成仁。孔子就本心安适处言,故曰‘成仁’,孟子就切身断制处言,故曰‘取义’,其为成就一个是,则一而已,所以程子于此,谓‘实见得生不重于义’,可见仁与义一理也。”【通考】朱氏公迁曰:“仁兼人心事理言,亦曰泛以仁道言,‘子罕言仁’是泛举其大概,若‘杀身成仁’,则就死生患难而言之,‘安仁利仁、君子去仁’,则就富贵贫贱而言之,此皆即其处事言,而存心在其中。此章又以仁者言,又如夫子言‘而亲仁’,又言友‘士之仁’,皆是指仁人而言。宰我专指爱为仁,故共蔽也愚。夫子举成德而言,则仁之中未尝无知也。”又曰:“专言仁者,则成德之人也。若以仁者对智者、勇者,则又有不同,以一人之身而兼有其德,则姑就其一体,而以仁者目之也。以其人质有所似,德有所成,而称之为仁人,则因其所有而得仁者之名也。”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贤以事言,仁以德言。勉斋黄氏曰:“大夫言贤,以见于行事者也;士言仁,方见于修身者也。”夫子尝谓子贡悦不若己者,故以是告之,欲其有所严惮切磋以成其德也。《家语》:“孔子曰:‘吾死之后,则商也日益,赐也日损。’曾子曰:‘何谓也?’子曰:‘商也,好与贤己者处;赐也,好与不若己者处。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不闻其香,则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与处焉。’”朱子曰:“大夫必要事其贤者,士必要友其仁者,便是要琢磨勉励以至于仁。如欲克己而未能克己,欲复礼而未能复礼,须要更相劝勉,乃为有益。”“事贤友仁,也是个入德之方。”问:“事与友,孰重?”曰:“友为亲切,贤只是统言,友径指仁上说。”“欲为仁,而先亲仁贤,犹工欲善其事,而先利其器。欲其取诸仁贤,以成其德也。”庆源辅氏曰:“事大夫之贤者,则有所观法,而起严惮之心;友其士之仁者,则有所切磋,而生勉励之意。则其所以为仁者力矣。”新安陈氏曰:“严惮指事大夫之贤,切磋指友士之仁。”○程子曰:“子贡问为仁,非问仁也,故孔子告之以为仁之资而已。”汪氏曰:“此专挑‘为’字发明之,问意重在此字,故夫子答之,只从此字发明其意也。”新安陈氏曰:“资助也。”

○颜渊问为邦。

颜子王佐之才,故问治天下之道。曰为邦者,谦辞。朱子曰:“颜子之问有二,一问仁,一问为邦,须从克己复礼上来,方可及为邦之事。”

子曰:“行夏之时,

夏时,谓以斗柄初昏建寅之月为岁首也(347)。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故斗柄建此三辰之月,皆可以为岁首。而三代迭用之,夏以寅为人正,商以丑为地正,周以子为天正也。朱子曰:“邵子《皇极经世书》,以元统会,十二会为一元,一万八百年为一会,以会统运,以运统世,三十年为一世,十二世为一运,三十运为一会。初间一万八百年而天始开,又一万八百年而地始成,又一万八百年而人始生。邵子于寅上方注一‘开物’字,盖初间未有物,只是气塞,及天开些子后,便有一块渣滓在其中,渐渐凝结而成也。初则溶软,后渐坚实。今山形自高而下,便如水漾沙之势,以此知必是先有天,方有地,有天地交感,方始生人物出来。邵子言‘到子上,方有天,未有地;到丑上,方有地,未有人;到寅上,方有人。子丑寅,皆天地人之始,故三代建以为正。夫子以寅月人可施功,故从其时’。”【通考】吴氏程曰:“西山蔡氏推邵子《经世书》,谓‘造化之运,大而元会,运世小则岁月日时,其致一也。天地始终,一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元统十二会,犹岁统十二月,至于会统三十运,运统十二世,亦犹月统日,日统时也。一会三十运,为三百六十世,计一万八百年。首会为子,而天开于子半,次会为丑,而地始辟,又次会开物于寅,而人始生。今当午会,为一元之中,阅数万年之后,闭物于戍,则不复有人,至亥则周十二会,以终一元,而天地混矣。终则复始,循环不穷,天地再造,又如此矣’。”然时以作事,则岁月自当以人为纪。故孔子尝曰,”吾得《夏时》焉“而说者以为谓《夏小正》之属。《记·礼运》:“子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证也,吾得夏时焉。’”《夏小正》,夏时书名,今存戴德注。盖取其时之正与其令之善,而于此又以告颜子也。朱子曰:“阳气虽始于黄钟,而其月为建子,然犹潜于地中,而未有以见其生物之功也。历丑转寅,而三阳始备,于是协风乃至,盛德在木,而春气应焉。古之圣人,以是为生物之始,改岁之端,盖以人之所共见者言之。至商周始以征伐有天下,于是更其正朔,定为一代之制,以新天下之耳目,而有三统之说。然以言乎天,则生物之功未著,以言乎地,则改岁之义不明,而凡四时五行之序,皆不得其中正,此孔子所以考论三王之制,而必行夏之时也。”“所谓行夏时者,盖由历数以来,授时之法,如《尧典》教民事者,至夏而悉备也。诸家之历,久而皆差,惟《夏小正》之书,授时为无差,故曰行夏时也。”问:“《集注》‘斗柄初昏,建寅之月’,何独取初昏为定?”双峰饶氏曰:“天象难捉摸,只有初昏可见。日已落,星初明,于是时推测方有定;若其他时候,周流四方,无可捉摸。凡测星辰,都用初昏;测日影,却用日中。”“‘行’字兼令说了,古人每月有政令,观《夏小正》可见。行夏之时,不特改正朔,乃是兼每月政令行了,所以《集注》说‘时之正与其令之善’,以尧历日中星乌,以殷仲春推之,亦是夏时。想夏之前,皆用建寅之月,至汤始改以新天下之观听。”问:“《春秋》书‘王正月’,是以十一月为春,如何?”曰:“然天时参差,自是周制,夫子不敢擅改王制。但如此书,而于对颜子发此言,则人见得合用夏时,方与天时当对,此是夫子微意。”

乘殷之辂,辂,音路,亦作路。

商辂,木辂也。辂者,大车之名。古者以木为车而已,至商而有辂之名,盖始异其制也。周人饰以金玉,则过侈而易去声。败,不若商辂之朴素浑上声。坚而等威已辨,为质而得其中也。或问:“周辂为过侈,何也?”朱子曰:“辂者,身之所乘,足之所履,其为用也贱矣;运用震动,任重致远,其为物也劳矣;且一器而工聚焉,其为费也广矣。贱用而贵饰之则不称,物劳而华饰之则易坏,壤费广而又增费之则伤财,此周辂之所以为过侈欤!”《正义》曰:“路,大也,君之所在,以大为号。门曰路门,寝曰路寝,车曰路车。”《左氏传》曰:“大路越席,昭其俭也。”勿轩熊氏曰:“按《记·明堂位》:‘鸾车,有虞氏之辂也;钩车,夏后氏之辂也。大辂,殷辂也;乘辂,周辂也。’注曰:‘汉祭天,乘殷之辂,今谓之桑根车。’《周礼·春官》:‘巾车掌王之五辂,曰:玉辂,金辂,象辂,革辂,木辂。’注曰:‘金、玉、象,以饰诸末。革辂,鞔之以革而漆之。木辂,漆之而已。’”云峰胡氏曰:“商尚质,亦有过于质者。商之辂,则得乎质之中者也。”

服周之冕,

乐则《韶》舞。

取其尽善尽美。问:“颜子问‘为邦’,孔子止告之以四代之礼乐,却不及治国平天下之道,莫是此事,颜子平日讲究有素,不待夫子再言否?”朱子曰:“固是如此。颜子事事了得了,只欠这些子,故圣人斟酌礼乐而告之。”“颜子资禀极聪明,凡是涵养得来都易,如‘闻一知十’,如‘于吾言无所不说’,如‘亦足以发’,如‘问为邦’,一时将许多大事分付与他,是他大段了得。看问为邦,而孔子便以四代礼乐告之,想是所谓夏时、商辂、周冕、韶舞,当博我以文之时,都理会得了,唯是颜子有这本领,方做得,若无这本领,礼乐安所用哉?”新安陈氏曰:“《韶》舞,以乐声兼乐容而言也。”

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远,去声。

放,谓禁绝之。郑声,郑国之音。佞人,卑谄辩给之人。殆,危也。云峰胡氏曰:“《集注》前训‘佞’字,但谓其辨给,此则先之以卑谄,盖辨给在口,卑谄在心,此所谓‘巧言令色孔壬’者也。”○程子曰:“问政多矣,惟颜渊告之以此。盖三代之制,皆因时损益,及其久也,不能无弊。周衰,圣人不作,故孔子斟酌先王之礼,立万世常行之道,发此以为之兆尔。由是求之,则余皆可考也。”朱子曰:“‘发此为之兆’,兆犹准则也。非谓为邦之道,尽于此四者,略说四件,作一个准则,则余事,皆可依仿此而推行之耳。”云峰胡氏曰:“须看‘斟酌’二字。以三代正朔斟酌之,不如夏之时得其正。辂至周而过侈,斟酌之,不如从殷之为得其中。冕自黄帝已有之,至周而其制始备,斟酌之,不如从周为得其中。自尧舜汤武皆有乐,斟酌之,不如韶乐之尽善尽美。夫子姑举此四者,以例其余,皆当如此斟酌而行之也。”张子曰:“礼乐,治去声。下同。之法也。放郑声,远佞人,法外意也。一日不谨,则法坏矣。虞夏君臣更平声。相饬戒,意盖如此。”又曰:“法立而能守,则德可久,业可大。郑声佞人,能使人丧去声。其所守,故放远之。”或问:“郑、卫之音,皆为淫奔,夫子独欲放郑,何也?”朱子曰:“卫诗三十九,淫奔之诗才四之一;郑诗四十一,淫奔之诗已不啻七之五;卫犹男悦女之词,郑皆女惑男之语。卫犹多讥刺惩创之意,郑几荡然无复羞愧悔悟之萌。郑声之淫甚于卫矣!夫子独以郑声为戒,而不及卫,举重而言也。”张氏好古曰:“小人之祸国家,柔恶尤可畏于刚恶。刚恶桀黠强暴,中才之主,犹畏而远之,为害犹浅。惟柔佞者,谄谀侧媚,使人喜爱亲昵,聪明之君,犹为所惑,有覆亡而终不悟者。夫子举佞人,亦以小人之尤者言也。是知有百王之大法,有万世之大戒。四代礼乐,为百王立此法也;戒以郑声佞人,为万世保此法也。”庆源辅氏曰:“治道成于乐,郑声,乐之淫者,能摇荡人之性情,以坏其成,故放绝之。治道系于人才,佞人,人才之贼也,利口辨给,能变乱是非,以移夺人之心志,而丧其所守,故屏绝之。”双峰饶氏曰:“法外意者,意在法之表。意,所以立此法,所以用此法,亦所以守此法。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即此意也。”尹氏曰:“此所谓百王不易之大法。孔子之作《春秋》,盖此意也。孔颜虽不得行之于时,然其为治之法,可得而见矣。”程子曰:“举前代之善者,准此以损益之,此成法也。郑声使人淫溺,佞人使人危殆,放远之,然后可守成法。”“三王之法,各是一王之法,故三代损益,文质随时之宜;若孔子所立之法,乃通万世不易之法。孔子于他处,亦不见说,独答颜回云‘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此是于四代中,举这一个法式,其详细虽不可见,而孔子但示其大法,使后人就上修之。”又曰:“郑声、佞人,最为治之害。放、远,亦人之所难。”和斋尹氏曰(349):“孔子告颜子以四代礼乐,而继以放郑声、远佞人,盖此事易惑人也。”问:“伊川《春秋传序》引夫子答为邦之语,惟颜子尝闻《春秋》大法,何也?”朱子曰:“此不是孔子将《春秋》大法向颜子说。盖三代制作极备矣,孔子更不可复作,故告以四代礼乐,只是集百王不易之大法。其作《春秋》,善者则取之,恶者则诛之,要亦明圣王之大法,意亦只是如此,故伊川引之为样耳。”南轩张氏曰:“圣人监四代之事而损益之,以为百王不易之典,此其大纲也。其纲见于此,而其目则著于《春秋》。以此答颜渊,惟颜子可以与于斯也。放郑声、远佞人,以为邦之大法也,以其易溺而难防,故重言之。郑声淫、佞人殆,圣人每致戒于斯者,非圣人必待戒乎此也。于此设戒,是乃圣人之道也。放郑声、远佞人,而后四代之法度,可以兴行而无斁矣。”或问:“孔子言王道,只言礼乐,如夏时、商辂、周冕是也;孟子言王道,只言政事,如衣帛食肉、经界井地是也。意者孔子言王道之本,孟子言王道之务。”潜室陈氏曰:“孔子为学者言,止言经世之大纲;孟子为时君言,当论济时之急务。”

○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苏氏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为无用之地,而不可废也。故虑不在千里之外,则患在几席之下矣。”程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思虑当在事外。”南轩张氏曰:“虑之不远,其忧必至,故曰近忧。《易》于履霜,即曰‘坚冰至’(350),以见其忧之在近也。虑患于履霜之初,则有以弭忧矣。”觉轩蔡氏曰:“按苏氏之说,远近以地言。若远近以时言,恐亦可通。如国家立一法度,若不为长远之虑,则目前即有近忧矣。”双峰饶氏曰:“苏氏只说得地之远近,欠说时之远近,若云‘虑不及千百年之远,则患在旦夕之近矣’,意方足。”厚斋冯氏曰:“虑在事未来之先,忧在事既至之后。虑不远则备不豫,而忧近矣;虑远而备豫,则有以弭忧矣。”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好,去声。

已矣乎,叹其终不得而见也。南轩张氏曰:“世之诚于好德者鲜,夫子所以叹也。”庆源辅氏曰:“自恐其终不获见,所以警人使知自勉也。”新安陈氏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已见《子罕篇》,此加上三字,而警人之意愈切。”

○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者与之“与”,平声。

窃位,言不称去声。其位而有愧于心,如盗得而阴据之也。柳下惠,鲁大夫展获,字禽,食邑柳下,谥曰惠。与立,谓与之并立于朝。音潮。范氏曰:“臧文仲为政于鲁,若不知贤,是不明也;知而不举,是蔽贤也。不明之罪小,蔽贤之罪大。故孔子以为不仁,张氏存中曰:“见《公冶长篇·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章》。”又以为窃位。”庆源辅氏曰:“爵位,天之所以待人才,有才德者之所宜居也,岂一己可得而私有哉?如盗得而阴据之,则蔽贤抑能,悖天行私,而不自知其非矣。”或谓:“窃人之物者,惟恐人见而夺之;窃人之位者,惟恐贤者见用而逼己。”双峰饶氏曰:“恐有此等意思。窃人物者,恐人见得,便证出他来。臧文仲自居上位,亦自有所长,若与柳下惠并立,便被他形出己之短,所以蔽而不进之。”勿轩熊氏曰:“公叔文子,与大夫僎同升,则称其文;臧文仲知柳下惠,而不与立,则讥其窃位。盖在上位,以荐贤为重也。”新安陈氏曰:“不明者,知识之暗,不智也。蔽贤,则心术之私,不仁也。岂非偷窃职位,以为己之私有,而不复以职位为国家待贤之公器欤!文仲,鲁贤大夫,夫子不雷同而贤之,大公至正之心也。”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远,去声。

责己厚,故身益修;责人薄,故人易从。所以人不得而怨之。朱子曰:“厚,是自责得重。责了又责,积而不已之意。吕伯恭性褊急,只因病中读《论语》至‘躬自厚而薄责于人’,遂一向如此宽厚和易,此可谓变化气质之法。”新安陈氏曰:“此即成汤‘检身若不及’,‘与人不求备’之意。修己待人,当然之理也,非为求远怨而后为之远怨,乃自然之效耳。”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如之何如之何者,熟思而审处之辞也。不如是而妄行,虽圣人亦无如之何矣。朱子曰:“只是要再三反复思量,若率意妄行,虽圣人亦无奈他何。”双峰饶氏曰:“上言‘如之何’,是思而处之;下言‘如之何’,是思之熟而处之审也。”

○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好,去声。

小慧,私智也。言不及义,则放辟‘僻’同。邪侈之心滋。好行小慧(351),则行险侥幸之机熟。难矣哉者,言其无以入德,而将有患害也。朱子曰:“下三句,虽从第一句带下来,必群居终日而如此,尤见得下二句为乱道。言不及义,无学识之村人多如此。既言不及义,而惟止好行小慧,则其为邪恶倾险之小辈审矣,欲免于罪过,难矣哉!”或问:“慧固明智之称?”曰:“小慧,则不本于义理,而发于计较利欲之私耳。”南轩张氏曰:“义者,天理之公;小慧,则缪巧之私而已。小慧之好,义之贼也。”双峰饶氏曰:“此虽两事,其实相因。”胡氏曰:“《集注》所谓‘滋’,则其心日甚一日;‘熟’,则其机日深一日。所以至此者,以其群居而终日如此也。言不及义,故无以入德;好行小慧,故将有患害焉。”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孙,去声(352)

义者制事之本,故以为质干(353)。而行之必有节文,出之必以退逊,成之必在诚实,乃君子之道也。○程子曰:“义以为质,如质干然。礼行此,孙出此,信成此。此四句只是一事,以义为本。”朱子曰:“义以为质,是制事先决其当否了,其间节文次第,须要皆具,此是礼以行之。然徒知尽其节文,而不能孙以出之,则亦不可。且如人知尊卑之分,须当让他,然让之之时,辞气或不能婉顺,便是不能孙以出之。信以成之者,是终始诚实,以成此一事,却非是逊以出之后,方信以成之也。”“义则是合宜。义有刚决意思,然不直撞去。礼有节文度数,故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是用和为贵。义不和,用礼以行之已自和,然礼又严,故逊以出之,便从容不迫。信是朴实头做,无信则义礼逊皆是伪。”问:“礼行逊出何别?”曰:“行,是安排恁地行;出,是从此发出。礼而不逊,则不免矫世,以威严加人。”陈氏曰:“事到面前,便断可否,此在先,是义以为质。可否既定,或从或违,所以区处须中节文,无过不及,是礼以行之。于其区处,或出辞气,须逊顺而无峻厉,方不忤人,是逊以出之。其总归须诚实,则此事之成,无欠缺可悔处,是信以成之。四者皆一套事,只于日用间验之自见。”双峰饶氏曰:“当然处是义,质是个坯朴子。君子以义作个坯朴,却以礼来文这义,摆布教恁地有条理。然义有圭角,又须逊顺以出之,使之无圭角。然既如此,又恐失了义之本真,故又须信以成之,不易其当然之则。”又曰:“义以为质而非礼行逊出,则质而不文;礼行逊出而不成之以信,则文胜而灭质。皆非君子之道。”云峰胡氏曰:“义不可以直遂,行之、出之在礼、逊;义不可以伪为,成之在信实。然非礼逊之后,又加以信也,曰义、曰礼孙,始终一实而已矣。”又曰:“‘敬以直内,则义以方外(354)。’‘义以为质,则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朱子曰:“义以为质,便是自‘义以方外’处说起,若无‘敬以直内’,也不知义之所在。”南轩张氏曰:“义以方外,是义为用也,而此章则以义为体,盖物则森然具于秉彝之内,此义之所以为体也。必有是体而后品节生焉,故礼者所以行此者也。其行之也以逊顺,则和而不失,故逊所以出此者也。而信者又所以成此者也,盖义为体,而礼与孙所以为用,而信者又所以成终者也。信则义行乎事事物物之中,而体无不具矣。”庆源辅氏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是从内说出外;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是由外说入内。”胡氏曰:“必敬存而后义立。义者,事之质,而敬又义之本,推而上之也。”潜室陈氏曰:“敬以直内,则义乃方外,是敬为体而义为用。若以义为质,则礼行此义者也,孙出此义者也,信成此义者也,是义为体而三者为用矣。”新安陈氏曰:“此章本无敬以直内意,程子又推本言之。”

○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南轩张氏曰:“病无能者非他也,病夫履行之无其实也。”问:“既谓之君子,又缘何病其无能?”双峰饶氏曰:“若自以为有能,则不足以为君子,如云‘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夫子岂是无能者?”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范氏曰:“君子学以为去声。己,不求人知。然没世而名不称焉,则无为善之实可知矣。”南轩张氏曰:“有是实,则有是名,名者所以命其实也。终其身而无实之可名,君子疾诸,非谓求名于人也。”双峰饶氏曰:“言没世者,盖棺事乃定,生前或可干名,没后却妆点不得,公论方定。非有可称之实者,必不见称于人。没后有名可称,则真有善可知。《大学》‘没世不忘’亦此意。”厚斋冯氏曰:“病之者病我也,疾之者疾人也。”齐氏曰:“求有为善之名,固君子之所羞,终无为善之实,亦君子之所恶。故长而无述,孔子责之;四十五十而无闻,孔子叹之;没世而无称,孔子疾之。然则学者,亦可以勉矣!”

○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谢氏曰:“君子无不反求诸己,小人反是。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杨氏曰:“君子虽不病人之不己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称也。虽疾没世而名不称,然所以求者,亦反诸己而已。小人求诸人,故违道干誉(355),无所不至。三者文不相蒙(356),而义实相足,亦记言者之意。”或问:“杨氏之说似太巧?”朱子曰:“虽巧而有益于学者。”“以好名为戒,此固然矣,然偏持此论,将恐廉隅毁顿,其弊有甚于好名,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而又曰‘君子求诸己’,详味此言,不偏不倚,表衷该备,此其所以为圣人之言欤!学者要当如此玩心,则勿忘勿助之间,天理卓然矣.”南轩张氏曰:“君子无适而非求诸己,小人无适而非求诸人。求诸己,则德日进;求诸人,则欲日肆。君子小人之分,盖如此也。”胡氏曰:“范氏合上二章为一意,杨氏于此又合三章为一意,文意反复,互相周备,虽非夫子立言之旨,记者取而相足也。”

○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庄以持己曰矜。然无乖戾之心,故不争。和以处上声。众曰群。然无阿比毗至反。之意,故不党。程子曰:“君子以矜庄自持,不与人争。”龟山杨氏曰:“矜者,矜庄之矜,非谓矜伐也。”朱子曰:“矜是自把捉底意思,故《书》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德’。”南轩张氏曰:“矜庄自持,易至绝物而失于争;群居相与,易至徇物而失于党。君子非与人异也,处己严而不失于和,故矜而不争;非不与人同也,待物平而不失于公,故群而不党。”庆源辅氏曰:“庄以持己,理也,然用意或过则,便至乖戾之心生,而与人争;和以处众,理也,然用意或过则,便至阿比之意起,而与人党。天理存亡,只在一息之间,夫子言君子如此,所以使学者于持己处众之际,戒谨恐惧,务尽其理,而防私意之或萌也。”新安陈氏曰:“矜也忿戾,则矜而争矣。可以群,群而不流于党也。”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南轩张氏曰:“以言举人,则行不践者进矣,此固不可也。然而虽使小人言之而善,亦不害其为善者也,以人废之,则善言弃矣。故君子虽不以言举人,而亦不以人废言,公心无蔽也。”新安陈氏曰:“君子不以其言之善,而遽举用其人,以人之行,多不及言故也。亦不以其人之恶,而废其言之善,以一言之善,自不可没故也。如孔子因宰子昼寝,而听言必观行,孟子不没阳虎为富不仁之言。圣贤之心,公而无蔽,故如此。”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推己及物,其施不穷,故可以终身行之。○尹氏曰:“学贵于知要。子贡之问,可谓知要矣。孔子告以求仁之方也。新安陈氏曰:“恕者,求仁之方,《语》曰‘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孟子》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推而极之,虽圣人之无我,不出乎此。终身行之,不亦宜乎?”问:“言恕必兼言忠,如何此只言恕?”朱子曰:“不得忠时不成恕,独说恕时,忠在里面了。”问:“终身行之,其恕乎?絜矩之道,是恕之端否?”曰:“絜矩正是恕。”南轩张氏曰:“人之患,莫大于自私,恕者,所以克其私而扩公理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恕之方也,是所当终身而行之者,极其至,则仁也。忠恕,体用也,独言行恕者,盖于其用力处言之。行恕,则忠可得而存矣。”庆源辅氏曰:“推己及物,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恕也。非有资于人,在我施之而已,乌有穷尽。故可以终身行之,此盖指其用而言之。”又曰:“始则推己及物,终则为圣人之无我,不出乎一‘恕’字而已。终身行之,岂不为宜?此又极其效而言之。知要之说,尤为有警于学者,盖圣学以仁为先,而恕则求仁之方也。”陈氏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就一边论,其实不止勿施所不欲者,凡己所欲者,须要施于人方可。如己欲孝欲弟,人亦欲孝欲弟,必推己所欲孝欲弟者以及人,使人亦得以遂其欲孝欲弟之心,便是恕,只是推己之心流行到那物而已。恕之义甚阔大,自汉以来,‘恕’字之义不明,有谓‘善恕己量主’,范忠宣亦谓‘以恕己之心恕人’,不知‘恕’字就己上著不得。据他说‘恕’字,只似饶人的意思,恰似今人说且恕之不轻恕之意,如此,是己有过且自恕,人有过又并恕人,乃相率为不肖之归,岂推己如心之义乎!”双峰饶氏曰:“此问在未闻一贯之先,子贡多学,欲知博中之约,遂发此问。一言是一字,所以只以一‘恕’字答之。”新安陈氏曰:“视人犹己,一视同仁,此圣人之无我也,惟其略无私己,故仁之用自然如此。”【通旨】朱氏公迁曰:“此爱人之恕,余如孔子告子贡以能近取譬,告仲弓以不欲勿施,皆是此类。此所谓恕以及人为主。盖曰如爱己之心,以爱人也。《大学》之絜矩亦当以爱人之恕言之。”

○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誉,平声。

毁者,称人之恶而损其真。誉者,扬人之善而过其实。夫子无是也。然或有所誉者,则必尝有以试之,而知其将然矣。圣人善善之速,而无所苟如此。若其恶恶,则已缓矣。是以虽有以前知其恶,而终无所毁也。朱子曰:“毁者,人本未有十分恶,将做十分恶说他,便是毁;若只据他之恶说之,不谓之毁。如一物本完全,今打破了,便是毁;若那物元破了,不可谓之毁。誉,亦是称奖得过当。有所试者,那人虽未有十分善,我试之,知得将来如此,若毁人,则不如此也。”或问“毁誉之说”。曰:“毁者,恶未著而遽诋之;誉者,善未著而亟称之也。试者,验其将然之辞。圣人之心,光明正大,称物平施,无毫发之差,故人之善恶,称之未有少有过其实者。然以欲人之善也,故但有试而知其贤,则善虽未显,已进而誉之矣;不欲人之恶也,故恶之未著者,虽有以决知其不善,而卒未尝遽诋之也。此所以言誉而不言毁,盖非若后世所谓耻言人过而全无黑白者,但有先褒之善,而无豫诋之恶,则是圣人之心耳。”曰:“若有誉而无毁,则圣人之心为有所倚矣?”曰:“有誉无毁,是乃善善速,恶恶缓之意,正《书》所谓‘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春秋传》所谓‘善善长,恶恶短’,孔子乐道人之善,恶称人之恶之意,而仁包五常,元包四德之发见证验也。圣人之心,虽至公至平,无私好恶,然此意未尝不存,是乃天地生物之心也。若以是为有倚,而以恝然无情者为至,则恐其高者入于老佛荒唐之说,而下者流于申商惨酷之科矣。”胡氏曰:“毁云损其真,若叔孙武叔之毁仲尼是也;誉云过其实,孟子所谓声闻过情是也。”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斯民者,今此之人也。三代,夏、商、周也。直道,无私曲也。言吾之所以无所毁誉者,盖以此民,即三代之时所以善其善、恶其恶而无所私曲之民(357)。朱子曰:“‘所以’字本虚,然意味乃在此。”故我今亦不得而枉其是非之实也。新安陈氏曰:“此句缴上一截‘谁毁谁誉’之意。”【通考】仁山金氏曰:“此间勉斋亲见朱子改讨注文,直至通宵。又谓此句难得简洁,然宜挑出直道独解而后及句意。其辞若曰‘直道而行,谓善善恶恶,无所私曲也。吾之于民,所以无毁誉者,盖以此民,即三代之时所用以直道而行之民,故我今亦不得而枉其是非之实也’,似为简明。”○尹氏曰:“孔子之于人也,岂有意于毁誉之哉?其所以誉之者,盖试而知其美故也。斯民也,三代所以直道而行,岂得容私于其间哉?”朱子曰:“斯民,是今此之民,即三代之时所以为善之民。圣人说一句话,便是恁地,便是从头说下来。此民便是三代时直道而行之民,我今若有所毁誉,亦不得迂曲而枉其是非之实。”南轩张氏曰:“谁毁谁誉,谓吾于人初无毁誉之意也,而有所誉者,必有所试也,因其有是实而称之。春秋之时,风俗虽不美,然民无古今之异,三代所以直道而行者,亦斯民也。顺理之谓直,可毁可誉在彼,循其理而已。先王命德讨罪,亦若是也。”双峰饶氏曰:“下面‘民’字,即上面‘人’字,但人对己而言,民对君而言。缘有‘三代’字在上,故言今此之民,与三代之民一般,但三代化行俗美,好恶得其真,后世教化不明,风俗不美,直变为枉,所以有称人恶而损其真、扬人善而过其实者。吾之于人则不然,盖视今此之人,为三代直道之民,而不视之为后世枉道之民也。”云峰胡氏曰:“朱子云‘所以二字有味’,盖善善恶恶,无所私曲,今之民与三代之民皆然,是必有所以然者矣。”新安陈氏曰:“尹氏之意,略而未明,朱子就其说而发明得精切至到耳。善善恶恶,无所私曲,乃人心天理所在,万世如一日也。三代之人心如此,今日之人心亦如此,圣人不得容私于其间也。然有先褒之善,而无豫诋之恶,善善急、恶恶缓之心,未尝不行乎其间焉。好善忠厚之心,与善善恶恶无私曲之心,并行而不相悖也。”

○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夫,音扶。

杨氏曰:“史阙文、马借人(358),此二事孔子犹及见之。今亡与“无”通。矣夫,悼时之益偷也。”愚谓此必有为去声。而言,意必偶见有此事。盖虽细故,而时变之大者可知矣。南轩张氏曰:“有马借人乘之,己虽有马不能乘,则借人乘之,史有阙文以待来者,其意亦犹是也,言始犹及见,而今则无,叹风俗之日趋于薄也。”勉斋黄氏曰:“今亡矣夫,叹古人谦厚之意,不复见也。”叶氏少蕴曰:“古者六书,皆掌于史官,班孟坚言古制书必同文,不知必阙,问诸故老,至于衰世,是非无正,人用其私,故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今亡矣夫’,虽略去‘有马者借人乘之’之语,其传必有自矣。”齐氏曰:“三代无乘马者,所谓乘,如《诗》言‘乘乘鸨’,‘乘乘黄’,盖四马驾车而乘之也。借人乘之,盖有子路车马与朋友共之意。”云峰胡氏曰:“史阙文,犹不挟己所见以自是;马借人,犹不挟己所有以自私。”新安陈氏曰:“疑以传疑,物与人共,皆人心近古处,二事虽小,而人心之不古亦可见。”○胡氏曰:“此章义疑,不可强上声。解。”赵氏曰:“二事大小精粗实不相并,故又载胡氏说于后,亦阙疑之意。”

○子曰:“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

巧言,变乱是非,听之使人丧去声。其所守。小不忍,如妇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或问:“妇人之仁,匹夫之勇,强弱不同,同为不忍,何也?”朱子曰:“忍之义,禁而不发之谓。妇人之仁,不能忍其爱也;匹夫之勇,不能忍其忿也。”庆源辅氏曰:“妇人之仁,失于不断;匹夫之勇,失于轻决。二者之失不同,而皆足以乱大谋,盖大谋虽断,而轻决则又失之。”云峰胡氏曰:“乱大谋,彼自乱彼之事。乱德,非唯自乱其心术,且能乱人之心术。是非有定理,而彼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使听者失其所守,为人心之害莫大焉。妇人之仁柔恶,为无断;匹夫之勇刚恶,为强梁。”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好、恶,并去声。

杨氏曰:“惟仁者能好恶人。众好恶之而不察,则或蔽于私矣。”南轩张氏曰:“天下之善恶,有如黑白之易明者。众之好恶,固所同也,至于事若善,而其情则有害,事若不善,而其情或可取,此众人之所惑,而君子之所察也,孟子于仲子、匡章是也。”胡氏曰:“察者,详审之谓,非谓众人之好恶皆非也,特恐其或蔽于私,故加详审耳。”双峰饶氏曰:“南轩所引仲子、匡章事甚切。齐人皆以仲子为廉,孟子独能辨其不廉,此其众好必察处;匡章通国皆称其不孝,孟子独不以不孝目之,此是众恶必察处。”又曰:“众好恶固当察,然我心无私意,方能察之,若有私意,则众好恶之得其当者,我反以为非矣,所以惟仁者能好恶人也。”新安陈氏曰:“惟仁者无私心,而好恶当于理,方能为众人之衡鉴焉。”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弘,廓苦郭反。而大之也。人外无道,人之身,即道之所寓。道外无人。道即人之所以为人之理。然人心有觉,而道体无为;故人能大其道,道不能大其人也。○张子曰:“心能尽性,人能弘道也;性不知检其心,非道弘人也。”问“人能弘道”。朱子曰:“道如扇,人如手,手能摇扇,扇如何摇手?”问“性不知检其心”。潜室陈氏曰:“性指道,心指人。”双峰饶氏曰:“此‘道’字,是就自家心上说,若就道体上说,则道自际天蟠地,何待人弘?”又曰:“四端甚微,扩而充之,则不可胜用,此之谓人能弘道。”四如黄氏曰:“弘有二义,人之得是道于心也。方其寂然,而无一理之不备,亦无一物之不该,这是容受之弘;及感而通,无一事非是理之用,亦无一物而非是理之推,这是廓大之弘。其容受也,人心揽之,若不盈掬,而万物皆备于我,此弘之体;其廓大也,四端虽微,火然泉达,充之足以保四海,此弘之用。性分之所固有者,一一尽收入来;职分之所当为者,一一便推出去,方是弘。”【通考】勿轩熊氏曰:“道之全体无所不包,惟学故能廓而大之。”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过而能改,则复于无过。惟不改则其过遂成,而将不及改矣。新安陈氏曰:“过而肯改,则过泯于无;过而不改,则过成而有。”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句。无益,句。不如学也。”

此为去声。思而不学者言之。盖劳心以必求,不如逊志而自得也(359)。李氏曰:“夫子非思而不学者,特垂语以教人尔。”朱子曰:“思,是硬要去做;学,是依这本子,小著心随事顺理去做。”“逊志,是卑逊其志,放退一著,宽广以求之,不忒恁地迫窄,便要一思而必得。”问:“圣人真个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否?”曰:“圣人也曾恁地来。圣人说发愤忘食,却是真个,惟横渠知得此意,尝言‘孔子煞吃辛苦来’。”南轩张氏曰:“此章非以思为无益也,以思而不学则无益耳。”云峰胡氏曰:“《书·说命》‘惟学逊志’一句,六经言学所从始,非特取卑逊之义。不凌节而施之谓逊,盖勉勉循循,其学有自得之益;劳心以必求,徒思而未必有得也。”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馁,奴罪反。

耕所以谋食,而未必得食。学所以谋道,而禄在其中。然其学也,忧不得乎道而已;非为去声。忧贫之故,而欲为是以得禄也。○尹氏曰:“君子治其本而不恤其末,岂以在外者为忧乐音洛。哉?”朱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是将一句统说,中又分两脚说。‘耕也馁在其中,学也禄在其中’,又恐人错认此意,似教人谋道以求食,故下面又缴一句,谓君子所以为学者,所忧在道尔,非忧贫而学也。”“学固不为谋禄,然未必不得禄,如耕固不求馁,然未必得食。虽是如此,然君子之心,却只见道不见禄。”“凡言在其中,盖言不必在其中而在焉者矣。”问:“‘耕也馁在其中,学也禄在其中’两句,似相反。”潜室陈氏曰:“耕本谋食,却有时而馁;学非谋食,却可以得禄。”双峰饶氏曰:“首句重在‘谋’字上,末句重在‘忧’字上。谋以事言,忧以心言。忧道自然不忧贫。到不忧贫地位,也是难事,学者纵未能不忧贫也,且以此等意思存之胸中,久久自别。”云峰胡氏曰:“凡学而谋食者,只为贫富关打不透尔,果不忧贫,自不谋食。”新安陈氏曰:“谋食之食,以食禄言,与‘禄’字相关。‘耕也馁在其中’一句,自是引喻。此章夫子始终教学者以审内外之轻重也。君子惟谋学以明道,而不谋食以得禄,譬之耕本不求馁,而馁自在其中,是学本不求禄,而禄自在其中,学焉而听禄之自至可也。末又申言之,忧道以见其谋道,不忧贫以见其不谋食,忧出于心,谋见于事,忧之深,然后谋之熟,无非欲学者知内之重而外之轻耳。”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去声。

知足以知如字。此理,而私欲间去声。下同。之,则无以有之于身矣。程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无得也。”“知及之,仁不能守之,此言中人以下也,若夫真知,未有不能守者。”新安陈氏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学而知之明,则知及而得之矣。不能无私力行,而守之不固,虽得之,必失之也。”

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

莅,临也。谓临民也。知此理而无私欲以间之,则所知者在我而不失矣。然犹有不庄者,盖气习之偏,或有厚于内而不严于外者,是以民不见其可畏而慢易去声。之。下句放上声。此。张子曰:“所谓知及之,必欲仁守之者,恐其难得必失耳。知之非艰,行之惟艰,此守所以贵乎笃也。”问:“知及之,仁不能守之,固不可。仁既能守之,而犹有不庄之戒,《集注》谓‘有气习之偏’,何耶?”潜室陈氏曰:“盖虽是有仁能持守,然当临莅之时,举动之际,此心少懈,即妄念便生,须是逐时照管,令罅缝不开,才有罅缝,便有气习之偏,此是圣贤点检身上工夫周密处。虽是本体已造醇美,犹恐节目上有疵,又须逐节照管,要令尽善尽美。”

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

动之,动民也。犹曰鼓舞而作兴之云尔。礼,谓义理之节文。朱子曰:“‘动’字不是‘感动’之‘动’,是使民底意思,谓使民去做这件事亦有礼,是使之以礼。下个‘礼’字,归在民身上。”“动之,是指民说,如搜苗狝狩,就其中教之少长有序之事,便是使之以礼,盖使他以此事,此事有礼存也。”○愚谓学至于仁,则善有诸己而大本立矣。莅之不庄,动之不以礼,乃其气禀学问之小疵,然亦非尽善之道也。朱子曰:“固有生成底,然亦不可专主气质,盖亦有学底。”庆源辅氏曰:“不庄,气质之偏也;不以礼,学问之阙也。”故夫子历言之,使知德愈全则责愈备,不可以为小节而忽之也。朱子曰:“知及之,如《大学》‘知至’;仁守之,如‘意诚’;莅不庄,动不以礼,如所谓‘不得其正’,所谓‘敖惰而辟’之类。知及仁守,是明德工夫,下面是新民工夫。”问:“知及仁守,到仁是极了,却又要庄莅动以礼底工夫,如何?”曰:“人自有此心,纯粹不走失,而于接物治民时,少些庄严意思,自不足以使人敬,此便是未尽善处。”又问:“此是要本末工夫兼备否?”曰:“固是,但须先有知及仁守,做个根本,方好去检点其余,便无处无事不善;若根本不立,又有何可点检处?”或问:“知及仁守,为学之事也;庄莅礼动,为政之事也。然为学之事,虽未及乎为政,至于接物处家之际,亦非庄莅礼动不能为也;为政者,虽不专于为学,然非知识之明而持守之固,亦无以为临政之地矣。”“此一章,当以仁为主,所谓‘知及之’,所以求吾仁;莅之动之,所以持养吾仁者。”或问此章。曰:“大抵发明内外本末之序,极为完备,而其要以仁为重,仁能守之,则大本已立,虽临民不以庄,动民不以礼,亦其支节之小失耳。然亦不可不自警省,以求尽善而全其德也。”南轩张氏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则未能保之也。仁能守之,则在己者实矣,又须庄以莅之,而动之则以礼。动之以礼者,以礼教民,则民作兴也。此虽统言为政之道至此而后善,然所以成己亦一而已。”双峰饶氏曰:“此章六个‘之’字要分别。及之、守之、得之、失之,此四‘之’字,指理而言;莅之、动之,此二‘之’字,指民而言。”云峰胡氏曰:“仁者心德之全,知及仁守,而犹曰‘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者,德之全而责之备也;知及仁守庄莅,而犹曰‘动之不以礼,为未善’者,德愈全而责愈备也。大本已立,固足以见其心德之全;小节未善,亦足以为全德之累。”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此言观人之法。知,我知之也。受,彼所受也。盖君子于细事未必可观,而材德足以任重;小人虽器量去声。浅狭,而未必无一长可取。朱子曰:“一事之能否,不足以尽君子之蕴,然能任天下之重而不惧,小人一才之长,亦可器使,但不可以任大事耳。”吴氏曰:“方舜之耕稼时,视之犹人也,一旦受尧之天下,若素有之。小人有立谈之间,而其材可知者,至委以国,则未有不败。”南轩张氏曰:“君子所存者大,故不可以小者测知,而可以当其大者;小人局于狭小,其长易见,故不可以任大,而可以小知之。大受,如学者之学圣人,有为者之当大任是也。事而可以小知之,小人用过其量,则败矣。”双峰饶氏曰:“君子于小事上有拙处,小人于小事上有长处,所以不可以一节观之。”或问:“君子才全德备,何为于小事上有拙处?”曰:“不可以一概论,君子亦有等降,但其大体正当,虽细微处有未尽,亦不害其为君子。”又曰:“此小人,是小有才之人,非庸常之小人。”云峰胡氏曰:“小节可以知小人,不足以知君子;大受可以许君子,不可以许小人。材之所成为器,德之所充为量。君子之所以可大受者,材与德俱大;小人之不可大受者,器与量俱小故也。”

○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民之于水火,所赖以生,不可一日无。其于仁也亦然。但水火外物,而仁在己。无水火,不过害人之身,而不仁则失其心。是仁有甚于水火,而尤不可以一日无也。况水火或有时而杀人,仁则未尝杀人,亦何惮而不为哉?李氏曰:“此夫子勉人为仁之语。”下章放上声。此。问:“夫子言‘吾未见蹈仁而死者也’,后又言‘志士仁人,有杀身以成仁者’。”潜室陈氏曰:“蹈仁有益无害,人何惮而不为?此勉人为善之语。若到杀身成仁处,是时不管利害,但求一个是而已。学者患不蹈仁尔,蹈仁,则心无计较之私,若义所当死而死,虽比干不害为正命。”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当仁,以仁为己任也。虽师亦无所逊,言当勇往而必为也。盖仁者,人所自有而自为之,非有争也,何逊之有?○程子曰:“为仁在己,无所与逊。若善名为外,则不可不逊。”朱子曰:“当仁,担当之当,这‘仁’字,是指大处、难做处说。这般处,须著担当,不可说道自家做不得,是师长所做底事。”“弟子于师,每事必让而不敢先,至于仁以为己任,则当自勉而勇为,不可以有让与别人做者。其事,则颜子所谓‘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者是已’。此与上章,皆勉人为仁之辞。上章为凡民都不知仁而惮于为之者发,此章为学者粗知仁之为美而不知勇于有为者发。”南轩张氏曰:“夫子尝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又曰‘我欲仁,斯仁至矣’,又曰‘为仁由己’,于此又明不让于师之义,盖道不远人,为之在己,虽所尊敬,亦无所与让。圣人勉学者,使之用其力也。”“为仁在我,虽师不暇逊,此便是仁以为己任。”庆源辅氏曰:“逊者,礼之实也,德之善也,凡自外来者,固不可不逊,如善名是也。至于为仁在己,则何逊哉?盖非不逊也,乃无所与逊也。”云峰胡氏曰:“‘当’字大有力量,不弘者当不起,不毅者当不去。‘请事斯语’,颜子当之;‘仁为己任’,曾子当之。颜曾逊于夫子之门,未尝以当仁之事而逊于夫子也。”

○子曰:“君子贞而不谅。”

贞,正而固也。谅,则不择是非而必于信。问:“君子不谅,可乎?”龟山杨氏曰:“惟贞固可以不谅,所谓贞者,惟义所在也。”朱子曰:“贞者,见得道理是如此,便只恁地做去,所谓‘知斯二者弗去’是也。为‘正’字说不尽,故更加‘固’字,如《易》所谓‘贞固足以干事’。若谅者,是不择是非,必要如此。故贞者是正而固守之意,谅则有固必之意焉。”南轩张氏曰:“贞则信在其中。但执小信而于义有蔽,则失其正而反害于信矣。”觉轩蔡氏曰:“谅有二训,则止训‘信’者,‘友谅’是也;有训‘必信’者,此谅是也。谅似贞而实非,故夫子特别而言之。”双峰饶氏曰:“贞者,正而固守。谅则固而未必正,言必信,行必果,而不知惟义所在者也。”厚斋冯氏曰:“历万变而不失其正者,贞也,谅则固守而不知变者也。故曰‘贞者,事之干也’,‘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

后,与“后获”之“后”同。双峰饶氏曰:“此‘后’字,如‘先难后获’、‘先事后得’之‘后’。后获,谓不计其效也。盖为人臣者,但知尽其职分而已,禄非所计也,所谓‘正其谊,不谋其利’之意。”食,禄也。君子之仕也,有官守者修其职,有言责者尽其忠。皆以敬吾之事而已,不可先有求禄之心也。南轩张氏曰:“事君者,主于敬其事而已。官有尊卑,位有轻重,而敬其事之心则一也。后其食,犹后获之意,然则为贫而仕则奈何?孔子尝为委吏矣,亦曰‘会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亦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盖亦以敬其事为主也。若曰为贫而仕,食焉而已,遑恤其事,则失其义矣。”胡氏曰:“后其食者,盖委置之不存乎念虑之间,非才任其事,而即有得禄之心继之也。若曰先敬其事,而后有计禄之心,则义利杂揉,公私交战,其不为利心所胜者几希。”勉斋黄氏曰:“敬事后食,臣之道也;饩禀称事,君之道也。”庆源辅氏曰:“有官守者修其职,有言责者尽其忠,是皆天理之当然,而在人之所当为者也,岂可有一毫侥求觊幸之意于其先哉!”

○子曰:“有教无类。”

人性皆善,而其类有善恶之殊者,气习之染也。故君子有教,则人皆可以复如字,反也。于善,而不当复扶又反,又也。论其类之恶矣。南轩张氏曰:“人所禀之资,虽有不同,然无有善恶之类一定而不可变者。盖均是人也,原其降衷,何尝不善,故圣人有教焉,所以反之于善也。教之行,愚者可使之明,柔者可使之强,岂有气质之不可变者乎?然尧舜之子不肖,则气类又若有异,何也?盖气有可反之理,人有能反之道,而教有善反之功,其卒莫之能反者,则以其自暴自弃而已。”庆源辅氏曰:“人之性,同乎一理而已,然其品类,则有善恶之异者。何哉?盖于其始生也,已有气禀清浊之分,及其少长也,又有习染邪正之异。苟欲合其异而反其同,则在乎教耳。故君师有教化之妙,则人皆可以复其善,而自无为恶之人,岂可复论其类之恶哉!”洪氏曰:“圣人之教,如雨露之于万物,夫岂有所择哉!”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为,去声。

不同,如善恶邪正之异。南轩张氏曰:“君子以义,小人以利,义利之所趋不同,乌能相为谋乎?”新安陈氏曰:“善恶,谓君子小人;邪正,谓吾道异端。如阴阳冰炭之相反,此不能为彼谋,彼亦不能为此谋也。”

○子曰:“辞达而已矣。”

辞,取达意而止,不以富丽为工。勉斋黄氏曰:“此为学者喜于工言辞者设,然其曰‘达而已矣’,则非通于理者,亦不能达也。圣人之言,未尝有所偏也。”胡氏曰:“富者,欲其赡也;丽者,欲其华也。”新安陈氏曰:“惟达理者,辞能达意。达意之外而过求之,非以繁多为富,则以华美为丽,正理反为所蔽,本意反以不达矣。‘达’之一字,命辞之法也,东坡与人论文,每以夫子此言为主。”

○师冕见,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见,贤遍反。

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与,平声。

圣门学者,于夫子之一言一动,无不存心省悉井反。察如此。吴氏曰:“《论语》中子张之问,比诸弟子为多。”新安陈氏曰:“不可以子张之问,作闲语看。圣人一言一动,无非教也,学者善观之,则见得皆出于圣心天理之流行者矣。”

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相,去声。

相,助也。古者瞽必有相,其道如此。《周礼·春官》:“大师下大夫二人,少师上士四人,瞽矇三百人,眡音示。瞭音了,明目也。三百人,眂瞭掌太师之县,音玄,钟磬之类。凡乐事相瞽。”盖圣人于此,非作意而为之,但尽其道而已。【通考】勿轩熊氏曰:“‘道’字要重看,一事有一理,先正尝教人只看《师冕见》与《子见齐衰》二章,以为一部《论语》皆在是。此是彻上彻下之道,诸者深考而博求,庶有以得之。”○尹氏曰:“圣人处上声。己为去声。人,其心一致,无不尽其诚故也。有志于学者,求圣人之心,于斯亦可见矣。”范氏曰:“圣人不侮鳏寡,不虐无告,可见于此。推之天下,无一物不得其所矣。”南轩张氏曰:“道无往而不存,圣人之动静语默,无往而非道,盖各止于其所而已。师冕之见,及阶则告之阶,及席则告之席,既坐则历告之以在坐者,盖待瞽者之道当然耳。子张窃窥而有问焉,夫子以为固相师之道,辞则近而意亦无不尽矣。事事物物,莫不有其道。夫一日之间,起居则有起居之道,饮食则有饮食之道,见是人则有待是人之道,遇是事则有处是事之道,道不可须臾离也,夫惟天下之至诚一以贯之。道之所在,如影之随形,盖无往而非是矣。”胡氏曰:“瞽必有相,荀子所谓‘犹瞽无相’,《春秋传》所谓‘其相曰朝也’。冕之来见,适无相者,坐必作,过必趋,哀矜之念,乃圣人之素心,至此自不能已也,故代相者告之。”厚斋冯氏曰:“使瞽者若能视然,是谓相师之道,岂特与师言之道如此?”新安陈氏曰:“瞽者之来,未必无相,夫子自矜之,且敬之,故节节谨告之,有目者待无目者之诚心曲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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