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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二

时间:2022-07-1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德也。盖心之全德,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坏于人欲。故为仁者必有以胜私欲而复于礼,则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德复全于我矣。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二

颜渊第十二

凡二十四章。【通考】勿轩熊氏曰:“此篇多记孔子弟子。与君大夫问答十章,君大夫问六章,夫子之言五章,曾子、子贡、子夏各一章。”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仁者,本心之全德。庆源辅氏曰:“仁义礼智,皆心之德。而仁包义礼智,故曰‘本心之全德’。”克,胜也。朱子曰:“圣人下个‘克’字,譬如相杀,定要克胜得他。”“克己亦别无巧法,如孤军卒遇强敌,只是尽力舍死向前而已。”己,谓身之私欲也。问:“己私有三:气质之偏,一也;耳目口鼻之欲,二也;人我忌克之类,三也。孰是夫子所指?”朱子曰:“三者皆在里。看下文非礼勿视听,则耳目口鼻之欲较多。”胡氏曰:“耳目口体之欲,皆因己而有,故谓之私。”复,反也。庆源辅氏曰:“反,犹归也,如行者之反归于家也。”礼者,天理之节文也。朱子曰:“所以唤做礼,而不谓之理者,有著实处。只说理,却空去了。这个礼是那天理节文,教人有准则处。所以谓之天理之节文者,此理无形影,故作此礼文,画出一个天理与人看,教有规矩,可以凭据。有君臣,便有事君底节文;有父子,便有事父底节文。其他莫不皆然。”庆源辅氏曰:“天理,即全德也。节者,其限制等级也。文者,其仪章脉理也。不曰理、而曰礼者,理虚而礼实,以其有品节文章,可以依据也。”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德也。盖心之全德,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坏于人欲。故为仁者必有以胜私欲而复于礼,则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德复全于我矣。勉斋黄氏曰:“心之全德,莫非天理,则言仁而礼在其中。事皆天理,而心德复全,则言礼而仁在其中。皆以天理为言,则仁即礼,礼即仁。安有复礼而非仁者哉?其曰事皆天理者,以视听言动之属乎事也。复归于礼,则事皆合乎天理矣。”云峰胡氏曰:“《集注》始言‘仁者,本心之全德’。至此则‘本心之德复全’。此一‘全’字,即是本来‘全’字,不过能复其本然者耳。”程子曰:“克己之私既尽,一归于礼,此之谓得其本心。”朱子曰:“一于礼之谓仁。只是仁在内,为人欲所蔽,如一重膜遮了。克去己私,复礼乃见仁。仁礼非是二物。”问:“克复工夫,全在‘克’字上。盖是就发动处克将去,必因有动,而后天理人欲之几始分,方知所决择而用力也。”曰:“如此,只是发动方用克。若待发动而后克,不亦晚乎?发时固用克,未发时也须致其精明,如烈火之不可犯,始得。”问:“克己复礼,如何分精粗?”曰:“若以克去己私言之,便克己是精底工夫。到礼之节文有所欠阙,便是粗者未尽。然克己又只是克去私意,若未能有细密工夫,一一入他规矩准绳之中,便未是复礼,如此则复礼却乃是精处。”“克,是克去己私。己私既克,天理自复。譬如尘垢既去,则镜自明;瓦砾既扫,则室自清。”“克己,是大做工夫;复礼,是事事皆落腔窠。克己便能复礼,步步皆合规矩准绳,非是克己之外,别有复礼工夫也。”“礼是自家本有底物,所以说个复。不是待克己了,方去复礼。克得那一分人欲去,便复得这一分天理来。克得那二分底已去,便复得这二分礼来。”“克己便要复礼。但克己而不复礼,则堕于空寂矣。然人只有天理人欲两途,不是天理,则是人欲。即无不属天理,又不属人欲底。且如立如齐,是天理,跛倚是人欲。克去跛倚,而未能如齐,即是克得未尽,却不是未能如齐之时,不系人欲也。须与立个界限,将那未能复礼时底,都把做人欲断定。”新安陈氏曰:“礼有专言者,有偏言者。恭敬辞让,偏言之礼也;复礼为仁,专言之礼也。克己复礼,则天理流行而仁在是。专言之礼,仁在其中矣。”【通考】勿斋程氏曰:“获胜其私,物欲净尽,是曰克己。善反其初,天理流行,是曰复礼。”归,犹与也。又言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之人皆与其仁,极言其效之甚速而至大也。新安陈氏曰:“甚速,以一日言;至大,以天下言。”朱子曰:“克己复礼,则事事皆是。天下之人,闻之见之,莫不皆与其仁也。”“天下以仁称之,非是一日便能如此。只是有此理,人称不称,固非我之所急。但言其效必至于此。”“天下皆与其仁,伊川云‘称其仁’是也。此说得实。杨氏以为皆在吾之度内,谓见吾仁之大如此,而天下皆囿于其中,说得无形影。与吕氏‘洞然八荒、皆在吾闼’同意。”觉轩蔡氏曰:“天下之大,人人皆禀受此仁。我真能克复为仁,即此仁便与天下之人都凑得著,所以天下皆以仁称之。”又言为仁由己而非他人所能预,又见其机之在我而无难也。日日克之,不以为难,则私欲净尽,天理流行,而仁不可胜平声。用矣。新安陈氏曰:“‘日日克之’以下五句,乃朱子补本文之意而究竟言之。恐人谓一日如此便了,须是日日接续用功,如日三省之日,日日克己而无少间断,机决于己而无所留难,则私欲方净尽,而天理自然流行矣。须玩味‘净’字。净尽者,无一毫不尽之谓也。”朱子曰:“今日克复,是今日事;明日克复,是明日事。克己复礼,有几多大工夫,须日日用工。”“为仁由己,这都是自用著力,使他人不著。到私欲尽后,便粹然是天地生物之心。”双峰饶氏曰:“一日之语,见于《论语》者二:一日用力于仁,指其用功之日而言也;一日克己复礼,指其成功之日而言也。何以知之?克者,战而获胜之名;复者,失而复还之谓。此皆用力而成功者。故上文以此为仁,而下文许以天下归仁,以成功之效言之也。然则欲克己而复礼者,果何所用力耶?曰:为仁由己,用力之机要也;非礼勿视、听、言、动,用力之条目也。欲收克复之功者,其亦勉诸此而已矣。”程子曰:“非礼处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须是克尽己私,皆归于礼,方始是仁。”又曰:“克己复礼,则事事皆仁,故曰天下归仁。”问:“归,犹与也,谓天下皆与其仁。却载程子语天下归仁,谓事事皆仁。恰似两般。”朱子曰:“惟其事事皆仁,所以天下归仁。”“于这事做得恁地,于那事亦做得恁地,所以天下皆称其仁。若有一处做得不是,必被人看破了。”问:“克己复礼,则事事皆仁。”曰:“人能克己,则日间所行,事事皆无私意而合天理耳。”问:“一日之间,如何得事事皆仁?”曰:“一日克己复礼了,虽无一事,亦不害其为事事皆仁;虽不见一人,亦不害其为天下归仁。”谢氏曰:“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288)。”云峰胡氏曰:“能克人欲之私,是理胜欲;能克性质之偏,是德胜气。《集注》克己说人欲,未曾说气质。故复引谢氏说以足之。”问:“此性是气质之性否?”朱子曰:“然,然亦无难易。凡气质之偏处,须从头克去。谢氏恐人只知得里面小小不好处气质而忘其难,故云然。”“人之气禀有偏,所见亦往往不同。如气质刚底人,则见刚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刚;柔底人则见柔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柔。须先就偏处克治。”“跛倚踞傲,未必尽是私意,亦有性坦率者。伊川云:虽无邪心,苟不合正理,乃妄也。亦须克去。”问:“‘颜子问仁’与‘问为邦’先后。”曰:“有克己复礼工夫,方始做得四代礼乐底事。”“克己之己,未是对人物言,只是对‘公’字说犹曰私耳。吕氏《克己铭》极口称扬,遂以为己既不立,物我并观,则天下之大,莫不皆在吾仁中。说得来恁地大,故人皆喜其快。殊不知未是如此。”问:“与叔之意,与下文克己之目,全不干涉。此只是自修之事,未说著外面在。”曰:“须是恁地思之。”“初无吝骄,作我蟊贼。只说得克己一边,却不到复礼处。”

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目,条件也。颜渊闻夫子之言,则于天理人欲之际际,谓二者界限之间。已判然矣,故不复扶友反。有所疑问,而直请其条目也。请克己复礼之条目。非礼者,己之私也。勿者,禁止之辞。是人心之所以为主,而胜私复礼之机也。私胜,则动容周旋无不中去声。礼,而日用之间,莫非天理之流行矣。朱子曰:“《说文》谓‘勿’字似旗脚,此旗一麾,三军尽退。工夫只在‘勿’字上。才见非礼来,便禁止之,便克去。”问:“颜子地位,有甚非礼处,何待下此四勿工夫?”曰:“只心术间,微有些子非礼处,也须用净尽截断了。他力量大,圣人便教他索性克去。”问非礼勿视、听、言、动。曰:“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如此类工夫却易。视远惟明,才不远,便是不明;听德惟聪,才非德,便是不聪。如此类工夫却难。视听言动,但有些个不循道理处,便是非礼。”“视听言动之间,所当为者,皆礼也;所不当为者,皆非礼也。其非礼则勿以止焉,则是克己之私而复于礼矣。其非礼而勿视听者,防其自外入而动于内也;非礼而勿言动者,谨其自内出而接于外也。内外交进,为仁之功尽矣。所以用力,其机特在勿与不勿之间而已。自是而反,则为天理;自是而流,则为人欲。自是而克念,则为圣;自是而罔念,则为狂,特毫忽之间尔。学者可不谨其所操哉?”云峰胡氏曰:“此章紧要在‘勿’字,故《集注》吃紧解此一字。盖心为一身之主,即将为三军之主。一身耳目口体惟心所令,犹大将之旗一麾,而三军坐作进退,惟其所令也。”新安陈氏曰:“非礼者,己之私;礼者,天理之公。非礼勿视听言动,即所以克己;而所视听言动皆合礼,即所以复礼也。能如是,则日用间,莫非天理之流行,而仁在其中矣。”事,如事事之事。《书·说命篇》云:“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史记·曹参传》:“卿大夫以下吏及宾客,见参不事事。不事丞相之事。”新安陈氏曰:“事事,上‘事’字,是用力,活字;下‘事’字,是死字。”请事斯语,颜子默识其理,又自知其力有以胜平声。之,故直以为己任而不疑也。朱子曰:“颜子克己,如红炉上一点雪。”双峰饶氏曰:“如吾与回言终日,回于吾言,无所不悦。夫子平日多与讲论,皆是博之以文。到此四勿,正是约之以礼。”“颜子所克之己私,只是微过,不是显过。然显过易见,微过难见也。”程子曰:“颜渊问‘克己复礼’之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朱子曰:“由乎中而应乎外,乃势之自然。是推本视听言动四者,皆由中而出,泛言其理如此耳。非谓从里面做工夫也。制于外,所以养其中,方是说做工夫处。全是自外而内、自叶而根之意。”问:“克己工夫,从内面做去,反说制于外,如何?”曰:“制却在内。”又问:“此是说仁之体,而不及用。”曰:“制于外,便是用。”颜渊事斯语,所以进于圣人。进,进步几及之意。后之学圣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其《视箴》曰:‘心兮本虚,应物无迹。操之有要,视为之则。庆源辅氏曰:“人心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何有形迹可见。然操则存,舍则亡。而操之之要,则以视为之则而已。盖人之视最在先,遇不当视者,才起一念要视他,便是非视。故当以是为操心之则。”陈氏曰:“心虚灵知觉,事物才触,即动而应,无踪迹可寻捉处。”胡氏曰:“心兮本虚者,体也;应物无迹者,用也。体无所窒,则用无所滞。此其本然也。”叶氏曰:“目者,一身之昭鉴,五行精华之所聚,于心尤切。目动则心必随,心动则目必注。心之虚灵,千变万化,欲加检防,先以视为准则。”蔽交于前,其中则迁。陈氏曰:“蔽,指物欲之私而言;中,指心之体而言,即天理之谓也。物欲之蔽接于前,则心体逐之而迁矣。”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克己复礼,久而诚矣。’朱子曰:“人之视听言动,视最在先,为操心之准则。此两句未是不好。至蔽交于前,方有非礼而视。故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则克己而复礼也。如是工夫无间断,则久而自从容不勉矣。故曰久而诚矣。”陈氏曰:“物欲克去于外,则无以侵挠吾内而天理宁矣。”许氏曰:“制,是于天理人欲之界上,截然限断,使不正之书、非礼之色,不得以接于吾目。克己,即制之于外;复礼,即以安其内。”胡氏曰:“克己复礼者,言上文乃所以用力于此也。久而诚矣者,非礼勿视未是仁,真积力久,自然诚实,则可谓之仁也。”蔡氏曰:“始而克复,有以用吾力。久而诚,则私欲净尽,表里一贯,自无所容其力矣。”其《听箴》曰:‘人有秉彝,本乎天性。知诱物化,遂亡其正。朱子曰:“四者惟视为切,所以先言视。而视箴之说,尤重于听也。”“物至,则智足以知之而有好恶。这是自然如此。到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方始不好去。”庆源辅氏曰:“人心所禀之常性,乃得之于天。而听其所当听,不听其所不当听者,即秉彝之性也。”胡氏曰:“不言听而言知者,听者,知之初;知者,听之后。因知而此心为之动,故以知言。其实一也。”陈氏曰:“知,指形气之感而言。物欲感而知觉萌,遂为之引去矣。化则与之相忘如一,而无彼我之间也。”卓彼先觉,知止有定。闲邪存诚,朱子曰:“防其邪妄于外,而存其实理于内也。”非礼勿听。’朱子曰:“视,是将这里底引将去,所以云以安其内;听,是听得外面来,所以云邪存诚。”“视,与看见不同;听,与闻不同。如非礼之色,若过目便过了,不可有要视之之心;非礼之声,若入耳也过了,不可有要听之之心。”问:“《视箴》何以特说心,《听箴》何以特说性?”曰:“互换说也得。然谚云‘开眼便错’,视所以就心上说。人有秉彝,本乎天性,道理本自在这里,却因杂得外面言语来诱之,听所以就性上说。”蔡氏曰:“或疑《听箴》之说,亦可移为《视箴》用。殊不知视是自内而引出外,听是自外而引入内。视为先,听次之。所以《视箴》说得尤力。”云峰胡氏曰:“眼在前,不正之色,只是前一面来,故曰‘蔽交于前,其中则迁’;耳在两傍,不正之声,左右前后皆可来,故曰‘知诱物化,遂亡其正’。目之明在外,故当制之于外,以安其内;耳之聪在内,故惟在内者,知止有定乃可尔。”其《言箴》曰:‘人心之动,因言以宣。发禁躁妄,内斯静专。庆源辅氏曰:“躁,属气;妄,属欲。不为气所动,故静;不为欲所分,故专。”陈氏曰:“外不躁,则内静;外不妄,则内专。此一篇关要处。”矧是枢机,兴戎出好,去声。吉凶荣辱,惟其所召。《书》曰:“惟口出好兴戎。”蔡氏传曰:“好,善也。戎,兵也。言发于口,则有二者之分。”陈氏曰:“门之阖辟,所系在枢;弩之张弛,所系所机。人心之动有善恶,由言以宣之,而后见于外,是亦人之枢机也。”蔡氏曰:“出好,则吉则荣;兴戎,则凶则辱。发于口者甚微,而召于彼者甚捷。可不畏哉?”伤易去声。则诞,伤烦则支,庆源辅氏曰:“易,则心不管摄,故必至于妄诞;烦,则心不精一,故必至于支离。”己肆物忤,五故反。出悖来违。非法不道,钦哉训辞!’朱子曰:“上四句是说身上最紧切处。须是不躁妄,方始静专。自家这心,自做主不成,如何去接物。下云‘矧是枢机,兴戎出好’,四句是说谨言底道理。下四句却说四项病痛。伤易则诞,伤烦则支,己肆则物忤,出悖则来违。”“《言箴》说许多病痛,从头起,至‘吉凶荣辱,惟其所召’,是就身上谨。‘伤易则诞’,至‘出悖来违’,是当谨于接物间。都说得周备。”陈氏曰:“易者,轻快之谓,躁则伤于易。诞者,欺诞之谓,而易中之病也。烦者,多数之谓,妄则伤于烦。支,犹木之枝,从身之旁而迸出者,乃烦中之失也。”蔡氏曰:“易则诞,由其妄而不专也;烦则支,由其躁而不静也。内不静,故己肆而物忤;内不专,故出悖而来违。”云峰胡氏曰:“易,是轻言;烦,是多言;肆,是放言;悖,则纯乎不善矣。朱子以为是四项病,而诸家只解归‘躁妄’二字,非矣。”其《动箴》曰:‘哲人知几,平声。下同。诚之于思;志士励行,去声。守之于为。顺理则裕,从欲惟危;朱子曰:“哲人志士,说两般人。哲人只于思虑间,便见得合做与不做;志士便于做出了,方见得。虽是两般,大抵顺理便安裕,从欲便危险。”“思,是动之微;为,是动之著。这个是该动之精粗。盖思于内,不可不诚;为于外,不可不守。看文字须得个骨子。诸公且道《动箴》那个是紧要?”答曰:“顺理则裕。”曰:“要连‘从欲惟危’都是。这是生死路头。”陈氏曰:“结上文二者之动,虽微显不同,然循理之公,则皆无馁于中,故裕;逐人欲之私,则易陷于下,故危。”造七到反。次克念,战兢自持。庆源辅氏曰:“造次克念,不息之诚也;战兢自持,敬谨之体也。”觉轩蔡氏曰:“造次克念,以诚于思言,凡学者动于心,不可不存克念之诚;战兢自持,以守于为言,凡学者动于身,不可不加自持之念。”陈氏曰:“虽急遽苟且之时,亦必诚之于思,则其涵养之功密矣;常恐惧戒谨、守之于为,则其操存之力笃矣。”习与性成,圣贤同归。’”觉轩蔡氏曰:“圣,性之也,谓哲人;贤,习之也,谓志士。及其成功,一也,故曰同归。”新安陈氏曰:“《商书》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此伊尹之言,本谓习于恶而与性成者。程子引用此句,则言习于善而与性成者也。此‘性’字,盖以气质之性言,与上文本乎天性之性不同。天性,乃以天地之性言也。”徽庵程氏曰:“物欲之外至,禁防于视听,俾此仁之全体,湛然清明,无一毫之或蔽;私欲之内萌,消弭于言动,俾此仁之妙用,剨呼麦反。然中节,无一毫之或乖。见非视,闻非听,见闻非动,视听为动。勿视勿听,则不动矣。动兼思貌而言,《洪范》五事,备于此矣。不必以勿为心也。真氏谓勿指心而言。非礼勿视勿听,戒谨以存养也,观‘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及‘闲邪存诚’之语可见,所以防其外入而动于内也。声色之非礼,虽甚显而在外,过其外者不能入,能禁防于视听,则此仁之全体,湛然清明矣。非礼勿言勿动,谨独以研几也,观‘人心之动’、‘发禁躁妄’,及‘诚之于思’、‘守之于为’之语可见,所以谨其自内出而接于外也。念虑之非礼,虽甚微而在内,萌于内者不能自已,能警省于言动,则此仁之大用,剨然中节矣。”愚按:此章问答,乃传授心法切要之言。非至明不能察其几,非至健不能致其决(289)。故惟颜子得闻之,而凡学者亦不可以不勉也。程子之箴,发明亲切,学者尤宜深玩。庆源辅氏曰:“非颜子之明睿,则虽告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之说,必不能察天理人欲所由动之几,而遂请其条目;非颜子之刚健,则虽告以为仁由己与四勿之说,必不能致勇决于此,而遂以仁为己任。此夫子所以独以是告颜子,而他弟子不与焉。”张氏曰:“非至明,不能察其几,是言其致察于‘非’字;非至健,不能致其决,是言其用功于‘勿’字。”赵氏曰:“非至明,则不能察天理人欲邪正所由动之几,将有误认天理为人欲、人欲为天理,而不自觉于冥冥之中矣;非至健,则不能决天理人欲胜负所由分之势,将有玩天理而不肯进、恋人欲而不忍割,而依违于二者之间矣。”双峰饶氏曰:“视听言动四者,横渠《东铭》只云‘戏言戏动’,却是二件,《中庸》‘非礼不动’,又只是一件。详略不同,何也?盖详言之是四件,约言之只二件。所谓言行,君子之枢机是也。言,是言;视、听,也属动,是行。又约言之,都只是动。视,是目之动;听,是耳之动;言,是口之动;动,是身之动。故《中庸》只说‘非礼不动’一句。圣贤之言,有详有约。颜子是问克复之目,故以详告之。”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敬以持己,解“出门”、“使民”二句。恕以及物,解“不欲”、“勿施”二句。物,即人也。则私意无所容而心德全矣。新安陈氏曰:“敬以持已,则私意无所容于内;恕以及物,则私意无所容于外。于是天理流行,而心德全矣。”陈氏曰:“敬者,吾心之所主而仁之存也;恕者,吾心之所以达而仁之施也。主敬持己,行恕及物,则内外无私意而仁在是矣。”内外无怨,亦以其效言之,使以自考也。新安陈氏曰:“上章天下归仁,是以克己复礼之效言之。此章内外无怨,亦以主敬行恕之效言之。考,验也。能使内外无怨,可以验我之能敬恕。若内外尚有怨者,是我于敬恕犹有未至也。此之谓自考。”朱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紧接著那出门使民;在邦无怨、在家无怨,紧接著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直到这里,道理方透彻,似一片流水注出来,到这里方住,中间也间断不得。效验到这处,方是做得透彻、充足、饱满,极道体之全而无亏欠。内外间才有一人怨他便是未彻。便如天下归仁底,才有一个不归仁,便是有未到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富寿康宁,人之所欲;死亡贫苦,人之所恶。所欲者必以同于人,所恶者不以加于人。”“能敬能恕,则仁在其中。世有敬而不能恕底人,便只理会自守,却无温厚爱人气象。若恕而无敬,则无以行之。须先主于敬,然后能行其恕。”“圣人言语极谨密,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下面又便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都无些欠缺处。”问:“此意则体用兼备。”曰:“只是如此,自家身己上常是持守,到接物上又如此,则日用之间无少间隙,私意直是何所容?可见圣人说得极密。”问:“如以刑加人,岂人所欲?便是不恕始得。”曰:“伊川云‘恕字须兼忠字说’,忠是尽己,而后推之为恕。夫以刑加人,其人实有罪,其心亦自以为当然,故以刑加之,而非强所不欲也。其不欲被刑,乃其私心。若其真心,既以犯罪,亦自知其当刑矣。今人只为不理会忠而徒为恕,其弊只是姑息。”问:“怨有是非,如何都得他无?”曰:“此只说怨得是底。”“弟子之问多矣,独二子有请事之对,盖度其能践此言而后对。记者亦以其充此对而记之也。”庆源辅氏曰:“不敬,则私欲万端,害仁之体;不恕,则徇己遗人,泥仁之用。必敬以养之,恕以达之,则私意无可萌之时、无可著之处矣。”王氏曰:“主敬,则内有以全其心之德;行恕,则外有以推其爱之理。”云峰胡氏曰:“敬以持己,是收敛此心入来;恕以待人,是推扩此心出去。”○程子曰:“孔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去声。礼(290)。新安陈氏曰:“程子恐人认见宾承祭作勉强拘束之敬,故云然。盖欲如所谓礼之用和为贵也。”惟谨独,便是守之之法。”新安陈氏曰:“又恐人外貌如此而中心不如此,必如一念萌动,己所独知之处而致谨焉,便是持守此敬之法。”双峰饶氏曰:“心广体胖,周旋中礼,特敬之气象耳。至于用功,却在谨独上。盖人但见其出门使民耳,如见大宾、如承大祭,则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者。于此谨之,则得其用功之要。”或问:“出门使民之时,如此可也;未出门使民之时,如之何?”曰:“此俨若思时也,《曲礼》曰:“俨若思。”此静时敬也。有诸中而后见形甸反。于外。观其出门使民之时,其敬如此,则前乎此者敬可知矣。新安陈氏曰:“观其动时敬,则其静时敬可知。”非因出门使民,然后有此敬也。此程子推夫子言外之意而言之。问:“程子只说作敬,先生便说敬以持己、恕以及物。看来须如先生说方全。”朱子曰:“程子不是就经上说,是偶然摘此二句。所以只说作敬。”南轩张氏曰:“平日之涵养一于敬,则出门使民之际,皆此心也。”双峰饶氏曰:“平时固是敬谨,出门使民时尤加敬谨。此只就出门使民说起,则只是动时事。盖出门使民,是与人交接之时,于此时有敬谨之心,则交接之间,私意不存,而得以尽其推己及人之恕矣。”愚按:克己复礼,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颜、冉之学,其高下浅深,于此可见。然学者诚能从事于敬恕之间而有得焉,亦将无己之可克矣。朱子曰:“乾道奋发而有为,坤道静重而持守。观夫子告二子气象,各有所类。”“仲弓资质温粹,颜子资质刚明。颜子于仁刚健果决,如天旋地转、雷厉风行做将去。仲弓则自敛藏严谨做将去。伊川曰:‘质美者明得尽,渣滓便浑化,却与天地同体。其次惟庄敬以持养之。’颜子则明得尽者,仲弓则庄敬以持养之者也。颜子如创业之君,仲弓如守成之君。”“克复,乾道,是一服药打叠了这病;敬恕,坤道,是服药调护,渐渐消磨了这病。持敬行恕,虽不曾著力去克己复礼,然只一般,若把这个养来养去,那私意自是著不得。”问:“克己工夫,与主敬行恕如何?”曰:“克己复礼,是截然分别个天理人欲,是则行之,非则去之。敬恕,则犹是保养在这里,未能保他无人欲在。若将来保养得至,亦全是天理矣。”“克己复礼,如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出门使民,如上策莫如自治。”问:“持敬克己工夫,相资相成否乎?”曰:“做处则一。但孔子告颜子、仲弓,随他气质地位而告之耳。若不敬,则此心散漫,何以能克己?若不克己,非礼而视听言动,安能为敬?”又曰:“敬之至,固无己可克;克己之至,亦不消言敬。敬则无己可克者,是无所不敬,故不用克己。此是大敬,如‘圣敬日跻,于缉熙敬止’之敬也。”潜室陈氏曰:“颜子工夫,索性豁开云雾,便见青天,故属乾;仲弓工夫,著力淘尽泥沙,方见清泉,故属坤。此处最难认,须细心玩圣贤气象,便会得。”厚斋冯氏曰:“《左传》云:‘仲尼曰:古语有之。曰克己复礼,仁也,盖古有此语,唯颜子可以从事于此。又曰‘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仁之则也’,亦古有此语,唯仲弓可以语之。”蔡氏曰:“以效言之,亦有不同。颜子底,便可天下归仁,其应广而速;仲弓底,只可邦家无怨,其应狭而缓。”

○司马牛问仁。

司马牛,孔子弟子,名犁,向式亮反。魋徒回反。之弟,宋人。

子曰:“仁者其言也讱。”讱,音刃。

讱,忍也,难也。仁者心存而不放,故其言若有所忍而不易去声。下同。发,盖其德之一端也。朱子曰:“仁者之人,言自然讱。在学者,即当自谨言语,以操存此心。如今人轻易言语,是他此心不在,奔驰四出,如何有仁?”“此心不放,便存得道理在此。察其言,便可知其本心之存与不存。”云峰胡氏曰:“《集注》于颜渊,则曰‘心德之全’,此则曰‘心之一端’,亦不过四勿中之一也。”夫子以牛多言而躁,故告之以此。使其于此而谨之,则所以为仁之方,不外是矣。朱子曰:“这是司马牛身上一项病,去得此病,则方好将息充养尔。”问:“仁者其言也讱,只是讷于言意思否?”曰:“讷于言而敏于行,是怕人说得多,后行不逮。其言也讱,是说持守得那心定,后说出来,自是有斟酌,恰似肚里先商量了方说底模样。今人只信口说,方说时,他心里也自不知得。”问:“圣人答司马牛其言也讱,此句通上下言否?”曰:“就他身上说,又较亲切。人谨得言语不妄发,即求仁之端。”

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牛意仁道至大,不但如夫子之所言,故夫子又告之以此。盖心常存,故事不苟,事不苟,故其言自有不得而易者,非强上声。闭之而不出也。朱子曰:“心存,则自是不敢胡乱说话。大率说得容易底,便是他心放了,是实未尝为之也。若不敢胡乱做者,必不敢容易说,然亦是存得这心在。”庆源辅氏曰:“心存,则行自然难而不苟动,言自然讱而不苟发。此心德之自然,岂易能哉?而牛之意,则以讱其言为强闭而不出,故易视之,而以为仁道之大,不但如此而已也。”新安陈氏曰:“言仁以心存为本。心存则言不易,心存则事不苟。所以《集注》于此章,两以心存言之。”杨氏曰:“观此及下章再问之语,牛之易其言可知。”朱子曰:“仁者心常醒,见这事来,便知要做得合道理,不可轻易,便是知得为之难,故自不敢轻言。若不仁之人,心常如瞌睡相似,都不见这事理,使天来大事,便敢轻轻做一两句说了。”问:“为之难者,不谓仁之难为耶?”曰:“仁者之言无不讱,盖知事之无不难也。岂独仁之难为,而后难于言耶?且必若此,则凡事皆可易言,而独于言仁为不可易矣,岂其然乎?”○程子曰:“虽为去声。司马牛多言故及此,然圣人之言,亦止此为是。”愚谓牛之为人如此,若不告之以其病之所切,而泛以为仁之大概语音御。之,则以彼之躁,必不能深思以去上声。其病,而终无自以入德矣。故其告之如此。盖圣人之言,虽有高下大小之不同,然其切于学者之身,而皆为入德之要,则又初不异也。读者其致思焉。朱子曰:“司马牛如何做得颜子、仲弓底工夫?须是逐人理会。仁,譬之屋。克己,是大门,打透便入来。敬恕,是第二门。言讱是个小门。虽皆可通,然小门迂回得些,是随他病处说。”陈氏曰:“语牛之说,又下于雍,非秘其精义而不以语之也。以牛多言而躁,若不语以其病所切,则彼之躁必不自觉,终身为此心之累,而无由可进于仁。必使之先致谨于此,去烦而简,去躁而静,则心无所放,而言每难其出,入德次第,方可渐进,而仁可求矣。”【通考】朱氏公迁曰:“仁以学言,亦曰以用功言。告颜冉者,使之全其心之德;告子贡者,使之充其爱之理。于樊迟、子张,则兼人心事理而言之;于司马牛,则即其德之一端而言之。盖资质有不同,所以教之亦不同,而皆彻上彻下之道也,各因其人而言之也。又按:颜冉之所闻者,为仁之道;其余四子之所闻者,求仁之方。若子贡问为仁,夫子告以事贤友仁,则又为仁之资,与此不同,盖此类欲人反求诸己,彼则欲其求辅于人也。”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

向魋作乱,牛常忧惧。故夫子告之以此。厚斋冯氏曰:“内忧弟兄,外惧其祸也。”

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夫,音扶。

牛之再问,犹前章之意,故复扶又反。告之以此。疚,病也。言由其平日所为无愧于心,故能内省悉井反。不疚,而自无忧惧,未可遽以为易去声。而忽之也。双峰饶氏曰:“无愧,是不疚之本。不疚,是不忧惧之本。”○晁氏曰:“不忧不惧,由乎德全而无疵。故无入而不自得,非实有忧惧而强上声。排遣之也。”朱子曰:“牛将谓是块然顽然,不必忧惧。不知夫子自说内省不疚,自然不忧惧来。”“有忧惧者,内有所慊也。自省其内而无所病,则心广体胖,何忧惧之有?”庆源辅氏曰:“不忧不惧者,疑若有之而强排遣之也。何忧何惧,则是自无忧惧耳,盖君子自然之德也。”“牛之再问虽易于言,然足以发圣人未尽之蕴。使吾德少有疵,则不免忧惧。忧惧,气象歉索也。内省不疚而何忧惧,与孟子集义生浩然之气、仰不愧俯不怍之意同。”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

牛有兄弟而云然者,忧其为乱而将死也。《左传·哀公十四年》:“魋入于曹以叛,民叛之。魋奔卫,遂奔齐。”问:“牛无令兄弟,何也?”朱子曰:“以传考之,桓魋欲弑宋公,而欲杀孔子,其恶著矣。而其弟子颀、子车,亦与之同恶。此牛所以忧也。”

子夏曰:“商闻之矣:

盖闻之夫子。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命禀于有生之初,非今所能移(291);天莫之为而为,非我所能必,但当顺受而已。陈氏曰:“天者,命之所自出;命,则天之所赋于人者。故以理言之,谓之天;自人言之,谓之命。其实一而已。”庆源辅氏曰:“顺,谓不咈;受,谓不拒。只此二字,便是处死生富贵之要诀。”

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既安于命,又当修其在己者。故又言苟能持己以敬而不间去声。断,徒玩反。接人以恭而有节文,则天下之人皆爱敬之,如兄弟矣。盖子夏欲以宽牛之忧,故为是不得已之辞,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庆源辅氏曰:“既告以安命,又勉以修身,使两尽其道。”赵氏曰:“若安于命而不修己,是有命而无义,听乎天而不尽乎人矣。”双峰饶氏曰:“敬在心,恭在容。敬易能,无失为难,间断则失矣。恭易能,有礼为难。有节文,是致恭又能中节;如足恭,则恭而无礼矣。”新安陈氏曰:“死生富贵,惟当听其在天;恭敬礼节,则当尽其在己。敬而无失,又恭而有礼之本也。子夏皆兄弟之语有疵,《集注》下一‘如’字,谓‘人皆爱敬之如兄弟’,则意足而辞当矣。”○胡氏曰:“子夏四海皆兄弟之言,特以广司马牛之意,意圆而语滞者也,惟圣人则无此病矣。且子夏知此而以哭子丧去声。明,《礼记·檀弓篇》:“子夏丧其子而丧其明。”则以蔽于爱而昧于理,是以不能践其言尔。”朱子曰:“子夏当初,只要开广司马牛之意。只不合下个‘皆兄弟’字,便成无差等了。”庆源辅氏曰:“观丧明事,则牛之失,乃移于商之身,而不自知也。”双峰饶氏曰:“此子夏宽牛之忧,而推其原以广之也。人之兄弟,共一个父母,此固是亲。若推其原,则人又只是共一个天地大父母。自共一个父母观之,则兄弟为有限。自共一个天地观之,则并生于天地间,皆兄弟也。此意岂不甚广?然毕竟他人之兄弟,其情安能及得己之兄弟?意虽广大,语实有病。圆则活,滞则死。凡圆底便活,方底便不动。”新安陈氏曰:“丧明事,与此不同。然其为忧爱之情,发不中节而过其则,则一耳。”云峰胡氏曰:“《西铭》亦曰‘民吾同胞’,曰‘皆吾兄弟’。但自乾父坤母说来,句句是说理一而分殊。子夏曰‘四海皆兄弟’,似近乎理之一。至曰‘何患乎无兄弟’,则不知有分之殊矣。此《集注》所以欲读者不以辞害意也。”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谮,庄荫反。愬,苏路反。

浸润,如水之浸灌滋润,渐如字,又将廉反。渍而不骤也。谮,毁人之行去声。也。肤受,谓肌肤所受,利害切身。如《易》所谓“剥床以肤,切近灾”者也。《易》剥之六四:“剥床以肤。”《象》曰:“切近灾也。”愬,愬己之冤也。毁人者渐渍而不骤,则听者不觉其入,而信之深矣。愬冤者急迫而切身,则听者不及致详,而发之暴矣。朱子曰:“谮,是谮人,是不干己底事。才说得骤,便不能入他。须是言冷语,掉放那里,说交来不觉。愬,是愬切己底事。才说缓慢,人便不将做事。须是说得紧切,要忽然间触动他。如被人骂,便说被人打;被人打,便说被人要杀。盖不如此,不足以触动他也。”齐氏曰:“水之润物,其浸以渐。故游扬以诬善者,曰‘浸润之谮’。肤受芒刺,痛痒立见,故激以切己利害之言,曰‘肤受之愬’。”二者难察而能察之,则可见其心之明,指可谓明。而不蔽于近指可谓远。矣。此亦必因子张之失而告之,故其辞繁而不杀,所界反。以致丁宁之意云。○杨氏曰:“骤而语之,与利害不切于身者,不行焉,有不待明者能之也。故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然后谓之明,而又谓之远,远则明之至也。《书》曰:‘视远惟明。’”朱子曰:“若事本非实,而谮者遽然极言其事,愬者泛然不切于身,则亦不足以惑人矣。故以此二者之相为反对而互言。若见其事变之不同,而明无不照也。”庆源辅氏曰:“浸润肤受,皆以巧谲而行其谮愬者也。然使之不行,则非既明且远者有所不能。子张之为人,务外好高,于事必有忽略自足之病,而无深潜缜密之功。平日不过观其皮毛意象,以为有得,于人情之细密、事理之精微,则未必能察也。故夫子因其问明,而姑举二事以告之,使其反诸身而知有所戒矣。”苏氏曰:“谮愬之言,常行于偏暗而隘迫者。盖一有所闻,而忿心应之也。明且远者,虚以察之,则不旋踵而得其情矣。”双峰饶氏曰:“浸润者其来舒缓,肤受则其来急迫。一缓一急,缓则不暇觉,急则不暇详。一要觉,一要详,觉与详是两事。《集注》以‘察’字包之。因子张之失而告之,其失果在何处?盖必者料想之辞。子张是个易疑易信底人,易疑生谮,易信生愬。”郑氏舜举曰:“善形容小人之情状,无若圣人之言。凡谮愬者使其正言之,则人人皆识之矣。惟其便僻侧媚,入人以渐,虽智者或不察也。”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言仓廪实而武备修,然后教化行,而民信于我,不离叛也。新安陈氏曰:“民信之矣,以效言之。民所以信之之本,则孔子未之及。所以朱子推本而以教化行言之,如‘施信于民’、‘与国人交,止于信’,皆是也。兵食既足,然后施教而化行,民斯信之矣。非谓止足食足兵,民便信之也。”

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292)。”去,上声。下同。

言食足而信孚,则无兵而守固矣。

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民无食必死,然死者人之所必不免。无信则虽生而无以自立,问:“是民自不立?是国不可立?”朱子曰:“是民自不立。民不立,则国亦不能以有立。盖有信,则相守以死;无信,则相欺相诈,而臣弃其君,子弃其父矣。”不若死之为安。朱子曰:“‘安’字极有味。”故宁死而不失信于民,使民亦宁死而不失信于我也。○程子曰:“孔门弟子善问,直穷到底。如此章者,非子贡不能问,非圣人不能答也。”庆源辅氏曰:“非于理有所见,而必欲究其精微之蕴者,不能如此问;非据理之极,而于胶轕肯綮之际,如烛照数计,无纤毫之疑者,不能如此答之也。”愚谓以人情而言,则兵食足而后吾之信可以孚于民。以民德而言,则信本人之所固有,非兵食所得而先也。是以为政者,当身率其民而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弃也。朱子曰:“此只因足食足兵而后民信,本是两项事。子贡却做三项事认了。‘信’字便是在人心不容变底。”“制田里,薄赋敛,使民有常产而不失其时,则仓廪实而足食矣。比什伍,时简教,使民有勇而知方,则戎备饬而足兵矣。有是二者,则民以信事上,而无欺诈离叛之心。所谓民信之也。”问:“兵之可去,何也?”曰:“食足而民信,则民亲其上、死其长,如子弟卫父兄,手足捍头目,可制梃以挞坚利矣。必不得已而去,则兵或可无也。”问:“食之可去,何也?”曰:“以序言之,则食为先;以理言之,则信为重。盖死生常理,人所必不免者。若民无信,则失所以为民者,而无以立乎天地间。是以必有以使民宁无食以死,而不失其尊君亲上之心,则其政之所以得民心而善民俗者,可得而言矣。”南轩张氏曰:“生则有死,人之常理。至于无信,则欺诈倾夺,无复人理。是重于死也。夫食与兵固为急务,然信为之本。无信,则虽有粟而谁与食,虽有兵而谁与用哉?”勉斋黄氏曰:“夫子初答,为政之先后也。再问复告,义理之轻重也。所谓民信,至此而后民有以全其信也,非谓至是而后方施信于民也。然则教民以信,其可一日缓乎?”觉轩蔡氏曰:“五常之信,犹五行之土。民无信不立,犹物无土不生。为政固以兵食为先,而兵食亦以信而立。子贡两发必不得已之问,直穷到底,以见信之尤重于死,而不可顷刻无也。”双峰饶氏曰:“去食去兵,是处变之道。如忽然水旱之余,食有不继,猝然寇难之来,防御不及,然后可去。若为政常法,如何可使兵食不足?三者俱全,处事之常;二者可去,处事之变。盖兵食外物,容有时而可无;信是本心之德,故无时而可去。”问:“古者藏兵于农,兵非不足也。三年耕,有一年之积;九年耕,有三年之积,食非不足也。孔子谓足食足兵,岂亦后世富强之术欤?”齐氏曰:“考井田之法,周人常以其地容三百五十万四千夫,养七十五万卒。夫以无事而耕者言,卒以农隙教以备有事者。言夫无事则并隶于司徒,有事则隶于司马也。大率是以五夫养一卒,足食即所以足兵也。民信之矣,信其有养有教,使民勇且知方,而真可以敌王所忾也。忾,苦概反,怒也。‘敌王所忾’四字,出《左传》。虽曰三者,其实只是一事。天下未有食足而兵不足,食足兵足而民不信者也。子贡再问,而孔子曰去兵,非去兵也,食足而民信,则民固皆兵也。子贡三问,而孔子曰去食,苟孚于民,则虽缓急之极,而亦终不忍以饥寒去也。然则亦非去食也,甚言其不可以无恩交义结之素耳【校记“无恩”:四库本作“无思”,此据元胡炳文《四书通》、弘治本、三鱼堂本改。】。”云峰胡氏曰:“《集注》于‘信’字,先谓教化行而民信于我,不离叛也,是处常而不失信。末谓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弃也,是处变而不失信。”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

棘子成,卫大夫。疾时人文胜,故为此言。

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

言子成之言,乃君子之意。崇本质,是君子之意。然言出于舌,则驷马不能追之,又惜其失言也。厚斋冯氏曰:“邓析谓‘一言而非,驷马弗追;一言而急,驷马弗及’,盖出于此。”

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鞟,其郭反。

鞟,皮去上声。下同。毛者也。言文质等耳,不可相无。若必尽去其文而独存其质,则君子小人无以辨矣。庆源辅氏曰:“有质斯有文,有文须有质,不可相无。皮譬则质也,毛譬则文也。皮毛俱在,然后虎豹犬羊可辨。文质兼存,然后君子小人可明。若尽去其毛,独存其皮,譬则尽去其文,独存其质尔。如是,则虎豹犬羊之贵贱,君子小人之贤否,皆不可辨矣。”夫音扶。棘子成矫当时之弊,固失之过;而子贡矫子成之弊,又无本末轻重之差,楚宜反。胥失之矣。朱子曰:“棘子成全说质,固未尽善。子贡全说文,以矫子成,又错。若虎皮羊皮,虽除了毛,毕竟自别,事体不同。使一个君子与一个屠贩之人相对坐,并不以文见,毕竟两人好恶自别。大率固不可无文,亦当以质为本,如宁俭宁戚之意。”问:“棘子成之言,与夫子之答林放何异?而子贡非之若是耶?”曰:“夫子之言,权衡审察而词气和平,盖未始以文为可尽去也。若子成则词气矫激,而取舍则过中矣。其流之弊将必至于弃礼灭法,如西晋君子之为者。故子贡惜其言之失,而力正之也。”曰:“何以言子贡之言有弊也?”曰:“子成之说偏矣。而子贡于文质之间,又一视之而无本末轻重缓急之差焉,则又矫子成之失而过中者也。盖立言之难如此。自非圣人,孰能无所偏倚而常适其平也哉?”双峰饶氏曰:“此章当作三样看。棘子成之意,欲尽去其文而独存其质。子贡之意,则以为文质相等。《集注》则谓质为本,文为末,本则重,末则轻。然尽去其文而独存其质,其流将有弃礼灭法之弊,文质相等则不分本末而无所重轻,故《集注》谓‘棘子成与子贡胥失之’。”云峰胡氏曰:“子成之言固失之。然子贡曰‘文犹质,质犹文’,‘犹’字无本末轻重之差,亦岂所以论君子?必如夫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斯言无弊矣。”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

称有若者,君臣之辞。用,谓国用。公意盖欲加赋以足用也。齐氏曰:“称名者,庶人对君之礼。孔子尝为大夫,故止称姓。”

有若对曰:“盍彻乎?”

彻,通也,均也。周制:一夫受田百亩,而与同沟共井之人通力合作,计亩均收。新安陈氏曰:“以通力、均收二句,照应通也、均也之训。”大率民得其九,公取其一,故谓之彻。同沟共井之说,详见《孟子·滕文公问为国》集注下。朱子曰:“彻是八家皆通力合作九百亩田,收则计亩均分,公取其一。如助,则八家各耕百亩,同出力耕公田。此助、彻之别也。”鲁自宣公税亩,又逐亩什取其一,则为什而取二矣。《春秋·宣公十五年》:“初税亩。公田之法,十取其一。今又履其余亩,复十取其一,遂以为常,故曰初。”《左传》:“初税亩,非礼也。谷出不过藉,以丰财也。周法民耕百亩,公田十亩,借民力而治之,故曰籍。税不过此。过此则非礼矣。”故有若请但专行彻法,欲公节用以厚民也。

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

二,即所谓什二也。公以有若不喻其旨,故言此以示加赋之意。

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民富,则君不至独贫;民贫,则君不能独富。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止公之厚敛去声。下同。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朱子曰:“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百姓既足,不成坐视其君不足,亦无此理。盖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财。若百姓不足,君虽厚敛亦不济事。”勉斋黄氏曰:“君孰与不足,但言民既皆足矣,则君虽不足,无人与君不足者。无人与君不足,则当竭力以奉其上矣,何不足之患哉?君孰与足,言民既不足矣,则君虽独足,无人与君足者。无人与君足,则君亦安能保其足哉?”新安陈氏曰:“节用,则薄取而有余。民之富,即君之富也。侈用,则尽取而不足。民既贫,君谁与守其富哉?宣公税亩后,哀公加赋,经传无闻,仁言之利溥哉。”杨氏曰:“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正,而后井地均、谷禄平,而军国之需皆量是以为出焉。故一彻而百度举矣,上下宁忧不足乎?以二犹不足而教之彻,疑若迂矣。然什一,天下之中正。多则桀,寡则貉(293),二语见扬子《法言》。本出《孟子·白圭曰章》。不可改也。后世不究其本而惟末之图,故征敛无艺,费出无经,而上下困矣。双峰饶氏曰:“征敛无艺,则下困;费出无经,则上困。”又恶平声。知盍彻之当务而不为迂乎?问:“哀公之不足,非不足也。什取其二,不归于公室而归于三家也,虽彻而何补于哀公之不足耶?”朱子曰:“彻法行则自一夫百亩,等而上之,士大夫卿各有差等,以至于君什卿禄之制,皆可以次第而举。不惟野人之井地均,而君子之谷禄亦平矣。”庆源辅氏曰:“哀公欲加赋,惟末是图也;有若欲彻,反本之论也。以私意而观目前,则反本之论为迂,而图末者有一旦之效;以理而观于长久,则一旦之效适重后日之忧,而反本之论实经久之利也。末流之弊愈求诸末,不至于覆亡不止。古今一律耳。”郑氏舜举曰:“民之财即上之财,民之力即上之力。车乘民所出,刍粟民所供,板干力役民所为。能宽其税敛,则民得遂其生,而出力以供公上者必众,何患其不足也?不然,室家离散,田莱荒芜,上何所取以足用乎?”厚斋冯氏曰:“古者什取一以给公上,而征役城筑皆民自备,上止出令而已,故民足则君足。后世尽取而归之公上,故民虽不足而君亦未尝得足?哀公十二年、十三年皆有螽,连年用兵于邾,又有齐警,此所以年饥而用不足也。有若乃告之以彻,此儒生之常谈,而世笑之以为迂阔者也。然有国者足食以税,足兵以赋。夫鲁之兵甲已数倍于古,季孙以兵不足而欲用田赋,故夫子曰:‘有周公之典在。’鲁之税亩,已加倍于古。哀公以二犹不足,而欲加税,故有若对曰:‘盍彻乎?’是知有若之讲闻于夫子者有素也。”勿轩熊氏曰:“按《论语》有若之言凡四章:一言仁,一言礼,一言信义,皆为学之大本;一言彻法,亦为政之大经。体用具矣。”

○子张问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

主忠信,则本立,徙义,则日新。问:“崇德、辨惑,何以有是目,而子张、樊迟皆以为问也?”朱子曰:“胡氏以为或古有是言,或世有是名,而圣人标出之,使诸弟子以为入道之门户也。其说得之矣。”曰:“主忠信徙义之所以为崇德,何也?”曰:“主忠信则其徙义也有地而可据,能徙义则其主忠信也有用而日新,内外本末交相培养,此德之所以日积而益高也。”“‘主忠信’,‘主’字须重看,唤做主,是要将这个做主。徙义是自家一事未合义,迁徙去那义上,见得又未甚合义,须更徙去,令都合义。主忠信,且先有本领了方徙义,恁地便德会崇。若不先主忠信即空了,徙去甚处?如何会崇?主忠信而不徙义却又固执。”“主忠信是劄脚处,徙义是进步处。渐渐进去,则德自崇矣。”“忠信是个基本,徙义又是进处。无基本,徙义不得;有基本,不徙义亦何缘得进?”南轩张氏曰:“不主忠信则无徙义之实,不能徙义则其所主者,亦有时而失其理矣。二者盖必相须,然后德之所以崇也。”陈氏曰:“主忠信则存无不诚而本以立,徙义则动无非理而行以进。互而言之:能主忠信则所徙者溥博渊泉而时出,能徙义则所主者笃实光辉而日新。此德所以日新而高,自有不容已者。”双峰饶氏曰:“本,如屋之有基;日新,如土培其基,日至于高也。忠信是德,徙义是崇。徙义者,今日所为未是,明日见得今日未是处,便徙不是处,迁入是处,愈迁愈高。”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恶,去声。

爱恶,人之常情也。然人之生死有命,非可得而欲也。以爱恶而欲其生死,则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则惑之甚也。朱子曰:“溺于爱恶之私,而以彼之死生定分,为可以随己之所欲。且又不能自定,而一生一死,交战于胸中。虚用其力于所不能必之地,而实无所损益于彼也。可不谓之惑乎?”南轩张氏曰:“推此一端,则凡欲之而妄者,皆惑也。”问:“辨惑,何不教之以辨之之方?”双峰饶氏曰:“使知其所以惑者在此,是即所谓辨也。”齐氏曰:“崇德,属行;辨惑,属知。”新安陈氏曰:“欲人生死,意子张或有此蔽,故因言之。果能主忠信以立积德之基,徙义以为进德之地,则德日进于高明,而所见亦高明。于以辨惑,何难之有?况欲人生死,又惑之易辨者也。”

诚不以富,亦只以异。”

此《诗·小雅·我行其野》之辞也。旧说夫子引之,以明欲其生死者不能使之生死。如此《诗》所言,不足以致富而适足以取异也。程子曰:“此错简,当在第十六篇‘齐景公有马千驷’之上。因此下文亦有齐景公字而误也。”杨氏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则非诚善补过不蔽于私者,故告之如此。”庆源辅氏曰:“诚善,主忠信之事。补过,徙义之事。不蔽于私,辨惑之事。堂堂难与并为仁,盖务外不务内者,故告以此。”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

齐景公,名杵臼。鲁昭公末年,孔子适齐。《史记·世家》(294):“季平子得罪鲁昭公,昭公率师击平子。平子与孟氏叔孙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师败,奔于齐。齐处昭公于乾侯。鲁乱,孔子适齐,为高昭子家臣以通乎景公。”

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景公善孔子之言而不能用,其后果以继嗣不定,启陈氏弒君篡国之祸。《史记·田敬仲完世家》:五世孙,田釐子乞,事齐景公为大夫。其收赋税于民,以小斗受之,其粟予民以大斗,行阴德于民,而景公弗禁。由此田氏得齐众心。本陈氏,改为田氏。宗族益强。景公太子死,后有宠姬曰芮子,生子荼。景公病,命其相国惠子、高昭子以荼为太子。景公卒,两相国高立荼,是为安孺子。而田乞不悦,欲立景公他子阳生。阳生素与乞欢,安孺子之立也,阳生奔鲁。田乞鲍牧与大夫以兵入公室,攻高昭子,杀之。惠子奔莒,安孺子奔鲁。田乞使人迎阳生至齐,遂立阳生于田乞之家,是为悼公。乃使人杀孺子荼。田乞为相,专齐政。四年,田乞卒,子恒立,是为田成子。鲍牧与悼公有隙,弑悼公。齐人共立其子壬,是为简公。田恒与监止,一作阚止。俱为左右相。田恒心害监止,监止幸于简公,权弗能去。于是田恒复修釐子之政,以大斗出贷,以小斗收。齐人歌之曰:“妪乎采芑,归乎田成子。”田恒击杀监止,简公出奔。田氏之徒,遂弑简公于徐州。恒立简公之弟骜,是为平公。田恒为相,言于平公曰:“德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罚,人之所恶,臣请行之。”行之五年,齐国之政,皆归于田恒。于是尽诛鲍晏及公族之强者,而割齐自安平以东至琅邪,自为封邑。封邑大于平公之所食。田恒卒,子襄子盘代立。襄子卒,子庄子白代立。庄子卒,子太公和立。田和迁齐康公于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康公之十九年,田和立为齐侯,列于周室,纪元年。太公和立二年卒,子桓公午立,六年卒。子威王因齐立,二十六年自称为王,以令天下。○杨氏曰:“君之所以君,臣之所以臣,父之所以父,子之所以子,是必有道矣。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盖悦而不绎者。齐之所以卒于乱也。”问:“景公审能悦夫子之言而绎之,则如之何?”朱子曰:“举齐政而授之夫子,则君臣父子之伦,正之有余矣。惜其不能,而齐卒于乱也。”双峰饶氏曰:“就景公身上言之,则景公自不能尽君之道,致其臣陈氏厚施于国;自不能尽父之道,致内嬖之多而不立太子。故杨氏云‘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者,是说景公不能反之于身,以尽君父之道也。”厚斋冯氏曰:“圣人之言,各当其分而万世无弊。信斯言也,谓君则君,臣则臣,父则父,子则子,可也。谓君君则臣臣,父父则子子,亦可也。”云峰胡氏曰:“履霜,坚冰至。景公不能谨其几于先矣,虽善夫子之言,何益哉?”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折,之舌反。与,平声。

片言,半言。折,断丁乱反。也。朱子曰:“半言,辞未毕,而人己信之也。”胡氏曰:“折者,析而二之也。治狱之道,两辞具备,曲直未分,溷为一区。及乎别其孰为曲、孰为直,判然两途,所谓折也。”子路忠信明决,故言出而人信服之,不待其辞之毕也。庆源辅氏曰:“忠信者,折狱之本;明决者,折狱之用。徒明决而不忠信,则无以孚于平昔;徒忠信而不明决,则无以断于临时。”觉轩蔡氏曰:“忠信所以立于中,明决足以照乎外。忠信则人不忍欺,明决则人不能欺。”

子路无宿诺。

宿,留也,犹宿怨之宿。急于践言,不留其诺也。记者因夫子之言而记此,以见形甸反。子路之所以取信于人者,由其养之有素也。庆源辅氏曰:“片言折狱,非可以取辩于言也,所以养其言之所自发者必有其素,而人之信已在于未言之先也。”○尹氏曰:“小邾射射,音亦。小邾,大夫名。以句绎奔鲁(295),句绎,音沟,亦地名。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296)。’千乘去声。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路之一言,其见信于人可知矣。《左传·哀公十四年》:“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使子路,子路辞。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乘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一言,子何辱焉?’对曰:‘鲁有事于小邾,不敢问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济其言,是义之也。由弗能。’”一言而折狱者,信在言前,人自信之故也。不留诺,所以全其信也。”勉斋黄氏曰:“人惟忠信也,不惟可以通天下之务,而又可以释天下之疑。苟无忠信诚慤之心以莅之,则吾心胶扰昏惑,既无以察人之情伪;吾以诈御彼,彼亦以诈应之,又安能片言而服人哉?故片言折狱,而实之以无宿诺也。”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范氏曰:“听讼者,治其末,塞其流也。正其本,清其源,则无讼矣。”○杨氏曰:“子路片言可以折狱,而不知以礼逊为国,则未能使民无讼者也。故又记孔子之言,以见形甸反。圣人不以听讼为难,而以使民无讼为贵。南轩张氏曰:“夫人之所以至于争讼者,必有所由。而能于其本而正之,则讼可无也。记者以此承上章,有以见仲由之道为未弘也。”新安陈氏曰:“听讼者,决民之争;无讼者,躬行化民而民自不争。无讼可听,非禁之使然,默化潜孚,若使之耳。”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居,谓存诸心。无倦,则始终如一。行,谓发于事。以忠,则表里如一。朱子曰:“居之无倦,在心上说;行之以忠,在事上说。居之无倦者,便是要此心长在做主,不放倒,便事事都应得去;行之以忠者,是事事要著实,故《集注》云‘以忠,则表里如一’,谓心里要如此,便外面也如此,事事靠实做去也。”“行,固是行其所居。居,是常常恁地提省在这里。若有顷刻放倒,便不得。”新安陈氏曰:“居,如居敬之居,存诸心,立其本也;行,如行简之行,发于事,达诸用也。”○程子曰:“子张少仁。无诚心爱民,则必倦而不尽心,故告之以此。”庆源辅氏曰:“不曰不仁,而曰少仁,正与曾子‘然而未仁’之说同。圣人不轻绝人以不仁,况子张乎?惟其少仁,故惨怛之意不足,而无诚心爱民也。”新安陈氏曰:“少仁,或谓其‘未仁’,或谓‘难与并为仁’,可见矣。政以治民,故以少仁言其政之无本,以无爱民言其政之不足于用。无诚心,其病源也。不息之谓诚。始如是,终不如是,则非不息之诚矣。不欺之谓诚。表如是,里不如是,则非不欺之诚矣。宜夫子以‘无倦’、‘以忠’药子张之病也。”双峰饶氏曰:“此论为政之心,不说为政之条目。若为政之条目,子张想已熟讲而知之矣。”陈氏用之曰:“孔子于子张兼无倦与忠而教之,若子路则教之以无倦而已。”厚斋冯氏曰:“子路勇于有行,虑其不能继也。子张多浮少实,易于始勤终怠,故竭两端而告之。”

○子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重出。已见《雍也篇》。但彼有“君子”二字。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成者,诱掖奖劝(297)以成其事也。云峰胡氏曰:“诱掖以迎之于未成之先,奖劝以作之于将成之际。”君子小人,所存既有厚薄之殊,而其所好又有善恶之异。故其用心不同如此。胡氏曰:“所存以心言,所好以情言。君子存心本于厚,故待人亦厚,而惟恐人之不厚;小人存心本于薄,故待人亦薄,而惟恐人之不薄也。君子之所好在于善,故己有是善,而亦欲人之趋于善;小人之所好在于恶,故己有是恶,而亦欲人之济其恶。”南轩张氏曰:“君子充其忠爱之心,于人之美,其乐之如在己也,从而扶持之,又从而劝奖之,惟欲其美之成也;于人之恶,则从而正救之,正救之不可,则哀矜之,惟患其恶之成也。若小人则以刻薄为心,幸人之有过,而疾人之胜己。非徒坐视其入于恶,又从而济之;非徒欲其美之不成,又从而毁之。君子小人之所操存,未尝不相反也。”勉斋黄氏曰:“小人成人之恶,谓迎合容养,以成其为恶之事也;不成人之美,忌克诋毁,使不得成其善也。”郑氏舜举曰:“君子视人之善,犹己之善,故开导诱掖以成之;视人之恶,犹己之有疾,故规戒掩覆以止之。”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范氏曰:“未有己不正而能正人者。”庆源辅氏曰:“政之所以得名,以其能以正己者正人也。己不能正,焉能正人哉?”新安陈氏曰:“此以通行之理言,圈下以当时之事言。”○胡氏曰:“鲁自中叶,中世也。政由大夫,家臣效尤,据邑背音佩。叛(298),不正甚矣。故孔子以是告之,欲康子以正自克,而改三家之故(299)。故,谓从前所为。惜乎康子之溺于利欲而不能也。”吴氏曰:“《书》曰表正万邦。上者,表也;下者,影也。表正则影正矣。政之义无切于此。《论语》记康子问政者二章,问患盗、使民各一章,夫子答之皆使之反躬自治而已。盖道理不越如是,此外更无别法也。”云峰胡氏曰:“《集注》释《为政章》‘政’字,实本于此。”

○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言子不贪欲,则虽赏民使之为盗,民亦知耻而不窃。庆源辅氏曰:“上者下之倡。在上者不贪欲,则民之视之,亦知以是为贵矣。民知以不贪欲为贵,则虽赏以诱之,使为盗窃,而其心愧耻,自不肯为之矣。尚何盗之患哉?所谓虽赏之不窃,乃假设之言,以见民之必不肯为耳。”

胡氏曰:“季氏窃柄,盗鲁国柄。康子夺嫡(300),民之为盗,固其所也。盍亦反其本邪?俗作耶。孔子以不欲启之,其旨深矣。”夺嫡事见形甸反。《春秋传》。《左传·哀公三年》:“季孙有疾,命正常桓子之宠臣。曰:‘无死,欲付以后事,故敕令勿从己死。南孺子之子,男也,则以告而立之;南孺子,季桓子之妻,若生男,则告公而立之。女也,则肥也可。康子名杞。’季孙卒,康子即位。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载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遗言,命其圉臣曰“南氏生男,则以告于君与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遂奔卫。康子请退。退,辞位也。公使共刘鲁大夫。视之,则或杀之矣。乃讨之,讨杀者。召正常,正常不反。畏康子也。”厚斋冯氏曰:“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欲心一萌,非其有者,必将取之。嫡位可夺也,国政可专也,民独不为盗乎?”云峰胡氏曰:“盗生于欲。康子,鲁之大盗也。夫子答其患盗之问,不直曰苟子之不盗,其辞婉而意深矣。上下三章当通看。不欲,正也。欲善,亦正也。使康子移其欲利之心以欲善,民岂特不为盗,而且皆为善矣。此所谓帅以正,而民无不正也。”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焉,于虔反。

为政者,民所视效,何以杀为(301)?欲善则民善矣。上,一作尚,加也。偃,仆音赴。也。南轩张氏曰:“在上者志存于杀,则固已失长人之本矣,焉能禁止其恶乎?欲善之心纯笃,发见于政教之间,则民将率从丕变,如风之所动,其孰有不从者?然则民之所以未之从者,则吾欲善之诚不笃而已。”汪氏曰:“康子欲杀恶人,以成就善人;夫子则欲化恶人,亦为善人。意谓上之所欲者善,非特不待于杀,且化恶为善矣。《集注》以一‘则’字,代本文‘而’字,而意深切著明,最宜著眼玩味。”○尹氏曰:“杀之为言,岂为人上之语哉?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二句见《后汉书·第五伦传》。而况于杀乎?”西山真氏曰:“民性本善。为上者以善迪之,未有不趋于善者。”厚斋冯氏曰:“康子三问,虽非必一时之语,然其意盖相属也。夫子所答,皆自其身而求之。”吴氏曰:“《书·君陈》曰:‘尔惟风,下民惟草。’风草之喻本此。康子杀心,如火始然,夫子以清泠之水沃之。有人心者,宜于此焉变矣。”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

达者,德孚于人(302)而行无不得之谓。问:“达为所行通达,何也?”朱子曰:“其在邦也,事上则获于上,治民则得乎民;其在家也,父母安其孝,兄弟悦其友。凡吾之见于行者,莫不通达而无所系碍焉,斯可谓之达矣。”

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

子张务外,夫子盖已知其发问之意。故反诘喫吉反。之,将以发其病而药之也。

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言名誉著闻也。

子曰:“是闻也,非达也。

闻与达相似而不同,乃诚伪之所以分,学者不可不审也。故夫子既明辨之,下文又详言之。双峰饶氏曰:“闻,是求闻于人;达,是人自信己。”

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音扶。下同。好、下,皆去声。

内主忠信,而所行合宜,审于接物而卑以自牧(303),皆自修于内,不求人知之事。然德修于己而人信之,则所行自无窒碍矣。庆源辅氏曰:“主忠信,质直也。所行合宜,好义也。此存乎中以应乎外也。审于接物,察言观色也。卑以自牧,虑以下人也。此审乎外以巽乎内也。内外交相养,而厥德修罔觉。此岂求人知者之所为哉?然德修于己而人自信之,则行于邦家者,自然无所窒碍矣。”朱子曰:“质直,只是无华伪。质,是朴实。直,是无偏曲。”“质直好义,便有触突人底意思。到得察言观色,虑以下人,便又和顺低细,不至触突人矣。虑,谓思之详审。常常如此思虑,恐有所不知觉也。圣人说话都如此周遍详密。”“质与直,是两件。质,就资性上说。直,渐就事上说。到得好义,又在事上,直固是一直做去。然至于好义,则事事区处要得其宜。这一项都是详细功夫。”“察人之言,观人之色,乃是要验吾之言是与不是。今有人自任己意说将去,更不看人之意,是信受他,还不信受他。如此,则只是自高,更不能谦下于人,实去做工夫也。大抵人之为学,须是自低下做将去。才自高,便不济事。”“察言观色,只是察人言,观人色。若照管不及,未必不以辞气加人。此只做自家工夫,不要人知。既有工夫,以之事亲则得乎亲,以之事君则得乎君,以之交朋友而朋友信,虽蛮貊之邦行矣。此是在邦在家必达之理。子张只去闻处著力,圣人此语正中其膏肓。质直好义等处,专是就实;色取仁而行违,专是从虚。”双峰饶氏曰:“质直忠信底人固难得,但亦有直情径行,不去随事裁度,而所行容有不合宜处。故忠信又要合义。察言观色,虑以下人,是一件事。子张常爱居人上,故告以谦退详审之意。”

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行,去声。

善其颜色以取于仁,而行实背之,又自以为是而无所忌惮。此不务实而专务求名者,故虚誉虽隆而实德则病矣。朱子曰:“闻者,是个做作底,专务放出外求人知而已。如色取仁而行违,便是不务实而专务外。居之不疑,便是放出外而收敛不得,只得自担当不放退。此其所以驾虚名而无实行也。”“色取仁而行违,不惟是虚有爱怜之态。如正颜色而不近信,色厉而内荏,皆色取仁而行违也。”“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这只是粗瞒将去,专以大意气加人。子张平日是这般人,故孔子正救其病。此章大意出不得一个是名,一个是实。吕氏谓德孚于人者必达,矫行求名者必闻。此说却好。”庆源辅氏曰:“使其色取行违,而中不安焉,则务实之心,犹未尽丧也。惟其自以为是,而无所忌惮,此见其专务于名。夫名生于实,则名亦何害?惟无实而徒有虚誉,则骄矜之意日生,而进修之力日怠矣。二者虽若相似,然所行通达者,名誉自然著闻;名誉著闻者,所行未必通达。其实有不同如此。”双峰饶氏曰:“色取仁之色,与观色之色不同。观色,专主颜色言。色取说得阔,凡发出来可见处皆是色。色者见于外,行者行于己。见于外者皆似合于仁,检点他行己处却不实,只是欺人而已。居之不疑,示人以不疑也。此乃求名之人,要人信己,故自居之不疑。若自居于疑,又谁信之?”齐氏曰:“以质对色,则一真一假;以直对违,则一顺一逆。质直者,内有余而外自见;色取仁而行违者,外若有而内实无也。”云峰胡氏曰:“闻者,病在‘取’字。凡物在外则可取。仁者,吾心之所固有。若曰可取,即是在外而不在内矣。”○程子曰:“学者须是务实,不要近名。有意近名,大本已失。更学何事?为去声。下同。名而学,则是伪也。今之学者,大抵为名。为名与为利虽清浊不同,然其利心则一也。”庆源辅氏曰:“程子务实务名之论,可谓切当。为吾之未能事亲也,故学事亲;为吾之未能事长也,故学事长;为吾之未能正心诚意也,故学正心而诚意;为吾之未能齐家治国也,故学齐家而治国。是之谓务实。务实而学,则其修为之诚、践履之功,循序而进,忽不自知其入于圣贤之域矣。欲吾之有孝名也,故勉焉以为孝;欲吾之有忠名也,故勉焉以为忠;欲吾之有廉名也,故勉焉以为廉;欲吾之有信名也,故勉焉以为信。是之谓务名。务名而学,则惟欲其名之有闻而已。所谓大本,即实理也。实理根于性、具于心,要在反求而自得。学有向外近名之意,则失之矣。为名而学,则是伪者,谓其不循实理而骛外妄求也。为名虽若清,为利虽是浊,然一有为之之意,则便是利心也。”尹氏曰:“子张之学,病在乎不务实。故孔子告之,皆笃实之事,充乎内而发乎外者也。当时门人亲受圣人之教,而差失有如此者,况后世乎?”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德、修慝、辨惑。”慝,吐得反。

胡氏曰:“‘慝’之字从心从匿,盖恶之匿于心者。修者,治而去上声。之。”新安陈氏曰:“恶之形于外者易见,匿于心者难知,乃恶之根也。”

子曰:“善哉问!

善其切于为去声。己。

先事后得,非崇德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与,平声。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上知,去声,下如字。

爱人,仁之施。知人,知去声。下文“知也”、“知者”、“言知”、“仁知”并同。之务。问:“爱人知人,是仁知之用。圣人何故但以仁知之用告樊迟,却不告以仁知之体?”朱子曰:“体与用虽是二字,本末未尝相离。用即体之所以流行者也。”

樊迟未达。

曾氏曰(305):曾氏名几,字吉甫,河南人。“迟之意,盖以爱欲其周,而知有所择,故疑二者之相悖音佩。尔。”朱子曰:“爱人则无所不爱,知人则便有分别。两个意思自相反了,故疑之。”

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

举直错仓故反。枉者,知也。使枉者直,则仁矣。如此,则二者不惟不相悖而反相为用矣。朱子曰:“每常说仁知,一个是慈爱,一个是辨别,各自向一路。唯是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方见得仁知合一处。仁里面有知,知里面有仁。”“爱人知人,自相为用。若不论直枉,一例去爱他也不得。大抵唯先知了,方能顿放得个仁。圣人只此二句,自包上下。后来子夏所言,皆不出此两句意思。所以为圣人之言也。”双峰饶氏曰:“樊迟问仁知,是二者平说,夫子亦平答之。及再答以使枉者直一句,方是串说仁知。问夫子之言,何独归重于知?曰:虽归重在知,然此心所以举直错诸枉,依旧是从仁上发来。盖直者,此心天理之公。能举直,则是发此天理之公,是亦仁也。直枉,专指人而言。诸,众也,谓众人之枉者,即下文‘选于众’之意。”

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乡,去声。见,贤遍反。

迟以夫子之言,专为知者之事。又未达所以能使枉者直之理。未晓“能使枉者直”之兼言仁。

子夏曰:“富哉言乎!

叹其所包者广,不止言知。新安陈氏曰:“一言而该仁知,故曰富哉。”

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选,息恋反。陶,音遥。远,如字。

伊尹,汤之相也。不仁者远,言人皆化而为仁,不见有不仁者,若其远去尔,所谓使枉者直也。子夏盖有以知夫子之兼仁知而言矣。庆源辅氏曰:“子夏一闻其说,便叹圣人之言所包者富,不堕于一偏,不滞于一隅,即知人之中以见爱人之实,推乎知之用以极乎仁之功。其于仁知之体用,盖已深体而默识之矣。不然,何其言之明决精审、沛然无疑,而暗与圣人之言相发乎?”新安陈氏曰:“选于众而举皋陶伊尹,此知人之知,所谓举直错枉也。不仁者皆化为仁,即爱人之仁,能使枉者直矣。夫子二语,已包子夏之意。子夏之言,益发明夫子之旨。迟问于师,又问于友,其问之弗知弗措者欤?”○程子曰:“圣人之语,因人而变化。虽若有浅近者,而其包含无所不尽,观于此章可见矣。非若他人之言,语近则遗远,语远则不知近也。”双峰饶氏曰:“此章爱人知人,是仁知之浅近处,包含无所不尽,则深者远者亦在其中。深远,即枉者化为直处。”尹氏曰:“学者之问也,不独欲闻其说,又必欲知其方;不独欲知其方,又必欲为其事。如樊迟之问仁知也,夫子告之尽矣。樊迟未达,故又问焉,而犹未知其何以为之也。及退而问诸子夏,然后有以知之。使其未喻,则必将复扶又反。问矣。既问于师,又辨诸友,当时学者之务实也如是。”云峰胡氏曰:“知人爱人,是分言知仁之用;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是合言知仁之相为用。盖仁包义礼知,仁之中自有知;知藏仁义礼,知之中自有仁。知仁本相为体用,故见于举错之际,知仁又自相为体用也。”【通考】朱氏公迁曰:“樊迟问仁知二章,皆主乎事理而以用功言,尝闻之先君子曰,圣贤之称仁者、知者,盖有不同。自一人之心兼仁知而言,则为全体之圣,各就其一体指其仁知而言,则为成德之人。若学者之为学,则当兼致其力,以变化气质之偏以扩充全体之极也。又按,自其资禀各有所偏而言,则仁者自仁,知者自知;自其成德之浅深而言,则仁足以兼乎知,知不足以兼乎仁也。”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无自辱焉。”告,工毒反。道,去声。

友所以辅仁,故尽其心以告之,善其说以道之(306)。然以义合者也,故不可则止。若以数音朔。而见疏,子游曰:“朋友数,斯疏矣。”则自辱矣。朱子曰:“告之之意,固是忠了,须又教道得善始得。”双峰饶氏曰:“忠告者,尽此心之诚。既诚矣,不能善其辞说以道之,恐其未能从。二者俱尽而彼不从,然后宜止。未能忠且善焉,而泛然告之道之,遽以彼不从而止,则是在我者犹未尽,便欲责人,非交友之道也。”齐氏曰:“善道者,心平气和,语明意尽,或从容深远而有余味,或近切简当而可深思。大率欲伸己意,而闻者不忤也。似此而犹不见省,数必取疏,知进退者所不为也。然则非忠告之难,而善道之为不易尔。”勿轩熊氏曰:“忠告,是心尽忠;善道,是言尽善。内外皆兼到。”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讲学以会友,则道益明;取善以辅仁,则德日进。庆源辅氏曰:“为仁由己,朋友但能辅助我以为仁而已。”觉轩蔡氏曰:“以文会友,致知之方;以友辅仁,力行之事。”新安陈氏曰:“人之讲学修德,皆有资于朋友。既资朋友以讲学而致其知,尤资朋友以辅仁而力于行,则学进而德亦进。朋友为吾知行之助如此,其斯所谓益友乎?”东阳许氏曰:“为仁而不取友以为辅,则有孤陋寡闻之固;会友而不以文,则有群居终日、言不及义之失。”云峰胡氏曰:“上章友之资于我者,不可无忠告善道之益;此则我之资于友者,赖其讲学辅仁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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