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为中心的历史经验的分析介绍

第四节　科研为中心的历史经验

在世界高等教育史上，科研与教学的关系如何？有些什么成功的经验？考察这一历史对于回答本章的问题当不无裨益。

古希腊的高等教育和科学研究都处在萌芽状态。那时这两个系统是统一的，高等教育机构是科学研究活动的主要依托，而科学和学术思想的研究中心也就是高等教育机构——教团或学园。毕达哥拉斯创立的教团不仅具有研究性质，而且具有教学性质，他们既研究学问又传授知识。柏拉图在雅典郊外创办了学园——“阿卡德米”，这所学园对动植物、地理、宇宙等等方面都有研究。由于学园在教学和科研上成就卓著，使它实际上成为当时希腊自然科学的研究中心。亚里士多德在柏拉图的学园里学习达20年之久，边学习边研究。后来他自己创办了一所学园——“吕克昂”，他经常和学生一边散步一边讨论问题。他的研究工作得到学生亚历山大大帝的支持，这位大帝为他提供资金，命人帮他搜集生物标本和法律资料，还为他建立了一个生物实验室。

希腊化时期，科研在萌芽状态的高等学校中占有比教学更为重要的地位。创建于公元前270年前后的亚历山大里亚博物馆规模宏大，包括一个大型图书馆、一个天文台、一个植物园和几个解剖室。图书馆藏书丰富，国家延聘了几百名学者，这些学者既是研究人员、图书管理员，又是教师。各地学者经常汇集于此，研讨各种学问。皇室和国家官员、贵族都把子弟送去求学，希腊、西亚、锡兰尼等地的富家子弟也纷纷前往拜师。数学大师欧几里得在这里任教，其学生阿基米得是第一个把技术实践和严密的数学推理结合起来进行静力学系统研究的科学家；亚里士多德的学生特奥佛拉斯托在这里写出了《植物学》一书。教育史家把这座图书馆称为“大学”，并给予高度评价。葛立夫斯所著《中世纪教育》称：“亚历山大里亚已代雅典而成为世界文化中心，亚历山大大学也成为世界上的领袖大学。”^[55]博伊德和金合著的《西方教育史》甚至说，在亚历山大里亚，“在这座城市创建后的一个半世纪，教学工作似乎做得很少；情况正是如此。在那儿，教学工作从属于学术上的研究工作，这种研究工作与图书馆和博物馆相联系，以一种很大的规模，持续发展”^[56]。

伊斯兰教育在世界教育史上占有重要地位，阿拉伯人在9至11世纪创办了许多“高等学校”。其中拜伊特·勒·赫克迈由图书馆发展而成高等学府，藏书规模仅次于历史上的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还设有天体观象台，俨然是个科学研究所，享有“智慧大学”的美称，大批穆斯林学者在此辩论讲学，开展各种学术活动。达赖·勒·仪勒姆大学被称为“学问之家”。科尔多瓦大学崇尚独立思考，提倡自由讲学、辩难，开展的学术辩论不仅有本校师生参加，还吸引校外学者，学术空气浓厚。叙利亚学者托太哈在他的《回教教育史》（马坚译）一书中给予了高度评价，他说：“拜伊特·勒·赫克迈是中古和近代的第一所大学，因为波洛尼亚、巴黎、布拉格、牛津、剑桥等地还没有大学的时候，拜伊特·勒·赫克迈大学早已将学术的火炬高高地举起来了。”又说：阿拉伯大学“曾为欧洲各大学的模范，因为阿拉伯人创办各大学后若干年，欧洲才办大学；而欧洲中古时代各大学内的种种习惯，又大都与阿拉伯各大学的习惯相仿佛，谁能说这是偶然相符呢”^[57]？虽然阿拉伯人创办的这些“大学”还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真正大学，但它们对后来欧洲大学的影响，尤其是突出学术研究的影响确实不能低估。

日本学者汤浅光朝根据贝尔纳《历史上的科学》一书中的思路，提出了科学中心转移的理论，认为近现代世界科学中心转移的大致路线是：意大利——英国——法国——德国——美国。这5个国家为什么能够各领风骚几十年，很值得研究。这里仅就科研在当时这些国家高等学校中的地位提供一些线索，或许可以从中悟出点什么。

意大利是世界现代意义上的高等教育的起点。意大利的大学一开始就是科研与教学相结合的学术机构。“universitas”这个拉丁字的本义是“行会”，但不是工匠的行会，而是学者行会。波洛尼亚大学最初由波洛尼亚城从事法律研究的学生所组成。这所大学常常被称为以学生为主体的大学（universitasofstudents）的原型^[58]。在这里，热心学术的学生与学者聚集在一起，科学研究在他们的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并成为当时意大利的法学研究中心；由于同样的缘故，萨莱诺大学成了当时意大利的医学研究中心。有学者认为，“严格说来，中世纪大学并不像一个教育机构，它更像一个学术研究组织。因为人才的培养只是它的‘副产品’，它突出和追求的是学术的自由研究和知识的广泛传播，而且从universitas（学者行会）的意义来看，它只是由学者组成的‘知识共同体’。”^[59]正是由于意大利在全世界率先创办了现代意义上的高等学校，并注重科学研究，故在人类近代科学的历史上耸起了第一座高峰，一批科学巨星脱颖而出。

英国代替意大利登上世界科学王位，成因与高校把科研与教学统一起来有关。弗兰西斯·培根竭力提倡科学教育和实验方法，主张通过实验培养学生运用知识改造自然的能力。他设计了理想中的高等学校的蓝图，认为高校应该是研究与教学统一的机构，其宗旨是“探讨事物本原和它们运动的秘密，扩大人类的知识领域”。他设计的高等教育机构中，有的人专门从事情报收集整理、观察分析、实验验证、理论探讨，有的从事数学、力学、机械工程、光学等等的研究。在这个机构中，有供试验用的工厂、动植物园、气象室等设施与设备。培根的这一设想推动了科研与教学的结合，对以后英国乃至整个欧洲的高等教育产生了深远影响，成为17世纪欧洲各国科学教育机构的基本模式。这一时期英国有些科学巨星是在大学时代开始进行研究工作的。

法国在1775年把巴黎学院改组为法兰西学院所属的一部分，使全国的科学研究全部集中在高等学校里进行。1794年又创办了拥有400个著名科学家为教师的巴黎综合工业学院，这些科学家既从事科研又担任教学工作。这两所大学成为当时法国科研和教学的中心，有力地促成了法国的科学成就跃居世界首位。这一时期法国的著名科学家大多从学生时代起就步入科研领域。

德国于1694年和1736年先后创办了哈勒大学和哥廷根大学。在办学思想上，这两所大学都很注重实际的观察、经验、实验等。1809年，洪堡创办柏林大学，提出“通过研究进行教学”的大学思想，强调大学唯学术是重，明确大学教育的主要任务是引导学生从事科学研究，大学生应在科学研究中学习。洪堡反对将传授知识作为主要职能的做法，认为大学的主要职责是追求真理，科学研究是第一位的。他指出教师只有在科研中取得成果，才能作为知识加以传授，只有这样的教学才是大学水平的教学。在洪堡办学思想指导下，柏林大学鼓励师生研究高深的学术问题，把科研定为教授的第一任务。洪堡思想的贯彻，使柏林大学取得了举世公认的成效。自1901年设立诺贝尔奖，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全世界共有42人获诺贝尔自然科学奖，其中14人是德国的大学教授，这14人中又有8名是柏林大学教授。

19世纪末，美国大学开始向德国式转变。主要特征是：教授以研究为主，教学为辅。创办于1876年的霍普金斯大学是美国第一所完全德国式的大学。该校首任校长丹尼尔·吉尔曼在就职讲演中称：“学术研究将是这所大学教师和学生的前进指南和激励器。”他还说：“真正的大学，……必须提供在教授指导下从事高级研习的机会。而这些教授本身就是自己所在领域的学者。”^[60]经过50年努力，霍普金斯大学成就卓越。1926年，美国发表了一份“最杰出科学家”名单，其中1／4是霍普金斯大学的校友^[61]。于是，这所大学成为美国高等学校的榜样，很多大学纷纷仿效，实行改革，科研成为美国主要大学的主要职能。正是由于对科研的重视，当德国大学遭到法西斯破坏时，美国大学趁势而上，美国的科学成就取代德国雄居世界之首。自1901年至2000年的100年间，美国共有197人得诺贝尔自然科学奖，占此类奖项总人数466人的42.27%^[62]。其中绝大多数在1920年以后获得，得主中的90%是在大学里工作的。美国在科学研究方面的辉煌无疑得益于教育，尤其是得益于以科研为中心的高等教育。尽管在美国不是所有高校都实行“科研第一”，但在科学上创造杰出成就的大学无一不是以科研为中心。

现在，科研在许多国家的高等教育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德国大学的科研虽然不如两次大战以前那么辉煌，但仍然比较有成效；由于科研和教学统一已成为大学传统，高校教师，包括教授和助教，基本上都从事科研。据说，只有专搞科研不搞教学的教师，没有只搞教学不搞科研的教师^[63]。法国自20世纪60年代起强调大学教师和大学生都要搞科研，1968年颁布的《高等教育方向指导法》重申大学的根本任务“是发展与传播知识，促进科学研究和培养人”^[64]。1996年6月，法国教育部长贝鲁在巴黎大学谈到科研时强调指出：没有知识的创新就没有知识的传授，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没有无科研的大学^[65]。美国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前校长田长霖明确指出：“柏克莱加州大学提倡科研第一，教学第二。”^[66]美国已开始把大学低年级学生引向科研第一线，1998年4月美国卡内基教学促进基金会研究报告《重建本科生教育：美国研究型大学发展蓝图》指出：“本科生在一年级时就可以通过研究进行教学。”据一项国际比较教育调查，在日本，73%的大学教师注重研究甚于教学。可以说，把科研放在中心位置，已是世界高等教育的大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