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现代哲学的批判

四、对现代哲学的批判

康福斯除了致力于普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知识外，还以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立场，批判近、现代西方哲学的主要流派和主要倾向。“反对资本主义的种种哲学，保卫为了社会主义而斗争的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辩证唯物主义”⁽²¹⁾是康福斯终生的事业。康福斯认为，资本主义已经威胁着我们应该保卫的全部人类价值，保卫和促进哲学就是保卫辩证唯物主义，正像保卫一般的人类文化已经成为保卫社会主义的文化一样。他这方面的著作往往具有鲜明的、极端的论战特色。《科学与唯心主义的对立，对“纯粹经验主义”和现代逻辑的考察》、《保卫哲学，反对实证主义和实用主义》等著作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科学与唯心主义的对立，对“纯粹经验主义”和现代逻辑的考察》追溯了从培根开始的经验主义的发展历程，并以一种哲学的党性原则对各种形式的经验主义进行了尖锐批判。康福斯指出，从培根开始的唯物主义经验论，奠定了唯物主义的可知论基础，同时也遭到了唯心主义经验论的有力挑战。唯心主义的经验论认为，认识并非是对于客观物质世界的认识，而只是对于主观观念的认识，我们虽然只有借助于感官和经验才能获得认识，但感觉经验仍然不能给予我们有关外部客观物质世界的认识。这一纯粹经验主义的基本原则，经由贝克莱、康德、马赫，被今天的逻辑经验主义者继承和发挥。逻辑经验主义本质上是唯心主义的，与唯物主义哲学相对立。在康福斯看来，逻辑经验主义所代表的是主观主义和相对主义类型的唯心主义，它们已经成了横亘在科学思想进步道路上的障碍。⁽²²⁾二百年来贝克莱的观点就是今天逻辑实证主义的观点，维特根斯坦和卡尔纳普由于坚持死板的方法论教条，认为我们不能比较思想与事物、命题与事实，只能比较思想与思想、命题与命题，从而彻底地属于唯心主义阵营。⁽²³⁾

为此，在《科学与唯心主义的对立，对“纯粹经验主义”和现代逻辑的考察》和《保卫哲学，反对实证主义和实用主义》这两部著作中，康福斯用了大量篇幅对罗素的逻辑分析方法和逻辑原子论进行了分析和批判。康福斯首先对罗素大力倡导并且有广泛影响的逻辑分析方法的基本观点进行了正确概括，分析指出了逻辑分析方法的两个基本假设:一个是认为正常经验和科学方法所保证的一套命题是真的;一个是认为这样的命题在其通常的表象形式中没有显示出它们所涉及的终极的材料，因而需要加以逻辑分析。⁽²⁴⁾康福斯认为，这种方法忽视了科学研究和实验在认识当中的作用，更没有看到实践在检验认识成果中的基本意义，而是假定我们对于事物的本性更清楚、更精确的认识能够用一种纯粹逻辑的分析方法获得。在罗素这里，逻辑分析方法没有被看成科学自身的一种认识工具，而是被看成了超越科学并对科学命题进行哲学分析的工具。康福斯说:“逻辑分析方法的哲学家们，凭着他们对于某种超科学的、非经验的逻辑哲学的分析方法的设想，要求我们离开科学的道路——在那里一切假设和分析都根据观察并被经验所证实——而走入可疑的哲学的冒险。不去研究实在世界，却要以想象是逻辑上终极的元素，‘构造出一个世界’，这个‘分析方法’事实上根本不是分析方法，毋宁是一个玄想的方法。”⁽²⁵⁾

在批评逻辑分析方法的同时，康福斯对于罗素和维特根斯坦哲学上的逻辑原子论进行了分析和批判。罗素等人认为，真理是由基本的原子命题构成，原子命题独立于其他命题，是关于原子事实的叙述。康福斯认为，不论原子事实还是原子命题的概念都是不能成立的。客观世界中物质的性质和存在形式都只是相对稳定的，因此也是可以不断再分的，即便电子、原子也不是最终的、基本的实体。事实上，物质世界的特征是不断的运动、发展和变化，没有静止的终极事实和实体，因此不存在原子事实，也不存在表述原子事实的、与其他命题无关的原子命题。康福斯指出，逻辑原子论实际上是一种形而上学的世界观，用一种简单化的、抽象逻辑来描述世界，因此才认为世界可以还原到一种终极的原子事实。康福斯指出:“一等到基本命题和原子事实被识破为原来是神话式的杜撰，逻辑原子论的系统就整个掉底了。”⁽²⁶⁾

《科学与唯心主义的对立，对“纯粹经验主义”和现代逻辑的考察》约有三分之一的篇幅用于批判逻辑实证主义，而《保卫哲学，反对实证主义和实用主义》一书更是以多达一半的篇幅批判逻辑实证主义。康福斯认为逻辑实证主义的理论在本质上是谬误的和反动的，不过是历史上出现过的经验主义的现代形式。他概括指出，实证主义的特征在于它反对建立思辨的体系，主张一切知识必须以经验为基础，不过，实证主义认为，以经验为基础的知识只能联结观察或预测各种操作结果，而不能反映不依经验而独立存在的客观存在。逻辑实证主义由此创造出新的唯心主义系统，分裂和曲解了科学思想。根据维特根斯坦的观点，一个命题要有意义，必须符合逻辑规则并且能够经验地证实。康福斯认为，这种经验证实原则不可避免地陷入主观主义和唯我论，因为它无法解决如何以个人的经验证实过去的经验和他人经验的问题，因为个人的经验总是私人的、相对的。康福斯说:“维特根斯坦决定命题有无意义的条件的标准，就引导到一种彻头彻尾的唯我论的境地。我不能说或者有意义地想到(那是一回事)我自己的经验即我自己的主观世界界限之外的任何东西。整个世界缩小到我自己直接当前的经验的‘狭窄范围’中去了，这种经验是神秘地存在于它本身上面，并存在于虚空之中的。”⁽²⁷⁾逻辑实证主义者石里克认为，一个陈述的意义在于它的证实方法，要求至少在理论上能够找到证实或者否定它的方法。传统哲学中的形而上学命题是不能在经验中证实的，因此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命题。他们以此批判和拒斥形而上学。在康福斯看来，石里克实际上将个人的经验提升为“绝对”，体现的是一种形而上学的立场。

逻辑实证主义认为，可以通过一种人工语言或者叫做物理语言来统一各门科学，用这种语言来描述和说明它们的研究对象和成果。在这里，各种科学之间的统一性问题变成了一个逻辑的问题、语言的问题。康福斯批判说:“科学的统一之所以可能，及其在科学理论发展中的实现过程，并不是依靠文字的、逻辑的、语义的特征，而是依靠世界的真实统一的物质基础。”⁽²⁸⁾逻辑实证主义试图依靠想象中形成的一种形式语言实现科学的统一，希望通过逻辑的简单公式来完成，实际上离开了科学发展的真正的实践基础，离开了世界本身的物质统一性来谈论科学认识的统一性问题，本质上属于唯心主义的阵营。

对于卡尔纳普声称他们的方法可以称为“方法论的唯物主义”，康福斯指出:“我的结论是:逻辑实证主义，在其整个研究方法上和在其与唯物主义的对立上，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唯心主义哲学，而且它代表的那种唯心主义是主观唯心主义和相对主义形式的唯心主义。”⁽²⁹⁾在康福斯看来，逻辑经验主义(或逻辑实证主义)，就其社会意义来说，反映着资本主义社会在理智和道德上的崩溃。康福斯将对实证主义的批判上升到了意识形态批判的显著高度，他指出:“实证主义尽其所有地集中了资产阶级全部最消极的特征——主张知识有局限性和实在世界不可知的学说。同时，它使哲学的狭隘的专门化、经院哲学的卖弄词句以及无结果的抽象达于极点。而它归结到只是为了歪曲科学以适合垄断资本主义的目的而服务的自然观，归结到恰恰为了同样的目的而服务的社会观。”⁽³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