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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

时间:2022-07-1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先知穆罕默德的曾祖父哈希姆是古莱西部落的显赫人物,被视为麦加贸易的奠基者。先知穆罕默德出生以后,由萨阿德部落的女子海丽麦带至家中抚养,5岁时返回麦加。先知穆罕默德6岁时,与其母阿米娜前往叶斯里卜祭奠亡父阿卜杜拉。阿米娜去世后,先知穆罕默德由祖父阿卜杜勒·穆塔里布和伯父阿布·塔里布相继抚养,并曾为他人牧羊以维持生计。610年至622年间,先知穆罕默德首先在麦加以安拉的名义传布启示。

二、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

先知穆罕默德的早年经历

7世纪初,阿拉伯社会经历深刻的社会变革,阿拉伯人告别原始社会的野蛮状态,步入崭新的文明时代,而这场变革的领导者便是伊斯兰教的先知穆罕默德。

不同于犹太教的摩西、基督教的耶稣和佛教释迦牟尼,伊斯兰教的先知穆罕默德是一位处于史学昌明时代的宗教领袖,并且在生前作为凡人业已受到极度的尊崇。然而,关于先知穆罕默德的早年经历,文献资料记载甚少,而且大都真伪难辨,不足凭信,《古兰经》几乎是唯一不容置疑的文献依据,“圣训”亦提供了相当数量的补充内容。阿拉伯历史家伊本·伊斯哈格(704—768年)根据《古兰经》和“圣训”以及其他资料和传说,著有《先知传》(Sirat Rasul Allah),首次系统记述了先知穆罕默德的生平经历。但是,伊本·伊斯哈格的《先知传》失传已久。另一位阿拉伯历史家伊本·希沙姆(?—834年)根据伊本·伊斯哈格的记载,并参阅其他各种资料,写成《先知传》(Sirat al—Nabawiyah)一书,内容较前书更为完备翔实。上述传记或许存在某些虚构的内容和夸张的倾向,但是仍然不失为研究先知穆罕默德生平经历的权威资料。

先知穆罕默德是古莱西人库赛伊的后裔,属于古莱西部落的哈希姆氏族。先知穆罕默德的曾祖父哈希姆是古莱西部落的显赫人物,被视为麦加贸易的奠基者。先知穆罕默德的祖父阿卜杜勒·穆塔里布曾经掌管麦加的唯一水源渗渗泉,在古莱西部落中颇具势力。先知穆罕默德的父亲阿卜杜拉是阿卜杜勒·穆塔里布的第十个儿子。相传,阿卜杜勒·穆塔里布曾经在克尔白许愿,如若生有十个儿子,便效仿先人易卜拉欣,宰杀其中一人献祭于安拉,后经族人劝阻,改为宰杀一百峰骆驼替代,赎回者便是阿卜杜拉。然而,阿卜杜拉在世期间,哈希姆氏族的势力逐渐衰落,阿卜杜拉家境贫寒。阿卜杜拉在与古莱西部落祖赫拉氏族的女子阿米娜成婚后不久,便赴叙利亚贩运货物,自加沙返回途中不幸身染重病,客死于希贾兹北部的绿洲叶斯里卜。[168]阿卜杜拉所遗家产颇为微薄,仅有五峰骆驼、少量山羊和一个名叫乌姆·赛义玛的埃塞俄比亚女奴。[169]

阿卜杜拉死后,其子出生于麦加,取名穆罕默德,意为“受到称赞的人”。通常认为,先知穆罕默德出生在象年,即埃塞俄比亚人阿布拉哈兵败麦加之年,约为公元570年。在当时的麦加,古莱西人常将刚刚出生的孩子送到邻近的游牧部落抚养,让孩子在沙漠的环境中度过童年,使孩子有强壮的身体、聪明的头脑和宽广的胸怀。先知穆罕默德出生以后,由萨阿德部落的女子海丽麦带至家中抚养,5岁时返回麦加。[170]相传,在此期间,先知穆罕默德曾经被天使剖开胸膛,涤除邪魔。《古兰经》中有这样的经文:“难道我没使你胸襟坦荡?我使你卸下重担——它本来压着你的脊梁。”[171]许多穆斯林根据上述经文,对剖胸之事深信不疑。亦有穆斯林认为剖胸之事仅具象征意义,并非确有其事。

先知穆罕默德6岁时,与其母阿米娜前往叶斯里卜祭奠亡父阿卜杜拉。在返回麦加的途中,阿米娜病故于阿布瓦,并且安葬在那里。阿米娜去世后,先知穆罕默德由祖父阿卜杜勒·穆塔里布和伯父阿布·塔里布相继抚养,并曾为他人牧羊以维持生计。先知穆罕默德12岁时,曾经跟随伯父阿布·塔里布前往叙利亚经商。相传,先知穆罕默德曾经与基督教隐修士贝希拉邂逅于叙利亚南部的贸易重镇布斯拉,贝希拉预言先知穆罕默德便是犹太人所期待的使者和基督徒所企盼的继耶稣之后的保惠师。[172]

先知穆罕默德20岁时,受雇于古莱西部落诺法勒氏族的富孀赫蒂彻,前往叙利亚经办商务。五年后,先知穆罕默德与赫蒂彻成婚。婚后,先知穆罕默德生活状况渐趋好转,家境殷实,并且生有两男四女。[173]《古兰经》曾经提及先知穆罕默德的早年经历:“难道他没有发现你伶仃孤苦,而使你有所归宿?他曾发现你徘徊歧途,而把你引入正路;发现家境寒苦,而使你衣食丰足。”[174]后世的研究者普遍认为,上述启示乃是先知穆罕默德早年经历的真实写照。

麦加时期的启示

麦加以北约10公里处有一座山,名为希拉山,山的半腰有个狭窄的洞穴。先知穆罕默德在40岁前的若干年中,常于禁月(即后来的伊斯兰历9月,亦称莱埋丹月)期间到希拉山洞静居隐修,沉思冥想,寻求真正的信仰。[175]大约在610年的一个夜晚,安拉的启示开始降临。[176]据“圣训”记述,先知穆罕默德正在希拉山洞内沉睡,天使哲布勒伊莱出现在他的面前,要他宣读如下的启示:“你应当奉你的创造主的名义而宣读,他曾用血块创造人。你应当宣读,你的主是最尊严的,他曾教人用笔写字,他曾教人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古兰经》曾经提及当时的情景:“他(应指天使)在东方的最高处,然后他渐渐接近而降低,他相距两张弓的长度,或更近一些。他把他所应启示的启示他(应指安拉)的仆人。”[177]《古兰经》将这个夜晚命名为“盖德尔之夜”,意为“高贵的夜晚”,后来的穆斯林则称这个夜晚为“受权之夜”,并在每年的这个夜晚举行纪念活动。然而,“盖德尔之夜”的具体日期在《古兰经》和“圣训”中并未提及,教法学家亦众说不一。由于“盖德尔之夜”一词包括9个阿拉伯文字母,并且在《古兰经》第九十七章中出现三次,合计27个字母,因此穆斯林普遍将伊斯兰历9月的第27个夜晚视作“盖德尔之夜”[178]。从“盖德尔之夜”起,先知穆罕默德开始了传布启示的生涯。

610年至622年间,先知穆罕默德首先在麦加以安拉的名义传布启示。在《古兰经》的第一百一十四章经文中,有八十余章属于麦加时期的内容。麦加时期的启示,首先是阐述独尊安拉的宗教信条,强调安拉是万物的本原和唯一真实的永恒存在。“安拉”一词在阿拉伯语中本意为特指的神灵,中国穆斯林多将安拉称作真主。前伊斯兰时代的阿拉伯人往往将安拉视为诸神之首,麦加时期的启示则认为安拉是唯一的神灵,其余诸神皆系蒙昧者的虚构,并非真实的存在。《古兰经》第一百一十二章高度概括了安拉的独一性:“你说,他是安拉,是独一的主;安拉是万物所仰赖的;他没有生产,也没有被生产;没有任何物可以做他的匹敌。”麦加时期的启示屡屡抨击多神崇拜的传统信仰,突出了安拉的独一性和至尊地位,明确了一神信仰的宗教观念。在强调安拉具有独一性的基础之上,麦加时期的启示阐述了安拉的权威性。安拉的权威性,在于创造日月星辰和自然界的一切,赋予生命并且降临死亡。《古兰经》称:“他凭真理创造了天地……他用精液创造了人……他创造了牲畜……他从云中降下雨水……他为你们而生产庄稼、油橄榄椰枣、葡萄和各种果实……他为你们而制服了昼夜和日月……他在大地上安置许多山岳,以免大地动荡。”安拉的权威性,还在于安拉无不知晓,主宰尘世和天使的世界。“天地的国权归安拉所有,安拉对于万事是全能的。”“他是宰制众仆的。他是至睿的,是彻知的。”麦加时期的启示,还阐述了安拉的仁慈性。安拉恩泽于人类,赐福于芸芸众生,世人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着安拉的恩惠。“他创造了牲畜,你们可以其毛和皮御寒,可以其乳和肉充饥,还有许多益处。你们把牲畜赶回家或放出去吃草的时候,牲畜对于你们都有光彩。牲畜把你们的货物驮运到你们须经困难才能到达的地方去。你们的主确是至仁的,确是至慈的……安拉负有指示正道的责任。有些道路是偏邪的,假若他意欲,他必将你们全体引入正道……他制服海洋,以便你们渔取其中的鲜肉,做你们的食品;或采取其中的珠宝,做你们的装饰……如果你们要计算安拉的恩惠,你们是无法统计的。”[179]《古兰经》中曾经提及安拉所特有的99种属性,其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便是仁慈的属性;《古兰经》第一百一十四章经文,皆以“奉至仁至慈的安拉之名”作为开端。另外需要说明的,是关于安拉的形象问题。根据麦加时期的启示,安拉乃是无始无终和无形无象的唯一超自然存在。许多研究者似乎由于西方世界的神话传统和宗教理论的影响,往往依照“神人同形同性说”解释安拉的形象,认为安拉在创造世界的过程中曾经将自己的形象赋予人类。这种说法是毫无根据的,也是荒诞无稽的。

麦加时期的启示所着重阐述的另一项基本的宗教思想,是灵魂复活和末日审判。“他向那些留恋尘世富贵功名的同时代人预告了死者的复活,跟着而来的是严厉的惩罚。”[180]根据《古兰经》麦加篇,安拉不仅创造万物,而且具有毁灭世界的力量;现实的世界是短暂的和终将毁灭的,短暂的现实世界毁灭之后,便是永久的彼岸世界。现实世界的毁灭之际,便是末日到来的时刻。那时,苍穹破裂,群星飘堕,日月相会,海水倒流,大地震荡,山岳消失。随着世界的毁灭,死者的灵魂将悉数复活。“此后,你们必定死亡。然后你们在复活日必定要复活。”“当穹苍破裂的时候,当众星飘堕的时候,当海洋混合的时候,当坟墓被揭开的时候,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前前后后所做的一切事情。”灵魂复活是末日审判的条件,而末日审判则是灵魂复活的目的。“你们应当敬畏你们的主,你们应当畏惧那一日,父亲对于儿子毫无裨益,儿子对于父亲也毫无裨益。”“行一个小蚂蚁重的善事者,将见其善报;做一个小蚂蚁重的恶事者,将见其恶报。”复活的灵魂经过末日的审判,分别在天园或地狱找到自己的永久归宿。遵行天命的人将在天园之中享受优厚的报酬,而漠视天命者的最终结局则是在地狱之内遭受刑罚的折磨。“敬畏者必定要住在安全的地方——住在乐园之中,住在泉源之滨,穿着绫罗绸缎,相向而坐……我将以白皙的、美目的女子,做他们的伴侣。他们在乐园中,将安全地索取各种水果。他们在乐园中,除初次的死亡外不再尝死的滋味。”地狱的情景则与天园形成鲜明的对比,乃是令人恐怖的去处。“不信道者,将一队一队地被赶入火狱。”“他们的上面,有层层的火,他们的下面,也有层层的火。”烈火整日烧灼着他们的肌肤,烧过一层以后,另换一层再烧。另外,在天园与地狱之间,有一个不定的空间,名为“高处”。“他们中间将有一个屏障。在那个(屏障)的高处将有许多男人,他们借双方的仪表而认识双方的人,他们喊叫乐园的居民说:‘祝你们平安!’他们羡慕乐园,但不得进去。当他们的眼光转向火狱的居民的时候,他们说:‘我们的主啊!求你不要使我们与不义的民众同住。’”[181]

麦加时期的启示,除包括独尊安拉和末日审判两项核心内容以外,还阐述了信奉天使、信奉先知和信奉经典的宗教思想。根据《古兰经》麦加篇,安拉在创造人类之前,首先创造了天使的世界。天使作为安拉的创造物,按照安拉的旨意各司其职,其中最重要的四大天使分别是传授安拉启示的哲布勒伊莱、观察宇宙的米喀勒伊莱、掌管死亡的阿兹勒伊莱和在世界末日吹响号角的依斯勒伊莱,易卜利斯则是天使中的恶魔。天使数目繁多,遍布天上人间,但是不为世人所见。伊斯兰教虽然强调信奉天使的存在,但是绝无崇拜天使之意。天使如同世人一样,皆为受造之物,受崇拜者唯有安拉。另外,《古兰经》麦加篇曾经提及安拉要求众天使向人类的始祖阿丹叩头,只有易卜利斯抗命不遵,这说明先知的地位高于天使。[182]

根据《古兰经》麦加篇,安拉曾经派遣众多的先知,引领世人皈信真理。“我在每个民族中,确已派遣一个使者,说‘你们当崇拜安拉,当远离恶魔’。”“在你之前,我确已派遣许多使者,他们中有我已告诉你的,有我未告诉你的。”《古兰经》麦加篇曾经提到自有人类以来的二十五位先知,他们是阿丹、伊德利斯、呼德、萨利赫、鲁特、易卜拉欣、伊斯马仪、伊斯哈格、叶尔孤卜、尤素夫、舒艾卜、阿尤布、左勒吉福勒、哈鲁乃、达乌德、苏莱曼、伊勒雅斯、叶赛尔、尤努斯、宰凯里亚、叶赫亚、努哈、穆萨、尔撒、穆罕默德。先知不同于天使,他们仅仅是肉体之躯的凡夫俗子,各有妻室儿女,不免于生老病死。因此,先知穆罕默德常将自己称作负有传布启示之使命的凡人。历代先知曾经多次显示奇迹,用以劝化世人。然而,奇迹的显示乃是出自安拉的意愿,并非证明先知具有超人的力量。“任何使者,不应昭示迹象,除非获得安拉的许可。”[183]诸多的先知或以行为树立楷模,或以启示传布众生,其地位不尽相同。阿丹、努哈、易卜拉欣、穆萨、尔撒、穆罕默德是上述二十五位先知中最重要的先知,穆罕默德更因负有教化全人类的神圣使命而被称作“封印的先知”。

在信奉先知的基础上,麦加时期的启示阐述了信奉经典的宗教思想。根据《古兰经》麦加篇,经典是安拉降示于先知的启示,这些启示并非先知编造的作品,而是出自安拉的语言,因此具有神圣的意义。《古兰经》麦加篇曾经提及4部经典的名称,即穆萨传布的经典“讨拉特”、达乌德传布的经典“宰布勒”、尔撒传布的经典“因支勒”和穆罕默德传布的经典《古兰经》。其中,“讨拉特”系《圣经·旧约》之“摩西五经”的原本,“宰布勒”系《圣经·旧约》之“诗篇”的原本,“因支勒”系《圣经·新约》之“福音书”的原本。然而,上述“讨拉特”、“宰布勒”、“因支勒”虽为经典,却已遭到后人的篡改,尚存的文本业已丧失原貌。因此,《圣经》中的“摩西五经”、“诗篇”和“福音书”并非伊斯兰教所尊奉的经典。与历代先知传布的经典相比,先知穆罕默德传布的《古兰经》是最为尊贵的经典,是“安拉降示来证实以前的天经”和“详述安拉所制定的律例的”经典。[184]

《古兰经》麦地那篇明确规定了伊斯兰教的五项基本信条,即信安拉、信天使、信先知、信经典、信末日,而这些信条在《古兰经》麦加篇中业已得到完整的阐述。[185]由此可见,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时期传布的启示,标志着伊斯兰教信仰体系的诞生。

伊斯兰教的皈依与古莱西人的抵制

突如其来的启示,赋予先知穆罕默德以劝化世人皈信真理的神圣使命。然而,在当时的麦加,先知穆罕默德并无显赫的地位,人微言轻。因此,启示的传布在麦加时期经历了十分艰难的过程。最初,先知穆罕默德只是向他的家人讲述启示的内容。[186]赫蒂彻对于先知穆罕默德讲述的启示深信不疑,首先皈依伊斯兰教。[187]不久,先知穆罕默德的义子栽德·哈里萨和他所抚养的堂弟阿里也加入了伊斯兰教皈依者的行列。[188]在先知穆罕默德的家室之外,第一个皈依伊斯兰教的人是古莱西部落泰姆氏族的阿布·伯克尔。阿布·伯克尔是先知穆罕默德受命传布启示以前的挚友,两人素来交往甚密。或许由于阿布·伯克尔的影响,古莱西部落菲赫尔氏族的阿布·欧拜德、祖赫拉氏族的赛耳德·阿比·瓦嘎斯和阿卜杜勒·拉赫曼·奥夫、阿萨德氏族的祖拜尔·阿沃姆、泰姆氏族的泰勒哈·欧拜杜拉、麦赫朱姆氏族的阿尔卡姆相继皈依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经常与上述阿布·伯克尔等7人在阿尔卡姆的家中秘密聚会,史称“阿尔卡姆会”[189]。后来的穆斯林将“阿尔卡姆会”尊称为“伊斯兰之家”。

先知穆罕默德在最初的3年中只是采取秘密的方式,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传布启示,皈依伊斯兰教者寥若晨星。[190]大约在612年,先知穆罕默德颁布安拉的启示:“你应当公开宣布你所奉的命令,而且避开以物配主者。”[191]新的启示标志着先知穆罕默德开始改变最初的秘密方式,公开以安拉的名义要求世人放弃原有的信仰和皈依伊斯兰教。启示的传布由秘密到公开的转变,导致进一步的伊斯兰教皈依。先知穆罕默德曾经将哈希姆氏族的成员邀至家中,向他们讲述安拉的启示,希望哈希姆氏族率先皈依伊斯兰教,虽经几次努力,然而收效甚微。尽管如此,毕竟有一些人接受先知穆罕默德传布的启示,加入伊斯兰教皈依者的行列。[192]至615年前后,皈依伊斯兰教的人数已经相当可观。据一些西方学者的推测,此时的皈依者超过百人;[193]而据穆斯林学者萨尔沃的估计,此时的皈依者约四百人。[194]历史家伊本·赛耳德(?—845年)曾经提到麦加时期的184名伊斯兰教皈依者,他们来自古莱西部落的所有氏族。[195]

伊斯兰教的早期皈依者来自麦加社会的各个阶层,内部构成复杂多样。早期皈依者的来源并不直接取决于古莱西部落内部氏族的地位。相当数量的早期皈依者系古莱西部落的下层,依附于古莱西部落的麦瓦利和生活在麦加的奴隶构成早期皈依者的另一重要来源。伊斯兰教的早期皈依者中亦不乏富贵权势之人,其中包括著名的圣门弟子阿布·伯克尔、奥斯曼、阿尔卡姆、赛耳德·阿比·瓦嘎斯、哈里德·赛耳德和阿卜杜勒·拉赫曼·奥夫。[196]

H.肯尼迪认为:“多数的早期皈依者来自哈希姆氏族,另一些来自先知穆罕默德的母亲阿米娜所在的氏族——祖赫拉氏族。”[197]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诚然,哈希姆氏族和祖赫拉氏族由于与先知穆罕默德具有特殊的亲缘关系,出现较多的皈依者。但是,伊斯兰教的早期皈依者绝不仅仅局限于这两个氏族,而是来自古莱西部落的所有氏族。阿卜杜勒·舍姆斯氏族和麦赫朱姆氏族无疑构成反对先知穆罕默德的主要势力,然而来自这两个氏族的伊斯兰教皈依者在人数上甚至超过了哈希姆氏族和祖赫拉氏族。相比之下,穆塔里布氏族和泰姆氏族尽管在当时的麦加处于无足轻重的地位,皈依伊斯兰教者却分别只有4人和7人。[198]在624年的巴德尔战斗中,兄弟之间、父子之间和同族之间相互攻击的现象比比皆是。

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传布伊斯兰教,遭到一些人的反对。[199]伊斯兰教的反对者大都属于麦加社会上层的富商巨贾和豪门显贵;麦加当时最有势力的麦赫朱姆氏族和舍姆斯氏族构成伊斯兰教反对者的主要来源。伊本·赛耳德曾经提到143名反对伊斯兰教的麦加人,其中约有半数来自麦赫朱姆氏族和舍姆斯氏族。麦赫朱姆氏族的首领韦立德·穆吉拉、阿布·贾赫勒和舍姆斯氏族的首领阿布·苏福彦更是抵制伊斯兰教的核心人物。[200]

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时期传布的启示,最初的内容只是强调安拉的威严,并未提及独尊安拉和末日审判的宗教思想。如前所述,阿拉伯人早已把安拉视作宇宙万物的创造者,崇拜安拉的宗教概念并非先知穆罕默德首次提出。在伊斯兰教诞生前夕,麦加以及叶斯里卜和塔伊夫等地开始出现追求一神崇拜的宗教思想,哈尼夫的主张和行为已经被人们所熟知。因此,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传布启示的初期,显然无需向人们解释造物者安拉的存在,文献资料也没有提及对于崇拜安拉的抵制行为。古莱西人伊本·希哈卜·祖赫里(?—742年)曾经记载:“安拉的使者公开地或秘密地召唤(人们信奉)伊斯兰教,得到青年人和软弱者的响应。接受信仰的人逐渐增多,而不相信(伊斯兰教)的古莱西人并没有指责先知的言论。他们只是说:‘这个人总是谈天说地。’这种状况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安拉(在启示中)提到人们崇拜偶像而不崇拜安拉是可恶的行为,并且说到他们的祖先因为不崇拜安拉而在地狱中遭受惩罚。于是他们开始对他采取了敌视的态度。”泰伯里的编年史中保存了伊斯兰教初期的文献,其中有如下的记载:“当安拉的使者召唤他的部落接受启示的时候,最初他们并没有反对他,而往往倾向于他(的宣传),直到他提到了他们(所崇拜)的偶像。”[201]显然,麦加时期的启示,通过攻击偶像崇拜而倡导独尊安拉的宗教思想,是许多古莱西人抵制先知穆罕默德的首要原因。[202]

麦加时期的启示中关于灵魂复活和末日审判的内容,是许多古莱西人抵制先知穆罕默德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当时的麦加以至阿拉伯半岛的许多地区,尚未形成灵魂不朽和彼岸世界的宗教意识,阿拉伯人往往将人的躯体视作生命的本原,死亡意味着肉体与灵魂的同时消失。根据麦加时期的启示,死者的躯体在地下经过长久的腐烂而其灵魂却在未来得以复活,这种观念在大多数人看来是不可思议和无法接受的。因此,许多古莱西人否认和攻击先知穆罕默德关于灵魂复活和末日审判的宗教宣传。他们认为灵魂复活和末日审判的启示纯属蛊惑人心的鬼话,声称这些启示来自先知穆罕默德的幻觉。[203]

此外,许多古莱西人拒绝承认先知穆罕默德是安拉委派的使者,因此抵制先知穆罕默德所传布的启示。他们认为,先知穆罕默德只是一个伪先知,先知穆罕默德所传布的启示并不是出自安拉的语言,而是假借安拉的名义编造的谎话。在他们看来,先知穆罕默德并不具备接受启示和引领世人的圣贤才能,只不过是一个身世贫寒而微不足道的常人。[204]

“对于穆斯林的迫害,主要属于温和的性质。麦加的传统制度,即每个氏族保护自己的成员,意味着穆斯林不会受到其他氏族成员的过分骚扰,尽管他所在的氏族未必接受新的信仰。未能保护本氏族的成员免受其他人的攻击,被视作是整个氏族的耻辱。”[205]特定的社会环境决定着抵制伊斯兰教的相应方式,言辞攻击是抵制伊斯兰教的主要手段。[206]古莱西人阿布·贾赫勒、阿布·苏福彦、阿慕尔·阿绥等经常嘲讽和诽谤先知穆罕默德,指责他是冒充圣贤的骗子、占卜的巫士、精灵附身的诗人、被恶魔迷惑的疯子,声称他传布的启示不过是古代神话传说的翻版,并且煽动其他人辱骂和恐吓先知穆罕默德及其追随者。[207]《古兰经》麦加篇曾经屡屡提及古莱西人的上述行为,并且予以相应的反驳。[208]

收买和利诱是古莱西人抵制伊斯兰教的另一方式。[209]古莱西人韦立德·穆吉拉等曾经多次与先知穆罕默德私下协商,向先知穆罕默德许诺颇为可观的财富和相应的社会地位,劝说先知穆罕默德在传布启示的时候取消攻击偶像崇拜的内容,乞求先知穆罕默德在独尊安拉的信条方面作出让步,均遭先知穆罕默德的拒绝。[210]

暴力攻击的行为时有发生,但是大都用来迫害与古莱西部落没有血缘联系的伊斯兰教皈依者。奴隶出身的比拉勒和阿米尔曾经由于追随先知穆罕默德而备受主人的残酷折磨,哈帕尔部落成员阿布·泽尔亦曾由于皈依伊斯兰教而在麦加遭到古莱西人的袭击。[211]然而,身为古莱西部落各个氏族成员的伊斯兰教皈依者,很少受到暴力攻击的威胁。血亲复仇的传统习俗,限制着氏族之间的暴力行为。古莱西人阿布·苏福彦等曾经要求哈希姆氏族的首领阿布·塔里布将先知穆罕默德交给他们处置。阿布·塔里布尽管并不信奉伊斯兰教,但是却将保护本族成员的安全视为己任,因而拒绝了阿布·苏福彦等人的无理要求。[212]

尽管如此,毕竟古莱西人的抵制日甚一日,先知穆罕默德及其追随者在麦加十分孤立,处境艰难。615年,伊斯兰教皈依者中的11名男子和4名妇女弃家出走,渡海前往埃塞俄比亚,寻求那里的基督徒的庇护。617年,伊斯兰教皈依者中的83名男子和11名妇女离开麦加,移居埃塞俄比亚。直至622年先知穆罕默德移居麦地那以后,这些人陆续回到他的身边。[213]

616年,抵制伊斯兰教的古莱西人组成联盟,共同制裁哈希姆氏族,企图迫使以阿布·塔里布为首领的哈希姆氏族放弃对于先知穆罕默德的保护。联盟的成员包括舍姆斯氏族、祖赫拉氏族、诺法勒氏族、阿萨德氏族和泰姆氏族,制裁的方式是断绝与哈希姆氏族成员之间的通婚和贸易交往。对哈希姆氏族的制裁持续了3年之久。[214]在此期间,哈希姆氏族被迫避于麦加一隅,处于极度窘困的境地。然而,哈希姆氏族顶住了制裁的压力,阿布·塔里布始终没有放弃对先知穆罕默德的保护。619年,制裁哈希姆氏族的联盟解体,抵制伊斯兰教的古莱西人策划的阴谋未能得逞。[215]

620年,先知穆罕默德痛失两位最重要的亲人,妻子赫蒂彻和伯父阿布·塔里布相继去世。哈希姆氏族的新首领阿布·拉哈布虽然是先知穆罕默德的叔父,却与抵制伊斯兰教的古莱西人交往甚密,对先知穆罕默德素怀敌意,屡屡恶语中伤穆罕默德。[216]《古兰经》麦加篇曾将阿布·拉哈布称作“焰父”,诅咒他和他的妻子难逃火狱的惩罚。[217]阿布·拉哈布拒绝保护先知穆罕默德,迫使先知穆罕默德一度出走到希贾兹的另一城市塔伊夫,而后不得不求助于古莱西部落诺法勒氏族的暂时庇护。[218]形势的骤变,使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几乎身陷绝境,初兴的伊斯兰教面临夭折的危险。

麦加时期伊斯兰教的社会性质

麦加时期伊斯兰教的皈依与抵制,无疑包含着尖锐的矛盾。然而,如何看待麦加时期伊斯兰教皈依者与抵制者之间的矛盾,学术界众说不一。许多穆斯林学者认为,麦加时期伊斯兰教的皈依与抵制体现了日渐式微的哈希姆氏族与新兴的商业权贵麦赫朱姆氏族和舍姆斯氏族之间的冲突。先知穆罕默德于612年开始公开传布启示之后,最初确曾试图争取哈希姆氏族率先皈依,虽经多次努力,但始终未能成功。诚然,哈希姆氏族成员除阿布·拉哈布以外,长期承担保护穆罕默德的责任,但是他们并非作为伊斯兰教的皈依者,只是遵循氏族社会的传统习俗而履行相应的义务。阿布·塔里布身为哈希姆氏族的首领和先知穆罕默德的主要保护人,直至临终时亦未皈依伊斯兰教。哈希姆氏族与麦赫朱姆氏族、舍姆斯氏族之间确有颇深的积怨,但是哈希姆氏族的许多成员并未因此追随先知穆罕默德和皈依伊斯兰教,而来自麦赫朱姆氏族和舍姆斯氏族族的伊斯兰教皈依者却大有人在。因此,麦加时期伊斯兰教的皈依与抵制,绝非氏族之间的斗争。

西方学者大都认为,伊斯兰教的传布在麦加之所以遭到抵制,是由于先知穆罕默德屡屡抨击偶像崇拜,削弱甚至否定麦加在阿拉伯半岛所处的神圣地位和相应的宗教特权,进而损害古莱西部落的特殊利益。目前国内许多著述亦持相似的看法。《古兰经》麦加篇表明,先知穆罕默德传布的启示极力反对崇拜偶像的行为,攻击的重点则是在当时的阿拉伯半岛颇有影响的欧萨、默那、拉特三女神。先知穆罕默德在615年公开否定三女神的特殊地位,明显加剧了伊斯兰教的皈依者与抵制者之间的冲突。然而,欧萨、默那、拉特三女神的祭坛均不在麦加。至于伊斯兰教对于克尔白内供奉的诸多偶像的攻击,在《古兰经》麦加篇中并无明显的体现。相反,先知穆罕默德传布的启示在某种程度上承认麦加作为禁房所在的神圣地位和古莱西人作为禁房的居民而享有的权利。伊斯兰教反对偶像崇拜,并不意味着否定麦加的神圣地位。先知穆罕默德对于欧萨、默那、拉特三女神的抨击,不仅无损于古莱西部落的利益,而且有助于提高克尔白的宗教地位和扩大麦加在整个半岛的宗教影响。伊斯兰教的早期皈依者中不乏富有的商人,而以克尔白为中心的朝圣贸易是其重要的财源;否定克尔白的神圣地位和剥夺麦加的财源,绝非先知穆罕默德的意愿所在,亦不可能成为皈依伊斯兰教的古莱西商人所追求的目标。

先知穆罕默德时代,麦加和阿拉伯半岛诸多地区的野蛮秩序尽管不同程度地出现衰落的征兆,然而氏族部落制度毕竟占据统治地位,血缘关系的广泛存在明显制约着社会成员的贫富分化,阶级对抗远未形成。贝利耶夫认为,伊斯兰教的兴起根源于公元7世纪初阿拉伯半岛内部的阶级对抗,先知穆罕默德代表麦加新兴的奴隶主阶级;伊斯兰教的皈依与抵制,既是古莱西部落内部贵族与平民之间矛盾的体现,亦包含定居人口与游牧群体之间的激烈冲突。“伊斯兰教作为新的意识形态,其在阿拉伯半岛的兴起,反映阿拉伯社会的深刻变革,即贫富分化、奴隶制和交换的发展。新的意识形态根源于原始社会的衰落和奴隶制的发展。”[219]上述观点显然忽视了当时特定的历史环境,缺乏基本的史实依据,纯属公式化的猜测和杜撰。

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传布启示的初期,似乎无意创立全新的宗教,而仅仅是恢复易卜拉欣时代的信仰,呼唤世人追寻远古的前辈所崇奉的真理。“在这一时期,穆罕默德本人并不认为他是在创立一种新的宗教,而只认为是在唤起他的同道们对那些早被遗忘了的古老真理与职责的重新回忆”[220]。所谓“易卜拉欣的宗教”,在《古兰经》麦加篇的早期部分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易卜拉欣原来是一个表率,他服从安拉,信奉正教,而且不是以物配主的。他原是感激主恩的,主挑选了他,并将他引上了正路。在今世,我曾以幸福赏赐他;在后世,他必定居于善人之列。然后,我启示你说:‘你应当遵守信奉正教的易卜拉欣的宗教,他不是以物配主的。’”根据阿拉伯半岛的古代传说,易卜拉欣是阿拉伯人的祖先,麦加的克尔白便是易卜拉欣和其子伊斯马仪建造的神殿。伊斯兰教诞生前夕,麦加等地出现的哈尼夫已经对易卜拉欣时代的信仰推崇备至。因此,伊斯兰教兴起之初,在某种意义上体现了古代阿拉伯人宗教思想的延续。另一方面,阿拉伯半岛与周围区域之间的交往由来已久,犹太教和基督教已经为阿拉伯人所熟知。《古兰经》麦加篇的许多章节与《圣经》的相关内容颇为接近,《古兰经》麦加篇中所提及的先知大都是《圣经》中的重要人物。先知穆罕默德传布的启示,不仅强调“易卜拉欣的宗教”,而且承认初兴的伊斯兰教与犹太教和基督教之间存在一定的源流关系。“他已为你们制定正教,就是他所命令努哈的、他所启示你的、他命令易卜拉欣、穆萨和尔撒的宗教。”“我们确信降示我们的经典,和降示你们的经典;我们所崇拜的和你们所崇拜的是同一个神明,我们是归顺它的。”[221]然而,上述倾向皆非麦加时期伊斯兰教的实质所在,不能据此将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传布的启示视作古代宗教的翻版。“穆罕默德的宗教革命……是一种表面上的反动,是一种虚假的复古和返朴。”[222]穆罕默德在麦加时期传布的启示,至多不过是借助以往宗教的某些形式,而服务于全新的社会需要。单纯根据字面内容的相似而过于强调古代宗教对先知穆罕默德的影响,忽略麦加特定的社会环境与新兴伊斯兰教之间的内在联系,这样的看法是不正确的。

伊斯兰教诞生于麦加特定的历史环境之中,与麦加贸易的兴起以及财产关系的剧烈变化密切相关,集中反映了古莱西人氏族部落制度趋于解体的社会现实。“伊斯兰教的兴起,根源于麦加传统的秩序及观念与变动的物质环境之间的对立和冲突。”[223]麦加时期伊斯兰教的皈依与抵制,明显体现了平民阶层与氏族权贵之间的矛盾冲突。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时期传布的启示,不仅强调宗教意义的平等,而且倡导现实生活的平等。伊斯兰教的皈依包含着社会分化过程中形成的平民阶层对于权贵势力的反抗意向,益趋加剧的社会分化和平民阶层普遍的不满情绪决定了皈依者的广泛来源。一方面,古莱西部落的分裂直接影响着各个氏族对于先知穆罕默德传布启示的态度和皈依者的多寡;大多数的皈依者来自境况寒微的中小氏族,表明这些氏族中存在着强烈的不满情绪。H.肯尼迪指出:众多的皈依者来自先知穆罕默德所在的哈希姆氏族和其母阿米娜所在的祖赫拉氏族[224];这种现象与其说是由于这两个氏族与先知穆罕默德的亲缘关系,不如说是由于其每况愈下的社会处境。另一方面,随着氏族内部贫富差异的加剧,社会矛盾不再局限于氏族之间,氏族内部的对立冲突益趋发展。正因为如此,伊斯兰教的皈依者并非仅仅来自中小氏族,许多皈依者出身麦加的名门望族。尽管麦赫朱姆氏族和舍姆斯氏族构成伊斯兰教抵制者的主要来源和攻击先知穆罕默德的核心势力,然而来自这两个氏族的皈依者在人数上甚至超过了哈希姆氏族和祖赫拉氏族。社会冲突显然已经开始超越血缘群体的狭隘界限。

不唯如此,伊斯兰教在麦加的兴起以及皈依者与抵制者之间的矛盾冲突,体现了古莱西人在由氏族部落社会向文明时代转变的过程中新旧思想意识的尖锐对立,包含着文明倾向与野蛮势力激烈抗争的历史内容。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时期传布的启示,尽管屡屡借助于古代宗教的某些形式劝化世人,其矛头所指却是盛行于整个阿拉伯半岛的多神崇拜。众所周知,氏族部落社会的显著特征在于与原始的宗教观念和祭祀活动相联系;多神信仰适应野蛮时代的无政府状态,是在氏族部落的“社会和政治条件下产生,并和它们一起成长”[225]。在当时的麦加,共同崇拜诸多的神灵和相应的祭祀仪式是维系古莱西人氏族制度和部落生活的重要基石。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时期传布的启示,激烈抨击多神信仰和偶像崇拜,极力倡导独尊安拉的宗教信条,进而否定着氏族部落制度的信仰基础,表明新兴的伊斯兰教与麦加传统的宗教观念彻底决裂;皈依伊斯兰教意味着放弃祖先的信仰,进而背叛氏族社会的野蛮传统。其次,原始社会的宗教生活仅仅表现为群体的崇拜,并没有真正意义的个人信仰。个人并非独立存在的个体,只是血缘群体的肢体,个人的信仰存在于部落的永生之中。然而,麦加时期的启示所描述的末日审判,却是对个人行为的清算和裁决,血族成员相互之间不再承担传统的义务。“在那日天像熔铜,山像采绒,亲戚相见不相问。”“一个负罪者,不再负别人的罪;一个负重罪者,如果叫别人来替他负罪,那么,别人虽是他的近亲,也不能替他担负一丝毫。”如此裁决的末日审判,显然与野蛮状态下的群体观念大相径庭,包含着文明时代的伦理原则。更为重要的是,麦加时期的启示不仅倡导独尊安拉的宗教信仰,而且初步阐述了顺从使者的政治原则。“我确是安拉的使者,他派我来教化你们全体;天地的主权只是安拉的,除他之外,绝无应受崇拜的。他能使死者生,能使生者死,故你们应当信仰安拉和他的使者,那个使者是信仰安拉及其言辞的、但不识字的先知——你们应当顺从他,以便你们遵循正道。”“我只能传达从安拉降示的通知和使命。谁违抗安拉和使者,谁必受火狱的刑罚,而且永居其中。”[226]上述启示赋予先知穆罕默德以崭新的个人权威。这种权威在麦加时期虽然仅仅表现为宗教意义的顺从,但是毕竟凌驾于氏族部落之上,显然与野蛮状态下的原始民主制格格不入,也为古莱西人的传统社会所无法容纳。

由此可见,麦加时期的启示包含着文明社会的诸多要素,伊斯兰教在麦加的诞生顺应古莱西人以至整个阿拉伯半岛从原始社会向文明时代转变的历史趋势。伊斯兰教的皈依意味着背叛祖先的信仰和野蛮的宗教秩序,进而与传统的社会分道扬镳,势必遭到保守势力的激烈反对。抵制伊斯兰教的古莱西人大都是麦加的富商权贵,代表麦加传统的社会秩序,他们的权势和地位建立在氏族制度和部落习俗的基础之上,多神崇拜的原始信仰则是维护传统社会秩序的精神支柱。[227]“他们比穆罕默德更早地意识到,一旦他们接受穆罕默德的教义,势必会在由他们少数人操纵的社团中引入一种新的和令人生畏的政治权威。”[228]他们反对伊斯兰教的目的,在于维护业已动摇的传统社会秩序,进而维护他们自身的既得利益。

一种意见认为,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时期传布的启示,意在阻止私有观念的滋生。然而,《古兰经》麦加篇并未显示出这样的倾向。对于贫富不均的谴责无疑构成《古兰经》麦加篇的重要内容;然而,这并不能证明先知穆罕默德具有维护原始公有制财产关系和反对财产私有制的意向,却恰好反映了麦加深刻的贫富分化和尖锐的社会对立,体现了麦加平民阶层反对氏族贵族的特权地位和要求改变传统社会秩序的强烈愿望。“迄今所发生的一切革命,都是为了保护一种所有制以反对另一种所有制的革命。”[229]伊斯兰教在麦加的诞生,无疑是一场隐蔽在宗教运动形式下的社会革命,这场革命必然而且只能是否定原始公有制的财产关系。尽管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时期传布的启示由于客观环境的限制而未能直接攻击传统的财产关系,但是《古兰经》麦地那篇作为麦加篇的逻辑发展,极力保护财产的个人所有权,表明新兴的伊斯兰教不仅无意阻止私有观念的滋生,而且倡导私有制财产关系。麦加时期伊斯兰教的皈依与反对,不仅在于新旧社会意识的激烈角逐,而且蕴涵着两种社会制度和财产观念的尖锐冲突,体现了文明与野蛮的抗争。

亦有学者认为,麦加时期的伊斯兰教代表古莱西部落上层势力的利益,先知穆罕默德是麦加贵族的代言人。然而,《古兰经》麦加篇表明,先知穆罕默德无意维护古莱西部落上层势力的特殊地位。相反,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加传布的启示激烈抨击富商巨贾的种种不义行为,倡导抚弱济贫,充分体现了新兴伊斯兰教与麦加氏族权贵的尖锐对立。麦加时期伊斯兰教的皈依者大都来自中小氏族和平民阶层,而富商巨贾却构成抵制伊斯兰教和迫害先知穆罕默德的核心势力。伊斯兰教在麦加兴起的社会基础,在于力求摆脱困境的平民阶层对于古莱西部落上层势力的反抗和“被压迫生灵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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