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实践哲学的自然主义

科学实践哲学的自然主义

科学实践哲学作为科学哲学的一种新的理论范式兴起于20世纪90年代，它的最明显的特征是反对传统科学哲学的“理论优位”（theory-dominated）^[43]，而提倡“实践优位”（practice-dominated）。科学实践哲学把科学活动看成是人类文化和社会实践的一种自然而然的特有形式，并试图对科学实践的结构和变化的主要特征作出深入的研究。在这个研究方向下，对科学理性的理解要求我们放弃理论理性和实践理性的人为分界，而对科学理性的主要特征做出各种经验研究。科学实践哲学采取的正是一种自然主义的哲学方向，也是对自蒯因提出自然化认识论以来产生的各种自然主义理论形态的进一步概括和提升，这些自然主义理论形态或多或少都可以在科学实践哲学中找到归宿。因此，可以认为，科学实践哲学采用“实践”概念对传统科学哲学造成了鲜明而全面的反叛。

目前科学实践哲学研究可以分为三个研究进路：认知科学进路、解释学进路和新实验主义进路。认知科学的科学实践哲学研究主要集中于脑机制、个体实践方式和实践活动对于认识的涌现和影响的研究上，这种研究进路一般采用计算机科学、复杂性科学和神经生物学等自然科学的最新成果，试图对认知个体的内在心理机制进行说明和解释。蒯因、吉尔、萨伽德、丘奇兰德、西蒙等人是这种研究进路的代表人物，其中一些人的主要观点在上文中我们已经做了概述。这种进路是明显的自然主义进路。

第二个研究进路即解释学进路的主要代表人物是约瑟夫·劳斯。劳斯是美国新一代颇有影响的科学哲学家，他的思想目前主要体现在他的三本力作中：《知识与权力：走向科学的政治哲学》（1987）、《涉入科学：如何从哲学上理解科学实践》（1996）以及《科学实践何以重要：重提哲学自然主义》（2002）。这三本著作分别从科学的政治哲学、科学的文化研究和哲学自然主义角度体现了劳斯的科学实践哲学构想，这种构想是通过对狄尔泰解释学的批判、对海德格尔实践解释学的新阐释、对库恩范式概念实践性的新发现而实现的。劳斯把科学看作是一种活动，是实践领域而不是命题陈述之网。“科学研究是一种审慎的活动，它发生于技巧、实践和工具的实践性背景下，而不是在系统化的理论背景下。”^[44]“只有干预世界，我们才能发现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不是处在我们的理论和观察彼岸的遥不可及的东西。它就是在我们的实践中所呈现出来的东西，就是当我们作用于它时，它所抵抗或接纳我们的东西。科学研究与我们所做的其它事情一道改变了世界，也改变了世界得以被认识的方式。”^[45]因此，可以看出，劳斯正是站在一个自然主义者的立场上试图给科学实践一个哲学语义学的解释。而从劳斯的研究看，他的研究对自然主义的最大贡献在于他试图给自然主义一个规范性的说明，从而避免完全自然或者本能的自然主义。此外，他把实践从本能转变为具有规范性的实践，把话语实践和科学实践做了一种自然主义进化的连接，从而为科学活动提供了可以依托的实践平台。

第三个进路即新实验主义的研究进路涉及一大批科学哲学家，他们主要是：哈金、富兰克林（A. Franklin）、伽利森（Peter Galison）、古丁（D. Gooding）和梅奥（Deborah G. Mayo）等。这一研究进路深入科学实践的具体形态，如实验、观察和实验室活动过程中，探讨实验、观察和理论三者的关系，科学仪器的作用，客观事物知识的形态等具体问题，给科学实践哲学以丰富内容，从科学实践出发举例阐释和论证科学实践与理论的关系可以是多种多样的，不必均负载理论，渗透理论。新实验主义的科学实验哲学主要研究的主题包括：1.实验的物质实现；2.实验和因果关系；3.科学－技术关系；4.实验中理论的角色；5.建模和（计算机）实验；6.工具使用的科学和哲学意义。新实验主义把科学视为一种科学家和工程师的自然活动，着重研究在这种活动中各种被涉及方面的真实关系。因此，从新实验主义的研究方法、研究内容和研究旨趣可以看出，它也具有明显的自然主义倾向。

科学实践哲学是当代科学哲学新理论形态的一种尝试，其中很多问题仍处在发展和完善当中，存在争议也是难免的，例如三个研究进路如何协调融合，如何将蒯因以来产生的各种自然主义理论形态进一步消化、吸收和整合等。但通过对当代自然主义的主要表现形式以及科学实践哲学主要内容的概述，我们可以看出，科学实践是对基础主义的全面反叛，是当代自然主义理论的阶段性归宿，它试图在实践基础上建立一种自然主义的科学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