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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率的哲学探究》版本的几个变化注记

时间:2022-09-2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对于第二版的《概率的分析理论》为什么将给拿破仑的献词删除,许多人指责拉普拉斯此举是阿谀奉承、过河拆桥的小人之举;而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拉普拉斯的做法是无可指责的,这是鉴于当时的形势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

拉普拉斯不失时机地向执政者重申他的信仰:概率是一门价值无限的知识,它值得来自社会的多数人尤其是政府的持续支持,在《概率的分析理论》的第一版(1812)中包含了一段写给拿破仑[21]的献词也正是出于这种目的,此时正是拿破仑执政的鼎盛时期,这段献词的原文如下:

陛下:

承蒙您屈尊考虑我的《天体力学》一书,您的善行激发了我将这部关于概率演算的著作呈现给您的愿望。这种精致的演算包含了生活中的最重要的问题,的确,对于大部分的问题,只是概率论中的问题。在这方面它应该引起您的兴趣,因为您的天才智慧完全能够欣赏和正确地鼓励对知识的进步和共和国的繁荣有益的一切。我蒙恩冒昧地恳求您接受最热烈的渴望和最深刻的感激和爱戴之情所萌发的这个额外小礼物。

您卑微的、顺从的仆人和忠诚的臣民:拉普拉斯

对于第二版的《概率的分析理论》为什么将给拿破仑的献词删除,许多人指责拉普拉斯此举是阿谀奉承、过河拆桥的小人之举;而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拉普拉斯的做法是无可指责的,这是鉴于当时的形势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托德亨特和卡尔·皮尔逊的观点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托德亨特认为:“拉普拉斯由于在拿破仑倒台后将这个序言删除而受到责备。但是我却不同意这种责备。这个献词在我看来的确是一种阿谀奉承;但是当欧洲的暴君已经成为厄尔巴岛的可笑的君主或者说圣海伦娜(St.Helena)的流放者时,如果保留它反而会成为一种讽刺:错在原来第一版,而不是后来将之删去。”[23]卡尔·皮尔逊认为不能简单地认为拉普拉斯是忘恩负义之人,他写道:“我们或许可以断定拉普拉斯的本意是献给拿破仑的,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在1814年找不到这样的出版商,即便找到也不会被允许在皇帝被废黜的这一年在巴黎重印这个献词。”[24]

的确,拉普拉斯在以后多次出版的《概率的哲学探究》修订版中表达了他自己的观点——概率论这门新兴的数学将会在纠正人关于宗教和其他事务中的错误方面发挥极大的作用,由此会将使得科学真理的领域极大地扩展,拉普拉斯在此书中意欲阐述概率的力量,虽然这些论述往往显得杂乱无章、含糊隐晦。在一些为数不多的段落中,拉普拉斯以一种含蓄的方式表述了他关于政治和政府的观点,尤其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政治动荡之后的版本中,他则相对明确地对这些观点进行了补充和扩展。他把对于自然的稳定性的信念也扩展到他的政治哲学中去,他认为,正如科学发现所显示的那样,“稳定性”有助于保持人类种群的延续,例如,在删除那段献媚之词的序言中也就是该书的第二版中,包含了一段对于拿破仑行为的含蓄批评:“从这个定理中可进一步推出下面的结果:在一个无限延展的事件序列中,规则和恒定原因的影响从长远来看终究会压倒不规则原因的影响。……因此,既然大量的、有利的机遇总是与一些建立和维持社会秩序的理性、正义和人性的永恒法则相伴相随,那么遵从这些法则就会受益匪浅,而无视它们则危害极大。如果一个人借鉴一下历史和他本人的经历,那么,他就会看到所有的事实都会对这个演算的结果给予支撑。这些政府由于一丝不苟地恪守他们的义务和承诺而付出了代价,为此他们是如何获得了补偿的!在国内具有多么大的感召力!在国外又具有何等的威望!相反,看一看那些由于其领导人的野心和背信弃义而陷入深渊的不幸民族吧!每一次由于对征服的贪婪而陷入狂热的强国渴望着统治世界,而在那些被威胁的国家中,对独立的渴望就(促使它们)形成一个联盟,而这个强国通常总是成为这个联盟的牺牲品。相似地,在那些导致各种国家的版图增加或者减少的变化无常的原因中,就像恒定的原因一样在起作用,自然的边界最终会被接受。那么,对于帝国的稳定和幸福两方面而言,重要的不是将这些边界扩展到由这些原因的作用而被不断地恢复到的边界之外——这就像由疾风暴雨所推高的海潮由于万有引力的作用再回落到其盆地。”[25]

拉普拉斯一生历经了一系列的政治革命,尤其是作为对法国大革命的激烈动荡的一种反思,他在第三版(1816)中委婉地借用物理学中的一些原理法则表达了他支持渐进改革、而非剧烈的革命性变革的主张,他说:“让我们将建立在观察和计算基础上的方法应用于政治和道德科学之中,我们已经如此成功地将这些方法应用于自然科学领域之中。对于知识进程中所产生不可避免的结果,让我们不要提供哪怕最小无益以及常常有害的障碍。我们只有极其谨慎才能改变我们的习俗和我们已经习以为常的惯例。通过过去的经验我们应该清楚地了解到它们目前所面临的困难,但是我们对于它们的改变而产生的一些弊病的程度却一无所知。在这种懵懂无知的状态中,概率的理论能够引导我们避免所有的改变,尤其是避免那些在道德以及物质世界中只有付出巨大的生命损失才能够发生的急剧变化。”[26]

在第四版中,他又在第八章“从事件无数次重复发生中导出的概率规律”的那段论述中增添了一句话,进一步阐明他的政治观点:“试想一下,那些建立在人类的理性和自然权利之上的制度的幸福成果,在那些懂得如何去坚持和维护这些成果的民族中,再想一想,美好的信仰为那些将之作为其管理基石的政府所带来的好处。”[27]

在拉普拉斯的时代曾经流行这样的一种观点:与物理世界的定律相反,有机界遵循着完全不同的法则。拉普拉斯对此进行了严肃的思考,在第二版的结尾部分,他特别地强调:概率的应用有助于求出可能的原因,概率也是人能够用来判别有机界各种假设的重要工具,这些假设有电流和动物磁性、太阳和月亮、金属和流体的存在对于神经系统运行的作用。他提醒读者们在探究这些事情的过程中要极其谨慎,然后,他谈到概率论能够让人辨别出这些现象背后隐匿的真实原因或偶然原因,正如他在天体力学中应用概率论的方法所做的那样。他认为,有些因素的影响可能会非常微弱,但是不应该被完全忽视。有一段话令人印象深刻,他说:“即使在一些情况下它丝毫没有显露出来,其存在性也不应当被否定。我们还远远没有理解所有的使然力以及它们丰富多彩的作用模式,就缺乏哲学思考地否定了一些孤立现象的存在,只是因为以我们目前的知识状态,这些现象是难以解释的。但是,它们越是难以被人接受,我们就越要更加谨慎地检验;正是在这里,概率的演算成为不可或缺的:确定怎样增加必需的观察或者实验,以便获得支撑其显示的使然力的概率,即超过你不接受它们的所有理由的概率。”[28]

在《概率的哲学探究》的一系列版本出版期间,拉普拉斯已是被公认的欧洲科学界的顶级权威,但他对各种新的研究探索从不抱有成见,仍然虚心接受新的事物,这反映在《概率的哲学探究》中的一些论题的缘起,一些论题或是因为拉普拉斯本人作为科学研究院成员的经历的影响,或是当时流行的一些尚处未知的人类行为的热点问题,还有一些受到与他关系密切的一些同事和朋友的热议话题的激励。他随时将对新议题的思考纳入到新的版本之中。

在《概率的哲学探究》的系列版本的内容变迁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变化是在1819年的第四版中,他加入了长达二十八页的篇幅来讨论“心灵是怎样给机体以命令”这个问题,或者用那个时代的语言来说,知觉、动作通过神经系统是怎样成为行为的真正原因的?他将这个主题的讨论置于题为“概率估算中的错觉”一章的最后,这是他以前的文字中从未碰触过的主题[29]。罗杰·哈恩认为,这一部分也是他最具原创性的讨论之一。拉普拉斯对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受到卡巴尼斯或许还有其私人医生马让迪(Franois Magendie,1783—1855)的观点的极大影响。当时马让迪向科学院提供了一笔基金以资助智力生理学方面的研究。早在1798年2月,卡巴尼斯曾送给拉普拉斯三个版本的《论医学中确定性的度》,该书的题目表明了这是关于医学中的量化问题研究,医学是概率论应用的一个新的领域。卡巴尼斯曾向科学院曾交了一系列的论文,这些论文后来发表在一本颇有影响的名为《论物理和人类道德方面的关系》的书中,在漫无边际的哲学探讨中,卡巴尼斯给出了人们通常理解的关于人的行为及其原因的大量论述。所有这些都激发了拉普拉斯对于这个领域的浓厚兴趣。

拉普拉斯的那些未发表的手稿也表明[30],他接受了笛卡尔主义的二元论,他严格遵从了内在感觉和外在感觉的区分。人们已经了解怎样在物质世界中通过研究由五种外在的感觉(触觉、嗅觉、味觉、听觉、视觉),即外在经验所获得的印象去提炼一般的定律,但怎样处理思想和情感的世界?显而易见的常识告诉我们,人类甚至某些动物具有本能、习惯、记忆、智慧,还有情感,他相信这些未知的世界也根据恒定的自然规律运行。他认为,通过聚焦于个体的内在世界就可以开始进行这个新领域的分析了,这个领域的规律就像可感知世界的规律一样清楚无误地存在着。这一部分的内容可以看作是拉普拉斯对于笛卡尔早在17世纪就提出的要对智力领域进行科学探索的呼应。

对这个领域的研究被称为智力生理学(mental physiology),与之相对照的是可视生理学(manifest physiology)。拉普拉斯借用了“心理学”这个术语来称呼这个几乎还没有展开系统探究的领域,“心理学”这个词是日内瓦博物学家查尔斯·邦纳[31]首创的,拉普拉斯非常熟悉他的工作和观点,他在《概率的哲学探究》中引用过邦纳的文字[32]。受邦纳的启示,拉普拉斯在这一部分相继讨论了一些现象,例如,他将同情的作用比作弦乐器上的和谐共鸣,同情会导致一些具有相似信念的个体的联合;联想会通过重复的发生或者通过有助于回想联结的语言符号将事件联系起来;回忆会使得给一个人早年以深刻印象的事物仍保留着活跃状态,并且可以将生动的形象重新注入意识之中;习惯是那些根深蒂固的且被不知不觉地所遵守的;关注力会给予某些经验于其他事物之上的优先权并会导致异样的视觉错觉。拉普拉斯在这一部分也着重于解释了:恐惧和偏见怎样可能被那些对个体起着巨大作用的内在体验所加强。总之,在这一主题的论述中,拉普拉斯又强调了他一贯倾向的观点:普罗大众易于被偏见和情感引入歧途,由此形成的一些根深蒂固的谬误需要他正在极力倡导的新数学工具(概率论)去纠正和引导。最后,他承认他的观点并不是完美的,但是“应该引起哲学观察家们对于感觉直觉领域或智力领域的规律的关注,掌握这些规律就像掌握物理世界的规律一样重要。”

纵观《概率的哲学探究》的各个版本,其整体的结构思路以及他对于概率的基本观点是稳定不变的,但是在内容上,在相继的每个版本中,尤其是前四个版本之间有一个明显的补充完善的痕迹,在每一个新版中,拉普拉斯或添加新的段落,或减少一些段落,或重新安排段落的顺序,或扩展他欲告知读者的各种哲学信息,并且,拉普拉斯在某些部分极尽遣词造句之能事,为的是以一种最精确最有效的方式向公众传达这些思想。在一些写给非科学界朋友的信中,他常常免费送上《概率的哲学探究》,他总是着重强调概率的“哲学”意义,明确地说这本书就是写给没有数学基础的门外汉读的。从出版于1825年的第五个版本始,这是拉普拉斯去世前两年,该书的内容形式就趋于稳定,几乎没有较大变化了。拉普拉斯生前一直不厌其烦的修改表明他对这个作品从未感到十分的满意。与语言简洁流畅和体系完整的《宇宙体系论》相比,《概率的哲学探究》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其文本远没有达到与《宇宙体系论》水平相当的连贯性。这本书的整体结构也差强人意,整体看来它就像一系列独立论题的叙述,其内容是启蒙运动时期所有的关于概率论题的汇总集合,只是一些孤立散乱的论述夹杂着一些枯燥乏味的例子的说明演示,而不是对一个完整的数学领域进行合乎逻辑、令人愉悦的哲学论述。罗杰·哈恩认为,拉普拉斯写作此书时年事已长,他的思路可能已不是非常流畅和连贯,他的表述方式有些断断续续,或许这个原因可以解释为什么这项工作经过了如此频繁的修订,但仍然以一个非常不甚系统的“探究”或者说更像“杂论”的形式留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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