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制共存竞争现时代”提法的理论依据

(一)经典作家关于“现时代”的思想

第一，把一个大的历史时代划分为若干阶段，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早已提出的认识和划分时代的一种重要思想和方法。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都曾指出，既然时代是一个以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变革为基本内涵的大历史时期，那么它必然是一个不断运动和演变的过程，而不会是静止不变的，也不会是平稳、直线发展的。列宁在论述时代发展这一特点时指出:“这里谈的是大的历史时代。每个时代都有而且总会有个别的、局部的、有时前进、有时后退的运动，都有而且总会有各种偏离运动的一般型式和一般速度的情形。”^[1]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论述告诉我们:在一个大时代的发展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两种情形:一是这个时代所体现的革命运动出现挫折，乃至在某一国家或地区出现倒退，但大时代的性质仍不会改变，因为社会发展趋向总体上并未改变;二是这个时代的变革中形成了某种具有转折和标志意义的重大变化或进展，这种变化和进展尚不足以改变大时代的性质，但可以形成特色鲜明的现时代。仔细分析后一种情况，经典作家们的表述有差别，但对现时代的肯定毋庸置疑。

第二，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他们处在资本主义时代，也预感到新时代的到来，并称资产阶级时代是“现代”。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资本主义时代从26世纪开始，经过17、18世纪的发展，已经覆盖全球。资本主义时代又叫作资产阶级时代。《共产党宣言》使用的是“我们的时代，资产阶级时代”^[2]，而《资本论》中使用的则是“资本主义生产时代”^[3]。马克思在2859年写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一文中提出:“大体说来，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可以看作是经济的社会形态演进的几个时代。”^[4]这里有三个结论值得强调:一是提出了“经济的社会形态”的概念;二是认为这种“经济的社会形态”大体依次经历了“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的“演变”;三是把“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作为“经济的社会形态”的“现代……时代”。对于我们确立“现时代”具有突出的理论指导意义。1894年9月26日，即恩格斯逝世的前一年，他在给意大利西西里岛社会党人的贺信中提出，“即将来临的新时代”将使国际无产阶级获得胜利。当时恩格斯所讲的新时代就是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即无产阶级革命将取得胜利的时代，社会主义将取代资本主义的时代，为列宁的新时代结论奠定了理论基础。

第三，列宁、斯大林认为他们所处的时代是“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并首次明确提出了“大的历史时代”和“现时代”概念。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列宁在1914年11月间发表的《社会党国际的状况和任务》一文中提出:现在是“各国资产阶级发生帝国主义武装冲突的时代”^[5]。1915年5月，列宁在《第二国际的破产》中又使用了“从前的‘和平的’资本主义时代被当今帝国主义时代所代替”^[6]的提法。1916年，列宁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中说:“对于欧洲，可以相当精确地确定新资本主义最终代替旧资本主义的时间是20世纪初。”“资本主义转化为帝国主义”，进入“金融资本造成了垄断组织的时代”，“最新资本主义时代”。“我们是处在一个同‘资本主义发展的最新阶段’即金融资本密切联系的世界殖民政策的特殊时代”，“资本帝国主义时代”，“从资本主义到更高级的社会经济结构的过渡时代”。^[7]1915年，列宁在《打着别人的旗帜》一文中肯定有“大的历史时代”。同时，又把资本主义时代划分为三个小时代:第一个小时代是从1789年到1871年，即从法国大革命到普法战争，这是资产阶级上升时代;第二个小时代是从1871年普法战争到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即资产阶级绝对统治和矛盾上升的时代;第三个小时代是1914年以后，即帝国主义时代或最新资本主义时代，是帝国主义武装冲突的时代，是“帝国主义发生动荡和由帝国主义引起动荡的时代”。^[8]在1917年的《修改党纲的材料》中，列宁又提出新的看法，他认为，“帝国主义战争造成惨祸、灾难、破产和粗野——这一切就使目前所达到的资本主义发展阶段成为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时代”^[9]。

1924年列宁去世后，斯大林在《论列宁主义基础》中把列宁的这些提法概括为“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10]。此后，马克思主义者长期使用这一提法。后来，有人认为斯大林的概括不符合列宁的思想，是斯大林强加给列宁的。^[11]其实，斯大林只是把列宁在不同场合讲的“帝国主义时代”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时代”连接在一起罢了。在1938年10月出版的《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结束语中，斯大林对时代的提法又有新变化，他在“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之后，又加上一句“社会主义在全世界六分之一的土地上获得胜利的时代”^[12]，把社会主义的进展也概括进去，既符合历史客观情况，继承了列宁的一贯思想，又是与时俱进的做法，使得现时代的概括更加全面。1950年8月，他在《马克思主义和语言学问题》中，针对教条主义，又提出了“资本主义统治时代”和“社会主义统治时代”的概念^[13]。1952年，他在《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中，针对教条主义，又用过“资产阶级革命时代”、“资产阶级革命以后的时代”^[14]等提法，对我们今天研究时代问题很有启迪意义。

至于斯大林的“世界资本主义的总危机”、“总崩溃”等说法，我们认为存在明显问题。斯大林说:“资本主义的总危机是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总危机，是既包括经济，也包括政治的全面危机。”^[15]各种矛盾空前激化，导致资本主义体系的“总崩溃”，所以，提出现在“是一个充满冲突和战争，进攻和退却，胜利和失败的时代”^[16]，“资本主义稳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资本主义灭亡的时代已经到来。”^[17]这一判断，从总体上看，“未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与当今世界现实的距离更大”^[18]。

第四，中国共产党人虽然没有公开提出“大时代”、“小时代”的概念，但仔细探讨就能发现，这些概念内涵于我党领导人的讲话及一些文献之中。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毛泽东基本沿用列宁、斯大林关于“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的提法。1940年，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说:“现在的世界，是处在革命和战争的新时代，是资本主义决然死灭和社会主义决然兴盛的时代。”^[19]这个概括，前一句符合当时的形势，后一句是从社会发展规律提出的论断，应该说当时是有根据的，但是估计过高了。1947年12月毛泽东在《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中说:“现在是全世界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走向灭亡，全世界社会主义和人民民主主义走向胜利的历史时代。”^[20]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成为执政党。1956—1966年中国共产党与苏联共产党进行“十年论战”期间，时代问题是论战的内容之一。毛泽东出席了1957年在莫斯科召开的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该会议通过的《莫斯科宣言》对时代的提法是:“我们时代的主要内容是由俄国伟大十月社会主义革命所开始的由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过渡。”^[21]即从十月革命开始人类社会进入了由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代。这一提法的科学之处在于，看到了时代正确发展方向、趋势和性质，也点明了途径是“过渡”，更指出了现时代的重大标志是十月革命的胜利;缺点在于没有指出社会主义向哪里过渡。刘少奇参加了1960年各国共产党在莫斯科召开的代表会议，会议通过的《莫斯科声明》，对时代又有新的提法:“以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所开始的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为主要内容的我们的时代，是两个对立的社会体系斗争的时代，是社会主义革命和民族解放革命的时代，是帝国主义崩溃、殖民主义体系消灭的时代，是越来越多的人民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在全世界范围内胜利的时代。”^[22]现在看来，《莫斯科声明》对时代的这种概括，既有符合实际之处，也有估计过高之处，如说“两个对立的社会体系斗争的时代”、“民族解放革命的时代”是对的，“社会主义革命的时代”则估计过高了;说“殖民主义体系消灭的时代”是对的，而说“帝国主义崩溃的时代”则有些脱离实际了;最后一句说“越来越多的人民走上社会主义道路”是对的，但是说“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在全世界范围内胜利的时代”则估计过高了。总的看来，1957年的《莫斯科宣言》、1960年的《莫斯科声明》对时代的认识，既有大时代的内涵，又有现时代的表述;既有与时俱进的概括，又有脱离实际的东西。

(二)经典作家关于“两制共存竞争”的思想

列宁1919年9月在《致美国工人》一文中说，随着反对帝国主义武装干涉斗争的胜利，国际关系即将出现“社会主义国家和资本主义国家共存的时期”^[23]。同年12月2日，列宁在他亲自起草的《关于国际政策问题的决议草案》中，强调“俄罗斯社会主义联邦苏维埃共和国希望同各国人民和平相处，把自己的全部力量用来进行国内建设，以便在苏维埃制度的基础上搞好生产、运输和社会管理工作”^[24]。这是在苏维埃俄国、党和政府的决议文件中，第一次使用“和平相处”的提法。

1920年2月，列宁在回答美国新闻社驻柏林记者卡尔·维干德的提问时，提出了“同各国人民和平共居”的思想。当记者问到他“对亚洲的计划是什么”时，列宁回答:“和对欧洲一样，同各国人民和平共居，同正在觉醒起来要过新生活，过没有剥削、没有地主、没有资本家、没有商人的生活的各国工人和农民和平共居。”当记者问到苏维埃俄国“同美国保持和平的基础是什么”时，列宁回答:“请美国资本家不要触犯我们。我们是不会触犯他们的。我们甚至准备用黄金向他们购买运输和生产用的机器、工具及其他东西。而且不仅用黄金买还要用原料买。”^[25]

“两制共存”、“和平共居”、“和平竞争”的判断，对现时代是“两制共存竞争”的判断，有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