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庭世界阿拉伯世界和公元

拜占庭帝国三部分中，其一是以君士坦丁堡为首都的东罗马帝国，亦即后罗马帝国或希腊帝国或拜占庭帝国（这几个名称指的是同一个国家），当时它仅包括小亚细亚半岛、巴尔干半岛以及意大利的一部分。东罗马帝国直接继承了中东的古老文化，其宗教是基督教，文化和语言则是希腊的。它的人民自认为是早期基督教与早期希腊文化的真正继承者。在东罗马帝国，艺术和建筑、贸易和工艺、商业和航海、思想和写作、政府和法律，均不如古典时代那样富有创造性和灵活性，但仍然很活跃，与古代行将结束时的那几百年的水平大抵相同。对欧洲所有的基督教徒和异教野蛮人来说，东罗马帝国皇帝是世界的最高统治者，君士坦丁堡是世界上最卓越的、近乎传奇式的城市。

阿拉伯世界地中海世界的第二部分，是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它具有前罗马帝国土地上最有活力的文化。这部分始自比利牛斯山脉附近，穿过西班牙和整个北非，进入阿拉伯半岛、叙利亚和东部地区。其语言为阿拉伯语，这种阿拉伯语成为并且直至今日仍然是自摩洛哥至波斯湾的共同语言。其宗教为伊斯兰教。他们仰赖先知穆罕默德（公元 570—632 年），并将《古兰经》奉为宗教真理。穆罕默德在阿拉伯半岛的麦加作为一名商人度过成年人早期的岁月，40 岁左右，他开始拥有一系列强烈的宗教启示。这些启示导致穆罕默德变成一名虔诚而不屈的一神论信奉者，强调真主⑯，即阿拉伯文中的“安拉”的威力，以及人对真主意志的信仰。穆罕默德将自己视为宛如犹太人和基督教传统中一位先知，而他阐明的启示和教导创建了一个新宗教。穆罕默德通过启示形成的训词被写入由 114 章组成的伊斯兰圣书——《古兰经》。《古兰经》强调服从真主，强调祈祷的重要性和助人的伦理义务。它除为人们提供一位威严而有诗意的伟大真主外，还为人们的日常生活提供多方面的指导。

穆罕默德的启示在麦加未能吸引早期支持者。敌意迫使他在 622 年北迁至麦地那。这次著名的逃亡把他带到一个最易接受新思想的社会，在那里他的教导迅速获得众多信徒，第一批穆斯林也是从这里出发，把新信仰扩展到包括麦加在内的整个阿拉伯世界。穆罕默德逝于 632 年，但新宗教迅速向各个方向扩张。领导权最初转到穆罕默德自己的亲戚，一些哈里发⑰们手中。当穆斯林在整个中东和北非征服新领土，赢得新皈依者时，伊斯兰土地已处于上述哈里发们的控制之下，所有穆斯林都被哈里发国家所囊括。哈里发统治者不但行使宗教和政治权力，而且还被视为穆罕默德本人在宗教和军事上的真正继承者。

不过在穆罕默德的女婿、倭马亚家族的领袖第三位哈里发乌斯曼时期，冲突和持续的分歧继续发展。阿里是乌斯曼竞争对手的领袖，也是穆罕默德的女婿，他的支持者于 656 年杀死了乌斯曼，阿里终于掌权成为第四任哈里发。暴力并未解决冲突，阿里自己也很快被暗杀。阿里的追随者拒绝接受倭马亚家族的合法性，后者重新夺回哈里发的控制权。被称为什叶派的少数派继续忠于阿里，主张伊斯兰所有真正的领袖必须来自阿里的后代。虽然多数穆斯林支持倭马亚哈里发，但什叶少数派在伊斯兰界内部仍旧保留重要的地位，他们继续纪念阿里，并对占统治地位的逊尼派（该词在往后的时代出现）的宗教合法性进行挑战。与此同时，倭马亚王朝在大马士革建立它的首都，该家族一些成员甚至将权力扩展至西班牙。

公元 6 世纪东罗马帝国皇帝查士丁尼建造圣索菲亚大教堂，以展示他对基督教的忠诚，和他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的权力。该教堂在 15 世纪拜占庭帝国败于穆斯林入侵者后变为一座清真寺，但仍是拜占庭建筑的最杰出成就。（Hirmer Fotoarchiv）

阿拉伯世界与拜占庭一样，是直接建筑在希腊—罗马遗产之上的。在宗教上，早期的穆斯林把自己看作犹太传统和基督教传统的继承人，认为一系列从亚伯拉罕开始的犹太先知是真正的上帝的代言人，并且也把耶稣列入其中。然而，他们补充说：穆罕默德是最后也是最伟大的先知；《古兰经》提出一个启示录，取代了犹太人圣经的启示录；由于耶稣不是神，基督教的《新约》是被误解的；基督教的三位一体信仰是错误的，因为从最严格、最精确的意义上说，只存在一个真正的上帝。所以，对穆斯林阿拉伯人来说，全体基督教徒都是危险和误入歧途的异教徒。

在世俗事物方面，阿拉伯人很快就把他们所征服之地的文化接受下来。在哈里发国家，犹如在拜占庭帝国，古代世界文化不仅未曾严重中断，并且还有了发展。宏伟的建筑物和壮丽的宫殿建造起来；船只往来于地中海；商人冒险越过沙漠和横渡印度洋；宗教人士和学者远隔数千英里互通书信；开征租税，实施法律，维护各省秩序。科学方面，阿拉伯人不仅向希腊人学习，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翻译了希腊的科学文献，其中有些正是由于借助于这些中世纪的阿拉伯文本才流传至今。阿拉伯地理学者对于世界有较广泛的知识，当时无出其右。阿拉伯数学家发展了代数，远远超过希腊人，几乎可以说，他们是代数的创建者（“代数”一词就源出阿拉伯文）。他们引进“阿拉伯”数字（通过与印度的接触），从而使算术这个在使用罗马数字时曾是极其困难的科学，成为可以传授给每个学童的知识。

拉丁基督教世界第三部分为拉丁基督教世界，它在公元 700 年左右时，看起来尚前途暗淡。这是拜占庭无力保持、阿拉伯人又无力征服的其他两部分以外的地区。它仅包括意大利（一部分与拜占庭共有）、法兰西、比利时、莱茵兰和不列颠。蛮族诸王竭尽全力去统治那些小王国，但实际上，所有的政府无不分崩离析。通常的情况是，入侵的野蛮人总是处于少数，从而终被同化。只有在英格兰以及紧靠莱茵河西岸的地区，日耳曼人的数量才超过居住当地较久的凯尔特人和拉丁人。但是，凶猛的武装入侵者在被罗马统治所驯服的农民和城市居民中的出现，加之在蛮族入侵前就已发生的罗马各机构的解体，使得这个地区一直混乱不堪。

日耳曼习惯法如前所述，西方的野蛮人是日耳曼人，而日耳曼人对于欧洲的形成产生了重大的影响。有些日耳曼人到公元 4 世纪时已经信奉基督教，但闯入罗马帝国时的日耳曼人大部分仍是异教徒。他们的语言未经文字记录，但他们具有复杂的民间传说和宗教，这些传说和宗教极其崇尚战斗和英雄气概。他们当时虽然处在迁徙阶段，但仍是农业民族，懂得如何炼铁，对罗马人的工艺也有初步的知识。他们组成小部落，有着强烈的部落亲属意识。与许多原始民族一样，这种意识支配着他们有关领导和法律的观念。同罗马帝国公民相比，他们对自己的事务享有较多的自由。许多部落大体上是自治的，全体有资格佩带武器的自由男子聚集于田野上，举行会议；往往是部落本身来选出自己的领袖或王。日耳曼人具有效忠他人、效忠被承认的王或酋长的强烈意识，但对于庞大的或一般的机构则毫无这种意识。他们没有国家观念，即对于任何隐约不清的、不具人格的、连续不断的法律和规则的本源毫不了解。他们把法律当作各个部落固定不变的风俗习惯。在不存在抽象的法理学和没有受过训练的法官的情况下，他们用粗野的、现成的办法来解决纷争。例如神裁法，凡被投入水中浮而不沉者，被判为有罪。又如战斗审判法，按某种仪式决斗的胜利者，则被认为无辜。人们认为，诸神是不允许邪恶得逞的。

蹂躏罗马旧行省的日耳曼人，发现很难维持高于地方一级的任何政治组织。治安和民间秩序几乎荡然无存。农民村社任凭到处漫游的、惯于打仗的结伙成帮的武士所摆布。他们经常占领农村，置农民于自己的保护下，使之免遭远方劫掠者之害，同时依靠农民的产品生活。有时候，大武士拥有许多这类受保护的村庄，他整年带着扈从骑兵，不停地从一个村庄跑到另一村庄，借以大摆威风。于是产生了领主和仆人、贵人和平民、军人阶级和仆从阶级这种新的区别。生活逐渐变成只囿于本地的小范围，一切自给自足。人们吃穿住用的，无不是本人以及邻人所能生产之物。与拜占庭和伊斯兰相比，西方贸易陷于停顿，城市空无人居，货币停止流通，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买卖的东西。罗马人的大路陷于无人管理状态，人们时常把它们当作采石场，掘取现成石块供建造自己的粗糙房舍之用。西方不只是分裂为许多地方化了的村庄，而且历来通过地中海而进行的交往也停止了。地中海同东方诸中心隔绝了，而从前，它一向是从那里汲取文化的。西方在倒退。约略从公元 500 年起，欧洲进入了所谓黑暗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