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教师教学决策的主要影响因素

第一节　数学教师教学决策的主要影响因素

一、教学决策的影响因素

教学决策是教师认知思维过程，必定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而对教师决策影响因素的深入了解将有助于教师进行合理的教学决策。已有研究文献所提出的影响因素可以划分为教学决策的内在影响因素和外在影响因素，内在因素主要包括教师教学信念、教师专业知识、情绪因素等；外在因素主要包括正式文本、班级常规、学生感知力、情境因素等。下面的综述便按照内在影响因素和外在影响因素两条线展开。

教学决策的内在影响因素主导教师进行决策，潜存于教师头脑之中。已有研究认为，教学信念是影响教学决策最重要的影响因素，这里已经得到普遍认可。帕嘉瑞斯（Pajares）把教师信念界定为教师关于教学、学生、内容和教育过程的态度、价值观、信念和知识，并且不仅通过教师说了什么而且通过他们做了什么得以推断。⁽¹⁾而个体价值体系是“关于个体应该或不应该采取行动的，处于个体完整信念系统的中心的信念的一种类型。”柯特尼（Courtney）认为个体信念和价值体系是其知识结构、创造力和决策力的基础，⁽²⁾他提出的决策支技系统（DSS，Dicision Support Systems）认为，决策者的个人信念和价值体系是决策者处于信息缺乏或者知识有限地应对困难问题时的指导方针（guidelines），在易变化的决策情境中（决策者往往对遭遇的问题缺乏正确的理解）个体的价值体系和信念发挥着重要的作用。⁽³⁾在真实的决策情境中，经常会面临信息短缺和时间不允许的境地，此时作出决策更多地受到决策者个人价值观和看待事物方式的影响。约翰森（Johnson）则把教师的信念看成教师进行教学判断和决策的过滤器（filter）⁽⁴⁾。

另外，斯蒂芬尼（Stephanie van Hover）通过对一位初中美国历史教师的研究认为，教师的教学意图（purpose）和目标（goal）影响着教师的各种教学决策。研究发现，该历史教师的历史教学意图非常明朗地表现为：历史教学传递着一系列特殊的道德价值，而这样的认识和意图在她的教学实践中一致性地体现出来，并且作出相应决策控制她的课堂以实现这个意图。⁽⁵⁾教学意图是教学信念的一种表现方式，它内在于教师内部但是比教学信念具有更多的外显特性。武兹（Woods）认为，教师基于其信念和假设等因素作出决策。⁽⁶⁾伯恩斯坦（Bernstein-Colton，A.）等也认为教师所有的教学决策都受到教师价值观等因素的影响。⁽⁷⁾韦斯特曼（Delores A. Westerman，1991）在对专家教师和新手教师进行比较研究的基础上认为，专家教师的价值观和信念对教学计划决策产生影响。

国内学者也对教学信念影响教学决策进行了相关研究。宋德云提出教师信念是教师决策的重要影响因素。⁽⁸⁾易凌峰认为，教师的教学信念、教学期待等观念形态则建构于个人经验之上，因此，个体经验间接影响着教师的认知和决策。⁽⁹⁾这实际上也说明了教学信念和教学期待是教师决策的直接影响因素。占丰菊则谈到教学信念与教师互动决策的相互影响关系。⁽¹⁰⁾在对英语教师的决策过程进行人种志研究后发现，他们的教学决策和实践因他们内部的信念、假设和知识（BAK）的影响而形成。其中教师的自我认知是教师对自己在学生学习活动中的角色定位，该研究中的几位英语教师都认为自己是给学生提供帮助的助推器（facilitator）。⁽¹¹⁾

其次，教学决策的内在影响因素中，教师知识也是已有研究较普遍认可的主要因子之一。伯恩斯坦等认为教师在教学前、中、后不断地作着各样的教学决策，所有这些决策都受着教师关于学科内容、教学法和学生个体的知识的影响。⁽¹²⁾在对英语教师的决策过程进行人种志研究后发现，所有教师都认为对学生学习风格的认识、情绪状态等都影响着他们在课堂中的交互决策。⁽¹³⁾其中，对学生学习风格的认识即是教师关于学生的知识的一个方面。易凌峰认为，教师的个人经验或个人实践性知识，不仅是教师理解学科的基础，影响着知识的组织、教学内容的呈现等方面的教学行为，同时也影响着教师对不确定教学情境的判断和决策，而教师的教学信念、教学期待等观念形态则建构于个人经验之上，因此，个体经验间接影响着教师的认知和决策。

同时，教师专业知识以内隐的方式影响着教师的教学决策。⁽¹⁴⁾此处的教师知识涉及学科专业知识、教育教学法知识和教师实践性知识。韦斯特曼在对专家教师和新手教师进行比较研究的基础上认为，专家教师的整合性知识（内容知识、教学法知识）以及学生认识等知识对教师教学计划决策产生影响，而教师关于学生的详尽认知概念图等知识对课堂中的交互决策产生影响。此处的教师知识包括学科内容知识、教学法知识以及关于学生的知识。宋德云认为教师知识是教学决策中的重要影响因素。杨兰认为教师的各类专业知识影响着教师教学决策，占丰菊也探讨了教师知识与教师决策之间的相互影响关系。

值得一提的是，已有文献中提到的“教师知识”的内涵不尽一致，各个文献主要论及教师知识的某一或某些方面。比如，有的文献强调学科知识、学科教学法知识和关于学生的知识，有的文献则强调教师的个体实践性知识。

另外，已有研究提到的内在影响因素有：智能因素、情绪因素、教学反思、认知分析等。宋德云提出教师的情绪因素使决策者在决策中会追求情绪愉悦的最大化。⁽¹⁵⁾张迎凯初步将教师教学决策的影响因素分为3类：情境因素、智能因素和情绪因素。⁽¹⁶⁾三种因素相互作用，共同影响每一个决策活动。占丰菊则初潜探讨了教学反思与教师决策之间的相互影响关系。”⁽¹⁷⁾认为教学反思有利于教师更合理地进行教学决策。除了上述影响因子外，韦斯特曼经过全面研究专家教师教学决策的过程提出，教学计划决策时对课程内容的看法以及在诸多因子作用下的认知分析也影响着教师的教学决策，此处的认知分析实际上就体现了教师的一种教学思维方式的特点；其次他还提到课堂中的教师对学生的暗示信息的识别和判断能力对决策的重要影响。所研究的英语教师都认为情绪状态等因素影响他们在课堂中的交互决策。⁽¹⁸⁾

关于教学决策的外在影响因素，宋德云专门讨论了教学环境对教学决策的影响，他认为空间环境、自然环境、班级结构、教学时间、文化氛围等构成了教学的外部环境，而教师的语言、心理等则构成教学内部环境，它们对教师决策都会产生影响。⁽¹⁹⁾其余文献大多并不是作为一个主要讨论的方面加以呈现的，只是在论及教学信念等内在因素时顺便提及。武兹（Woods）便认为，教师基于以下因素或者是其中的一些因素作出决策，即课程的正式文本、班级常规、学生的感知力、教师的信念和假设。⁽²⁰⁾其中，课程的正式文本、班级常规、学生的感知力就是教师决策的外在影响因素。伯恩斯坦等也认为教师在教学前、中、后不断地作着各种各样的教学决策，所有这些决策都受不断变化的课堂情境、教师经验、教师价值观以及教师关于学科内容、教学法和学生个体的知识的影响。⁽²¹⁾其中，不断变化的课堂情境属于外在影响因素。

在对英语教师的决策过程进行人种志研究后发现，所有教师都认为对学生学习风格的认识、（学习）活动的参数选择（preferences）、个体问题、突发需求、情绪状态等都影响着他们在课堂中的交互决策。⁽²²⁾个体问题、突发需求等都属于外在影响因素。杨兰认为学生、教学活动的形式和目的、各类专业知识以及其他外在因素影响教师教学决策。⁽²³⁾韦斯特曼在对专家教师和新手教师进行比较研究的基础上，构建了专家教师教学决策的影响因子：课程观点（以教学目标体现）、学生认识、价值观和信念、整合性知识（内容知识、教学法知识）和认知分析等，这些因素是对教师教学计划决策的影响。在课堂中的交互决策主要受到以下因子的影响：关于学生的详尽的认知概念图、对来自于学生的行为和学习的种种暗示的控制、课堂管理策略等。课后评价决策的影响因子主要是：对学生学习和目标达成的评价和反思。三个阶段的决策之间也相互作用和影响，是一个动态的过程。⁽²⁴⁾其中，学生学习行为、课堂具体情境等因素便是外在影响因素。

二、教学决策的评价

事情发生后对之前的决策进行评估是无处不在的，然而，关于怎样评估之前的决策是否明智的系统研究却鲜见。

一般地，有根据结果来判断决策的倾向，即如果结果是好的，那么决策也就是好的。比如国内一些学者认为，一个决策，如果达不到适宜的效果，不管构思如何巧妙，都不能成为极佳的决策。⁽²⁵⁾

而凯莉（Keren）等则持不同观点，判断决策的好与坏应该根据人们作出决策的过程的质量来判定。⁽²⁶⁾对当前和未来价值的判断和选择是决策的中心，正如叶斯（Yates）所言“判断构成决策的基石，这些支撑决策的判断的质量等同于这些决策的质量。”⁽²⁷⁾麦切尔（Michael J.Davern）等认为诊断决策质量的方法包含两个阶段：即估价（Evaluation）和诊断（Diagnosis）。估价的目的是核定决策行为（指决策的质量而不是结果的质量），在具体、真实的决策情境中，结果依赖于环境（外在因素）和决策者的选择（内在因素），因此，结果的质量与决策过程的质量相关联。诊断的目标是通过识别影响效力信息（functional validity information）和任务信息（task information）来识别决策过程的优势和不足，任务信息更有利于决策行为。⁽²⁸⁾

国内学者从评价角度给出了高质量教学决策可能具有的一些共有特征：情境定义、行动设计、行动组织和评价反馈⁽²⁹⁾。还有研究者从教学决策优化的角度探讨了相关的评价问题。他们认为，教师教学决策优化是教学决策的必然要求，也是实现教学优化的手段，并认为：①教师教学决策优化具有个体性和主观性，离不开教师的教育价值观这一潜在因素；②教学决策优化是对教学现实情境的适应，但适应是一个动态的过程，适应不是停滞不前，优化就是教学决策对不断变化发展的教学实践的调整，适应的内容和具体表现构成一个“精益求精”的链条；⁽³⁰⁾教师对教学生态环境的适应是有意识和反思的。没有对学生个体和群体学习历史和现实的关注和了解，没有对每一次教学决策过程及其效果的反思和评价，教学决策优化是不可能的。⁽³¹⁾

另外，沃特（Alter）在研究决策支持系统（DSS）时指出“决策支持本质上并不是关于工具研究，而是研究在工作组织系统中如何作出更好的决策。”⁽³²⁾因此，研究者们从教师如何更好作出决策的角度讨论了教师可以采取的一些具体措施评价自己作出的决策。弗兰克（Frank Kohler）认为，教学中和教学后的决策行为要求教师必须通过观察学生的应答，检测他们的协作、交流和与同伴的相互作用，评估学生发展的学业表现和学习过程，提供多种选择；其次，教师必须通过提供丰富的解释或示范对学生的学习信息作出解释和回应，或改变学生作业，或调整学生的学习目标（增加或减少学习的复杂性）。⁽³³⁾威尔森（Wilson et al.）把这个过程描述为“调适”（mediation），即持续的教学调整使教师适合学生当前的理解和学习目标。⁽³⁴⁾基于这些认识，弗兰克在研究新手教师教学决策时，将他们的教学决策编码为3个递进的部分：对学生学习初步的形成性评价、修改教学、后续评价以确定修改的效用。⁽³⁵⁾这些研究都为教学决策评价的研究提供了较好的思路。

综上所述，对教学决策的影响因素的探索一直以来都是教学决策研究的重要内容，国外的文献很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对教学决策的影响因素的深入理解不仅有利于教学决策理论和实践研究，而且有利于教师的专业成长。如何评价教师教学决策也是教学决策研究的主要内容之一，这不仅有利于研究者更好地研究教学决策，而且有利于教师更好地实施评价决策，从而提高自身各个阶段教学决策的水平。

教学信念和教师知识是教师教学决策的主要影响因素已经得到教学决策研究者的普遍认同并详尽地论述了这些观点。除此以外，教师的情绪因素、认知分析等内在因素以及教学环境、教材文本、班级常规、突发需求等外在因素也不同程度地影响着教师的教学决策。

但是，已有研究并没有对教学决策主要影响因素之间的相互关系进行探讨，而深刻认识教学决策影响因素之间的相互关系必将推进教学决策的理论研究，也利于教师教学决策水平的提升。另外，已有研究对教学决策的外在影响因素的探讨并不深入，特别是对教材文本、班级常规、教学突发事件等因素对教师教学决策的影响探讨得不够。其实，教材文本以一个生命体出现在教师视野中，在诸多方面直接或间接地、显性或隐性地影响着教师的教学决策，特别是教学前的计划决策。在教学实践中教师主要依据教材、辅以教参进行教学计划决策，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同时，对班级常规、教学突发事件等因素是怎样影响教师的教学决策的也探讨不够；这些因素与教师的教学信念之间的关系如何也没有文献很好地加以论证。最后，在收集到的文献中，有一篇文献提到教师的认知分析也是教师教学决策的影响因素，即韦斯特曼经过全面研究专家教师教学决策的过程提出，教学计划决策时在诸多因子作用下的认知分析也影响着教师的教学决策。本书将教师的认知分析理解为教师如何组织已有信息进行教学决策的思维过程，那么，在教师进行教学决策时其认知分析的思维过程表现出怎样的特点，在已有研究中并无明确讨论。

另一方面，已有研究对于教学决策评价的研究总体上还处于宏观探索阶段，具有明确的、可操作的分析框架并不多见。而明确具体的教师教学决策评价的框架对于科学分析和探讨教师的教学决策的思维特点等具有重要意义。

三、数学教师教学决策的主要影响因素及其相互关系

（一）教学思维方式是数学教师教学决策的重要影响因素

已有的教师教学决策研究文献中，对其影响因素的研究是重要内容之一。特别是国外相关研究，运用不同的质的研究方法，依托于不同学科，对教师教学决策的影响因素进行了深入分析和研究。已有研究所涉及的教学决策影响因素主要有：教学信念（包括教师假设、教学意图等）、专业知识（包括个体实践性知识）、正式文本、班级常规、学生的感知力、情境因素和情绪因素等。笔者曾经依托小学数学学科，通过跨越两个学期对小学数学教师进行追踪研究后发现，教师关于数学、数学教学、学生、师生关系等的信念，关于学生、数学教学法等的知识，关于教材、学生已有情况、教室事件等现实因素对数学教师教学决策产生重要影响，也与已有的研究结论相互印证。

除上述因素外，作者还发现，教师教学思维方式、教研室制度和惯例等因子也深刻影响着数学教师教学决策的过程和结果。其中，数学教师教学思维方式的影响力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不能忽视。

之所以提出教学思维方式是数学教师教学决策的重要影响因素，是缘于前面章节的资料分析、归纳和得出的初步结论。第2、3、4章对资料归纳分析的过程以及得出的初步结论，无不与数学教师的教学思维方式发生联系。得出的初步结论包括两部分内容：其一是教学决策的影响因素（包含教学思维方式）以及各个影响因素之间的关系；其二是教师在教学决策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思维方式的特点。这些初步结论都可明确导出此结论。有兴趣的老师还可翻开前面的章节回顾。

（二）数学教师教学决策主要影响因素之间的相互关系

教学信念是数学教师教学决策的最重要影响因素，它隐存于教师心灵深处，是教师知识结构的支点，是教师精神意志的内核，是教师教学思维方式、教学知识、教学行为方式的本原。数学教师的教学思维方式、教师知识因其教学信念而形式化和结构化，同时教学思维方式、教师知识又反作用于教学信念。现实情境外在于数学教师而存在，通过与其教学信念、教学思维方式和教师知识的相互作用而影响其教学决策。学校和教研室文化因教师群体信念、教学思维方式、教师知识的相互交流而生成和变化，同时也反作用于教师信念、教学思维方式和教师知识。在数学教师教学决策的影响因素中，有内在因素，也有外在因素，内在因素之间也存在一定的层次关系。比如，教师信念是比教学思维方式和教师知识更深的层次，其隐蔽性更强。教学决策的影响因素之间相互作用、相互依存。

在数学教师教学决策的影响因素中，教学信念与教学思维方式的地位和作用更独特。

首先，教学信念与教学思维方式之间的关系密切而特殊。其一，教学信念影响教学思维方式的形成和发展，其更新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教学思维方式变革的重要动力；其二，虽然教学信念可以启动教学思维方式的形成与发展，并使之发生变革，但它并不能“主宰”教学思维方式的发展和变化。教学信念之于教学思维方式正如医学之于健康。健康非由医学而生成，却因医学而生成；医学为健康开处方，而非向健康发号施令。⁽³⁶⁾教学信念的变革只是教学思维方式变革的一个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教学思维方式非由外烁，其变革只能通过教师自身思维方式的“革命”来实现。因此，教学思维方式的变革远比教学信念的变革更困难。⁽³⁷⁾

其次，就影响教学决策的作用和方式来说，教学思维方式的表现更独特一些。其一，教学思维方式是教学信念向外输出的路径。教学信念内隐于教师心灵深处，它并不直接影响教师教学决策和教学行为，而需要以某种方式才能使教学信念得以活化和外显，进而将这些活化的信念渗透于教师决策和行为，教学思维方式正是此不二选择；其二，教学思维方式是教师知识结构化的框架。教师知识信息由外到内形成知识网络体系，通过同化、顺应等模式构建、重组、改组相关教学知识信息，使之成为稳固的教师认知结构。在这个过程中，数学教师的教学思维方式是管理信息、赋予信息以某种秩序的“始作俑者”；其三，教学思维方式是现实情境与教学信念、教师知识之间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通道。它是沟通教师隐存的教学信念、教师知识，并与现实情境相互作用，进而影响教师教学决策并形成教师具体教学行为的桥梁。图5.1即是对教学决策影响因素之间关系的直观描述。

图5.1　数学教师教学决策影响因素关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