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战略与其战略的协调

二、日本FTA/RTA战略与其APEC战略的协调

日本是倡导太平洋区域经济合作最早的亚太国家，APEC的成立和发展也与日本的积极推动密不可分。出于自身产业结构升级换代的需要，日本把劳动密集型产业与部分资本密集型产业转移到其他东亚国家，加深了亚太地区各经济体之间的相互依存度。日本无论是积极推动论坛性的APEC区域经济合作，还是逐步加快构建自身的FTA/RTA网络，都是为了扩大在亚太区域经济中的影响力，与北美自由贸易区和欧盟相抗衡，在三足鼎立格局中保持日本经济的全球竞争力，为实现其世界和区域经济大国、政治大国的目标服务。因此，日本的FTA/RTA战略与其APEC战略在核心目标上一致，两者必然是协调统一的。

(一)以维持经济高速增长为指导思想

通过参与APEC贸易投资自由化合作或缔结FTA/RTA协定，改善日本外部经济贸易环境，确保日本经济高速可持续增长，是日本FTA/RTA战略与APEC战略的共同指导思想与核心目标。

亚太地区拥有对日本经济发展来说利益攸关的丰富自然资源和广阔市场。日本虽然是一个世界经济大国，但国土狭小，仅有37.8万平方公里，资源匮乏。例如，日本经济生产所需要的90%铁矿石、90%煤炭、100%镍矿石和100%的天然橡胶、木材、铜矿石、铝钒土和锡均进口自亚太地区各国。同时，日本经济庞大的生产能力也是日本狭小的国内市场所无法容纳的，每年有1/5以上的产品要销售到国际市场。亚太地区各国共有人口20多亿，占世界人口的一半以上。这不仅为日本提供了质优价廉的劳动力，也是一个有巨大购买力的商品销售市场和产品出口市场。另一方面，亚太地区还是日本过剩资本的投资市场。日本对外贸易存有大量的顺差，外汇储备剧增，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债权国家之一，迫切需要寻找投资场所。亚太地区，尤其是东亚地区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正在进行工业化革命，大量的基础设施建设需要大量的资金，是日本巨量游资投资并获得丰厚报酬的理想场所。因此，采取灵活多样的区域经贸合作方式，最大限度利用亚太地区丰富的自然资源和广阔的市场，保持日本经济快速可持续增长是日本制定所有贸易战略和具体政策的出发点。而日本的FTA/RTA战略或者APEC战略都只是实现上述目标的具体方式，虽然存在约束性和非约束性的差异，但本质上是不存在矛盾的。

(二)发挥FTA/RTA作用谋求APEC核心地位

日本作为亚太地区的经济强国，通过积极参与FTA/RTA谈判确立日本在APEC政治经济格局中的主导地位是日本历来孜孜不倦的战略追求。

对于日本在APEC地区经济合作中的地位，日本政策制定者的主要指导思想是谋求主导地位或与美国分享主导权。日本做出这样的考虑，主要有以下两方面的原因。

首先，日本倡导发展亚太区域经济合作早于亚太任何一个国家。如果说美国是在20世纪80年代后半期才开始考虑亚太及北美地区经济合作，那么，日本设想则比美国等发达国家早20余年。此后日本领导人和政治家一再努力推动亚太经济合作，积极参与民间和半官方人士参加的合作机构，直至1989年与澳大利亚共同发起成立了APEC。

其次，日本是亚太地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号经济强国，它以强大的经济实力，相当发达的科学技术，在亚太地区处于领先地位。正因为如此，日本认为其有能力在APEC经济合作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日本也尝试把APEC作为其从经济大国迈向政治大国的桥梁。经过战后数十年的潜心发展，日本已经成为公认的世界经济强国。但由于受战后政治体制的制约，日本在国际政治上的影响力有限，在安全方面还需要美国的保护。随着日本经济的膨胀，日本试图改变这种“经济巨人、政治侏儒”的现状，获得与其经济实力相配的国际政治地位，而亚太地区是日本在政治上走向世界的第一步。因此，日本期望凭借自身的经济实力加快与亚太其他国家商签FTA/RTA协定的步伐，在获得贸易自由化收益的同时，通过经济合作的“溢出”效应，进而扩大其在地区事务中的影响力;另外，通过缔结FTA/RTA协定，消除日本邻国尤其是东盟国家对日本的历史积怨和现实忧虑，消除东盟内部对大国控制的担心，以扩大其在东南亚地区的影响，进而为其实现APEC政治大国目标服务。

(三)利用FTA/RTA平衡APEC框架下的美日关系

日本从未放弃谋求本地区的政治经济主导地位，而充分利用与本地区其他国家(地区)展开FTA/RTA谈判的有利条件，则有助于平衡在APEC框架下以合作与协调为主要特征的美日关系。

日本和美国同为APEC发达成员，基于不尽相同的利益考虑，它们的APEC经济战略有所区别，利益协调与平衡仍然是APEC内部美日经济关系的基调。以全面推进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为例，为打开亚太地区发展中成员的广阔市场，美国提出推进贸易和投资自由化的8项原则，即灵活的协商一致、与WTO保持一致、领域的全面性、同时起步、持续的贡献、有条件性、利益平衡和监督机制。日本积极支持美国的这一主张，并进一步要求各成员采取一切方式消除贸易投资障碍，这些方法包括提高政府规则的透明度、简化海关手续、统一关税代码、放松签证限制、协调标准指标和承认各自的标准、保护知识产权及建立争端调节组织。由此可见，美国的主张偏重于推进贸易和投资自由化，日本则强调贸易和投资的便利化，采取何种方式平衡两者之间的力量对比是日本参与APEC合作不可回避的问题。

对于日本来说，在APEC框架下巩固与美国之间的合作与协调关系也是由自身经济政治条件所决定的。首先，无论是出口方面还是进口方面，美国都是日本第一大贸易伙伴。日本出口收入对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弹性很高，日本不可能轻易放弃美国市场。其次，在安全保障上，日本也离不开美国。日本拥有美国驻远东最主要的军事基地。美日于1997年修订《日美安全保障条约》和《日美防卫指针》，并明确提出制定这个指针的目的是“要从开始就构筑对付武装攻击日本及其周边事态的更加有效和更加可信赖的日美合作的牢固基础^[13]”，即其防卫范围从“保卫日本本土”扩展到“日本周边地区”。近年来，日美之间虽然就美冲绳军事基地问题纠纷不断，但“考虑到中国和朝鲜半岛未来的不确定性及日本在远至海湾地区稳定方面的利益，东京不太可能拒绝美国持续的军事存在^[14]”。

如上所述，美国在日本对外关系中占有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日本积极构建自身的FTA/RTA网络，不仅有利于提高与美国双边经贸利益博弈中的地位和竞争力，也有利于提高日本在APEC事务中的话语权。

(四)借鉴APEC灵活性原则实施FTA/RTA战略

日本始终主张APEC应该坚持灵活性、自愿性和非歧视性原则，反对把APEC建成以契约形式为纽带的实体性组织。日本认为松散的组织结构能够为APEC提供运作和安排上的灵活性，符合其建立开放经济一体化组织的利益。日本虽然参加了世界贸易组织所有轮次的谈判，但其市场保护程度仍非常高。以农业为例，由于粮食的生产成本高，日本农产品在市场上缺乏竞争力，对农产品进口限制仍然比较严。像大米、小麦及其他粮食类，进口关税高达300%～500%。

如果日本在FTA/RTA谈判中立即实施农产品贸易自由化措施，就会使竞争力低的农产品生产受到来自国外价低质好农产品的严重冲击。日本无法承受强制性的FTA/RTA协定带来的自由化压力。另一方面，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经济体制处在全面调整时期，结构改革需要更大的外部发展空间和灵活性。因此，日本在实施FTA/RTA战略时，充分借鉴了APEC合作中的灵活性和自愿性原则，在FTA/RTA谈判领域的选择以及自由化合作深度等方面体现出了较大的灵活性。

(五)FTA/RTA谈判重视APEC经济技术合作

日本虽是APEC中的发达成员，但比较重视APEC经济技术合作进程，与发展中成员有着比较接近的认识。日本在实施其FTA/RTA战略的过程中同样体现了这一原则。在《新加坡和日本新时期经济伙伴关系协定》(JSEPA)中，日本与新加坡就经济技术合作达成了广泛合作意向。其目的是:一方面可以扩大日本在亚太地区的影响，日本作为亚洲的经济大国，希望通过各种途径下的经济技术合作来赢得东盟、中国等亚洲发展中国家的认同和尊重，确立自己在亚洲国家中的大国地位，在亚洲事务中起领导作用;另一方面日本也可以获得直接经济利益，由于亚洲经济快速发展，通过经济技术合作，可使该地区经济合作从垂直向水平合作方向转化，日本在国际分工中能获得更多的利益。因此，日本提出了“前进中的伙伴关系计划”(PFP)，指出亚太地区各国应在相互尊重、平等互利、互惠基础上建立建设性的真诚伙伴关系，并按此原则在广泛的领域中开展经济技术合作。

鉴于此，日本捐助100亿日元作为APEC经济技术合作的活动基金，用以资助APEC范围内经济技术合作的扩大和发展。日本政府不是把这笔基金直接提交给APEC由其统一管理用以支持合作项目，而是对APEC提出的合作计划或合作项目(例如召开国际会议，派遣专家和技术人员等)经APEC成员讨论协商并取得一致意见，在缺乏资金难以进行的情况下由合作基金予以支持。日本作为发达成员率先出资建立经济技术合作基金的实际行动，表明日本将在长期内对APEC经济技术合作进程采取支持态度。

上述战略是日本为不断加强它在整个亚太地区领导作用而实施的，它产生了一定的效果。但由于美国强烈反对日本主导APEC经济合作，因此日本在推行该战略时只能采取低调、渐进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