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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理,岂有尽乎”_明朝王阳明的故事

时间:2022-08-19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天下之理,岂有尽乎”_明朝王阳明的故事王阳明创立“心学”思想体系,也是一波三折,经历了一个艰难的求索过程。据王阳明的弟子钱德洪编的《阳明先生年谱》,王阳明建立“心学”思想的心路历程可说是从反朱熹的理学思想开始的。那朱熹有哪些理学思想深深影响了明代像王阳明这样的俊彦之士?五个天数,五个地数,各自分开,互不相属,宋代理学家认为这是天地未合时的状态,也是阴阳没有互动的时候。

“天下之理,岂有尽乎”_明朝王阳明的故事

王阳明创立“心学”思想体系,也是一波三折,经历了一个艰难的求索过程。据王阳明的弟子钱德洪编的《阳明先生年谱》(简称《年谱》),王阳明建立“心学”思想的心路历程可说是从反朱熹的理学思想开始的。作为朱熹理学思想崇释者,王阳明十八岁在广信(江西上饶)见娄谅之后,开始向往成“圣贤”之路,因为成为“圣贤”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追求的人生最高境界和目标,孟子不是说“人皆可以为尧舜”吗?当然,王阳明也不例外,回家之后,开始博览群书,经史子集多读之,这使他的弟弟守俭十分佩服:“彼游心举业之外矣,吾何及也?”意思是王阳明读的书已不纯粹是为了中举求功名,而是有更深远的人生追求目标。弘治五年(1492),王阳明参加乡试中举,开始研究圣贤之学。

人要怎样才能成为“圣贤”呢?孔子、孟子的时代遥不可及,当时官方规定的主流意识形态是“北宋五子”所创立、南宋朱熹集大成的“理学”,尤其是朱熹,一生讲学、写文章,著作宏富,现今流传的《朱子语类》就是朱熹学术思想、教诲学生文章的总汇。不仅如此,朱熹还把先秦儒家的四大典籍《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进行注释,重新做了一番解释,并把这四本书汇集在一起,取名为《四书集注》。这四本书不仅是士子考试的教材,也是知识分子成“圣”的门槛,如谁想成为“圣贤”,都必须认真研读朱熹的“理学”思想,按朱熹规定的方法去修习。

那朱熹有哪些理学思想深深影响了明代像王阳明这样的俊彦之士?为说清这个问题,必须先对“北宋五子”及理学的产生做一简单的介绍。

所谓“北宋五子”主要是指北宋初、中叶出现的五个有名的哲学家,他们是: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和邵雍。在这五个人中,周敦颐最重要,是宋代理学的开创者,其他四人的思想都是在沿袭周敦颐思想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和发展的。其实,说到理学的产生,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他是周敦颐思想的直接来源,这个人就是五代蜀中道士陈传。传说陈传从一个神仙那里得到了四幅“图”,是解释天地宇宙起源的。之后,这四幅图传来传去,一直到宋初的周敦颐等人,才从理论上对这四幅图加以解释。所以,周敦颐也就成了宋明理学的开创者,这四幅图就是“理学”思想体系的理论渊源。这四幅图是:《先天图》《太极图》《河图》《洛书》。下面就介绍这四幅图:(www.guayunfan.com)

(龙图一变,天地未合)

(龙图二变,天地已合)

(龙图三变,五行生成)

(河图)

知道中国传统文化典籍《周易》及其解释《周易》的《易传》的人都知道,这四幅图其实是根据《周易·系辞》的几段话,通过想象而创造出来的。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五相合五十有五,是为大衍之数。天数二十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所以成变化而惊鬼神。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周易·系辞》)

这几句话推演出了《河图》《洛书》。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吉凶,吉凶生大业。”这句话推演出了《先天图》。

这几段话奠定了中国古代的哲学基础,宋初的“龙图三变”实际上是根据这几段话,加以想象和发挥构建出来的,是形象化的宇宙图式,解释了宇宙如何从“太极”发展到万物的过程,看了这幅图就知道,这个过程完全是阴阳互动,五行生克造成的。

首先是一到十这十个数字。古人认为,这十个数字蕴藏着宇宙发展的密码,如果把这十个数字按奇偶排列,刚好是奇数五个,偶数五个。奇数就是阳,偶数就是阴,五个奇数加起来是二十五,除以“五”,余数五,这叫作“天五”;五个偶数加起来是三十,除以六,余数“六”,这叫作“地六”。这就是阴阳,也叫天地。

第一幅图的小圆圈代表“天”,是阳,小黑点代表“地”,是阴。五个天数,五个地数,各自分开,互不相属,宋代理学家认为这是天地未合时的状态,也是阴阳没有互动的时候。哲学家给这个时期起了个名字——太极。第二幅图是代表阴阳互动,天地已合了,阳中有阴,阴中有阳,这在易学上叫“是生两仪”。阴阳、天地已合的结果是“四象”(即四时)和“八卦”(万物),这就是第三图表现出来的状态。第三幅图有两部分,上面的这幅图表示五行生克,首先是天一生水,如果没有地来承载,“水”就无从体现,所以“地六成之”。紧接着是“火”“木”“金”“土”,五行中的一“行”只要出现了,就有对应的一方来生成、结合,故“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五行各物,如果没有与自己对立的那一方,自己也不存在,这叫五行对立统一,又叫相生相克。没有“克”只有“生”,没有“生”只有“克”,都是不能形成万物的。所以世界万物的每一具体事物,都是由相互对立又相互统一的矛盾所组成的。矛盾因对立,所以能生,同时也是矛盾的对立,使事物由“生”发展到“死”,然后又生成新的事物,组成新的五行生克矛盾体,如此往复,以致无穷。

龙图三变的第三幅图又叫“洛书”,俗称“九宫八卦图”,横、直、斜的数量相加都是一十五,实际上这是八卦方位图,也是《系辞》里说的“四象”。“四象”就是“四时”,而时间与空间又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所以这幅图讲的是物质存在的根本形式。没有时空这种形式,五行生克也就不存在。在中国古代文化里,这种时空就是以“八卦”的形式存在,所以,八卦即代表八种物质(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又称泛五行),同时也是对天地万物的概述,又是万物存在的时空模式,所以,在古人眼里,八卦就是缩小了的宇宙,道理就在这里。

其实,这三幅图可以说是陈传天才的想象,与神仙没有任何关系。而宋代的哲学家在此基础上进行理论上的润色、加工和改造,建构了庞大的理学思想体系:既然天地万物产生于“太极”,那“太极”是什么呢?“太极”之前呢?既不能证明它存在,也不能证明它不存在,可万物之存在都是有原因或根据的,原因或根据不可见,是人们根据现实的推理,得出来的一种逻辑上的假定,既然万物的存在,广而推之到整个宇宙,之所以是这样,都有其根据、理由。人们根据想象,把这种事物产生之前的所谓“太极”“无极”,以一个哲学概念加以表达:“理”。第一个对“理”作形而上思考的是《易大传》:“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到了北宋,第一个对宇宙的生成以“理”的形式进行解说的是周敦颐。

周敦颐(1017—1073),湖南道县人,一生做过县官、参军、提刑之类的小官。他一生的主要贡献是在思想学术上,他的散文《爱莲说》是脍炙人口的名篇。因他的家乡前面有一条小河名濂溪,他就以濂溪命名自己晚年的居所与书院,所以世称“濂溪先生”。他留下的《太极图说》《通书》这两部著作是北宋理学产生的开山之作。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太极图说》)

具体关系如图所示:

这段话实际上是对“龙图三变”及《系辞》的那几段天地生成的话做进一步的理论概括,也是周敦颐的太极—阴阳—五行—万物的宇宙发生模式,也是《易经》的模式。阴阳、五行、万物都好理解,唯一的难点是“太极”,“太极”是什么?它看不见、摸不着,是“无”,又不是纯粹的“无”。既不能说“有”,也不能说它“没有”,但它是化生宇宙万物的根源或根据。“太极”不可见,如要显示它的存在,必须通过具体的事物。所以,“太极”这个“无”就与具体可见的“有”紧密结合起来,“无”是“有”的根据,“无”不自见,通过“有”而显现。这个根据就被以后的思想家给了一个思辨性很强的名词——“理”。在万物没有产生之前,这个“太极”即“理”就存在,只不过人们看不见它的存在,但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如果这个“理”不存在,那万物又是怎么产生的?根据何在?所以“理”是宋代哲学的本体论根据。

那么,这种太极—阴阳—五行与万物的关系是怎样的呢?

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非不动不静也。物则不通,神妙万物。(《通书·动静第十六》)

这段话有那么几层意思:什么叫“物”?从哲学的“动”“静”层面分析,就是人们日常看到的所谓动静之物,这些物“动”的时候没有“静”,“静”的时候没有“动”,这些都是从现象的角度去观察的。如果从“本体”的角度去分析,实际上是“动”没有“动”,“静”也没有“静”,因为“本体”是观察不到的。对“本体”的所谓“动”“静”的认识,只不过是借用观察现象的方法,而且从“本体”的角度分析,只有“动”而不动,“静”而不静,才能“神妙万物”。因此,这种“动”与“静”的关系,实际上是一种现象与本质的关系,万物与本体的关系,是神妙无方的。

从另一角度分析,所谓的“动”和“静”只不过是通俗的说法,其实他还有另一个哲学名称“阴阳”。万物产生于“阴阳”,他们彼此的关系是一种互为对方、包融对方又否定对方的不可分割的关系,因此,彼此没有绝对的肯定和否定。

如果说宋代理学发展到这里,也只是一种纯粹的自然哲学和形而上的思辨哲学,可中国古代哲学从诞生的时候开始,就和道德扯上了关系。人们总要把综述、概括自然界的抽象的思辨哲学上升到道德的高度,这种现象从先秦就开始了。《中庸》的“与天地叁”就是一种把道德与天地相结合的思想文化。到了汉代,董仲舒的“天人感应”的神学目的论更是把哲学与天地、人事、政治、道德紧密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以“天人合一”为核心、以阴阳五行为表现的哲学思想。到了宋代,哲学家们继承了这种思想传统,在探讨宇宙形成根源的时候,产生了“理”的本体论,然后,又把这种“理”与人世间的道德修养结合起来,完成了以道德对客观抽象思辨哲学的改造,把人世间的道德,提升到了天理的高度,这是宋代理学的显著特点。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太极图说》)

所谓“中正仁义”就是一种至正至纯的状态,就是“无欲”的境界,无欲故静,人通过追求“无欲”的境界去验证“天理”的存在。

寂然不动者,诚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动而未形,有无之间者,几也。诚精故明,神应故妙,几微故幽。诚、神、几,曰圣人。(《通书·圣第四》)

宋人认为,既然天地造化是有规律的,造化的根源是“寂然不动”的,这种“不动”,其实是一种道德上的“诚”的体现。人又是宇宙中“得其秀而最美”的,体认、感知这种“诚”是完全必要的,人又该如何去感知这种“诚”呢?就是“感而遂通”宇宙的“神”。这种“神”“诚”的内在规律性因“神应故妙,几微故幽”,一般人是发现不了的,只有“圣人”才能“诚、神、几”。如果一般的人也能“感应”这种“诚”,就可以成为“圣人”,那么又如何去“感”呢?周敦颐认为是要“克己复礼”,要“君子乾乾不息于诚,然必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而后至。”他说:

圣可学乎?曰:可。曰:有要乎?曰:有,请问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乎?(《通书·圣学》)

在周敦颐看来,“圣人”是可以学而致的,要求或标准是“无欲”,人不为私欲障蔽心智。方法是主静虚,因为“静虚则明,明则通”,静虚了,私欲没有了,通体遂亮。至此,周敦颐提出了三个重要的思想范畴:(1)“太极”,亦即“理”,“太极”化生万物,天地的本质属性是化生万物,这是最大的“诚”、“德”。所以,“理”亦是“诚”,亦是“德”。(2)“圣人”因是宇宙伟大的体现,所以,“圣人”的特征亦是“诚”。一般人如何达到“圣人”的境界呢?(3)如果“圣人”可以学而致的话,那就是以经过去私欲的内在的“静虚”即主敬过程。

首先把周敦颐的“太极说”哲理化为“理”的是北宋哲学家张载。“理”一字最早见于《易大传》:“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已赋予了丰富的哲学内涵,而张载则以这个“理”去解释周敦颐的太极观点,认为“太极”就是“理”。既然万物化生于“太极”,“太极”就是根据,那“太极”就是“理”了,顺理成章,“万物亦皆有理”了。“若不知穷理,如梦过一生”,这就是所谓的“穷理”,就是从思想理论上,去追寻、探索万物的本来面目,去体认、解释这“本来面目”是什么。所以,“穷理尽性”一点也不神秘,万物之所以是这样而不是那样,这其中必有根据在,这个根据就是“理”,“理”来源于“太极”“阴阳”,所以“阴阳”和“太极”亦是“理”。所以,张载说:“若阴阳之气……运行不息……不曰性命之理,谓之何哉?”(《张载集》)如何去探索这个“理”呢?张载认为“理不在人皆在物”,即是说“理”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等待人去寻找。那如何去理解客观存在的“物”呢?张载认为:“穷理亦当有渐,见物多,穷理多,从此就约,尽人之性,尽物之性。”(《张载集》)也就是说,要“穷理”,就必须对客观存在的事物进行认识,逐渐积累,认识客观事物多了,穷理也就多了,逐渐接近“天理”的境界。

如此一来,宋代的理学的几个思想范畴基本上形成了。“太极”转化为“理”,“理”化生万物就是“诚”,人是万物之灵,更能体现这个“诚”。而代表人类体现这个“诚”的是“圣人”,然而“圣人”也并非遥不可及,普通人完全可以达到“圣人”的境界。方法有二:一是主静虚,修炼,去私欲;二是去“格”万物中存在的“天理”。“二程”即程颢和程颐,提出把“理”与纲常伦理联系起来,以“格物穷理”去寻找“理”与纲常的内在的一致性,追求“良知良能”,日积月累就可以逐渐认识“天理”了,这直接影响了朱熹“格物致知”认识论的提出。

朱熹之所以成为宋代理学的集大成者,主要是他从哲学上总结了“北宋五子”之学,并在此基础上提出自己的新观点。这些新观点,概而言之由三部分组成: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

如有关本体论的论述有:

若在理上看,则虽未有物,而已有物之理。然亦但有其理而已,未尝实有是物也。(《朱文公文集》)

未有这事,先有这理。如未有君臣,已先有君臣之理;未有父子,已先有父子之理。不成元无此理,直待有君臣父子,却旋将道理入在里面。(《朱子语类》)

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禀此理然后有性,必禀此气然后有行。(《朱文公文集》)

朱熹的论述中所包容的思想其实很简单:我们眼见耳闻的世界有一个产生的时候,产生之前一定有一个、也必然会产生这个世界的道理或“根据”“理由”和原则,否则,世界为什么会产生,之所以是这样不是那样就没有理论上的道理或根据了。这个“根据”就叫“理”,也叫“天理”。哪怕天塌了,地陷了,“理”还在,根据还在,这就是朱熹的本体论思想。其实这种思想秉承了周敦颐的“太极”说和张载的“理”“气”说,只不过朱熹说得更明白易懂,概括性更强罢了。

那么,这种“天理”存在于何处呢?理学家认为存在于世界上万事万物之中,这样,神秘的“天理”与现实世界联系起来了。他们所提出的概念是“月印万川”“理一分殊”,月亮只有一个,可月亮的光辉可以照印百川;“理”只有一个,可万物无不包含着“理”,可不可以去认识呢?完全可以。理学家认为人完全可以“穷尽”“天理”,方法是朱熹提出的有名的认识论观点。

若其用力之方,则或考之事为之著,或察之念虚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讲论之际,使于身心性情之德、人伦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自其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己,与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大学或问》)

朱熹的意思是:天地乾坤有个“理”在,这个“理”在万物产生之前,是万物产生的根据、总纲;然而这个“理”没有固定的形态,在没有产生宇宙、世界时,是个总的“理”;产生世界万物之后,总的“理”就分散到了各个具体的事物之中。天地宇宙,草木瓦石,江河湖海乃至世间人伦日常之事,无不含有个“理”在,这就是“理一分殊”。这个观点很重要,把遥不可及、诡异神秘的所谓“天理”,一下子拉回到了人世间,缩短了彼此的距离,从而使人们对“天理”的认识,更具有操作性。既然世界万物无不具有一个“理”,是“天理”的具体化,那人们又如何去认识这些散见于万物之中的“理”呢?方法是“格物致知”。朱熹云:

格,至也。物,犹事也。穷推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大学章句》)

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观理以格夫物。格者,极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穷而至极也。(《大学或问》)

朱熹所言的“至”当作介词讲,“至于……之上”,亦可理解为接触某某事物。如何才能“格物致知”呢?朱熹在这里讲了三层意思:一是去接触事物;二是“穷理”,即研究所接触之物的“理”;三是“格”至“极致”,即“穷”到不能再穷尽的程度。这有点费解:什么叫不能再穷尽呢?他举了个例子,如“格”“文祖”,“文祖”是“尧”的别称,就是说,如“格”尧这个历史人物,就要理解到再无法深入的程度,这就是“格”,那“致知”是什么意思呢?

致,推极也。知,犹识也。推极吾之知识,欲其所知无不尽也。(《大学章句》)

格物只是就一物上穷尽一物之理,致知便只是穷得物理尽后,我之知识亦无不尽处。(《朱文公文集》)

朱熹的意思是:以我原有的知识去穷万物之理,然后我之“所知无不尽也”,即我对此物的理解就更完美了,知得彻底了,又增加新的知识了。可以这样说,朱熹的“格物致知”即发挥自己原有的知识以至发现新的知识,与形式逻辑的从已知推出未知的思维方法无不吻合。

所以,朱熹的“格物致知”的认识论有几个层次:一是外在之物即客体;二是认识主体,以主体原有的知识去认识陌生的客体,然后获得新的知识,同时也获得了一份“天理”,方法是“静坐”“格物”“居敬穷理”,心里没有“邪念”等。“天理”无穷,人的“格物”也无穷。朱熹认为,应该今天格一物,明天格一物,积少成多,到时就会豁然开朗。可问题是人生有涯,世界之物无穷,以有限的人生能否穷尽天下之理?是否能格尽天下之物?要成为“圣人”,具体要“格”多少物才能合格,有什么标准呢?这一些,朱熹都没有说。

所以,宋代的理学尽管在理论上存在一个庞大的体系,实际上却很简单:首先设想有一个先于宇宙万物而存在的“天理”,再由这个“天理”化生万物,化生万物的过程就是“诚”的体现,是“大德”标志。人要成为“圣人”,就必须去体悟天地之“诚”“大德”;要体悟到这种“诚”,实践这种“诚”,就必须去“私欲”。“天理”虽然遥远,但其实时刻都存在于生活万物之中,人只要认真去“格”世界上每一事物,就得一份“天理”。“格”多了,“天理”也就豁然开朗了;一旦“格”尽天下之“理”,也就成了“圣人”。“格”的方法就是“静坐”,去“邪念”。因此,宋代理学的中心就是要人们通过“静坐”去“格物”、去“私欲”,与“天理”达到同一状态,以完成人的思想的彻底改造,最后达到“圣人”的最高境界。南宋以后,统治者不仅号召人们以朱熹的思想为基础,去学习和成为“圣人”,同时还把这种思想、方法制度化,通过科举考试,以朱熹的思想强化知识分子的头脑,从而实现“成圣”过程中的道德自律。

从南宋至明代中叶的几百年里,朱熹的思想学术是否真的是“成圣”的门槛,人们不要说反对,就是连怀疑也没有,对朱熹的理论非常虔诚,都认为按照朱熹指示的路径去做,人就会成为“圣人”。青年时代的王阳明就是这样一个狂热的朱熹思想的崇拜者和实践者。

王阳明看到朱熹说:“众物必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并读朱熹《上宋光宗疏》,其中有“居敬持志,为读书之本;循序致精,为读书之法”之句。(《全集》,1224页)就是说,在读书时,人的心也不能有“邪念”,要“居敬”,不要急于求成,要循序渐进,以此格尽包涵“至理”的天下之物。王阳明也一样,认真思索以前所读的朱熹之书,未尝没有循序渐进,“格物”也不谓不多,可一分“天理”也没有“格”出来,最有名的例子就是他在院子里“格”竹子。竹子亦物也,既然“理一分殊”,每一物皆含一分“天理”,乃至一草一木都是如此,那竹子也包含有“天理”了。于是他终日对着竹子静坐,希望能从竹子里“格”出个“天理”来,不仅一无所获,还得了一身病。这种成“圣人”、体“天理”的路子,在王阳明《传习录》的上部,通过许多这种“存天理,灭人欲”“静坐”“体圣”的格物之路体现出来。

教人为学,不可执一偏。初学时心猿意马……故且教之静坐、息思虑。久之,俟其心意稍定,只悬空静守,如槁木死灰,亦无用,须教他省察克治。(《传习录》上)

可以这样说,王阳明早年的思想学术路子,遵循的就是朱熹“格物穷理”的教诲,却一无所获,这也使王阳明感到十分绝望。认为“圣贤自有分”,他不是做“圣贤”的材料,只好十分沮丧地放弃了做“圣贤”这条路,去与文人为伍,进行辞章的研究。

其实,以今天的眼光观之,王阳明的方法有点笨:他把所谓的“理”作为独立存在的客观实在,而没有把“理”作为是人的主观心理活动的产物,是认识的结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析物”与“理”为二。一直到他被贬入贵州,开始放逐生涯,有时整日坐在石洞里苦思,检讨自己以前的思想发展轨迹,才恍然大悟:原来天下之理根本不存在于万物之中,天下万物之“理”只存在于认识者的心里。人心无“理”,去哪里找“理”?同时,天下万物,纷繁复杂,形态万千,人的一生很短暂,以有限的人生去“格”无穷的万物,不是很荒唐吗?能“格”尽吗?毕竟从道理上讲,没有格尽天下万物之“理”,就说明你对“天理”的认识没有达到一定程度,对万物没有完整全面的认识,在思想、学问上就没有发言权。比方说,世间有一百件事物,你只“格”到九十九件,也算不得成功,也就成不了“圣贤”。

所以,朱熹的今天格一物、明天格一物,以达完美境界的观点是一个思维陷阱,根本不可能实现,可惜的是有多少人盲目崇信,往里跳而不自知。“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王阳明一旦认识到朱熹思想理论的重大缺陷,就毫不犹豫与之诀别,从朱学的崇拜者变成了朱学批判者,同时也开凿出了中国古代思想园地的另一股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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