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图案在蜀绣上的运用

何相濡

蜀绣，又被称为“川绣”，起源于川西民间，与江苏苏州的“苏绣”、湖南长沙的“湘绣”和广东的“粤绣”并称为中国四大名绣。其产地主要集中于成都、重庆、温江、郫县等地。蜀绣具有悠久的历史，与蜀锦一起被称为“蜀中之宝”。蜀绣的特点可以概括为“严谨细腻的针法、淡雅清秀的色彩、优美流畅的线条、中国水墨画的格调”。蜀绣的用针工整、平齐光亮、丝路清晰、不加代笔，花纹边缘如同刀切一般齐整，色彩鲜丽。蜀绣的纯观赏品相对较少，以日用品居多，取材多数是花鸟虫鱼、吉祥图案和传统纹饰等，颇具喜庆色彩，绣制在被面、枕套、衣服鞋帽及画屏上等。

在漫长的岁月里，我们的祖先创造了许多向往、追求美好生活、寓意吉祥的图案。这些图案巧妙地运用人物、走兽、花鸟、日月星辰、风雨雷电、文字等，以神话传说、民间谚语为题材，通过借喻、比拟、双关、谐音、象征等手法，创造出图形与吉祥寓意完美结合的美术形式。我们把这种具有历史渊源、富于民间特色，又蕴涵吉祥企盼的图案称为中国传统吉祥图案。而吉祥图案是如何被人们合宜地运用并赋予蜀绣强烈的装饰意味，如何在特定环境用特定图案表达人们所绣制的蜀绣的特定意义，就需要我们自吉祥图案的源头开始，探寻吉祥图案的发展过程，以及不同的吉祥图案在不同环境下所生成的蕴有深刻历史含义的独特意义。

一、中国传统吉祥图案的发展简史

在远古时代图腾崇拜时期，先人们对神秘莫测的宇宙万象和诸多的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等动植物的形状与生活特性充满了幻想和猜测，祈福求安的图形符号由此诞生。这一时期彩陶工艺上的动物纹、人面鱼纹等都带有人敬天神、人仰混沌的意味。这种图腾文化，虽然还不能真正意义上被称为人们主观能动所创造的装饰吉祥图案，但客观上它奠定了传统吉祥图案的发展基础，将其源址定义在了人文艺术的范畴之内。

新石器时代的彩陶、石雕、玉刻中先后出现各种形状的怪兽，如龙、凤、龟、鸟等，以及云纹、水波纹、回纹等纹饰亦最先出现。殷商、西周、春秋战国时期，真正意义上的吉祥图案在阶级社会中得以产生。秦汉时期，佛教传入中国，佛教中的因果报应、道教中的长生不老、儒教中的阴阳五行，三者有所融合，再加上神话传说，极大地丰富了吉祥图案的题材，并广泛地应用于建筑、雕塑和民俗艺术中，丰富的吉祥语言开始出现。最早运用于服装上的吉祥图案出现于汉代的织锦，有“万事如意”锦、“延年益寿大宜子孙”锦等。此时传统吉祥图案中的福、禄、寿、喜图案已经逐渐开始成型。隋唐宋元时期，吉祥图案日臻完善，逐渐普及。尤其是在宋元时期，吉祥图案被广泛应用于刺绣、织物、成衣上，此时的吉祥图案进入了发展的高度普及期，甚至到了“图必吉祥”的地步。明清时期，吉祥图案开始走向成熟。图案的形式更加丰富多彩，并施用图案技法加以表现，使吉祥图案更趋成熟完美，对社会文化的影响逐步加深。

二、蜀绣中传统吉祥图案的分类

为了方便深入研究中国传统吉祥图案，人们依据各种标准，将其划分出不同的类别体系，其中较为普遍的分类标准有：依据吉祥图案的应用载体，可将其分为建筑装饰图案、家具装饰、印染织绣图案、瓷器图案、漆器图案、彩陶图案等。依据吉祥图案的题材可分为人物类、祥禽瑞兽类、植物类、文字类、几何纹、器物组合等，本文试以吉祥图案的审美特征为标准，将常用在蜀绣上的吉祥图案分为以下几种。

（一） 汉语言谐音的运用

中国人逢遇喜庆吉祥，偏好讨个“口彩”。这其中就应用了汉语的一个重要特征：汉字有许多读音相同，字义相异的现象。利用汉语言的谐音可以作为某种吉祥寓意的表达，这在吉祥图案的运用中十分普遍。例如，一只鹌鹑与九片落叶组成“安居乐业”（鹌居落叶）；鱼谐音“余”，罄谐音“庆”，花生代“生”等。以上各例，就可分别组成“吉庆有余”“早生贵子”（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吉祥图案了。用在蜀绣上比较常见的汉语谐音吉祥图案有由喜鹊和梅花组合在一起形成的“喜上眉梢”，花瓶和月季花组合在一起形成的“四季平安”等，皆是对美好生活的一种盼望。

（二）对动物生态属性的借助

自然界的各种动植物由于生态、环境、条件、遗传等因素，形成了各种不同的生态属性，人们就借物喻志，附会象征。例如，狗的不侍二主喻为忠，羊羔跪乳喻为孝；鹿的性情温顺喻为仁，马之顺从主人喻为义。儒家提倡的忠孝仁义等抽象概念就有了具体的象征物。又如鸳鸯雌雄成对，形影不离，就用雌雄鸳鸯并浮水面，即“鸳鸯戏水”寓意夫妻恩爱，也多放在结婚等喜庆蜀绣日用品的装饰上，带给新人对夫妻生活的美好祝福。

（三）吉祥文字的直接应用

文字本身就具有很好的装饰性，其各种变体或书法形式都有较强的表现张力，因此直接将吉祥文字装饰在客体上是一种很好的表现手段。常用的吉祥文字有福、禄、寿、喜四个字。它们组成的吉祥图案是中国传统吉祥图案中的一个重要分支，用各种书法或变体形式可以组成百福、百禄、百寿、百喜图，常与蜀绣结合起来，体现了书法艺术、民族艺术和传统文化的相应相生，颇具意味。

（四）古代诗情画意的应用

古代诗词歌赋历史悠久，沉淀深厚，常借用比、兴之法，借物以言志，思路广阔如野鹤行云，这些特点被吉祥图案巧妙借用，可以营造浓厚的文化气氛。例如，在吉祥画里，人们习惯芝兰同用，比喻君子之交；菊花秋季开放，青松四季常翠，凌霜耐寒，多为文人所咏唱。人们爱它们的清秀神韵，并赋予它们高尚坚强的情操。吉祥图案中的菊花青松又被赋予吉祥长寿的含义，但因为菊花秀美阴柔，常被制成蜀绣挂件用于献给年岁较大的老人，也是寓意老人如同菊花一般历经秋寒而不折，希望老人们寿与天齐。

（五）综合运用多种象征手法

有很多蜀绣上常用的吉祥图案是综合运用了以上象征手法的艺术成果。综合手法的最大特点是可以赋予图案更丰富的含义，使作品成熟丰满。例如，“三多图”由石榴、桃、佛手组成，寓意多福（佛）多寿（桃）多男子（石榴），三多组合在一起，便成了人生幸福美好的象征。

三、最传统的吉祥图案——龙凤呈祥

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有两个吉祥图案的地位凌驾所有，举头并尊。这两个图案就是“龙”和“凤”。以中国传统吉祥图案龙凤呈祥为例：画面上龙、凤各居一半。龙是升龙，张口旋身，回首望凤；凤是翔凤，展翅翘尾，举目眺龙。周围瑞云朵朵，一派祥和之气。龙和凤为什么要配合着、对应着出现呢？

陕西宝鸡北首岭仰韶文化遗址曾出土一件“龙凤纹”彩陶细颈瓶。这件珍贵文物说明，龙和凤都起源于距今七八千年的新石器时期，而且是同步的。作为源远流长、蕴含丰富的文化现象，龙和凤都是中华民族的图章、徽记、标志和象征。

龙是古人对鱼、鳄、蛇、猪、马、牛等动物和云、雷电、虹等自然天象模糊集合而产生的一种神物。爬行动物和哺乳动物是龙的主要集合对象，因此，龙常常被称为“麟族之长” “众兽之君”。

凤是古人对多种鸟禽和某些游走动物模糊集合而产生的一种神物。长翅膀的鸟禽是凤的主要集合对象，因此，凤便登上了“羽族之长”的宝座，有“百鸟之王”之称。

龙有喜水、好飞、通天、善变、灵异、征瑞、兆祸、示威等神性。

凤有喜火、向阳、秉德、兆瑞、崇高、尚洁、示美、喻情等神性。

神性的互补和对应，使龙和凤走到了一起：一个是众兽之君，一个是百鸟之王；一个变化飞腾而灵，一个高雅美善而瑞。两者之间的美好的互助合作关系建立起来，便“龙飞凤舞” “龙凤呈祥”了。

龙和凤是劳动人民创造的神物，体现着人民群众的美好愿望，龙与凤配合、对应的情形，广泛地流行于民众之间，反映在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习俗之中，也大量被运用到了蜀绣艺术品及日用品的绣制中。龙凤呈祥刺绣在结婚礼服上时，其寓意为阴阳和谐，婚恋美满。龙是力量的象征，代表着男性的强健；凤是女性的象征，代表着女性的美好。龙的力为凤的美提供着支撑和归宿，凤的美为龙的力提供了目标和动力，龙与凤相生相伴，四周通常绣制繁复飘逸的云纹，底部则绣制水波纹，象征风生水起，为新人求吉祈福。

四、结语

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从自己的民族特色着手，才能更好地走向世界。民族图案是一种精神和物质双方面的财富，吉祥图案则是民族图案中的瑰宝，它承载着源远流长的中华民族的历史厚重感，引领着人民对幸福生活的期待，而作为吉祥图案最好的载体，蜀绣也担负起了追随时代，承载文明，显露修养，体现美德的历史重任，并将与中国传统吉祥图案一起走向更为广阔的世界舞台。

参考文献

[1]仲富兰．中华风物探源[M]．上海：上海知识出版社，1986．

[2]李祖定．中国传统吉祥图案[M]．上海：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