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进剧“配额制”对国产剧市场发展影响的研究

引进剧“配额制”对国产剧市场发展影响的研究

刘　楷

在电视节目贸易方面，我国的电视节目出口十分艰难，海外市场份额很小，2004年我国电视节目进出口数量比例约为5∶1。我国每年都要引进大量的境外电视节目来填充电视媒体的播放时间并满足广大受众的需要，这些引进的电视节目以电视剧为主，其中主要是韩剧和港台电视剧。

尽管我国的电视剧市场的发展还未成熟，但拥有13亿数量的观众早已成为境外电视剧进军中国市场的最大驱动力。在国产剧的总体发展水平尚未能达到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与境外电视剧展开自由竞争的阶段，引进剧的到来为国产剧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同时也对我国电视剧市场的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近年来，国家广电总局对境外电视剧的引进不断做出具体规定，对引进剧予以“配额”限制，以保证国产剧的大力发展，这对我国电视剧市场以及电视剧贸易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如何看待引进剧的到来与影响，如何理解引进剧“配额制”的意义，以及采取何种方式使国内电视剧市场朝着良性的方向发展并促进国产剧“走出去”成为现实的问题。

一、引进剧“配额制”的现状分析

电视剧作为一种文化消费品，在国际贸易中也会经常面对“配额制”这一贸易壁垒。对电视剧实施配额限制，一方面旨在保护进口国本国的电视产业，使其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另一方面，由于电视剧作为一种敏感性的文化商品，其内容涉及不同文化、社会制度、信仰、价值观等方面，因此有必要对外来文化产品加以限制，以保护本国的文化安全。

在文化产品引进过程中，我国对引进剧的配额限制与电影的配额制不完全相同。目前我国对进口外国影片设定了每年20部的限额，但自2004年1月1日CEPA正式实施起，引进的香港影片的数量、放映时间不受国产片与进口片数量、放映时间份额限制而单独统计。与电影进口的绝对配额⁽¹⁾（absolute quotas）不同，我国对引进剧采取的是一种规定播出时间比例的方式，即各电视频道每天播出的境外影视剧，不得超过该频道当天影视剧总播出时间的25%；每天播出的其他境外电视节目，不得超过该频道当天总播出时间的15%。⁽²⁾这种对引进剧播出时间比例加以限制的方式，实质上就是对境外电视剧引进数量的一种配额限制。

二、引进剧“配额制”对国内电视剧市场的影响

近年来国家对引进剧施行的“配额制”，实质上是以一种非市场的手段对电视剧进口贸易进行调控，旨在对国内电视剧市场产生一定的影响。然而这种调控手段一方面为国产剧的发展提供了巨大的保护，另一方面也会带来一定程度的市场失衡问题。以下将对引进剧“配额制”对国内电视剧市场的利弊影响做具体分析：

（一）“配额制”为国产剧提供了充分的发展空间

从理论层面上分析，对引进剧实施配额限制实质上是采取一种政府干预的手段对国内电视剧产业——尚未发展成熟的幼稚产业进行保护，对幼稚产业的保护一直是贸易保护最有力的论据，也被视为国家推动产业升级的重要手段。对电视剧贸易而言，我国国内的电视剧市场发展尚未成熟，内容制作、资金投入、境内外发行、衍生产品销售以及文化旅游观光等都未形成一个完整成熟的影视产业链，与港台、日韩以及欧美等电视产业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从近些年的发展来看，我国电视剧市场的整体水平正在稳步提高，生产力水平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对现阶段的国产剧进行一定的保护有利于国内电视剧市场的发展，同时也是对本国文化的一种保护。李斯特指出，政府不能作为“守夜人”，要做“植树人”。因此，“应指定积极的产业政策，利用一定的制度来保护国内市场”⁽³⁾。

从现实层面上看，2004年10月以来国家广电总局明确规定了引进剧不得在黄金时段播出，并规定了引进剧的播出时间比例。这一做法为国产电视剧的制作商、发行商提供了巨大的机会，也使得各家电视媒体不得不将购买电视剧的重心向国产剧方面发生一定的倾斜，毕竟黄金时段的收视率是各家电视媒体争相比拼的关键。自2004年底至今，黄金时段的国产剧收视率有了较大的提高，国产剧从内容创作到制作发行等过程都有了一定的进步，一些优秀作品不断问世。如作为2005年央视开年大戏，《汉武大帝》刚开播时就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强大的演员阵容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仅贴片广告收入就已高达1.2亿元，创下中央电视台历年来单剧广告收入的新高；《亮剑》当之无愧成为2005年度最值得中国电视人骄傲的辉煌大作；⁽⁴⁾2006年的《武林外传》成为年度电视剧收视最大赢家，代表了E时代中国电视快餐文化；《乔家大院》则再次将“晋商”推向传媒关注的核心；张纪中“金庸系列”的又一部重头戏《神雕侠侣》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⁵⁾进入2007年以来，国产电视剧生产创作的好势头一直不减。继《恰同学少年》、《红旗渠的儿女们》、《喜庆农家》之后，从下半年开始，中央电视台又分别在一套和八套节目的黄金时段陆续推出了多部主旋律力作，如《井冈山》、《喜耕田的故事》、《草原春来早》以及历史正剧《大唐芙蓉园》等。⁽⁶⁾其中《神雕侠侣》、《乔家大院》与《汉武大帝》更是在港台市场上取得了较好的成绩。根据香港TVB公布的数据，2006年度无线的收视排名《神雕侠侣》位居第三。

在对引进剧实施配额制的条件下，国产剧在近几年有了长足的发展，这与政府对国内电视产业的扶植与保护是密不可分的。

（二）“配额制”引发国内电视剧市场失衡

1．“配额制”导致供给不足

目前我国规定各电视频道每天播出的境外影视剧不得超过该频道当天影视剧总播出时间的25%，且晚间7∶00～10∶00不得播出引进剧。国家广电总局并表示将进一步加大对国产剧的扶植与管理力度。但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是，目前国内电视剧市场尚未形成成熟完善的综合体系，为数不多的精品国产剧不足以支撑电视台黄金时段的温饱，严格的播出规定反而降低了电视台的灵活性。晚间黄金时段观众的需求最大，而可供播出的电视剧只有国产剧，再加上国产剧制作“一窝蜂”似的弊病⁽⁷⁾，这就导致本来不多的国产剧还普遍雷同，观众的选择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尽管中国电视剧制作在产量上已位居世界第一——2006年中国国产电视剧(不包括港澳台电视剧）数量已达1.2万集，而且每年以1000集的数量增长，但真正的精品电视剧数量不足。因此在明确的制度规定下，一部分制作粗糙、内容情节平平的国产剧也被生硬搬上了荧屏，造成了一种“浪费黄金时间”的现象。在这种情况下，近年来国产电视剧市场逐渐呈现晚间黄金时段后移的现象，即在22∶00后各个电视台以韩剧和港台剧来吸引观众的眼球，形成了一个“后黄金时段”。

这种引进剧“配额制”造成的黄金时段国产剧供给不足，首先限制了媒介消费者的选择，一些低质凑数的国产剧的播出更是造成了观众的反感；其次限制了电视媒体的播出行为和影响其广告收益，由于国产剧特别是精品剧的年产量有限，这直接影响了广告商的预算，从而影响了电视台在黄金时段的广告收入水平。业内人士也为此抱怨：“不是国内的电视台不想播韩剧、日剧、美剧，对于好的作品谁都想播，谁都希望能够提高收视率，可是问题是规定不能播，所以只好作罢。”⁽⁸⁾另外也限制了音响行业的分销能力，由于上游电视剧产品供给不足，导致下游音像制品生产受到限制，下游零售环节客户流失。“上游能供应的品种却急剧减少。较之去年同期，今年品种少了60%。没东西可卖，这对于音像分销商来说是再糟糕不过的事情了。”⁽⁹⁾

2．市场失衡引发的问题

一方面，由于电视台播出的电视剧数量和种类有限，再加之黄金时段禁播日韩剧和港台剧，使得本来就猖獗的盗版行为更有市场，人们对价格低廉且品种齐全的日韩剧、港台剧的盗版碟片需求日益旺盛。这不仅对影视剧制作产业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也成为制约我国影视剧制作产业发展的最大障碍，同时盗版现象也严重影响了电视剧的收视率和电视台的广告收益、电视剧投资方的回报率，如有些电视剧尚未在电视台播出，盗版碟片却早已进入了市场。

另一方面，由于近年来广电总局加大了对引进剧的审查力度，并对播出时间比例做了明确的规定，导致可供播出的引进剧数量有限，出现电视台之间抢剧、人为抬高价码的恶性行为。五年以前，优秀的韩剧一集的价格在5000～8000元之间；随着供给数量的减少，导致价格膨胀了15倍，许多电视台已经力不从心。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电视台的“盗播”现象。目前的盗播现象主要分为两种情况：一是电视台曾经购买过该剧的播出权，但是在过了播出期限以后仍然在台里播放；另一种情况则是，部分操作不规范的地方性电视台，直接在市场上购买DVD、VCD或从兄弟台调配片源，私自播出。盗播是如同盗版一样严重侵犯知识产权的行为，还涉及道德观念，这种行为更严重违反了《广播电视管理条例》和《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的有关规定，给制作单位也带来了无可挽回的损失。⁽¹⁰⁾

尽管引进剧“配额制”以进口数量上的确定性完全排除了市场渗透的任何可能性，但从整个社会福利的角度来看，配额制减少了消费者剩余，并给一国的净福利带来了损失，如图所示：

图中P表示电视剧的市场价格，Q_Y表示电视剧的产量。假设国内消费者对于国产剧和引进剧的总需求是D_d，国产剧供给曲线是S_d。在自由贸易时，假设电视剧的国际价格为P_W，国产剧产量为OS₀，国内消费量为OD₀，此时要满足国内消费者的需求，引进剧的数量应为S₀D₀。若实行配额为Q的进口配额制度后，国内市场总供给曲线由S_d移动到S_d+Q，国内需求不变，则市场均衡价格上升到P₀，国内产量扩大到OS₁，进口量S₁D₁恰好等于配额Q。在实行配额后，消费者剩余减少了（a+b+c+d），生产者剩余增加a，国内的净福利损失（b+d），面积c并不一定为政府所有，其归属决定于进口许可证的分配方式。若采取竞争性拍卖的形式分配进口许可证，进口配额带来的经济收入归政府所有，若采用固定受惠方式即将固定的进口份额无偿分配给进口商，则会使政府丧失其应得的收入，并有可能引发高价竞买许可证的不良行为，扰乱市场秩序。

综上所述，引进剧“配额制”虽然从一定意义上保护了国产剧的发展，但同时也导致了市场上电视剧的供给不足，限制了消费者的选择，给电视台、广告商、投资商带来利益上的损失，同时也引发了盗版、盗播现象的发生，从而造成整个社会福利的损失。

三、国产剧市场在贸易保护下的发展方向

尽管在贸易保护政策下引进剧已经退出黄金时段，但它们仍在内地电视剧市场占据一定的优势地位，其中港剧凭借多年来良好的声誉依旧强势，“韩流”旋风继续深入寻常百姓家，台剧则以全面本土化的方式渗透大陆市场。面对“后黄金时段”强有力的引进剧的竞争，国产剧不可能仅靠政策的保护来享受现有的优势，而要积极利用贸易保护的措施寻求更有效的手段来加速发展。

（一）从提升国产剧质量出发，完善市场体系

国产剧要想获得与引进剧相竞争的优势就要从提升质量、制作精品剧出发。一方面要提高国产剧的制作费用，在这方面国产剧与引进剧之间差别巨大。例如《疯狂主妇》一集的制作费用大概在六七千万美元左右，而这在美国来说并不属于很高的水平。美国电视剧，一般剧集的成本通常在每集200万到400万美元之间，最便宜的情景喜剧成本也在100万美元每集，这足够拍半年的《闲人马大姐》和《东北一家人》了；目前韩国电视剧一般剧集的制作费用在70万元到80万元人民币一集，而一些热播剧，如《大长今》等，制作费用都在一百万人民币以上。⁽¹¹⁾相比而言，目前一般国产剧的制作费用为30万元一集，只有少数武侠剧如《神雕侠侣》、《七剑下天山》等达到了每集100万元的水平。毕竟仅有好的构思和设想却没有足够的资金保障来完成一些特殊拍摄技巧和画面的表达，很难从根本上提高国产剧的质量。另一方面要改变国产剧的创作理念。与韩剧的平民化相比，国产剧总是摆脱不了政治化的色彩；与港剧的商战片、警匪片相比，国产剧过于重视情节而忽略对人物的细腻刻画；与台剧的时尚化相比，国产剧过于做作僵硬。因此要提升国产剧的内容质量就要改变创作理念，从人性基础出发，寻求人类共通的情感路线，做到以观众的需要为基础来进行电视剧的创作。

另外，要想提高国产剧的竞争优势还要提升电视剧产业链的各个环节的运作能力与协作能力，完善国内电视剧市场体系。创作精品国产剧就要整合市场力量，形成电视剧制作、发行、播放的规模经济，这样不仅可以降低交易成本，提高投资实力，储备大量专业人才，也能够整合各项资源，提高电视剧制作水平。同时要注重电视剧衍生产品的开发。与韩国相比，我国还处于较低的衍生产品开发层次。据介绍，韩剧《All in》的收入来源有广告收益、有线电视收费、境外发行、网络视频点播以及商业赞助，其衍生产品包括音乐、商品的广告推销、竞赛或游戏、旅游观光等，电视剧《大长今》的收入来源包括广告、视频点播、DVD、品牌销售、境外发行和手机互动。⁽¹²⁾

（二）走合拍片道路，寻求海外市场

国家广电总局在2004年明确规定了引进剧不得在黄金时段播出并限制了其播出时间比例，然而随着2004年1月CEPA正是实施，内地与香港之间的文化贸易越来越受到各方的重视，国家广电总局逐步取消了之前对从香港进口影视作品的较为苛刻的规定，至2006年9月《国家“十一五”时期文化发展规划纲要》正式出台，明确提出内地与香港在电视合作方面的四点措施：一是内地和香港合拍的电视剧作为国产电视剧可以在内地直接播出。二是合拍剧的集数不受限制了，过去是限制在40集，现在没有限制了，和国产电视剧的标准是相同的。三是有香港影视演员参加的国产电视剧的审查可以放到省一级广电部门。四是香港的有线电视网络的经营公司经过内地的管理部门批准，可以在广东试点，为网络发展提供技术服务。⁽¹³⁾这几项措施意味着合拍剧在相关规则下可以获得国产剧身份，因而可以在黄金时段播出。因此，在国内电视剧市场发展尚未成熟、国产剧精品不足的情况下，可以走合作拍片的道路来寻求新的发展方向。合作拍片不仅可以给观众带来更多的选择，也可以使电视台、制片方、投资方、广告商等多方共同获得获利的新方向，同时内地演艺界也可以通过与港台等地区演员、导演等的合作积极学习宝贵的经验，进一步促进国产剧和国内电视剧市场的发展。由中央电视台和香港TVB电视台合作的《岁月风云》在香港回归十周年之际在央视八套黄金档播出，这也是在内地与香港合拍剧可被视同国产剧的利好政策出台之后，第一部以合拍剧身份出现在央视黄金时段的作品，深受内地和香港地区观众的欢迎。

国产剧在提升自身质量、满足国内观众需求的同时，还要积极寻求海外市场，在推出国产剧的同时，积极推广中国文化。现实题材的国产剧要积极向境外电视剧学习，努力在内容上展现人类共通的情感，通过对目的地文化的了解，有针对性地降低文化折扣，并通过提升电视剧的制作能力、完善市场体系，增加投入，积极寻求海外市场。

结　语

引进剧“配额制”是在国内电视剧市场发展尚未成熟、贸易逆差较为严重时对国产剧的一种保护措施，这给国产剧的发展提供了充分的时间和空间，但同时这种对市场的干预措施也会导致一系列的问题，如精品国产剧供给不足引发市场失衡，盗版、盗播现象严重。因此这种贸易保护政策不是长久之计，从长期来看不利于国产剧的竞争水平的提高；应当通过提升国产剧自身的节目质量，完善电视剧市场体系，走合作拍片道路，寻求海外市场等方式促进国产剧的发展。

【注释】

(1)绝对配额：指在一定时期内，对某些商品的进口数量或金额规定一个最高的额度，达到了这个额度后便不准进口。

(2)《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令第42号 ：境外电视节目引进、播出管理规定》 第十八条。

(3)朱钟棣、国羽诞、兰宜生：《国际贸易学》，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第116页。

(4)《2005年国产电视剧盘点》， http： www.blogms.com/blog/CommList.aspx?BlogLogCode=1000854869，2005年12月19日。

(5)《2006年国产电视剧排行榜》，摘自《中学生博客》2007年第1期。

(6)《优秀国产电视剧产品的新收获》，《经济日报》第十二版，2007年8月28日。

(7)如2003年、2004年国产涉案剧生产量占到全年剧集的30%，2004年、2005年，古装剧几乎占据了整个市场的大半壁江山，2005年、2006年家庭情感伦理剧、探讨婚姻问题的情感剧遍地开花。载周娴、徐晖：《国产剧5年之痒》，人民网—传媒，2007年4月6日。

(8)《引进剧秋季白皮书： 引进剧并非想买就能买》，新华网—文娱频道—电视，2006年9月14日。

(9)《供给不足：音像行业难为“少米之炊”》，中国音像商务网—音像动态—行业播报，2007年7月28日。

(10)程怡、曾玉：《电视剧“盗播”：炒作还是“忍无可忍”？》， 和讯网—传媒， 2005年3月14日。

(11)《制作费用天上地下 国产电视剧陷入低价怪圈》，新华网—传媒在线，2005年11月22日。

(12)刘菁、张静博：《“娱乐”是韩国影视产业的核心竞争力》， 人民网—传媒频道，2006年8月8日。

(13)《广电总局放宽对香港电视剧限制 合拍集数不限》， 人民网—娱乐—星闻，2006年9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