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主义与直觉主义

8.1.1　结构主义与直觉主义

在蒙太奇理论的形成过程中，比较重要的哲学影响来自这两个方面：结构主义和直觉主义。结构主义侧重“共时态”下要素间的关系，而直觉主义侧重“历时态”下要素组接的序列。可以说，结构主义是空间性的，而直觉主义是时间性的。

结构主义（structuralism）产生于20世纪初，由瑞典语言学家索绪尔（Saussure，Ferdinand de）提出。索绪尔在1915年的《普通语言学教程》^[5]中，明确提出了一种与传统“历时态”（diachronie）语言相对立的“共时态”（synchronie）语言。结构主义思想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对元素之间“关系”的强调。他们认为，“关系”在结构系统中决定各元素的性质。元素本身没有独立的意义，只能在关系中发现其意义。即，事物的真相不在于各元素自身，而在于元素间的关系。这种结构主义思想极大地影响了一战后的艺术思潮，不仅直接导致了艺术上的构成主义和风格派，也催生了电影蒙太奇学派，比如我们可以从“城市交响乐”派（City Symphonies）的电影中，看到结构主义思想的深刻影响。

关于直觉主义，可以追溯到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在《论内省心理学所忽略的几个问题》（1884）中提出的“意识流”。他指出人类的思维活动是一种斩不断的“流”，这种流往往具有变化多端和错综复杂的特点。与之相呼应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法国哲学家柏格森（Bergson，Henri）在他的生命哲学中提出了“直觉主义”（intuitionism）的概念，他认为人的意识深处有一种心理的“绵延”（duration），我们所认识的世界就是这种绵延的产物。对于电影和建筑这样带有明显时空结构特征的艺术而言，直觉主义中关于“心理时间”的概念产生了巨大影响。柏格森认为一般人所理解的时间，是把时间看做各个时刻依次延伸、表现时刻距离的数量概念；“心理时间”则是各个时刻相互渗透、表示强度的质量概念。“真实的时间”正是这种不可分割的、连续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相互交融的“心理时间”。记忆是“真时”的最好证明。这一点深深影响了之后的先锋派艺术家，令他们投身于主观知觉的表达。“一战以后的艺术流派（比如立体主义、表现主义）尝试着从破裂的大都会中用智力获取主观的不朽形象”^[6]。许多艺术家调整了对于时间的处理和对结构的安排：在超现实主义电影上（比如布努埃尔的《自由的幻影》），不再以时间为序组接段落，而实验将过去与未来、现实与梦境、客体与主体彼此颠倒或相互渗透；在诗意现实主义电影中（比如卡瓦尔康蒂的《几个小时》），则经常出现以类似布卢姆^[7]的“城市漫游者”（flaneur），以他们漫游城市的心理时间来建立城市结构。特别在一些呈现记忆介入现实空间的作品中，比如雷乃（Resnais，Alain）的《去年在马里昂巴德》，连贯性的剪辑被完全打破，记忆的空间片断被不断链接到现实场景之中。在一种持久而又广泛的实践探索和学理讨论中，蒙太奇作为影像结构的技法和空间思维的方法得到了极大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