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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画中的题画诗

时间:2022-07-2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人物画题画诗,它的介绍、描述、抒情、议论及“顺美匡恶”的功用和其他题画诗应是相同的,只是因为画面上画的是人物,题画诗的内容就有它自己的一些特点。人物有思想感情,无论是画还是诗,都要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从而以活生生的人物形象去影响和感动读者。要做到这一点,人物画题画诗的写作也有些和其他题画诗不同的地方。下面介绍的一首明代沈周的题画诗,则是在一首诗中把人物的长处和不足都写出来了。

人物画题画诗,它的介绍、描述、抒情、议论及“顺美匡恶”的功用和其他题画诗应是相同的,只是因为画面上画的是人物,题画诗的内容就有它自己的一些特点。人物有思想感情,无论是画还是诗,都要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从而以活生生的人物形象去影响和感动读者。要做到这一点,人物画题画诗的写作也有些和其他题画诗不同的地方。现择要作些说明。

知人论世首先要对人有尽量全面的了解,即使有的方面不大为人所知。然后再在这一基础上展开评论。这样,才能做到公允,也才有可能有不同于一般的评说。如:

题海陵石仲铭所藏渊明归隐图

明•张以宁

昔无刘豫州,隆中老诸葛。

所以陶彭泽,归兴不可遏。

一壶从杖藜,独视天下阔。

风吹黄金花,南山在我闼。

萧条蓬门秋,稚子候明发。

岂知英雄人,有志不得豁。

高咏荆轲篇,竦然动毛发。

陶渊明,是大家熟悉的田园诗人。任彭泽令时,因不肯为五斗米折腰而解绶去职,赋“归去来”。这幅画,画的大概是这时的情景。这一类的画和诗不少,一般都写陶对功名的淡薄和对田园生活的向往。此诗难能可贵之处,在于把陶渊明不大为人所知的一面展示给了读者,写出了陶渊明希望如诸葛亮那样建功立业的内心世界。只是当时没有这样的条件,才未能实现他的英雄志。诗的最后,作者直接出来抒情:“岂知英雄人,有志不得豁。高咏荆轲篇,竦然动毛发。”作者在这里直接称陶渊明是不得志的英雄。并且想起了陶渊明的《咏荆轲》一诗。此诗是赞赏荆轲为主复仇的侠义精神的,其中有“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之句。陶渊明在多数人的心目中,是个闲适静穆的田园诗人,在这里怎么成了“金刚怒目式”的斗士了呢?这是因为陶渊明本身是个多面体。鲁迅在《“题未定”草》中说:“除论客所佩服的‘悠然见南山’之外,也还有‘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形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之类的‘金刚怒目式’,在证明着他并非整天整夜的飘飘然。这‘猛志固常在’和‘悠然见南山’的是一个人,倘有取舍,即非全人,再加抑扬更离真实。”[1]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一文中,鲁迅对陶渊明也曾说过:“用别一种看法研究起来,恐怕也会成一个和旧说不同的人物罢。”[2]这里举的明朝时张以宁写的这篇题画诗,也可以看作是用别一种看法看过去而写成的诗,陶渊明归隐时是否如诗中所写的那样,有如此的内心世界,完全可以讨论,但诗向我们展示陶的另一面,恰是实实在在的。如果诗人对陶渊明这个人物没有全面的了解,就不可能有这样独特的眼光

下面介绍的一首明代沈周的题画诗,则是在一首诗中把人物的长处和不足都写出来了。这是与前一首把人物行为和内心世界同时加以考虑的全面有些不同的另一种全面。

题李太白像

明•沈周

风骨神仙品,文章浩荡人。

江月狂歌夜,宫花醉眼春。

独输萧颖士,不见永王璘。

下面,再看一个例子。这一例,初看并没有刻意从多方面去刻画人物,但人物并没有被写得平面化。如:

题明皇打球图

宋•晁说之

阊阖千门万户开,三郎沉醉打球回。

九龄已老韩休死,无复明朝谏疏来。

张九龄和韩休都做过唐玄宗的宰辅。像唐明皇这样的皇帝,难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但另一方面,他又很顾忌着两位老臣的谏诤。据史书记载张、韩两人除在大政方针上提过不少意见外,对玄宗在游猎等生活上的铺张也未尝放过。因而玄宗小有过错,就马上问左右,说此事韩休知不知道。话刚说完,韩休的谏疏已经递上来了。据说,韩休为相以后,玄宗常不乐。有人劝他把韩休赶走。但他未采纳这个意见,反而说“吾虽瘠,天下肥矣”。新唐书》第459页。" class="calibre13">[5]可见,唐玄宗虽有性情风流的一面,但也还有接受大臣意见的雅量的一面。这里虽说“九龄已老韩休死”,唐明皇已无所顾忌,但战战兢兢的心态,还是鲜明地表现了出来。张九龄和韩休,都活了68岁,都死于开元二十八年,即公元740年。这里“九龄已老”的“老”字,不是“年老”的意思,而是“老死”的意思。还要知道,这一年,唐玄宗也已56岁,在古代也算是老人了。

要抓住一个人的特色,注重人物重要的轶事、故事、特征、细节的表述是很重要的。因为诗歌的篇幅短小,抓住特征性的东西,就能一下照亮整个人物的灵魂。如:

题东坡小像

明•唐寅

乌台十卷青蝇案,炎海三千白发臣。

人尽不堪公转乐,满头明月脱纱巾。

张 翰 像

宋•苏轼

浮世功劳食与眠,季鹰真得水中仙。

不须更说知机早,直为鲈鱼也自贤。

张翰,作为在《晋书》中立有传记的人物,应该还有一些事可以一说的,如善写文章,事母至孝等。苏轼在诗中却只抓住他在秋风起时,思故乡菰菜、莼羹、鲈鱼脍辞官归吴的故事来写。因为这是张翰的特色所在。善写文章、事母至孝,在历史人物的画廊中,张翰还算不上怎么突出。但抓住一件有特色的事,还不能说,就抓住了人物的特色。因为对一件事,还可以有不同的看法。如辞官不久,提拔他做到大司马东曹掾的齐王冏事败,“人皆谓之见机”。另外,对于此事,张翰自己还说过两段话,现抄录在这里,和苏轼这首诗的旨意作个比较,可能能更好领会苏诗的内涵。在辞官时张翰说:“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在事后,即张翰辞官后,被除了名。别人问他:“卿乃可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邪?”张翰回答说:“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当时人听了后,都尊重他,以为性情“旷达”。[6]

从上述的一些资料中,对张翰的这件事的认识可以理出下面三个层次来:

1.为菰菜、莼羹、鲈鱼脍放弃生前官职和身后名,不值得。

2.能见机行事,比一般人高明。

3.不重生前身后名,贵适志。

要么不写这个故事,凡是表扬性地挑这个故事来作为素材写作的,一定是摒弃第一条的。苏诗也同样。关于第二条,苏诗已明确表示“不须更说知机早”,也不采纳。那么苏诗是不是要把张翰原来的想法,即第三条,突出出来作为诗的主旨呢?是的。这是因为,张翰这个行为的特别之处,就是在追求“人生贵得适志”。至于菰菜、莼羹、鲈鱼脍,不过是适逢其时的一种表现形式。写这个故事,只有抓住了这个核心,才真正抓住了特色。如果说“知机早”,那这个故事就完全变味了。从这个例子,似乎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到,写人物,不但要抓住人物有特色的故事和细节,而且一定要对这样的故事和细节的本质属性有准确的把握,否则,这些故事和细节也不能为表现人物服务。

找到一个诗人与画中人物之间的特有的角度来写,能使情感达到有独有的深度。如:

题梅妃画真

唐玄宗

忆昔娇妃在紫宸,铅华不御得天真。

霜绡虽似当时态,争奈娇波不顾人。

题苏武忠节图三首之一

宋•文天祥

忽报忠图纪岁华,东风吹泪落天涯。

苏卿更有归时国,老相兼无去后家。

烈士丧元心不易,达人知命事何嗟。

生平爱览忠臣传,不为吾身亦陷车。

此诗共有三首,这是第一首。此三首诗前面有个长长的序。中国书店据1936年世界书局版影印,1985年。" class="calibre13">[7]《历代题画诗》收这首诗时,未收这个序。但离开这个序,是很难准确把握这首诗的,因为这个序十分详细地介绍了写这首诗时的背景和当时的心境。这里不能详说,只能说个大概。当时,文天祥以资政殿学士(当时文天祥已除右丞相,为了会谈,先辞相印不拜)身份出使,与元丞相伯颜抗论而被拘,后冒死出逃,夜亡入真州(今江苏仪征)。真州守苗再成迎入。住下来后苗袖出李龙眠画的《汉苏武忠节图》求文天祥咏题。序中文天祥描写自己当时的心境说:“抚卷凄凉,浩气愤发。使人慷慨激烈,有去国思君之念矣”。一般的人,看到《苏武忠节图》,也会被苏武不屈的精神所感动。但文天祥此时的处境和看到这幅画时的心境,和一般读者有很大的不同。第一,一般读者不会有类似苏武那样的处境,而文天祥则有,两个同是出使后被留住不放归的人,而且文天祥出使时的处境比苏武更险恶。这就是第二联中所说的,“苏卿更有归时国,老相兼无去后家”,意思是说,苏武出使和被拘时,汉朝还是坚实地存在着的,十九年后,苏武还有国可归,但他自己出使时,宋朝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从敌营逃归时,自己在城下亦被盘问,而文天祥的从者逃回时,都被搜身。文天祥对此,除一般赞扬“防闲严密”外,感慨良多。他在序中说:“向使一疑字横于胸中,闭门不纳。天地茫茫,何所归宿?”这就是“老相兼无去后家”的注脚。事后也证实文天祥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在城里只住了两日,便被赶了出来,一路上九死一生,才到得永嘉。[8]第二,一般读者,看了图后,也会有崇敬苏武,向他学习这样的心情,但一般不会要求马上付之行动。而对文天祥来说,却是要马上付之实践的。如果决心像苏武那样忠贞不渝,那么,马上就要下定死的决心。序中描述文天祥和从人出逃时身上带着匕首一把,准备事不成时,以此自杀。所以第三联说,“烈士丧元心不易,达人知命事何嗟”。元,就是头。意思是说即使掉了头,但心志不变,也不必叹息。最后,纵观一生,他感慨地说,从小喜爱看忠臣传记,不想现在轮到我了。陷车,为押送囚人的车子,这里指被俘。此时,再回过头来看第一联,“忽报忠图纪岁华,东风吹泪落天涯”,原来看来是平常的一行字,现在看起来,则是字字血泪了。

这样的诗,是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以这样的心境,用这样的眼光看出来并写下来的,是不可重复的,因为别人决不可能找到同样的角度。

广泛阅读所画人物的诗文,并从所画人物的诗文中选取有代表性的思想和有关情事,用来刻画人物本身,这是人物画和人物画题画诗独具的资源,应该精心利用。如:

题自画濂溪卷

明•唐寅

草苫书斋石垒塘,阑干委曲绕溪旁。

方床石枕眠清昼,荷叶荷花互送香。

濂溪,即宋代的周敦颐,当时被称为濂溪先生,他既是理学大师,又明于断案,人品甚高。在晚年,他自己要求到南康军做官,并在庐山莲花峰下安了家。住所前有一条溪,他就用老家(道州营道,现湖南省道县)的濂溪加以命名。他在《爱莲说》中写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又说:“莲,花之君子者也。”唐寅在画中,让主人公以昼眠的姿态出现,这是很独特的。因为这把人物画中最能传神的眼睛排除在外了。那么,画家兼诗人的作者要我们看什么呢?从诗中的描写和暗示看,这应当是人物的梦境也即是内心世界。那么,这内心世界又是什么呢?关于这个问题,画是无法直接回答的。而诗,是可以写人物的内心世界的,但诗中却没有写。整首诗写的似乎都是环境,茅草屋顶的书斋,石头垒成的溪塘,曲曲折折的栏杆,主人公睡的方床石枕,还有就是附近的荷叶荷花。朴素的环境,可以部分地看出主人公平时的操守,但也无法详细表述。那么,诗真的不写主人公的内心世界了吗?不是的。奥秘就在诗末提到的荷叶、荷花了。而诗末提到的荷叶、荷花,如果主人公换成是别人,那可能也是一般的环境描写,或是一般的烘托,但一旦主人公是濂溪先生,那就完全不同了,那就成了人物的内心独白。人们会立即想起《爱莲说》,会立即记起《爱莲说》中那些优美而又很有穿透力的文字。主人公和主人公的内心世界也像荷花一样,带着特有的香味,立即优美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又如:

苏子瞻画像

元•贡师泰

老龙起深夜,来听洞萧声。

酒尽客已醉,满江空月明。

这四句诗,完全是从苏轼的《赤壁赋》(此赋有的本子的题目为《前赤壁赋》)中脱化出来的。苏轼在被贬黄州的第三年即元丰五年(1082)秋天的一个月色很好的晚上,与客一起游了黄冈城外的赤鼻矶。此时江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苏轼与客,唱歌吹箫,乐尽愁来,讨论起宇宙、人生的哲理来。有客在回顾了三国的历史人物后,悲哀地说起人生的短暂,羡慕长江的无穷。苏轼就以他旷达的胸襟和言词予以宽慰,说:“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并要客与自己一起,尽情享受当前的清风明月。《赤壁赋》是历史名篇,其所以有名,除了景色描写的优美外,更重要的是写出了苏轼的胸襟。一个身处逆境的人,仍有这样的胸襟,是很使人难以忘怀的。因此贡师泰在题苏子瞻小像时就想到了《赤壁赋》,让赋中所表达的怀抱与小像相表里,这也是很恰当和高明的。

以仙、佛、神、鬼来写人事,这是一种先拉开距离,让读者以为与己无关,再在诗文中予以点醒的方法。这比直接写人事有更多的艺术趣味,也有更好的效果,因而这也成了人物画和人物画题画诗常见的题材和手法。如:

画两僮枕帚而睡疑是寒拾应人索咏

明•徐渭

人间何日不尘生,扫到何年扫得清。

输与天台双行者,睡弯苕帚午鸡鸣。

清•李方膺《钟馗图轴》

寒拾,即寒山、拾得,唐朝高僧。寒山住天台唐兴县寒岩,拾得则是天台山国清寺厨中苦行僧。寒山、拾得平时状类颠狂,好吟词偈。两人交好,因而出现时,常在一起。不愿见人时又能缩入岩穴中,颇有仙气。这首题画诗是应人索题而作,带有禅机。从仙人罢扫一事来点醒人们:对世间有些事,最高明的办法,莫过于不了了之。又如:

钟馗图轴

清•李方膺

节近端阳大雨风,登场二麦卧泥中。

钟馗尚有闲钱用,到底人穷鬼不穷。

李方膺这幅钟馗图,画得与众不同。钟馗头戴官帽,胁下斜夹着一把已撑开的破雨伞,腰带上挂着两个大蒜头和一串铜钱,还别着一个朝笏。这幅画画于乾隆十年(1745)端阳前二日的雨天。从诗看,画家所在一带遭到了严重的水灾,已登场的大小麦躺卧在泥水之中,将抽芽霉烂。但既是鬼又是官的钟馗,不但有应节的物品,而且尚有闲钱可用。最后诗人愤怒地唱出:“到底人穷鬼不穷。”虽在人鬼间拉开了一段距离,但还是对当时的官府重重地打了一大板。

有时人物画题画诗的作者会面对自己,如题自己的写真等。题这一类诗,是对诗人的一个严峻的考验。题诗人和画中人是同一个人,两者之间可谓是零距离。这当然有方便的地方,那就是说,对所题之人非常熟悉。但也有不方便的地方,那就是不能随便表扬自己,抬高自己,当然,也不能任意轻贱自己,贬低自己;否则,就会引起他人的反感。在诗中如何恰如其分地评价自己,表达自己的抱负时如何不过分渲染,又不虚情假意,措词时如何既不失庄重,又不枯燥乏味,这些都是较难把握的。如:

唐•白居易

我貌不自识,李放写我真。

静观神与骨,合是山中人。

蒲柳质易朽,麋鹿心难驯。

何事赤墀上,五年为侍臣?

况多刚狷性,难与世同尘。

不惟非贵相,但恐生祸因。

宜当早罢去,收取云泉身。

此诗,从本性和祸因两方面去阐述,文字又比较恳切,至少能代表白居易某一时段的心情,读来比较真切。又如:

写真自赞

宋•黄庭坚

似僧有发,似俗无尘。

作梦中梦,见身外身。

写得简洁凝重,有禅意,引读者作深层次的思考,虽用古老的赞的形式,但也是好的自题诗。又如:

题 传 神

宋•陆游

盐车心愧渥洼姿,邂逅风云妄自期。

啮雪岂无归汉日,饭牛犹有相齐时。

君看短褐琴横膝,谁许峨冠剑拄颐。

白发萧萧虽惫矣,时来或将渡辽师。

诗人一开始就以神马自居(渥洼,水名,产神马,见《史记》),接着又以汉苏武和齐相宁戚自期,但由于诗人火样的爱国热情,并不使人有一丝反感。后半首则转而写现实,在现实生活中,诗人的抱负都未能如愿,而只是短褐抚琴,白发萧萧的一位老翁。但最后借“虽惫矣”一句蓄势,于末句一转,“时来或将渡辽师”,又喷发出火热的激情来。这就是陆游。又如:

陈芝田写余真对之小酌戏成四韵

元•许有壬

今日我与汝,相见各华颠。

亟呼尊酒至,我饮汝茫然。

它年我长往,酒但酬汝前。

悟此一大笑,沽酒休论钱。

此诗题目中着一“戏”字,写来确也诙谐,也不忌言死亡,显得落落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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