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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说陶渊明

时间:2022-01-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陶渊明辞了彭泽令,便来庐山隐居。陶渊明爱清静,自然不会答应,但酒却留下了。陶渊明心想,自己到庐山隐居,就为这里天高皇帝远、不受朝廷拘束。读书人一挥手,竹竿被轻轻拉起,为陶渊明让出了道。唯其如此,庐山的夜景又让陶渊明大大吃了一惊。陶渊明于是仍在山南陶庐里苟且度日。见陶渊明捧着酒壶一味装糊涂,督抚就有了不仁之心。

陶渊明辞了彭泽令,便来庐山隐居。开头两年日子过得也还舒心。这倒不是前些年充任下吏,总算还有一些积蓄,尚不至于冻馁,而是说庐山端的清静。平日里,今朝有酒今朝醉,酒醒时便去屋后侍弄那些并不怎么娇惯的菊花,用渐渐朦胧的老眼望望清纯的庐山,吁出几口恶浊的酒气之后,心情也变得舒坦了,笔下因此常有不俗的诗文。兴致高的时候,便走个几里路,到东林寺找慧远和尚聊天。慧远这人厚道,宽容,不势利,虽然陶渊明不好凑热闹,婉拒了慧远要他加入“莲社”的邀请,但慧远依然待之以礼,留饭时,桌上总有一壶素酒。

可是现在庐山这边忽地嘈杂了起来了。先是自家的茅舍前修了条阔阔的路,石子铺成的路面上浇了层黏黏糊糊、有股子气味的黑色的油。路倒是很平,下雨走路也不黏脚,全非先生以前所走的泥泞的小路可比。但要命的是,路修好以后,便有四个轮子的怪物风驰电掣般地在路上跑。有时那怪物便停在陶渊明的茅屋前,走下来不少男男女女,对着茅屋指指戳戳,有的还捧着个黑色的匣子,对着他家的屋子一闪一闪的。这几天更是怪事迭出。第一天来了个粗矮的胖子,带了一箱“陶公酒”,自称是什么五柳酒厂的厂长。他说过几天要开弘扬酒文化的大会,坚邀陶先生到会,以便现场说法,介绍“陶公酒”健身、理气、舒筋、活血、延年、益寿的功效,把陶先生稿得晕头转向。陶渊明爱清静,自然不会答应,但酒却留下了。那天晚上,陶公忽然想起了,便将酒取了出来。不料那酒厉害,口感很冲,喝了上头。陶先生本打算酒后续完那篇前两天搁下的《闲情赋》,但三杯两盏下肚之后,笔也握不稳了,坐在桌前醉眼陶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好作罢上床,向睡梦里寻觅风情。第二天又来了个细长的瘦子,拿出一张画得花花绿绿的图纸,说是要在山南建什么“桃花源旅游山庄”,并告诉先生,说现在讲究什么名人效应,因想借助陶公大名,聘他当个开发公司的顾问什么的,还特别申明,他知道陶公爱清静,不需要陶先生管事,开业时只需到场剪个彩,作个简短的发言,讲讲酒中真谛、中国的山水文化。看到桌上《闲情赋》的草稿后,那人表示希望陶先生也能够讲一讲酒与性的关系,还说以后厂里每月都会按时把顾问费送到府上。

陶先生哪里经得起这番啰唣,心里不开心,便去找慧远和尚诉苦。孰料慧远告诉他,九江的府台大人前几天专门来东林寺访他,说是上头发话,东林寺也算是海内名刹,必欲正名,现今已定了个正处级名分,据说与他过去当的那个彭泽令官阶相当,慧远和尚也因此配上了一辆日日在陶渊明门前来往的四个轮子的怪物。慧远告诉他,那叫汽车。乘上这玩意儿,自庐山到京城建康,朝发夕至。

陶渊明心想,自己到庐山隐居,就为这里天高皇帝远、不受朝廷拘束。现在倒好,到建康朝发夕至,与皇帝成了邻居,还算什么隐居!心里不痛快,这两天酒就喝得多。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秀丽的山峦尽显眼前。香炉峰上的两条大瀑布扬起的水汽让整个山麓都感觉湿漉漉的,十分清爽。在庐山,这样的好天气一年中难得有几天。陶渊明乘着酒兴,踉踉跄跄,绕了点路,走好汉坡上了庐山。步子虽然不很稳健,但心里是明白的,他想到庐山“云深不知处”找个安静的所在安身。快到山顶的时候,忽见前头竖起了一座高高大大的石牌坊,上书“庐山大门”。心里便有些蹊跷:什么时候庐山安了大门了呢?正纳闷,突然啪的一声,眼前一道黑光,落下一根竹竿,不仅挡住了陶先生的去路,还把先生吓了一跳。先生尚未清醒,道旁就窜上来一条汉子,手一摊,问陶先生要钱。先生有些明白了,原来是剪径的。忙说:“好汉不可造次,老朽在山下务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仅只半饱而已,老妻的那几件可怜的首饰早已用来换了柴米油盐,自己有时要想喝酒还要厚着老脸赊账。哪有银两给你。”大汉似觉受了羞辱,朝先生面门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我要你买门票,你敢骂我是强盗!”眼看着要动粗,此时道旁又来了一位,读书人模样,忙伸手拦住:“朋友息怒,朋友息怒。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就是写《桃花源诗并记》的陶渊明,陶靖节先生,是当今名士哩!”又转过身来对陶渊明说:“陶先生,您想上庐山观景,可是现在上面下了公文,规定要买门票的。”“什么?”陶渊明老大不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老朽因此家徒四壁,衣食不济。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吾岂能为造物所赐之无价风月付费!”读书人说:“哎,先生,您说的这番话,我好像在苏轼先生处听说过。”陶渊明用眼睛瞟了瞟他:“老汉蜇居于此,不曾识得这个苏轼。可见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嘛。”读书人想了想:“好吧,先生,我也知道您不吃皇粮了,又拖儿带女,不容易,这门票我替你付了。先生请吧。”读书人一挥手,竹竿被轻轻拉起,为陶渊明让出了道。陶渊明不愿领情,依旧气呼呼地朝山门里走去。山下到山上,路本来就不近,再加上因着门票的这番耽搁,到牯牛岭已是薄暮冥冥。唯其如此,庐山的夜景又让陶渊明大大吃了一惊。原来,牯牛岭上不知什么时候建起了一大片迥异于茅棚的华屋高楼,此刻已是掌灯时分,灯火辉煌,亮成了一片。陶渊明揉了揉眼睛,正欲上前看个仔细,路旁来了几个黄头发、蓝眼睛、鹰爪鼻的男男女女,那女的袒胸露背,高高的胸脯一颠一颠的。陶先生看得心惊肉跳,早已放弃了上前问个明白的打算,侧身往路旁一闪,静候他们通过。那些男女嘴里叽里咕噜地从一旁走过去了,留下一股子怪味道。陶先生此刻酒也醒了,他书读得多,仿佛记得书中曾记过西域人的长相,与这些男女的模样很是相像。心想,西域人都到这里落脚来了,自己还来凑什么热闹?上山时的那股劲头顿时全泄掉了,便决意摸黑下山。

陶渊明于是仍在山南陶庐里苟且度日。岂料祸不单行,没过几天,又出事了。原来江西督抚那天早晨接到京城建康来的电话,说是朝廷闻得陶渊明的事迹,又知道他是功臣之后,很想请这样的名士出来帮衬帮衬。督抚不敢怠慢,要了辆奔驰,一个时辰便从洪都到了九江,拉上了九江府便到陶庐促驾来了。督抚执礼在先,好一番开导,无非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国家多难,还望先生顾念天下苍生,出来兼济。见陶渊明捧着酒壶一味装糊涂,督抚就有了不仁之心。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衙役拿着一根短短的黑色棍子往陶先生身上轻轻一捣,先生立时感到一阵发麻。陶渊明是何等的聪明,知道遭了暗算,心想:自己遇上朝廷征辟已有好几回了,都是文请,不料这回来武的了。陶先生思量,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胡乱应承下来再说,忙道:“我去,我去。”督抚见状回嗔作喜:“先生出山乃国家之福、苍生之福,那就起程随下官上路吧,外面轿车已准备好了。”“莫急,莫急!”陶渊明连忙拱拱手道:“督抚大人还望稍稍展缓,容老朽安顿一下妻儿老小,再说手头的一篇《闲情赋》尚有一个结尾未曾写得,也容老朽今晚完篇了,明日便行,如何?”督抚想既然老头子还算识相,迟一个晚上又不算什么。再说他早就听说浔阳歌女色艺俱佳,也正想去开开眼界,便答应了。于是一伙人由府台引路,开着奔驰去了九江。

督抚前脚刚走,陶渊明便对妻子说:“老太婆,这儿是住不得了,咱们连夜上路,去湘西觅个清静之所吧。”陶渊明家无长物,收拾起来也快。一家老小草草打点了,便乘着月色跌跌撞撞向西走去。可怜陶渊明颠沛而去,却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湘西那边也与庐山一样正在建造什么“武陵源度假区”,热闹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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