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商民主对参与式民主的批判与深化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在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在争取公民权利、女性权利、黑人权利和少数人权利，在反对战争和保护环境，在找回邻里社区、实现合作性的工作场所而蓬勃掀起的社会运动中，民主的参与功能得到强烈复兴，由此诞生了一度被认为是自由主义民主替代模式的参与式民主。尽管复兴了民主观念中的参与理想，参与式民主却在理论的整体性和现实性方面遇到了巨大的障碍。不像其他的民主理论，参与式民主理论内部存在着重大的分歧，一些人主张在地方上乃至全国的政治体系中进行参与式民主的根本性改革，主张从政治到经济、文化、社会等方面的全面改革，而另一些人则希望在保留代议制运行机制的前提下对社会或基层进行以分权为主的参与性改革；一些人主张只是在决策方面进行进一步的民主改革，而另一些人则主张从决策到制度甚至民主观念的整体改革；一些人主张在资本主义私人所有制和市场经济的前提下进行参与民主的改革，这一改革不需要改变自由主义民主的本质，而是一种参与式的自由主义民主，另一些人则主张只有实现经济平等即废除私人所有制和建立社会所有制，才能真正建立参与式民主和参与式社会。

不管是主张温和渐进的民主改革还是主张激进彻底的民主改革，参与式民主更多地停留在理论倡导层面，而很少在现实社会中产生显著变化。这也是不少人认为参与式民主理论在70年代后期逐渐衰落的重要原因之一。20世纪80年代初，即使是参与式民主的捍卫者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理论的衰落。1982年，佩特曼在《参与和产业民主》一书的序言中指出，对20世纪80年代的许多人而言，参与和参与式民主仅仅是一个过去了的时代的回声。^[176]简·曼斯布里奇也指出，参与式民主在80年代已经衰落，这一理论的倡导者及那些关心使美国变得更民主的人士，陷入了一个知识的泥沼。^[177]参与式民主理论家曾经作为一个更具有包容性的、富有活力的民主的设计者，其地位已不复存在。相比之下，80年代逐渐兴起的协商民主重新点燃了参与式民主的信心。协商民主主义者认为他们的理论有助于构建一个更民主的政治，这一理论不是集中于如何幻想彻底改变整个社会，而是要求集中于如何使当前的决策程序更开放，如何使民主变得更容易接近。

毫无疑问，协商民主接过了参与式民主的大旗。在许多重要观点上，协商民主与参与式民主保持一致。根据两者的看法，好的民主政治能够使人们更好地理解自己的及他人的利益，可以使人们看到什么事情对整体而言是最好的。集中的或多元的民主观念将政治精英运用选举机制作出的决策建立在公民偏好的基础上，而协商民主和参与式民主均主张公民应当参与到更多的决策领域，相信大多数公民对政治作出的是理性的、富有智慧的贡献，尤其是当知道自己作用较为明显的时候。

协商民主与参与式民主之间也有着重要差异，甚至一些协商民主理论家认为自己与参与式民主理论无关。协商民主理论对参与式民主的最基本批评是，不管从现代社会的观念还是从对社会变革来看，参与式理论均是不现实的。然而，无论是从历史的衔接上还是从内容上来看，协商民主均是参与式民主所开启的理论事业的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