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人文精神引导文化园区规划

武汉市硚口区的“武胜国际文化城”建设项目已经进入了具体的实施阶段，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也是一件值得文化产业界认真研究的事情。武胜国际文化城的创建，对于推进中共中央关于“将文化产业作为国民经济主导产业”的战略实施、对于促进武汉地区的文化事业大繁荣和文化产业快速发展、对于挖掘丰富的武汉文化、推举文化名人、创建武汉文化品牌等，具有极大的现实意义。

目前，全国各地都在以建设文化产业园区的模式来推进文化产业的发展，力图通过产业集聚来形成规模经济效益。有些地方甚至不惜投入巨资来拆迁民居，开辟新的文化产业园区，用过去工业开发区的模式来推进文化产业快速增长。然而，许多文化产业园区普遍遇到“文化企业空间集聚容易、而产业集聚困难”，“园区空间规模较大、而产值规模很小”，“硬件投入巨大、而产品效益回报较小”，“传统产业移植居多，特色创意产业很少”等现实问题。许多文化产业园实际上是传统的旅游景区的翻版，有些园区甚至成为变相的房地产开发区或娱乐休闲区。已经有一些专家开始质疑：开发区模式适合文化产业吗？甚至有些专家言辞激烈地认为“中国已形成世界上最多也最繁荣的开发区、产业园区经济，不只是经济逻辑的结果，更多是政府操控的产物。”

上述问题的症结在于对文化产业本质的理解，在于对“文化产业园区特色”的界定。文化产业是在广义文化范畴内，以创作、创造、创新为根本手段，以文化内容、创意成果为核心价值，以知识产权实现或消费为交易特征，为社会创造财富，提供广泛就业的产业。文化产业不是依靠房地产等有形物质来获得效益的产业，而是充分依靠个人的独特创意来获取消费者认知的产业。它的本质是一种创意经济，这种经济中，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时间中依靠创意而非地产或资本赚取大部分收入。创意经济的首要元素是个体角色的充分确立，以及承认个体在经济发展中的巨大作用。

文化产业园的特色并不是园区标志性的建筑，或是园区川流不息的人群与红红火火的各种商业活动，也不是园区优雅的环境、良好的交通布局与园区的地段价值。真正的文化产业园区特色在于它拥有一批颇具影响力的业界名人，在于它创造了一系列响当当的品牌，在于它拥有的独特的经营模式，在于它创造了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能深切感受到”的文化氛围。任何园区只要具备上述特色的一两种，它就有可能成为可持续的、有特色、有影响力的文化产业园区。

国内外一些著名的文化产业园区（有的称则之为“艺术区”、“艺术社区”）都具有上述特色。例如，世界著名的大都市都有自己的艺术社区：纽约的S0H0区、纽约的东村、巴黎的巴比松、伦敦的东区、柏林的东柏林区等。

纽约S0H0区在上世纪50年代只是纽约SouthofHouston地名的缩写，而今它已经成为纽约甚至美国现代艺术的代名词，也成了除第五大道外，时尚美女们逛街的必到之处。S0H0区都是四、五层高的旧大楼，以及类似货仓的挑高建筑，从名牌到一些新的设计师或是艺廊都在这里有专卖店，而这里的内部设计讲究的是自然和个性。几乎都是水泥墙不需刻意的装饰反而形成了S0H0的独特风格，品牌影响力在那里昭然而显。

纽约东村在20世纪40~50年代开始崛起为一个具有波西米亚风格的地区，渐渐变成了一个发展完善的艺术家街区，附设有艺术画廊、温馨的咖啡店和一个日渐壮大的作家和艺术家社区。纽约东村的影响力在于它创造了一种波西米亚风格的文化现象。

巴黎巴比松（Barbizon）是巴黎南郊大约50公里处的一个村落，紧挨着枫丹白露森林。1850年前后，这里还是一个偏僻的小村，没有教堂、邮局、学校，但它仅有的两家客店却住满来这里写生的画家，这里迷人的风景和纯朴的民风吸引了他们。先是卢梭从巴黎迁居于此，接着柯罗、米勒等大批画家也到这里居住，几乎成为一条“画家村”了，画史上被称为“巴比松画派”便由此开始。而今的巴比松已是一个闻名世界的艺术小镇，依旧是那条不足200米的老街，还保留着当年的痕迹。文化名人的集聚是它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

东柏林区的普伦茨劳伯格区在德国统一之前就是东柏林文人、艺术家聚集的地方。德国统一以后，日益增加的酒吧、画廊和许多饶有风格的小商店，以及老房子，在老房子的墙上有二战时留下的弹洞，咖啡馆里陈放着机器零件……这些独特的氛围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文化人，这个区最重要的文化活动中心是包括影院、剧院、画廊、舞厅的“文化啤酒厂”。近几年来，东柏林的米特区渐渐成为新兴艺术区。不甘循规蹈矩的先锋青年租住在一些失修的街区房子里，随着艺术家的聚集，这个区域的居民也越来越混杂多元。第二届柏林艺术双年展曾在这里举行。

在伦敦东区，上世纪20年代因为外来移民的进入，就有艺术家聚居。当时有一个梭瑚区公寓，是很多放浪形骸的艺术家聚集的地方。这个寓所有年轻的作家、美术家和音乐家。伦敦东区在十年前是“贱民”聚集地，随着一批年轻的新锐设计师把工作室搬到这里，这里迅速成为国际知名的艺术家聚集地。随着艺术家的聚集和这一带创意工业的发展，画廊、酒吧、咖啡吧、俱乐部、饭店陆续建立。在伦敦东区的街头可以见到很多艺术家的户外作品，涂鸦艺术家班克西的反战、环保、人权等主题的涂鸦作品在户外常见。他现在的每一件作品都价值不菲。

温哥华的格兰弗岛（GranvilleIsland）是温哥华的艺术小岛，岛上除了著名的EmilyCarr美术学院，大大小小的画廊、艺术工作室和工艺品商店数十家。上个世纪20年代以来，格兰弗岛作为工业基地布满工厂和仓库，周围水域严重污染。上世纪70年代，格兰弗岛周围水域环境严重污染，工业也一蹶不振。在此情况下，政府作出英明决策，开始治理环境，并决定不再把小岛作为工业基地，改而建成公园和公共展览的场所。这个决定挽救了小岛的命运，也终于让温哥华民众有了一块三面环水、尽览福溪和市中心景色的休闲和文化娱乐场所。

798艺术区如今已成为北京最具时尚色彩的一张名片。这个具有50多年历史的老工厂，现在已经成为北京最有魅力的文化创意产业基地。50年前援建798厂的德国专家贝卡尔也称：“完全无法想象，人们能把艺术和工程技术用这种方式融合在一起。”

到2006年底，798的经济规模是2004年的10倍，提供的就业岗位比2004年增长了9倍。

北京郊区的宋庄，号称全国规模最大的艺术家群落。上个世纪90年代，宋庄的艺术家只有几十人，到现已经有1200多位艺术家，并且还在吸引着更多怀揣梦想的人涌入。2006年在宋庄居住生活的艺术家一年艺术品的交易额已超过3亿元。宋庄已经从最初的画家村变成了梦工厂。

深圳的大芬村，自从1989年黄江等落户，仿制的世界名画通过香港的中间商向国外销售，获利颇丰。现已采取流水线生产方式仿制名画和制造行画。2004年底，国家文化部确立的“国家文化产业示范基地”在大芬油画村正式挂牌。

上述文化产业园区都与艺术创造有关，都有一些比较相近的特点：第一，园区与大都市中心区不即不离，表现为：既在中心城市，又不在城市中心；第二，园区的创意人才具有狼群特性，有激情有野心，追求个性自由；同时也渴望团队，寻求竞争性合作与激励；第三，园区里由文化创意人才构成的创意产业往往与城市发生互动，即促进城市“中心-边缘”空间结构布局的优化。创意人才不断“重塑城市形象”与“重绘城市地图”。高文化创意人群的集聚往往提升了所在区域的文化品味，并进而提高了其商业价值；第四，园区创意集聚具都具有强大的示范和辐射作用，提升城市整体经济结构，重构城市形象，营造创意化的后工业生活方式。

武汉市硚口区的“武胜国际文化城”的建设，应当充分吸收上述文化产业园区的特点，应当认真分析文化企业为何而集聚？集聚的价值在哪里？经济学家阿尔弗雷德·马歇尔在《经济学原理》一书中最早提出了产业集聚理论。他认为企业倾向于集聚的原因有三点：（1）能促进专业化供应商队伍的形成，尤其能提供不可贸易的特殊投入品；（2）为有专业技术的工人提供了一个公共市场，有利于劳动力共享；（3）独特的非正式信息扩散方式有助于知识外溢。尽管马歇尔是针对工业化大生产时代所提出的集聚理论，但是，对于今天的文化产业园区的建设仍然有着一定的指导价值。硚口区的“武胜国际文化城”是否已经形成了专业化的文化产业队伍？是否创造了系列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与服务？是否提供了“不可贸易的特殊投入品”？是否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这是我们应当思考的几个重要问题。

目前，硚口区的“武胜国际文化城”建设首要的任务就是要获取一个具有特色的园区规划。在园区的规划过程中，要特别强调文化名人的集聚、品牌的创造，以及商业模式的确立。“武胜国际文化城”的规划任务，不仅仅只是安排产业项目、布局产业空间、规划基础设施、确定园区建设风格等硬件设施的规划，更重要的是应当站在全球化的战略高度来审视文化产业发展的趋势，来定位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特色产品，来构建园区独特的文化系统。规划的核心价值在于能否设计出一套符合文化产业发展规律的园区软件系统。

园区的文化软件系统的规划是园区运作是否成功的最关键的要素。美国的硅谷是一个特色鲜明的高科技文化园区，它之所以能够源源不断地创造出许许多多代表高科技文化成就的“芯片”来，关键是它的园区独特的文化系统的创造。

武汉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地处九省通衢的鱼米之乡，是我国中部的风水宝地，向来有“唯楚有才”的美誉，人才济济是武汉市建设“武胜国际文化城”的最大优势。美国卡耐基梅隆大学的佛罗里达教授2002年用美国有创造力的人在区位选择方面的证据，说明过去是公司区位吸引了人，现在是有创造力的人吸引公司。公司将会搬到有创造力的人乐意居住的地方。他的研究表明，在美国有创造力的人喜欢住在创意指数[主要指标为所谓“3Ts”，即技术（technology）、人才（talent）和包容（tolerance）]排名高的城市。所以，硚口区的“武胜国际文化城”的规划，一定要本着以人为本的精神，吸引文化名人集聚，不断推举文化名人走向世界、不断创造文化明星。只有这样，硚口区的“武胜国际文化城”才会成为特色鲜明的文化产业园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