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频道为英国动画复兴乃至世界动画发展做出的杰出贡献

那个传说中的第四频道

从没有哪个国家的电视台像英国电视台这样与动画密不可分，更没有哪个电视台像第四频道这样为英国动画复兴乃至世界艺术动画发展作出过如此杰出的贡献。

20世纪80年代，英国动画开始复苏并赢得了巨大的国际声望。无论是动画技术还是影片主题与美术风格，英国动画质量全方位快速提升。据记载90年代的某一届萨格勒布国际动画节上，450部入选作品中有133部来自英国。截止到1998年，第四频道投资的动画片获得包括两个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以及无数个奥斯卡提名、两个有欧洲奥斯卡奖之称的欧洲卡通论坛奖、三个英国影视艺术学院奖、两个昂西国际动画大奖、14个英国动画大奖、14个国际主要动画节大奖在内的150多个世界动画比赛奖项。今天，这一名单还在不断更新与补充之中。第四频道也因其对欧洲动画作出的杰出贡献而获得欧洲卡通论坛特别奖。

在政府与民间组织的资助下，实验动画、政治动画与极具个人风格的叙事性动画在英国遍地开花。第四频道首当其冲地走在了为英国动画推波助澜的前列。曾几何时，第四频道动画部宛如加拿大国家电影局一样成为世界各国动画师们向往的天堂。英国动画导演鲁斯·灵福特曾经这样评价第四频道动画部主编克莱尔·凯特森：“我的工作之所以能圆满完成，很多时候归功于她的激情、实干与鼎力相助。她沉稳、严谨的工作态度让我与第四频道的合作进展顺利。她的想象力与信念不仅造就了新一代英国动画师，也使动画专业在校学生意识到电视媒体为他们日后发展提供的可能性。在世界各大动画节上英国动画师成为焦点并备受尊敬，有些国家的动画师嫉妒地说‘在英国你们当然可以做这些……’谢谢你，克莱尔，是你使这一切成为可能。”

让我们来看一看第四频道与哪些大腕合作过吧：

捷克斯洛伐克超现实主义动画大师尚·史云梅耶夫妇、比利时动画之父劳尔·瑟瓦斯（Raoul Servais）、荷兰动画大师保罗·德里森（Paul Driessen）、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获奖影片《鲍博的生日》的作者大卫·菲恩与艾利森·斯诺登、英国国宝级动画导演尼克·帕克、英国定格动画大师巴瑞·普维斯、英国动画先驱鲍伯·苟德弗瑞、英国著名动画导演马克·贝克、英国动画女导演乔安娜·奎恩、英国极端动画导演菲尔·莫洛伊……

毫不夸张地说，尚且在世的各国动画大师几乎都与第四频道有过各种形式的合作，而今天英国动画的中坚力量也几乎无一例外地接受过第四频道的资助与扶持，很多英国动画大师当年的处女作就出于此。

在大力扶持独立动画艺术家的同时，第四频道还与各种民间组织、动画制作单位及教学机构频繁接触，共同发展，例如：英国艺术委员会视觉艺术部高级官员（Arts Council of England）大卫·柯蒂斯、英国波恩茅斯艺术学院（The Arts Institute at Bournemouth）动画系主任彼得·帕尔（Peter Parr）、英国国家影视学校动画系主任吉莉安·蕾斯、国际动画协会英国分会会长帕特·韦博（Pat Webb）与玛戈特·格瑞伍德（Margot Grimwood）、英国电视卡通公司创始人约翰·柯蒂斯等人都是第四频道的座上宾。

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第四频道就开设了很多动画专题节目，例如以介绍欧洲最新动画短片为主的《四动画》（Four－Mations）与《摄影表》（Dope Sheet），以艺术短片和相关纪录片为主的《四频道动画》（Animation On　4）。这些专题节目一经推出便成为英国其他电视台效仿的对象，可以说，第四频道重新定义了“电视动画专题片”的概念。

我在英国留学时经常去导师家“搜刮”各种影片资料，印象最深的就是老师家那堆积如山的第四频道动画专题节目录像带。他每期节目都看并且录下来保存，因为这些资料在市面上是没有卖的。于是我便极其贪婪地全部复制下来，当我背着近50个小时的录像带回国时，机场人员很严肃地告诉我：“对不起，先生，您的行李严重超重，请付罚款……”

今天，录像机已经逐渐离开了我们的生活，我这50个小时的动画节目录像带也无用武之地了。但是这些节目真的很好，我清晰地记得每集都有一个主题，例如“成人动画”。一开始便是成人动画的发展历史介绍、专家学者采访、拍摄现场探秘、导演自述、经典作品片段等。在这些介绍结束后还会再把刚才专题片中出现过的主要影片完整地播放一遍。节目时间从半小时到一个小时不等，如此系统而规模浩大的专题片看得我如痴如醉，无法自拔。我有心将这些录像带转成光盘以作教学之用，但是囊中羞涩，迟迟未曾动手（录像带转DVD的价格——每小时80元）。看着那落满灰尘的录像带，我只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这些资料市面上没得卖！有钱你都买不着！英国都没卖的！很珍贵！学生要把这些专题片都研究透了就牛大了。反正我都看过了，还是看了无数遍……”

回国6年来，这些录像带一直躺在我书柜的角落里，等着为中国动画教育添砖加瓦，但那只是个梦而已，录像带的梦。现在大学里早就不使用录像机教学了，而录像带的平均寿命只有3—15年。这么看来，我的录像带已经有“去世”的了。瞬间我又恍惚起来，不知道是录像带使我过于伤感，还是传说中的第四频道过于强大而使我对中国电视台的现状感到失望。

总之，阅读第四频道的过程就是感受传说的过程，梦幻而真实。

第四频道的创建背景

政治斗争的产物

对英国来说，20世纪70年代是动荡不安、风云变幻的十年。政治变革与社会运动此起彼伏，风起云涌。左派与右派之争，女权主义，反对种族歧视运动，朋克、极端民族主义者甚至新纳粹不断出现。经济动荡、通货膨胀、采掘业与出版业的罢工与抗议使保守党政府与工党势力日渐衰退。

1979年，保守党内以撒切尔夫人为首的新右翼上台执政，开始实施新自由主义的改革和政策调整。撒切尔主义的推行引起了英国社会政治经济生活的深刻变化。英国治理经济的政策方针较过去有了重大改变，自由竞争的原则和精神已广泛而深入地贯穿于社会经济生活的各个方面。英国经济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出现某种程度的“中兴”。不过，撒切尔主义的自由化改革尽管在激活市场、提高经济活力和竞争力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也带来了不可忽视的负面效应：贫富差距拉大，造成严重的失业现象，加剧了工薪阶层的无保障感，危及社会的安全与稳定。

20世纪70年代初，英国政府就已经开始策划成立第四频道，执政的保守党政府希望将其建设为简单的商业电视台。随着1974年保守党在竞选中失利于工党，政治形势的变化影响到英国的影视制作业。工党出于政治因素考虑，希望第四频道在运行机制上不同于之前的3个国家级电视台，从而标榜自己的改革与宽容。工党成立专门委员会就此事进行调研，委员会委员安东尼·史密斯（Anthony Smith）在报纸上发表文章阐明该电视台未来的走向问题，其中“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观点对日后第四频道的发展至关重要。20世纪70年代，随着对好莱坞电影工业的抨击与抵制，一大批左翼激进分子加入到英国电影界。这无疑也是促成第四频道日后倾向于非主流动画短片的原因之一。

英国独立电影的复苏

英国独立电影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约翰·格里尔逊的纪录片运动。随着保守党统治的到来，20世纪50年代约翰·格里尔逊王朝宣告结束。20世纪60—70年代，大量民间电影社团与左翼电影宣传组织的出现与“独立电影工作者协会”（Independent Film－makers’Association）的诞生标志着英国独立电影再次复苏。

从约翰·格里尔逊开始，英国独立电影就保持了一个良好的传统——积极与政府、商业组织或公共机构紧密合作从而获得经费支持。与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不同的是，英国政府对其投资制作的宣传片要求相对宽松，有时甚至比美国政治宣传片都要人性化。即使政府不资助它们，政治主题也是导演们喜欢表达与探讨的话题。因此观众在接受有官方背景的英国电影时并不感到奇怪与反感。英国动画的血液中无疑流淌着英国真人电影的基因，因此动画师与电视台具有良好的合作基础。而真人电影的实验与创新自然也会在动画片创作中体现出来。

第四频道的运营体制

20世纪80年代英国动画复兴是由一连串的因素造成的，包括各式各样的公共机构如电视台、艺术影片基金组织的发展，具有影响力及远见的各机构掌权者，以及抓住机会的影片创作者所造成的综合结果。而第四频道的创立无疑是其中的催化剂。

正如这个电视频道的名字一样，第四频道是英国成立的第四个国家级电视台（英国一共有5个国家级电视台）。第四频道创建于1981年，1982年11月2日正式开播。在它之前的3个国家电视台分别是BBC1（综合公共频道）、BBC2和ITV。它之后成立的是第五频道。BBC1和BBC2的资金来自国家税收与观众交纳的有线电视费，因此是不靠播放广告赢利的非商业性电视台。而ITV与第五频道则属于商业电视台，全部资金来自广告收入。

第四频道起初十年的资金来源比较特殊，它是由ITV的总收入里按照一定比例抽取国家税收作为其制作经费。国家规定每年ITV为第四频道提供的资金不应低于一定数额，而ITV则全权拥有第四频道广告时段的出售权，全部广告赢利归ITV。也就是说，ITV全权代理第四频道的所有商业行为，而第四频道无须为收视率与制作经费操心。第四频道从创建之初就具有浓厚的官方色彩，无论是它的资金来源还是节目设置，政府介入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政府决定第四频道创建之初只能播放独立影视公司制作的节目，鼓励创新与实验；鼓励其他频道播出不愿播出的科教类及反映少数民族生活的节目。

第四频道的管理层由政府任命，该电视台针对有较高品位的观众播出其他英国电视台不能提供的节目。最初，政府出于政治考虑才开办了第四频道，因为当时的执政者——撒切尔夫人坚信工会权力过大是使英国工业衰退的主要原因。因此削减工会权力成为政府当时的工作重点。在摧毁了采矿和汽车业的工会组织之后，撒切尔政府开始整顿影视界工会。而此时的影视界工会因其影响力极大、收入颇高的行业特征而成为众矢之的。政府认为这些“有钱有势”的、拥有“印刷钞票许可证”的影视制作机构对员工太过纵容。例如：影视工会明确规定每一种工作的工作时间、加班费甚至中午休息几个小时。如果用人单位不严格执行这些规定，工会就有权使该公司歇业。甚至有一次工会竟然与经营者谈判，要求全英国的电视台停播24小时。这无疑成为政府下决心削减影视工会力量的导火索。

因此，将第四频道收入“英国主要动画制作机构”一章有些不妥，因为它从成立之日起便没有任何节目制作人员，只设置统筹、策划、管理节目的人员。但是没有它的资金支持与播出平台，那些制作公司显然无法存活。起初为第四频道制作节目的是一些新成立的小公司，这些小公司不受工会的影响，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开工会，间接实现政府打击工会的目标。

第四频道创建之初

第四频道第一任经理杰里米·艾萨克（Jeremy Isaacs）原先是泰晤士电视台节目总监，他的管理原则是全部雇用没有电视台工作经历的员工，这些人不会陷入“观众究竟爱看什么样的节目”的无聊怪圈，也不会有那么多陈规定律或被其他电视台控制。杰里米·艾萨克为人开明、平易近人，具有艺术家的气质，没有官僚作风。他引用出版业的管理模式在第四频道实行节目总编制。编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审核独立制作公司提交的节目方案并提供资金，全程监督资金的使用与节目的制作。第四频道第一任总编是保罗·麦登（Paul Madden），此人曾就职于英国电影学会的电视资料收集部门，很快杰里米·艾萨克便委任他创建动画部。

杰里米·艾萨克在动画方面的方针是制作成人观众喜欢的短片，片源主要来自加拿大国家电影局和前苏联。起初这些艺术短片只是为了填补节目空缺时间段而已，比如说马上到9点了，还有几分钟，但是整段的节目已经播完了，这时候动画短片就用来打补丁。因此英国观众是在无意中，或是在某个电视节目之间看见这些六七十年代的经典艺术动画短片的。

第四频道的第一个受益者：剑桥动画节与阿德曼动画公司

1979年，以剑桥地方艺术协会（Regional Arts Association for Cambridge）电影部官员约翰·加农（John Cannon）为首的一小群动画狂热分子凑在一起想重整旗鼓，再次举办在20世纪60年代曾风靡一时的剑桥动画节（Cambridge Animation Festival）。他们宣称动画目前完全可以作为独立的艺术形式存在。这个团体包括剑桥动画节总监迪克·阿默（Dick Arnall）、为BBC制作过许多动画节目的理查德·埃文斯（Richard Evans）、英国动画先驱鲍伯·苟德弗瑞、英国一流动画院校萨里艺术与设计学院教师罗杰·诺克（Roger Noake）、英国电影学会制作部的玛利－简·沃尔什（Mary－Jane Walsh）、英国电影学会下属国家电影院主管克莱尔·凯特森以及1981年加入的英国艺术委员会官员大卫·柯蒂斯。

为独立动画设置奖项甚至举办专门的动画节，无疑对动画艺术发展具有重大意义。剑桥动画节曾经风靡一时，成为英国动画界的盛事。后来该动画节移至布里斯托尔（Bristol）、加的夫（Cardiff）举办。1981年初，动画节组织者联系到杰里米·艾萨克，他给予动画节极大的重视，并拨出一部分资金支持他们。当年9月他亲自出席了该动画节，从此开始了长期而愉快的合作。他此次出席动画节的目的很简单——物色年青一代动画师。杰里米·艾萨克与第四频道的第一任总编保罗·麦登结识了阿德曼动画公司的创始人——大卫·史波克斯顿与彼得·洛德，并观看了他们为BBC制作的电视系列动画片。

杰里米·艾萨克与保罗·麦登非常喜欢阿德曼动画公司的作品，于是邀请他们为第四频道的正式开播制作5部短片。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制作5部累计25分钟长的动画片确实难度不小，阿德曼动画公司倾巢出动也没能按时完成任务。一年后（1983年）这套名为《对话片段》（Conversation Pieces，1981—1983）的系列片在第四频道开播一周年纪念时播出。为期一周的播出正好与BBC的《九点新闻》（Nine O’Clock News）节目时间冲突，令保罗·麦登欣慰的是《对话片段》的收视率远远超过了《九点新闻》。从此以后，阿德曼动画公司一炮而红，订单不断。接下来阿德曼动画公司又为第四频道制作了《巴比伦》（Babylon，1984）和《同期录音》（Lip Synch，1989）系列。获得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的《动物悟语》（Creature Comforts）就出自该系列动画片，这套5集的动画片还包括大卫·史波克斯顿导演的《整装待发》（Going Equipped）。

后来第四频道成为该动画节的主要赞助商，而杰里米·艾萨克一直以个人身份与动画节保持紧密联系，1985年他还以动画节主席身份主持会议。

第四频道投资的两部动画长片

创建之初频道组成形式比较自由，发展很快。杰里米·艾萨克与保罗·麦登雄心勃勃地想大干一场。他们与电视卡通公司的创始人约翰·柯蒂斯频繁接触。随着1979年电视卡通公司的创始人之一、明星导演乔治·杜宁去世，约翰·柯蒂斯开始寻找公司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1981年，约翰·柯蒂斯越来越厌倦商业动画广告片的制作，当他在第四频道看到政府鼓励独立电影与创造精神的白皮书后，激动地说：“这就是为我准备的啊！”他想把英国漫画大师雷蒙德·布力格斯（Raymond Briggs）的畅销绘本《雪人》（The Snowman）改编为动画片。这一想法得到杰里米·艾萨克与保罗·麦登的大力支持。第四频道为这部29分钟的动画片投资10万英镑，尽管这不到正常预算的四分之一，但是对于一个刚刚成立的电视台来说已属不易了。尽管这笔钱也就是一部低成本儿童系列片的预算，但在当时已经是英国电视台对动画片支持力度最大的项目了。为了筹集剩下的资金，约翰·柯蒂斯不仅向该绘本出版商求助，甚至抵押了自己的房子，申请银行贷款。

由丹尼·杰克逊（Dianne Jackson）导演的《雪人》在第四频道第一个圣诞节特别节目中播出，反响热烈，一炮而红。这不仅使约翰·柯蒂斯还清了债务，还使该片成为英国圣诞节期间常播不衰的保留节目，直到今天该片还在为第四频道与约翰·柯蒂斯赢利。

《雪人》的成功使约翰·柯蒂斯坚定了继续改编经典畅销图书为半小时以内、适合全家观看、高品质动画片的决心，例如改编自雷蒙德·布力格斯同名绘本，希拉里·阿达斯（Hilary Audus）导演的《熊》（The Bear，1999）。1988年，电视卡通公司的爱尔兰籍日本人村上吉米（Jimmy Murakami）导演了《当风吹起的时候》（When the Wind Blows，1988）。这部改编自雷蒙德·布力格斯同名绘本，讲述核战争后一对夫妇故事的影片是第四频道投资制作的两部动画长片中的一部。该片在英国、德国、日本大受欢迎，但在美国反响平平。

另外一部第四频道投资制作的动画长片是捷克导演尚·史云梅耶的《爱丽丝》（Alice，1989）。这部超现实主义作品分为影院版和电视台15分钟版。该片制片人基思·格里菲斯谈到，影片之所以能顺利完成，完全来自第四频道上层管理者的支持。杰里米·艾萨克对当时尚属新人的尚·史云梅耶赞赏有加，坚信此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从此，尚·史云梅耶展开了与第四频道的长期合作。

第四频道投资的动画短片

20世纪80年代中期，第四频道开始投资制作全新的动画短片。很多日后的大师就是抓住了这一机会而在当时崭露头角的。这批作品无论是制作工艺还是主题思想都各具特色，与之前其他国家的艺术动画片倾向国际性符号化的特点相比，第四频道出品的动画片主题经常被认为是无法做成动画的主题，极其个人化与动画纪录片也许是第四频道动画的特点。虽然这些动画片的播出时间比较晚，并非黄金时间，但是它特有的艺术气质与创造精神（特别是大量国外的艺术短片与介绍动画大师、流派、历史与制作工艺的纪录片）对培养观众审美、开拓英国动画师的眼界与思路大有裨益。很多现在30多岁的英国动画师经常把第四频道的动画节目录下来，反复观看，他们表示自己最初就是看了第四频道的节目后才对动画产生兴趣的。

起初，第四频道主要投资制作一些与社会现实紧密联系的“动画纪录片”，类似阿德曼动画公司当年为其制作的《对话片段》系列。代表作品有蒂姆·韦伯导演的《心灵自闭》和玛珠特·瑞米恩（Marjut Rimmenin）制作的《保护》（Some Protection）。有趣的是这两部短片都被心理学家所推崇，而尼克·帕克的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作品——《动物悟语》则是第四频道投资制作最成功的案例。

第四频道创建之初，其各个部门都对动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苏格兰人莱斯莉· H．肯（Lesley H．Keen）为教育节目部制作了电脑动画片《运动之线》（Taking a Line For a Walk，1983）；维拉·纽布尔（Vera Neubauer）为实验与独立电影部导演了女权主义多媒体作品《半空中》（Midair，1986）；国家影视学校毕业生德里克·海因斯（Derek Hayes）和菲尔·奥斯汀（Phil Austin）为戏剧部创作了科幻题材短片《空中的鲸鱼》（Skywhales，1983）；康地·加德（Candy Guard）导演了系列纪录片《女性视野》（Woman in View）中的两集：《肥胖问题》（Fatty Issues）和《二选一的边缘》（Alternative Fringe）。

1987年，保罗·曼德（Paul Madden）在一篇名为《动画与第四频道》（Animation and Channel　4）的文章中说道：“第四频道播出的绝大部分动画片都是针对成人观众的，他们在寻找创作者时就把这个理念明确地传达给了对方。这是第四频道为了使自己的节目区别于其他电视台的策略，因为英国动画基本上都是为儿童制作的。”实际上第四频道在20世纪80年代确实制作了一大批优秀的成人动画片，从阿德曼动画公司的黏土动画到奎伊兄弟的木偶动画，从村上吉米的《当风吹起的时候》到女导演艾利森·德·维尔（Alison de Vere）的《黑狗》（The Black Dog）。

上文提到的基思·格里菲斯除了是尚·史云梅耶的御用制片人外，还是奎伊兄弟（Brothers Quay）的制作人。20世纪80年代他为这兄弟二人争取了第四频道的大量项目资助，例如《巴黎岁月》（Igor－Chez Pleyel—The Paris Years，1982）和《隐秘的旅行》（Intimate Excursions，1983）。这两部真人短片的创作灵感分别来自美籍俄罗斯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1882—1971）和捷克斯洛伐克作曲家莱奥什·杨纳克。奎伊兄弟的代表作品《鳄鱼街》（The Street of Crocodiles，1986年）与《梳子——来自睡梦博物馆》（The Comb—From the Museums of Sleep，1991）无疑对电视观众的观看习惯与审美提出了挑战。基思·格里菲斯认为这种实验动画将为观众提供更多的口味选择，从而与以《雪人》为代表的主流动画片形成鲜明对比。这种主流与非主流并存的情况成为第四频道日后选片的原则。

第四频道鼓励实验动画片的创作，强调影片质量。导演有全面的自由来选择影片主题、样式、风格、时长。他们不必为制作周期与经费担心，因为第四频道提供的资金充足，也不硬性规定交片时间。对有创意但缺乏经验的动画导演，第四频道还会委派经验丰富的制片人协助其完成任务。而对于有想法的制片人，第四频道也可以帮助他们联系导演。第四频道重视创作者的专业素质以及合作团队的水平，会委派专职制片人来统筹一切合同、版权、财务问题，而让导演专心创作。第四频道并非轻易把大笔资金交给影片制作者，而是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委任制度。一般会分阶段验收事前约定好的成果，付款也是伴随着验收工作而分阶段进行的。当然第四频道投资制作的动画片并非全部是精品，这一点他们也意识到并承认自己的失误，但是如果没有这些大胆的尝试与冒险也就不会有英国动画的今天。

1987年，杰里米·艾萨克离开了第四频道，原BBC电视台主席、董事长迈克尔·格拉德（Michael Grade）接任其职位。1989年，保罗·麦登也离开了第四频道。迈克尔·格拉德的计划是尽快脱离ITV的财政资助，收回第四频道广告时间使用权，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第四频道健康发展，不断强大。1989年是第四频道动画丰收年：

不仅完成了阿德曼动画公司制作的《同期录音》系列动画片，而且投资拍摄了一大批艺术水准颇高的短片，例如大卫·安德森的《死亡》、埃里卡·拉塞尔（Erica Russell）的《足之歌》（Feet of Song，见彩图49）。而这两位新人都是在第四频道赞助举办的布里斯托尔动画节（Bristol Animation Festival）上脱颖而出的（即原来的剑桥动画节）。

1988年，保罗·麦登为了巩固第四频道在动画节目方面的优势地位，任命克莱尔·凯特森为第四频道动画部主编。

英国动画新浪潮旗手——克莱尔·凯特森

1999年10月1日，《动画世界杂志》（Animation World Magazine）官方网站上出现了一篇题为《创建全新的大英帝国：向克莱尔·凯特森致敬》（Building a New British Empire—A Tribute to Clare Kitson）的文章，编辑在文章开始前写了这样一段话：“克莱尔·凯特森辞去第四频道动画部主编一职的消息在全世界范围内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大家都很惋惜与伤感。《动画世界杂志》借此机会推出以下这篇文章以表达那些曾经接受过克莱尔·凯特森帮助与鼓励的动画师们的感激之情，并向克莱尔·凯特森对动画产业作出的杰出贡献致敬。”

先让我们来看看大腕们都说了些什么吧：

尼克·帕克：“克莱尔·凯特森多年来一直以极大的热情影响着我们，她是英国动画复苏的基石。”

劳尔·瑟瓦斯：“过去40年里我参加了很多动画节，因此理所当然地被列为‘老兵’。在这些国际活动中我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些杰出的人，英国动画人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约翰·哈拉斯、乔伊·巴彻拉、鲍伯·苟德弗瑞、斯坦·黑沃德（Stan Hayward）、帕特·韦博（Pat Webb）和克莱尔·凯特森。最后这位女孩通过其独有的人格魅力、严谨的办事作风将电视台与艺术家们联系在一起。我不知道她何时被动画‘病毒感染’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她‘病’得不轻。最终，她对动画的热爱通过第四频道‘传染’给了更多的人——其动画节目收视率达到1%。如果现在给全世界的动画师们一个许愿的机会，我相信大家都希望克隆100个克莱尔·凯特森并把她们分布在全世界各地的电视台。那样的话，动画艺术将会真正被世人所重视。亲爱的克莱尔，感谢你为我们的电影所做的一切，感谢你为我的动画片所做的一切。我不知道以你对动画艺术的这份热爱与激情涉足其他领域是否会取得成功，不管结果如何，我永远祝福你。”

鲍伯·苟德弗瑞：“第四频道动画部主编的活不是谁都可以干的。没完没了的预算核查，疯狂愚蠢的宣传活动，价格昂贵的电视网运作，当然也有风光与盛赞的时候。而克莱尔·凯特森凭借其超人的能力在十几年的艰难岁月内把这个角色演绎得尽善尽美。她将最好的动画师聚集在第四频道周围，为第四频道赢得了巨大的国际声望。她的辞职给世界动画界带来一丝忧伤与惊讶。我想，很难再有人能继承她的职位了。”

乔安娜·奎恩：“当我听说克莱尔·凯特森辞去第四频道电视台动画部主编的消息时几乎崩溃了。我认识她已经12年了，她把她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这份工作。她为人谦逊、诚恳、无私、平易近人。她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完全得益于对动画的热情与渊博的知识。她不仅得到那些曾经接受过第四频道资助的英国动画师的尊重，而且得到其他国家动画人的敬仰。我真心希望第四频道认识到她作为首任动画部主编所作出的杰出贡献与取得的骄人成绩，将她奠定的良好基础发扬光大，继续创作具有创造精神的动画片。”

宛如烈士墓志铭一般的极高评价，克莱尔·凯特森究竟是谁？她与第四频道有什么关系？她又为什么辞职不干了？谈到第四频道对英国动画的贡献就不能不谈克莱尔·凯特森，更多时候人们将这二者等同为一。

1988年至1999年，作为第四频道动画部主编克莱尔·凯特森为英国动画业的复苏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她不仅大力支持艺术短片的创作，而且将过去儿童节目的专利——动画系列片注入成人因素，从而扩展了动画艺术的内涵；她不但扶持英国本土那些默默无闻的年轻动画师，还投资给其他国家的动画大师制作影片；她不仅创办了动画专题节目《摄影表》，还鼎力协助女性动画导演与男性导演平等竞争。

1994年，克莱尔·凯特森打破了男性导演与制片人垄断英国叙事性动画片创作的局面，她大幅度提高预算并调整相应的政策（例如鼓励创作动画系列片），引导女性导演进行叙事性动画创作。她顶着巨大的社会舆论压力，大胆起用康地·加德和莎拉·安·肯尼迪（Sarah Ann Kennedy）。1996年，莎拉·安·肯尼迪导演的木偶动画系列片《卡普斯敦小屋》（Crapston Villas）获得英国畅销杂志——《广播》（Broadcast）评选的年度最佳新节目奖。这是有史以来动画片第一次击败真人影视作品而获得该奖项，这一成功当然缺少不了克莱尔·凯特森的大力支持。

克莱尔·凯特森来到第四频道后创建了一档半小时的动画节目——《四动画》，该节目不仅有动画短片的播放，还有相关纪录片的放映。每期节目都会有一个主题（例如“向尤里·诺尔斯金致敬”），所有影片都会围绕这一主题展开。当然该节目除了展示英国动画外，还会播出世界各国优秀的动画短片。起初，克莱尔·凯特森全部购买现成的动画片与纪录片，当收视率有所保证后她便开始投资制作属于第四频道的动画片。有了财政权，克莱尔·凯特森就可以控制与要求这些“命题作文”的时长以便安排播出表（一般每部短片被限定在11分钟左右）。

排片表问题

由于艺术动画短片不成系列，构成不了累积效应，因此无法吸引广告商的资金资助。克莱尔·凯特森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如何为这些不成体系的动画短片制订成系列与规模的节目播出计划。她凭借自己多年的排片经验（1）制定出了相应的对策。她当年在国家影院工作时就把来自世界各国的、极其另类的动画短片巧妙地集结成系列，进行展映，甚至有时还会把这些影片提供给采购动画片的片商，使其进入主流媒体。她还经常为学生提供免费观摩影片的机会，从而使这些短片获得良好的口碑并迅速传播开来。

对于如何解决在策划、制作、播出这些“一次性”的独立动画短片时所存在的困难，克莱尔·凯特森说：“在节目播出时间安排上确实成问题，（由于其不成系列，因此）只能在深夜播出。另外，这些短片成本高昂，差不多1分钟1万英镑，对我们来说，这无疑是巨大的开销。”经过多年的尝试，她最终让这些动画短片以专题栏目——《超越摄影表》（Beyond Dope Sheet）的形式开播了（这个半小时的节目后来改名为《摄影表》）。这个动画节目不仅有最新的原创动画片，还有像比尔·普林姆顿这样非主流动画大师的作品播出。

为了解决播出时间表问题，克莱尔·凯特森可谓不遗余力，见缝插针般寻找各种播出时间。例如她争取到了每晚19：55新闻刚刚结束后的《插播》（The Slot）节目。她在这个大家都想上的黄金时间中将一些动画片打散后连续播出。例如，她将巴瑞·普维斯导演的《吉尔伯特与苏利文：超级模特》分为5集（每集3分钟），在该节目中播出。这一传统节目一直保留至今，现在改名为《3分钟奇观》（3　Minute Wonder），主要播放年轻导演的作品：实验电影、纪录片、舞蹈片、动画片等。

尽管如此，维持这些“一次性”艺术短片的播出依旧困难重重，于是克莱尔·凯特森说：“我们已经开始向成人动画系列片方向发展，目前我们已经制作了3套系列动画片，比如艾利森·斯诺登与大卫·菲恩导演的《鲍博和玛格利特》系列作品。但遗憾的是，这些系列片在美国的反响明显好于英国。”

克莱尔·凯特森首创的动画片为成人服务的策略很快被BBC等其他电视台效仿，这些电视台也开始制作专门为成人观看的动画系列片。

克莱尔·凯特森策划的这些动画系列片一般是13集，每集11分钟。例如：康地·加德导演的《庞德的生活》（Pond Life）。这些系列片基本上全部由获奖短片改编、拓展而来，即一部短片在全世界范围内引起轰动，获得好评，克莱尔·凯特森就会投资该片，导演继续以该片造型或故事为基础，发展成系列产品。但是这种试图解决播出时间问题的策略并未达到预期效果，观众似乎对这些“套拍”的系列产品不感兴趣。克莱尔·凯特森也表示这种系列产品所需的巨额资金与漫长制作周期使自己有些吃不消。最终，《鲍博和玛格利特》系列片被迫停播，尽管该片在美国很受欢迎。

克莱尔·凯特森的排片表原则给予我们极大启发，这一策略适合于任何电视台的动画部门。如果创作者从一开始就能领会电视台的播出意图，并适当向这一排片原则靠拢的话，会使双方获益。针对这种“打散、组合”的要求，动画师应尽可能拍摄10分钟左右的短片，并且应加强这些作品的“段落性”，即可以将影片自由拆分为3—5分钟的、有悬念感的小段落（如同评书的“扣子”）。如果不同作者的影片还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例如“反战”“环保”等），那将对电视台的系列播出更加有利。了解电视台的苦衷与对策以后，动画师在进行创作时就可以有的放矢而不至于到头来因为影片结构与时长问题被拒之门外。

MOMI学生动画竞赛项目与“Animate！”项目

除了电视节目外，克莱尔·凯特森还与其他机构合作推出了两个鼓励年轻动画师创作的项目。她说服英国电影学会下属的活动影像博物馆（Museum of the Moving Image，简称MOMI）与英国艺术委员会共同创建了MOMI学生动画竞赛项目与“Animate！”项目。

活动影像博物馆会定期举办动画处女作比赛（一般是学生尚未成型的想法）。“通常我们会从100个参与者中选出4个最好的创意，然后将这4位作者交给活动影像博物馆。在那里他们会聘请专业人士帮助完善这4个创意。这一训练一般持续3个月。如果他们的创意基本成型了（一般都会顺利成型），我们将对其进行资助并开始制作。最终这些3—5分钟的动画短片将在第四频道播出，从而保证片源的储备量。（2）在苏格兰我们也有合作伙伴开展类似项目。”这些短片在时长、主题、手法上没有任何限制，甚至非英国导演也可以参与。

英国艺术委员会的“Animate！”项目每年会投资第四频道制作4—6部动画短片。一大批日后成名的导演都曾经参与过这样的项目，例如：菲尔·莫洛伊的《牛仔》系列动画片、蒂姆·韦伯的《2月15日》和克伦·凯利（Karen Kelly）的《强调》（Stressed）。

英国艺术委员会视觉艺术部高级官员大卫·柯蒂斯说：“1989年，克莱尔·凯特森和我共同创建了‘Animate！’项目，该项目由英国艺术委员会与第四频道合作，为实验动画创作提供资金与电视播出平台。十年来这一项目日渐成熟与壮大。迄今为止，‘Animate！’项目已经制作了44部动画片，马里奥·卡瓦里（Mario Cavalli）、菲尔·莫洛伊、克伦·凯利、保罗·布什、斯图亚特·希尔顿（Stuart Hilton）和鲁斯·灵福特都参与了这一项目。其中很多作品在世界重要动画节上获奖并成功地出售给其他国家的电视台。近来由莎拉·考克斯（Sarah Cox）导演的《三条出路》（3　Ways to Go）和乔纳森·霍奇森导演的《感受我》（Feeling My Way）又获得了英国动画大奖。克莱尔一向勇于挑战新生事物，她以极其大度的心态策划、管理项目，与她一起工作非常愉快。”

第四频道除了投资以外，还会定期资助和参与各种动画节、电影节，宣传推广这些艺术短片。其实各个动画节与电影节都有大量优秀的获奖作品，但苦于没有播出平台，制作成本高昂以及缺乏对目标收视观众的定位，导致这些散兵游勇的短片成为“弱势群体”。但是克莱尔·凯特森从一开始便看好这块试验田，她坚信艺术动画短片被轻视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于是她以高于纪录片、低于剧情片的价格收购这些优秀作品。今天看来，她的这一预测是正确的。

人格魅力

克莱尔·凯特森获得成功的另一个原因是她的人格魅力。她博学多才、平易近人，特别是对各种形式与主题动画片的包容和极高的艺术审美品位使她发掘了一大批动画艺术家。

第四频道节目总管克伦·布朗（Karen Brown）说：“克莱尔·凯特森与动画界的关系非同一般，她不仅凭借其敏锐的判断力与无限的创造精神策划、投资了众多动画片，而且以真诚的心结交了大量影视圈的朋友。克莱尔使动画节目成为第四频道的主打品牌并获得国际声望。她策划的动画片在世界各大动画节上获奖无数。克莱尔给予动画师们的支持与帮助远远超过了动画师的预期值。”

英国动画导演罗德·洛德（Rod Lord）说：“我第一次见克莱尔·凯特森是1981年，她请我帮忙修改真人电影《银河系漫游指南》（The Hitch Hiker’s Guide to the Galaxy）中的‘巴别鱼’（Babel Fish）动画片段。由于她的努力与策划，这部电影入选了当年的伦敦电影节。接下来，我们进行了第二次合作，这次我们一拍即合，决定使用电脑制作动画。但是刚刚开始两周，我就把七万五千英镑的预算花光了。克莱尔·凯特森并没因超支而责怪我，她鼓励我继续创作这些当时看来还属于非主流的电脑动画片。这一次她又将这部动画片推荐给伦敦电影节。这么多年来她对动画艺术的激情从未消减过，而我却逐渐淡出了娱乐界。我和她多年没联系了，但是我始终对她当年给我的鼓励心存感激。毫无疑问，在过去十几年里她为英国动画产业的复兴作出了杰出贡献。她使英国动画得到世人尊重，使伦敦成为世界创意产业的中心。无论是私人交情还是对动画产业作出的贡献，我都要感谢克莱尔。”

英国动画导演罗德·洛德说：“克莱尔·凯特森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她欣赏动画片的品位很高、很广泛。她对英国动画作出的最大贡献就是敢于放手叫动画师去干。她从不考虑项目是否能够轰动一时，甚至在动画师自己都没有十分把握的时候，她依旧鼓励大家去做。正因如此，第四频道才能创作出风格迥异的动画片并以动画类节目闻名于世。她的另外一个宝贵之处就是她的真诚。遇到不懂的动画技术问题，她会虚心请教，而面对我影片中的问题她也会直言不讳地指出。很遗憾她不能再帮助我为第四频道制作影片了。我要感谢她曾经为我的两部作品付出的心血。”

光明电影公司总裁伊恩·哈维（Iain Harvey）说：“克莱尔·凯特森刚刚出任第四频道动画部主任时，我很幸运地参与了她策划的第一个重点项目——《灰王子》（Prince Cinders）的工作。这部半小时的动画片由德里克·希斯导演。这部影片获得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是改编自同名连环画，而这本连环画是克莱尔·凯特森的女儿推荐的。从那以后我便养成了一个习惯——严格按照她女儿的阅读清单买书。克莱尔·凯特森对俄罗斯情有独钟。为了节约开支，《灰王子》的很多动画工作是在圣彼得堡完成的，这使我有机会来到这个神奇的城市。她对俄罗斯风土人情及民族性格的了解使我们的工作进展顺利。她教给我们一些简单的常用俄语，可惜我太笨，总记不住。但她从不放弃，一直在不厌其烦地教我们。不过有一次我的俄语使她震惊了。我们在圣彼得堡一家有名的俄罗斯餐厅吃饭，我跟她说我可以和老板商量叫他不要按照外国游客的价格宰我们，而是以本地人的价格卖给我们吃的。克莱尔坚信我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但是我凭借超烂的俄语与装蒜的本事实现了愿望。克莱尔对动画的热爱与激情是超乎寻常的，她坚信动画艺术是无所不能的。尽管有时因为电视台的整体节目编排问题她的美好愿望也会落空，我依旧要感谢她对我与其他制作人的信任。”

电视卡通公司创始人约翰·柯蒂斯说：“我一贯认为搞动画的人比做真人电影的人更温文尔雅、好相处一些，比如说我们很幸运地遇到了克莱尔·凯特森，她代表第四频道来照顾我们。很遗憾，在11年硕果累累的工作后她辞职了。在这11年里克莱尔·凯特森凭借她那不可思议的鼓动力使英国动画产业迅速发展并得到世界的承认。我们会想念她的，另外说一句，她名列‘我最喜欢的人’名单之首。”

即使是竞争对手的S4C电视台动画部主编克莉丝·格雷斯（Chris Grace）也对她的人品敬佩不已：“克莱尔是那种一点架子都没有、极其真诚的人。她的人格魅力与专业才华使动画师们心甘情愿地聚集在她周围。她一贯尊重创作者，从不把自己的意图强加给动画师。她成为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获奖专业户们背后的金牌策划人；她为年轻动画师们提供了就业机会。在她的指引下，英国动画产业迈上了一个新台阶。了不起的人，了不起的成绩。”

法国昂西国际动画节管理总监蒂茨娅娜·罗斯奇（Tiziana Loschi）说：“作为国际动画电影中心的管理者，我向克莱尔·凯特森对个人艺术动画创作的大力支持表示敬意。昂西国际动画节多年来力求为动画师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因此像克莱尔·凯特森这样与我们不谋而合的策划人与管理者就更显得珍贵。在此我对她的敬业精神及专业能力表示敬意。”

国际动画协会英国分会会长帕特·韦博、玛戈特·格瑞伍德（Margot Grimwood）说：“我们对克莱尔·凯特森为世界动画所做的杰出贡献表示敬意。这不仅是对她在第四频道工作的肯定，而且是对其人格魅力的赞扬。她渊博的学识、她对动画片的独特品位与审美、她对动画师的鼓励将英国动画产业提升到一个新高度。她以极大的热情促成了第四频道与各种社会组织及动画节的合作，从而为有才华的动画师们创造了就业机会。”

英国波恩茅斯艺术学院动画系主任彼得·帕尔（Peter Parr）说：“我代表波恩茅斯艺术学院动画系全体师生感谢克莱尔·凯特森多年来对我们动画教学的大力支持。克莱尔不仅使在校生意识到通过努力学习、不断提高专业能力获得电视台资助不再是梦想，而且点燃了很多毕业生的创作激情。克莱尔·凯特森不仅购买了我们的毕业生达伦·达赫蒂（Darren Doherty）、尼克·史密斯（Nick Smith）导演的获奖作品《木头腿》（The Wooden Leg）并在第四频道播出，而且还继续资助他们进行新影片的创作。在克莱尔·凯特森的帮助下，我们学校的电影与动画专业获得了女王奖金资助。她对我们学校师生真诚、坦率的鼓励与建议使一批年轻而富有才华的动画人聚集在波恩茅斯艺术学院里。”

在克莱尔·凯特森心中只要是有利于动画发展的事情她都会去做，绝对不分你我、彼此、内外。她为其他国家动画师提供了大量资金与机会。加拿大国家电影局动画导演艾利森·斯诺登与大卫·菲恩说：“克莱尔·凯特森帮助我们在英国动画界站稳了脚跟，对此我们深表谢意。我们刚从加拿大来到英国时，她便给我们投资创作了《鲍博的生日》。她给予我们极大的创作自由与鼓励。我们为与第四频道动画部建立良好关系而感到自豪。十多年来我们双方合作的最大收获就是共同创作了许多风格迥异的动画片。克莱尔从不要求统一风格，她喜欢各种不同类型的动画片。于是第四频道动画部在她任职期间成绩斐然，成为动画师的大本营。”

克莱尔·凯特森从不把动画局限于某一狭小圈子之中，她不仅投资非主流动画，而且从未停止过向主流动画（甚至动画喜剧）领域进军。她甚至支持康地·加德与莎拉·安·肯尼迪向真人电影领域转型。

第四频道的转型与未来走向

1999年3月，克莱尔·凯特森突然提出辞职，第四频道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官方评论与表态。显然他们对辞职一事毫无准备，因为克莱尔·凯特森合同任期应该到9月才截止。尽管第四频道还没有任何接替她的合适人选，但依旧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官方感觉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甚至同意克莱尔·凯特森以非官方的形式宣布这一消息。刚开始时大家都不相信这一消息，直到4个月后，第四频道电视台艺术、娱乐与动画部主管，克莱尔·凯特森的顶头上司凯文·理苟（Kevin Lygo）才发表官方声明证实这一消息。原第四频道艺术与音乐部助理编辑卡米拉·迪肯（Camilla Deakin）（3）接替克莱尔·凯特森，成为新一任动画部主编。克莱尔·凯特森则继续担任第四频道圣诞节动画特别节目的顾问。

克莱尔·凯特森长期以来扮演着英国动画新浪潮教母的角色，她利用电视这一媒体平台为英国动画的复兴推波助澜。第四频道电视台节目总监蒂姆·加达姆（Tim Gardam）这样评价这位同事：“克莱尔·凯特森始终坚持电视媒体中的动画应是独立、独特的艺术形式。第四频道很多经典动画片都是她一手策划完成的。即使她离开了第四频道，依旧可以继续创作划时代的项目，这让我很欣慰。”

克莱尔·凯特森辞职后，第四频道在动画片投资方面的政策是否会发生改变，是继续制作其他频道没有的、颇具创造精神但只有少数观众喜欢的艺术短片，还是利用自己多年积累的声望与资源向大众喜欢的娱乐动画片发展，这是大家最关心的话题。

与其他国家对动画短片支持力度不够大相比，英国动画堪称乌托邦。但是这种理想状态现在也有所变化。当初由于第四频道的收视率较低（5%—10%），而又没有独立财政权，所有一切都要受制于ITV。随着第四频道的知名度越来越高，收视率越来越高，其观众群体也主要集中在欣赏水平和审美品位较高的中产阶级。而这一收入高、消费能力强的群体正是广告商追逐的对象。于是，第四频道以“有助于增加节目预算及提高节目质量”为由成功地说服政府改变了原来的资金来源结构，从ITV手中夺回了广告时段出售权，获得了独立财政大权。

这样一来，原来完全无须考虑收视率的第四频道必须为生存问题做出一定妥协。毕竟广告商看重的是收视率而非作品的艺术性。而最初“雇用电视台以外的人”逐渐变成了“雇用其他电视台的人”，这样一来，第四频道从一个体制外的先锋慢慢变得和其他商业电视台没有任何区别了。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就是全面缩减对独立动画公司的投资，只投资极少数制作周期短、成本低、风险小的影片，并且也由过去的独资变为只提供部分资金或以设备等资源入股的方式与导演合作。预算明显下降，对影片完成时间有严格限制，这些“店大欺客”的做法严重挫伤了动画师们的创作积极性。

20世纪90年代初期，英国报纸《保卫者》（The Guardian）详细分析了第四频道与BBC的动画制作策略，发现它们都开始向大制作、周期长的系列动画片方向转型。面对这一转型，英国似乎不缺乏有才华的动画导演，但是其他岗位的高端人才（例如：故事板画师、制片人）就相形见绌了。造成这一问题的主要原因是过去十年里大批优秀的英国动画师去美国发展了。不仅高薪是一个诱因，能够参与大制作的影院动画片创作也是吸引他们离开的主要原因。英国动画在最初的30年里，低成本、小制作、充满创造精神的动画片是主流趋势，而高投入、大制作、为电视台制作儿童系列动画片在这一时期则绝对属于非主流范畴。这样的“非主流”公司非寇斯格罗夫·霍尔电影公司莫属，巴瑞·普维斯、保罗·巴瑞（Paul Berry）、马里奥·卡瓦里等著名导演都曾经就职于这个位于曼彻斯特的老牌动画公司，该公司为电视台制作了大量高水准的儿童系列动画片。

多年艺术短片创作所造成的大工业体系不完善使面临转型的英国动画业进退两难。阿德曼动画公司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拍摄了影院动画长片《小鸡快跑》。在美国老板——梦工厂的支持下，他们边培训自己的专业人才，边从美国招聘故事板画师。在近20年的转型期内，英国动画从业人员也从个人艺术短片创作慢慢转向系列片与影院片领域。动画短片逐渐成为艺术家展示自我、进行实验、参加动画节的专用品。能否参与系列动画片与影院片的创作已经成为衡量动画师价值的标准，建立可良性循环的商业动画体系成为英国动画产业生存与发展势在必行的事情。但是英国本土对动画的各种资金支持以及动画从业人员素质却日渐衰退。

第四频道目前的侧重点在于科教与少数民族题材作品，这一战略不仅体现在动画片创作上，甚至连肥皂剧与体育比赛转播都无时无刻不为少数民族观众着想。无可置疑的是，多年来动画片因是第四频道的拳头产品而备受关照。但是随着电视台节目侧重点的转移，管理层似乎更关心动画片的作者是否是少数民族而非动画艺术本身。第四频道新任CEO（1997年上任）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ackson）在媒体上表态，优秀的少数民族题材节目将成为第四频道的主流。

在这个“新媒体艺术”泛滥成灾的时代，第四频道不得不紧跟时代潮流，迈克尔·杰克逊试图把第四频道建设为一个全新的、现代化多媒体频道。在这样的大环境中，第四频道高层认为其动画改革之路目前急需英国版的《辛普森一家》或又一个尼克·帕克出现。但极具讽刺意味的是，20世纪90年代初期《辛普森一家》要求在英国电视台播出时却遭到了第四频道的拒绝。而最早被第四频道发掘的尼克·帕克也因资金问题投奔了BBC，为其创作了《错误的裤子》。

克莱尔·凯特森辞职后，接任她职务的依旧是一位女士——卡米拉·迪肯，对动画一无所知的她似乎对第四频道动画部充满希望。她之所以如此信心百倍，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年轻，有资本与热情慢慢学习。她的发展计划是使动画部与娱乐节目部紧密结合，当然筛选本子的工作还需要有专业人员协助。我不敢想象在这样毫无经验的外行领导下第四频道动画部会走向何方。

克莱尔·凯特森离开了第四频道；大卫·柯蒂斯也离开了英国艺术委员会。尽管MOMI学生动画竞赛项目与“Animate！”项目还在继续，尽管卡米拉·迪肯十分卖力地继续为新闻结束后的《插播》节目寻找片源，尽管在世人眼中第四频道无比强大，但世界末日仿佛已经来临。

第四频道昔日的辉煌一去不复返。我们除了祈祷未来的年轻动画师们能有好运气外，还能奢望什么呢？这一切不由得使我想起了那些躺在书柜里、落满尘土的录像带，似乎只有它们见证了第四频道当年的成就——第四频道动画的历史就是一部伟大的独立短片发展史（今天这些当年感动过无数动画爱好者与专业人员的节目几乎都已经停播了）。

2004—2006年三年间第四频道共投入160万英镑制作出数部5分钟以内的动画短片。这笔资金将分别在3个项目中进行，平均每年制作13部短片，然后在《插播》或《艺术展览》（Arts Show）节目中播出。这些项目旨在“鼓励那些有挑战性而不拘泥于技术的创意与剧本”。尽管第四频道多年来一直坚持投资艺术短片的创作，但是像这次如此大规模的专项资金投入尚属首次。

除了老牌项目“Animate！”项目（4）外，另外两个项目分别是：

Mesh项目——2001年开始，为期7年。旨在培养、扶持电脑动画与网络多媒体交互动画人才（www．channel4．com／mesh）。

A．I．R．项目——动画师培训计划（Animator in Residence），由第四频道与国家摄影、电影电视博物馆（The National Museum of Photography，Film　＆Television）合作完成。竞争获胜的年轻动画师将在国家摄影、电影电视博物馆进行为期3个月的动画学习并完善他们的个人短片（www．a－i－r．info）。2008年有4名动画师的作品入选该项目并最终在第四频道播出。

我不知道这一举措是第四频道临死前的挣扎还是东山再起的誓师，总之，这一切让我感觉很恍惚。今天，克莱尔·凯特森是一名自由职业者，继续策划动画片、参与动画节、出版动画理论著作等。她的好朋友、动画导演巴瑞·普维斯这样表达自己对克莱尔·凯特森离去的惋惜：“我很幸运与克莱尔·凯特森合作了3部动画片（《剧本》《阿基里斯》《吉尔伯特与苏利文：超级模特》），请注意我使用的是‘合作’而不是‘给她打工’。我们就片子及她的项目进行了极其坦诚而有成效的谈话与争论。我欠克莱尔·凯特森一个人情，她为动画师在电视垃圾文化沙漠中提供了一片绿洲。‘虽然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但是我依旧期待再次和你一起去看电影、去泡温泉，吃完早饭后去看海。’”

无论是其享誉世界的知名度还是其高不可攀的资格审查标准，无论是其昔日的独辟蹊径、兼容并蓄还是今天的落入俗套、同流合污，第四频道都使我感觉遥不可及。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第四频道吧。

第四频道的联系方式：

Channel　4

124Horseferry Road

London

SW1P2TX

UK

电话：（0）171　396　4444

官方网站：http：／／www·zchannel4．com

备注：

（1）克莱尔·凯特森在到第四频道工作前，曾是国家电影院的主管，有着极其丰富的制订影片放映表的经验。早在这之前（1970—1971年）她还为洛杉矶乡村博物馆（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制订过动画片放映计划。

（2）MOMI学生动画竞赛项目由于活动影像博物馆改建翻新，暂停一段时间。而其后的政策有所变化，短片时间从原来的3—5分钟压缩为3分钟以内。这无疑是在为成本核算考虑。而这两个项目之外的动画师得到资助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3）卡米拉·迪肯以《面孔杂志》（The Face Magazine）自由撰稿人身份入行，专攻音乐、时尚与酒吧文化。1992年她加入Uden Associates公司，从事纪录片与电视节目制片人与导演工作。她曾经以制片人的身份为第五频道制作《汽车秀》（The Car Show）节目，为第四频道制作音乐系列节目《约翰·皮尔的市郊之声》（John Peel’s Sounds of the Suburbs）和系列纪录片《间谍游戏》（The Spying Game）。1999年2月她被任命为第四频道艺术与音乐部助理编辑，很快她便晋升为动画部主编。2001年12月她离开第四频道，创建了自己的公司——天狼星电影公司（Lupus Films），她担任制片人，制作了动画特别节目《小狼的恶劣环境手册》（Little Wolf’s Book of Badness）、《王尔德的故事》（Wilde Stories）和木偶剧节目Meekats Luvvies、儿童系列节目《搏斗俱乐部》（Combat Club）。今天她依旧以顾问的身份与第四频道保持长期合作。

（4）2008年的“Animate！”项目从130个选题中筛选出7个方案，并首次资助两部网络互动作品。这些作品涉及生态学、精神治疗、军事历史等主题。7部作品共获得两万英镑的资助，2008年秋天在第四频道播出。该项目自1991年正式开展以来，已资助完成了90部短片。2006年他们出版了《Animate！手册：审视动画》（The Animate！Book：Rethinking Animation）一书，这本精选集以该项目历年获奖作品为例，阐述了动画艺术的特性与本质，共有870页彩色图片，附带DV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