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动画中的外国人

英国动画中的外国人

有一次和台南艺术大学音像动画研究所所长余为政教授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谈到了英国动画,他说:“英国动画历史是由外国人书写的,他们的动画之父——约翰·哈拉斯就是匈牙利人。因此到现在很多英国人还对此耿耿于怀,有一次,那个谁谁谁你知道吧?(编者按:余老师说的是一位英国著名动画理论家,此处名字打上马赛克)就对我说约翰·哈拉斯在英国待了一辈子,到头来连英语都说不好。我心说英语说不好又怎么样?你们的动画历史不还是人家开创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余老师的一段“八卦”使我恍然大悟,对啊!余老师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这一不争的事实。约翰·哈拉斯的匈牙利文名字是János Halász,早在移民到英国之前(1932年)就已经开始在自己的祖国制作动画片了。英国著名动画理论家珍·琵琳也说:“事实上,英国动画持续的力量是外国人注入的。英国为他们提供了其祖国没有的工作环境或教育。30年代,列恩·雷来自新西兰,理查德·威廉姆斯和乔治·杜宁来自加拿大,奎伊兄弟是美国人,奥斯卡·格里罗(Oscar Grillo)来自阿根廷,荷兰人迈克尔·杜克·德威特和芬兰人玛珠特·瑞米恩来到英国求学并留下来拍片,而法国人格里·丹尼斯(Gaёlle Denis)那部获得英国影视艺术学院奖最佳动画短片奖的毕业作业《永不睡觉的鱼》(Fish Never Sleep)则是在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完成的。”

英国之所以能够吸引外国动画师的原因大概有以下几个:

(1)欧洲很小,走动起来很方便。尽管英国还没有加入欧盟,但是相近的文化根基与生活习惯使他们交流起来几乎没有障碍。

(2)祖先疯狂的殖民掠夺与扩张为英国原始资本积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从政府到民间都有大量资金流向艺术创作。尽管今天的“日不落帝国”已没有往日的辉煌,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拥有贵族气派的大英帝国是舍得为“艺术”二字花钱的。

(3)小公司的工作室制度非常灵活、松散,“有活就干,没活就散”的管理模式使动画师流动性很大。既然允许人员在各个公司之间流动,当然也就允许在各个国家之间循环。

(4)宽松的艺术创作氛围与优秀的动画高等教育吸引了大批有识之士在英国相聚。看看皇家艺术学院、国家影视艺术学校与创意艺术大学动画专业的毕业生名单,就知道有多少外国人在这里追逐自己的动画艺术之梦。1～2年的硕士学位课程相对其他国家三年的惯例来说既节约了时间,又节省了开支。最主要的是在这里可以体验到传统与现代共存的多元文化。

外国动画师进入英国的第一个高峰期是20世纪30年代,刚刚起步的英国动画显露出本土人才匮乏的状况,在英国邮政总局(British General Post Office,简称GPO)的资助下大量外国动画师在英国或借助英国资金进行创作,这其中不乏大师级人物:德国剪纸动画导演洛特·雷妮格、实验动画大师列恩·雷、美国先锋电影导演海克特·霍金(Hector Hoppin)与安东尼·格洛斯(Anthony Gross)以及日后导演了英国第一部动画长片的约翰·哈拉斯。

1968年苏联入侵捷克斯洛伐克,很多捷克斯洛伐克动画师逃亡到英国,将他们擅长的定格动画技术与传统带到了这里。一大批捷克斯洛伐克动画师为当时英国唯一播放动画片的电视栏目《视觉呈现》制作动画片,这直接影响到也在那里工作的阿德曼动画公司的两位创始人大卫·史波克斯顿与彼得·洛德。从某方面讲捷克人是英国定格动画发达的幕后英雄之一。

外国动画师涌入英国的第二个高峰期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当时很多英国电视台为了节约制作成本既不自己生产也不购买本国动画公司的作品而是直接购买苏联、捷克斯洛伐克等国家现成的动画片。通过买卖成片使英国电视台与观众接触到大量美国动画片以外的艺术短片,并结识了一大批享誉世界的外国动画大师。1982年伴随着第四频道正式开播,英国电视台开始聘请、投资外国知名动画师为其制作短片。其中不乏比利时动画之父劳尔·瑟瓦斯,荷兰动画大师保罗·德里森,美国动画导演、剧作家、漫画家、真人电影导演特里·吉列姆这样的大腕。即使一些貌似默默无闻的外国人也为英国动画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例如澳大利亚编剧斯坦·黑沃德(Stan Hayward)与鲍伯·苟德弗瑞长期合作,共同完成了《波洛尼厄斯》、《阿尔夫、比尔和弗瑞德》、《卡玛·苏卓归来》、《亨利的猫》、《梦中宝贝》、《速食性》、《女人简历》等大量优秀作品。斯坦·黑沃德还为乔治·杜宁和理查德·威廉姆斯写本子。他还与约翰·哈拉斯夫妇一起创造了英国最早的电脑动画片。此人还与鲍伯·苟德弗瑞合作将其动画片改编为连环画册。

这些大师将迥然不同的艺术风格与动画片样式带到了英国,并成为20世纪80年代英国动画再度复苏的催化剂。英国电视台尝到了国际化的甜头,于是不再局限于投资动画短片。第四频道资助爱尔兰籍日本人吉米·村上与捷克斯洛伐克超现实主义动画大师尚·史云梅耶分别导演了《当风吹起的时候》与《艾利丝》两部动画长片。

20世纪90年代至今是英国与外国合作交流的第三个高峰期。梦工厂与阿德曼动画公司的合作使《超级无敌掌门狗》彻底征服了全世界。此时外国动画人对英国动画的影响已经从单纯的艺术创作扩展为资金注入、联合发行等领域。这种交流并不是单向的,英国也不是一个巨大的“劳务输入国”。在与各国同行合作的过程中大家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并在日后的创作中互惠互利。例如蒂姆·伯顿会到英国寻求定格动画公司帮助他完成《圣诞夜惊魂》与《僵尸新娘》,而英国电视系列动画片《动物悟语》中也不乏漂洋过海而来的美国艺术家,英国女导演苏茜·坦普利顿的定格动画《彼得与狼》的拍摄工作则全部在波兰完成。从这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合作里我丝毫没感觉到“英国动画历史由外国人创造”有什么丢人的地方,反而体会到了这个国家的兼容并蓄。至于“待了一辈子英语也没说好”的问题大可不必斤斤计较,因为在说英语方面英国人向来看不上任何英语国家的人。我就亲耳听见一位英国老人在评论“英音”与“美音”哪个好听与正宗时很不屑地说:“美国人?!哼哼……他们说的可是英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