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电影是一门叙事类艺术和语言

第一节　动画电影是一门艺术和语言

一、动画电影是一门叙事类艺术

电影是一门艺术，相信当今没有人对此持怀疑态度。然而，如果把电影看作是创作者对世界、对人生的一种语言表达方式，就未必会有人同意了。虽然这种电影“语言派”理论的论著早在半个多世纪前就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在今天，并不一定会让人接受或认同。首先应该肯定的是，电影是一门叙事类艺术，动画电影作为电影大家庭中的一员，在享受现代高科技成果的同时，也肩负着“叙事”的功能。我们常常听到人们赞扬某部动画片，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对影片故事情节甚至细节的谈论以及剧中人物的精彩表现等，可见“叙事”功能非常重要。任何一门叙事艺术都有其自身的语言表现方式，都有其“描述性”和“表现性”的特征。小说、诗词、戏曲有自己的语言表现方式，动画电影亦是如此。所以，认识到动画电影是一门叙事类艺术，从而进一步把创作者在进行叙事时使用的多种方式与手段看作是动画电影语言的表述，是十分重要的。何谓语言？《辞海》中是这样定义的：“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它同思维有密切的联系，是人类形成和表达思想的手段，也是人类社会最基本的信息载体。人们借助语言保存和传递人类文明的成果。”动画电影的产生和发展是人类文明建设的成果，它在发展的历史长河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语言表述方式，在约定俗成的欣赏环境中被广泛接受，同时又不断被新的语汇、新的表达手段所充实。

“谈到文艺作品的语言问题，在西方的有关论述中我们常常会遇到直接的和比喻的两种用法。在直接意义上所说的语言，即指人类的天然语言，例如，文学就是通过天然语言来表达的艺术形式。戏剧和声乐艺术也都包含有天然语言部分。此外，也有不包含天然语言的艺术形式，如器乐、西方绘画、雕塑、建筑等等。虽然我们常常见到‘绘画语言’、‘音乐语言’（不是指声乐的歌词部分）、‘建筑语言’等说法，但是，‘语言’一词在这里主要是一种比喻，即与天然语言相比之意。比喻的语言与直接意义的语言相似处在于，它们不仅都是表达文艺内容的形式手段，而且在用这类形式手段去进行艺术表达时，二者都遵循着一定的规则，尽管规则的严格性和稳定性各有不同……电影作品像戏剧作品一样，在其表达形式中既包含了天然语言（对白与旁白）的部分，也包含了种种形象性表达的非天然语言的部分……在西方传统的电影研究中，‘电影语言’并不专门指电影中的天然语言，而更多的是指电影作品中天然语言以外的其他表达形式（主要是画面形象）的‘语言’以及天然语言与其他‘语言’之间的关联，因此大多是用在比喻意义上的。”^[1]

这是李幼蒸先生在其著作《当代西方电影美学思想》中所作的一段论述。且不论对天然语言和非天然语言的划分是否准确、清晰，值得注意的是，这段话说明即使在对电影语言认知的初级阶段，研究理论也十分重视画面的形象以及声音和画面的关系，尤其重视画面的形象，即镜头画面的构成及表达方式，并将其看作是一种电影语言的叙述。正是这种非自然语言的推进和发展，引导着早期电影创作者在电影语言表达中的创新与探求。

二、蒙太奇的实践与理论催生对电影语言的认知

1．蒙太奇对电影语言的意义

法国著名电影理论家安德烈·巴赞曾经谈道：“我把从1920年到1940年的电影分为两大对立的倾向：一派导演相信画面，另一派导演相信真实。”^[2]所谓“画面”，是泛指被摄事物再现于银幕时一切新增添的东西。这种增添是复杂的，但基本上可以归纳为以下两类：一类是画面的造型，一类是蒙太奇的手段（这种手段既指镜头的组合，也指语句、段落在时间、空间上的组合）。所谓造型，应当包括布景与化妆的风格，在某种程度上也包括表演风格。自然，还应包括照明以及完成构图的取景。至于蒙太奇，众所周知，它主要源于格里菲斯的几部杰作。安德烈·马尔罗在《电影心理学简论》一书中曾指出，蒙太奇标志着电影作为艺术的诞生。因为它把电影与简单的活动照片真正地区分开来，使其终于成为一种语言。精辟的论述，一下子点明了蒙太奇与电影语言之间的不可分割的联系，甚至可以说，没有蒙太奇的实践和理论，就没有电影语言之说。

电影最初是一种影像演出或者简单的现实再现，它至多是多幅照片的组合体，而当电影的先驱者发现画面之间的连接还会产生另一种意外的收获后，蒙太奇便诞生了，于是电影（包括动画电影）便逐渐变成一种以叙事和表达情感为目的的语言艺术。在整个电影演变的过程中，格里菲斯和爱森斯坦扮演着重要角色，因为是他们使人们重新审视电影（包括动画电影）的叙事功能，他们对电影语言的贡献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格里菲斯创造了“平行蒙太奇”，他用两组镜头前后衔接表现出在空间上相距甚远的两个动作同时展开。爱森斯坦创造了“杂耍蒙太奇”，其作用在于将两幅看似无直接关联的画面衔接组合起来，传达一种含义、一种情感的暗示或启迪^[3]。电影理论家将其归入非常近似的省略、比喻、对比一类的修辞手段中。随着越来越多的电影精品的出现，我们看到许多新的表现手段被运用其中，它们越来越多地充实电影语言的精髓——蒙太奇，从而使其日趋完善。

2．泛蒙太奇观念与其自身的发展和成熟

电影作为一门综合艺术，与其他文学、艺术门类有许多共通之处。从电影语言的角度分析，电影蒙太奇理论的建立为其他语言艺术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而其他艺术的许多表现手段也被电影创作者运用到蒙太奇语言中。这种泛蒙太奇观念和实践的产生，是现代人形象思维高度发展的结果，是现代语言艺术的盛典。

无论是中国古代的诗词，还是国外的畅销小说，我们都能从中读出蒙太奇语言的妙处。如《易水歌》中的“风萧萧兮易水寒”，抑或是《商山早行》中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诗词所呈现的画面中饱含着丰富而含蓄的感情，正体现了蒙太奇语言的基石——言外之意（画外之意）。而诗词写作中的情景交融的手法在电影语言中也很常见。如水墨动画片《山水情》（见图1．1），导演用一组水载小舟穿行于峡谷间的画面，表达了师徒离别时难分难舍的复杂情感，情与景结合得恰到好处。画面中蕴含的情感是影片的灵魂，如同通过诗词语句领悟作者的深邃含义一样，善于透过影像画面本身感受动画导演浸润于画面中的感情，才是把握蒙太奇的关键所在。其实，就诗与动画片的关系而言，不仅中国的动画艺术家在创作实践中有深切感悟，外国同行亦是如此。“我确信诗是一切艺术形式的基础，除了方法之外它是艺术的灵魂。同样这也适用于动画，这就意味着它们是相等的。”这是捷克电影导演杨·史云梅耶说过的话。他拍的动画片《无聊的话》就是刘易斯·卡罗尔的诗的另一个版本，后来他又把卡罗尔的经典著作《爱丽丝梦游仙境》拍摄成电影^[4]。而在今天，电影蒙太奇手法更多地被现代小说借鉴使用，并不断得到发展。如在美国畅销书作家丹·布朗的《达·芬奇密码》和《数字城堡》两部小说中，段落与场景的适时调度、画外音的提示、人物动作在适度空间中的运动，都使人们觉得不仅是在读小说，也是在读一个好的电影分镜头剧本。

图1．1　《山水情》

随着现代数字技术、媒体技术的发展，电影语言的表现手段越来越丰富，使得电影可以超越绘画、戏曲、音乐、雕塑、建筑等艺术的局限性，熔各种艺术于一炉，把诗的想象、戏剧的情节、音乐的旋律等更完美地结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