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汉语口语的课堂教学与实践

王天虹

（北京联合大学国际交流学院)

引言

张黎（2007：131）认为：“商务汉语就是在商务活动中应用的汉语。商务汉语是以汉语语言为媒介，为商务活动服务的，商务汉语所涵盖的内容涉及到与商务有关的诸多领域以及开展商务活动的各个环节，它是针对将要从事或已经从事各种商业活动的外国人学习的专门用途汉语。”因此我们可以将商务汉语口语的教学定位为专门用途的语言教学。商务汉语口语作为专门用途语言，是对外汉语教学的组成部分，它与一般意义的对外汉语教学既有相同之处，亦有不同之处。从教学内容看，商务汉语口语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口语，构成商务汉语口语的词和句式基本上是书面语的词和句式，而这些词语和句式表达在日常生活中并不经常使用，它们只在特定场合才会被使用。除了一般的语言知识和技能，商务汉语口语的教学还要更多地加入文化内容，特别是交际文化，交际文化既涉及到表层文化也涉及到深层文化，如何将文化与语言有效结合，这是教学中要特别注意的问题；从语域看，商务汉语口语属于在正式场合使用的工作语言，对语言的准确性和得体性要求更高，这也是其教学的重点，如何在不同场合、针对不同的人采用贴切的表达，在教学中要特别加以强调和训练，对此本文将结合实际的课堂教学加以阐述。商务汉语口语的教学内容和教学重点从客观上要求我们必须采用相应的教学方法才能有效的完成教学任务，经过多年教学摸索和试验，我们认为情景法、交际法和任务型教学法是必不可少的教学法。

一、商务汉语口语的特点

语域指所有的话语行为都产生于一定情境下的语境之中，产生于社会生活的某一领域，即社会活动范畴或兴趣中心点（欧洲理事会文化合作教育委员会编；刘骏 傅荣主译《欧洲语言共同参考框架：学习、教学、评估》，2008:47）。商务汉语口语性质上属于专门用途的语言，主要是在商务活动的正式场合使用的语言。确定了语言的应用领域，对语言教学、评估和学习等具有深远的影响。语域数不胜数，任何一个活动范畴或兴趣点都可以成为一个特定的语域。张黎（2007：21）从使用功能的角度，把商务汉语口语的使用范围划分为三个方面，即“日常生活与社交口语，包括商务人员在跨语言环境中生活和社交活动的相关语言；与客户或商业对手沟通口语，包括各种商业洽谈、协商、讨论、争议等所需口语；管理口语，同一个企业或集团内部跨语言的管理上所需使用的语言”。商务汉语口语的使用范围和场合决定了其特点，抛去一般使用的汉语，它在词汇、句式、衔接、话题转换等方面都有其显著的特征，需要深入研究分析。

1.1商务汉语口语词汇特点

商务汉语口语的使用具有领域性，主要使用于各种正式和非正式的工作场合，虽然被称为商务汉语口语，但是交际中使用的词汇仍然以书面语词汇为主，这是教学目标必须明确的，比如日常生活中第一次见面，人们一般会说：“认识你很高兴”，而在正式场合初次见面的人如果说“幸会”才得体，才会更礼貌、更庄重；如果初次见到的是比较有名的人，说“久仰”更得体，诸如此类，应该是商务汉语口语与一般汉语口语词汇学习的不同。张黎等通过对大陆比较通行的相关教材的统计、分析和比较后认为“经济贸易洽谈中经常出现敬辞、婉辞、文言词、谦辞、习惯用语”（2007:103），这些词在现代汉语中应该归属于书面语。通过对剑桥商务英语的分析，可以看出各种职业的名称、公司或企业、政府的不同职能部门的名称、各种世界组织机构的名称也是商务英语词汇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对于商务汉语也不应该是例外。另外不同行业都有自己的专业术语，商务汉语口语的词汇必然涉及到一些行业术语，其中以国际经济与贸易方面的词汇居多，比如报盘、还盘、离岸价、到岸价、索赔、理赔、仲裁、结汇、汇率、补偿贸易、陆运、海运、集装箱等等。张永昱（2004）认为商务汉语的词汇“除了贸易外，还应包括金融、保险、法律、管理、信息产业、电子商务、传媒、高新技术和服务业等几乎所有的行业”，笔者对此难以苟同，如果涉猎如此多的行业领域的专业术语的学习，这是不现实的，这完全超出了学习者的能力。因此我们认为，商务汉语口语词汇的构成具有一定的复杂性，既包括正式场合下常用的书面语词汇，也包括一些专有名词和国际经济与贸易方面的基本术语。

1.2商务汉语口语句式特点

目前对外汉语教学界对商务汉语语言特点的研究非常有限，大陆对此研究最多的是北京语言大学的张黎教授（2010），他运用话语分析的理论和方法, 结合对真实语言的调查研究成果, 对特定商务活动中的汉语口语的特征进行研究分析，指出其话语衔接与连贯方式上倾向于使用有限的类型; 会话体的商务汉语口语的宏观话语结构有相对固定的模式, 在微观结构类型上体现出集中分布的特点。笔者认为张黎先生对商务汉语口语的特征的把握是整体和宏观上的，具体来说，由于交际中使用者要根据具体情境，要使用大量的客套话、固定表达结构，因此句式的特点比较显著，比如“久仰您的大名，今日相见，不胜荣幸”、“有劳您大驾光临，深感荣幸”、“诸位一路辛苦了”、“欢迎诸位同行莅临指导”等等。

首先，与一般日常口语相比，商务汉语口语中结构复杂的长句、复句的使用更为频繁。长句、复句的使用，一是由于客观需要表达的信息量大，诸如“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柑橘变质，现在很难下结论”、“这批货物在运输途中遇到了特大寒流”、“我要说的是，复验报告上并没说明造成柑橘变质的原因”、“因自然灾害而造成的部分损失已包括在投保范围”、“从多方面分析，造成柑橘变质的原因只能是前一种”、“要是船方肯出具证明，我敢说，保险人是会接受理赔的”、“要是情况属实，应该向保险公司提出索赔要求”、“虽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但鉴定证书已发给贵方了”、“虽不能说十拿九稳，但不外乎有两种可能”，以上这些典型的商务用语，要么是由复句构成，要么句子的某一成分是复杂结构。汉语的日常口语中，人们倾向于使用短句，流水句，即使是复句，也以紧缩句形式出现，比如“没有茶就喝咖啡”而不是“如果没有茶的话，我就喝咖啡”。

二是交际策略使然，比如出于礼貌，表达就会比较婉转，在典型的谈判语言中，交际双方常常使用假设或者条件复句用来拒绝对方的条件或者希望对方接受自己的条件，比如“如果对方能够提供品质鉴定证书，我们同意降价”、“要是用欧元付款，在支付方式上要有些优惠”、“要是这样，就得去制定银行议付货款啦”等等。

第三个特点就是在商务谈判会话中，会比较多地使用插入语。“插入语的作用是是句子表意严密化，补足句意，包括说话者对话语的态度或引起听话者的注意。”（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现代汉语》下册（增订四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76）。通过分析，笔者认为在商务谈判中，插入语的使用更多情况下是说话者为了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态度或观点，是出于礼貌，为了缓和语气而策略地使用语言的方式。比如“说老实话，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柑橘变质，现在很难下结论。”要比“现在对造成柑橘变质的原因下结论是不对的”要婉转得多，但插入语“说老实话”明确地表达了说话人内心的观点。以下例句同样出于语用而不是为了补足语义。

要是船方肯出具证明，我敢说，保险人是会接受理赔的。

说的是。你看，还有什么要改的？

哦，苏经理，你看我，有眼不识泰山。

至于价格的问题，怎么说呢，我们的价格已经很低了。（缓和语气）

至于在商务汉语口语中，哪些插入语比较常用，其作用是什么，还有待于研究总结。

1.3话语衔接与话题转换标记突出

在商务活动中，特别是谈判中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商谈内容由此及彼，不断转换，因此话语衔接与话题转换是必不可少的，它们既体现了语言的自然与流畅，也是交际能力的一种表现，因此话语衔接和话题转换是口语教学非常重要的内容。下列对话中，话语的衔接标记非常突出：

马丁：杨经理，先谈一下柑橘变质的事吧。

杨林：可以。说老实话，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柑橘变质，现在很难下结论。

马丁：是啊，希望尽快调查清楚。

杨林：那是，希望早日水落石出。

马丁：可不。虽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但鉴定证书已发给贵方了。

杨林：我想贵方也注意到了，复验报告只证明了20%的柑橘变质了，不能食用。

马丁：没错。虽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但鉴定证书已发给贵方了。

杨林：两种可能？说说看。

马丁：是这样，这批货物在运输途中遇到了特大寒流。请看，这是气象部门出具的证明。再有，这批货物是抽样检验，对吧？

杨林：啊，我要说的是，复验报告上并没说明造成柑橘变质的原因，对吧？

马丁：是这样，所以才想听听贵方的意见。

杨林：你看，装运前抽样检验，是符合合同规定的。

马丁：是的，这也是我们所困惑的。

以上所使用的话语衔接手段比较口语话，前后语体色彩不太协调，其中“是这样”若换成“确实如此、的确如此”，表达会比较正式，书面语色彩得以体现，更符合场合的需要。所以在商务汉语口语教学中话语衔接手段的教学也应突出其书面语的特征，满足交际的需要。

汉语商务谈判中常用的话题转换标记有哪些目前还没有研究，在教材中体现的是双方寒暄后，进入谈判，有一方会用到“言归正传”来进行话题转换；由一个问题引出另一个问题，可以说“说到某某问题，让我想到了某某问题”

目前对外汉语教学界对商务汉语口语的特点研究不够，尤其缺乏相关的定量研究，能够对教学直接起到指导作用或参考作用的成果还很少。以上所谈的几个方面也非常粗疏，主要是笔者结合教学实践和使用过、参考过的教材，参考他人的研究成果，对商务汉语口语的特点进行了简单的总结。

二、商务汉语口语教学目标

2.1表达的准确性

商务汉语口语的使用领域要求其在教学中用词的准确性是第一位的，如果表达不准确，也许会给交际双方的合作带来摩擦或不畅，最严重的后果可能对交际双方造成经济上的损失，因此教学中强调表达的准确性是不言而喻的。

2.2表达的得体性

作为工作语言，商务汉语口语的应用性很强，能否用语言完成交际，不仅需要正确地使用语言，还需要得体地使用语言。功能语言学理论从语言的交际功能出发非常重视语言的得体性，语言的得体性主要表现在语言使用的礼貌性、策略性、场合性。因此商务汉语口语教学就要重视学生语言表达的得体性，才能提高学生的语言交际能力，通俗地说就是要教会学生在不同的场合，见到什么人说什么话，要做到这一点，仅有语言知识是不够的，学生必须掌握一定的中国文化知识，才能实现表达的得体性。

2.3交际中的跨文化性

文化是一个富有弹性的专门术语,人们普遍认为它是一种复杂的社会现象。英国人类学家泰勒(Edward Tylor)曾给文化下过一个经典的定义：“文化是一个复合体，其中包括知识、信仰、艺术、法律、道德、风格以及人作为社会成员而获得的任何其他能力和习惯。” 跨文化交际指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之间的交际，因此跨文化交际能力除具备一般的交际能力要求以外，还必须具有跨文化意识和能力，了解、尊重他人的文化，减少文化冲突。语言与文化的密切关系，要求商务汉语口语教学中势必要重视交际中的跨文化性。如何委婉拒绝他人的要求；要让外国学生知道在和中国人打交道说话的时候如何顾及中国人的面子；中国人说话喜欢绕圈子，不明确答复，外国人常常不明其意，这些都是在教学中必须注意的。文化内容复杂多样，我们有必要深入研究分析在商务交际活动中常用的文化知识，目前在商务汉语教学中一般会涉及较多的是显性文化，比如酒文化、茶文化、餐桌礼仪等等，较少涉及到隐性文化，比如很少讲到价值观、道德观、上下级关系等等在商务活动领域的体现，对商务谈判者会有怎样的影响。目前对商务汉语口语中的文化教学的深度还需要进一步挖掘。

三、针对商务汉语口语教学的有效教学法

教学法的实施与教学目标密切相关，商务汉语作为专门用途的语言，其目的性更强，其体现的交际功能更丰富，更强，除了语言学能力，主要指正确的发音、用词、语法、理解，商务汉语口语教学更强调语言的社会功能，在不同的场合、与不同身份或地位的人说什么话；为了完成交际，需要良好的话语组织能力；同时要采用多种交际策略，比如迂回、婉转、重复、回避、猜测等，商务汉语口语的教学在培养学习者汉语能力的同时，更要突出培养学习者运用语言的交际能力。张黎（2007：50）认为“商务汉语应该以语篇教学为基本出发点，所以应该建立事宜语篇学习的教学方法。语篇教学超出了传统的词汇、句子、语段教学的范围，他既有结构形式的问题，也有逻辑语义的问题，还有修辞和技巧的问题”。笔者认为张黎教授的观点也是说商务汉语的教学目标就是让学习者能够综合运用汉语进行商务活动，完成交际，一个完整的语篇就是一次交际任务的完成。

纵观各种教学法，在商务汉语口语课堂教学中比较行之有效的为

情景法、交际法（功能法）、任务型教学法。商务活动离不开特定的人物、场合，活动可能发生在机场、饭店、酒吧、咖啡馆、会议室或企业厂房等，不同的活动场所，人们的举止、谈吐、随机谈论的内容、使用的语体会有所不同，因此情景法的使用必不可少，如果在教学中辅以相关视频效果无疑更好。

交际是任务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完成交际任务的过程中，参与者进行互动，这里主要指通过语言进行的互动，通过语言输出、语言输入进行交际活动。交际法又称功能法，它的特点是以功能为纲，有针对性地培养学生的交际能力，教学过程交际花。功能大纲包括功能、意念、场合、社会地位、性别、身份、心理因素、语体和语域、重音和语调、语法和词汇、辅助语言特征等，其所涵盖的内容在商务汉语口语教学中都会涉及到。现实中的商务汉语口语教材几乎都是以功能为纲组织教材，围绕寒暄、告别、报盘、还盘、支付、赔偿、运输、仲裁等组织语言材料，创造接近真实交际的语言环境，根据表达的需要编写句子，而不过分苛求形式；教学中强调的语言的准确性、得体性、庄重性、交际的跨文化性可以说都是功能法的具体体现。交际法在课堂教学中主要通过教师从语言材料中抽出重要的语法点或句式进行讲解和操练，然后由教师提供交际情景，让学生将所学的语言材料进行组织加工，用于模拟性的交际活动中，“假戏真做”，最后达到掌握、巩固所学内容的目的。

任务型教学法产生于20世纪80年代，以任务组织教学，在任务的履行过程中，以参与、体验、互动、交流、合作的学习方式，充分发挥学习者自身的认知能力，调动他们已有的目的语资源，在实践中感知、认识、应用目的语，在“干”中学，“用”中学，体现了较为先进的教学理念，是一种值得推广的有效的外语教学方法。任务型教学法的实施一般是教师在完成必要的讲解和操练后，给学习者下达相关任务，为了保证学生有效地完成任务，教师要对其过程和结果有具体要求；学习者可以两人结对或分成若干小组共同组织语言材料，完成任务；最后学习者模仿真实情景进行表演，教师据此评判学习结果。如何有效地使用任务型教学法完成教学，这是非常关键的问题。张黎（2007：137-141）强调了采用任务型教学法课堂教学应遵守的四个原则，即：任务设计的真实性原则、难度适合性原则、相关性原则和互动性原则。首先，教师设计的任务一定要基于真实的商务活动，有现实意义的交际活动。其次，教师要考虑到学生是否具备完成任务的能力。完成任何交际任务都需要调动学习者相应的综合知识，除了语言知识，还要考虑学习者的其他方面的知识，比如对世界的认识和经验、社会文化知识，特别是目的语社群的风俗文化、生活方式、价值观等方面的知识，因此作为教师除了向学习者提供必要的语言材料，还要预先激活学习者其他相关方面的知识和能力，减少学生压力和负担，促成学习者顺利完成任务。

今天作为一个从事第二语言教学的教师很清楚，在语言教学中，很少有人完全使用一种教学法贯穿始终，教师们在不同的语言水平阶段、针对不同的语言技能学习和训练都会采用不同的教学法，商务汉语口语的教学也不例外，对于新词、新语法点的学习，听说法或许更有效，在使用交际法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用到情景法，而在采用任务型教学法的时候，情景法和交际法也是必不可少的方法。教师们可根据需要随时切换使用不同的教学法，最有效地完成教学任务，达到教学目标。

四、结语

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对商务汉语教学的需求不断增加，为了满足社会需要，1996年北京语言大学率先设立了汉语言（经贸方向）本科专业，以后各地大学开始仿效设立该专业，商务汉语口语作为一门重要的课程日益受到重视，然而，由于商务汉语不是纯粹的语言课程，涉及到一些经济、贸易方面的内容，商务活动交往中文化因素也必不可少，在教材编写、师资要求等方面比较高，要求编写者和教师既要有汉语言的知识，又要具备经济贸易方面的知识，并且要将中国文化很好地融入教材和教学中，虽然经过近二十年的发展，迄今大陆还没有出现可与剑桥商务英语相媲美的成体系的、成熟的教材，商务汉语口语的课堂教学受教材的制约也很不理想。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要有一批既对汉语本体有研究，又懂对外汉语教学又具备一定的经济贸易知识的复合型师资，目前大陆对外汉语教学界缺乏这方面的人才。

说明：本文所使用例句主要选自刘丽瑛编著的《高级商务汉语会话教程（中）》. 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13）

主要参考文献：

[1] 张黎主编.经贸汉语课程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2] John Hughes.新编剑桥商务英语（学生用书）第3版，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8

[3] 盛炎.语言教学原理[M]（国家汉办内部资料03000）

[4] 张黎.商务汉语口语的话语特征[J]. 汉语学习，2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