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审美生存的本原

审美生存的本原

时间:2022-02-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一)生命存在之源“道”是老庄生态美学的核心范畴,也是中国生态哲学审美思想的最高境界。老子认为,无极衍化、持一守中,追究其自然万物生命之本原皆来源于“道”。
审美生存的本原_回乡之路寻皈审

一、审美生存的本原

老庄生态审美思想,素来就把自觉地追求天人契合、物我交融、情景互渗、意象混同的境界作为至美的境界。老庄生态美学超越了人的物欲,直接进入“无极衍化”的自然精神和“持一守中”的人的心性情怀,以体现天道和人性同构合一的审美最高境界,也即通过对宇宙自然活跃生命的传达与审美主体内宇宙奥秘的显示,以表现审美体验中所领悟到的人生哲理历史意识和宇宙真谛,最终臻及天人合一的境界。

(一)生命存在之源

“道”是老庄生态美学的核心范畴,也是中国生态哲学审美思想的最高境界。老子认为,无极衍化、持一守中,追究其自然万物生命之本原皆来源于“道”。“道”是永恒的实在和无限的生命本体,它融化在宇宙万物的生命衍化创生的运动之中。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是天地自然的生命精神,是宇宙万物生命存在的本原。“顺道”则是老子生态美学追求的最高审美境界。在老庄生态美学中,“道”是核心,具有本体论的意义。从时间上看,“道”是历时的,“道”自古以存,自本自根,它先天地生而为万物之源:“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道”的历时性表现为:“万物之总,皆阅一孔,百事之根,皆出一门”(刘安《淮南子》);同时,“道”又是共时的,“道”是宇宙万物统一共存的生命本原,是天地之母、万物之宗。“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也就是“道有经纪条贯,得一之道,连千枝万叶”(刘安《淮南子》)。“道”自然而然、无为而为,“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也即“太上之道,生万物而不有,成化象而弗宰”(刘安《淮南子・原道训》)。作为宇宙万物的生命本原的“道”,无形无象,不可感知,“大象无形”(《老子》通行本第41章)以潜藏的方式存在不留痕迹,“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微妙玄通,深不可识”。所以,庄子曰:“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庄子・大宗师》)北魏玄学家何晏也称:“道之而无语,名之而无名,视之而无形,听之而无声,则道之全焉。”(《列子・道论》)“道”作为宇宙万物的生命本原,它无时不在、无所不在。因此,庄子曰:“道恶乎在?无所不在。”(《庄子・知北游》)“道”作为宇宙万物生命本原具有动态平衡的衍化法则,一切矛盾的事物都在相反对立的状态下互相依存并相互转化,周行不殆,生生不息。所以,老子曰:“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庄子也曰:“流行于万物者,道也。”(《庄子・天地》)老庄把宇宙看成一个相互联系的大生命体,它的统一性正在于它具有周行不殆、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能衍化创生出无穷无尽的万事万物。老庄生态美学“天人合一”审美境界所体现出的是禀于自然万物的自在精神。正是老庄所推崇的这种对“道”的审美体验,才使中国美学把建构审美境界的重要途径指向“人性”世界。正如宗白华说的:“求返于自己深心的心灵节奏,以体合宇宙内部的生命节奏。”[1]总之,“道”是宇宙万物生存的本原,是老庄生态美学的核心思想。

(二)审美存在之境

在老庄看来,人与自然是同源的,是可以相通相协的,人应该遵循天道顺应自然、效法自然、融合自然,与自然万物相亲相和,和合共生,自觉地去体悟自然精神和生命韵律,并由此获得人性的自由与完美。

天道以“自然而然”为特性存在于广袤的宇宙之中,人性应顺其自然持守“无为而为”的品行,循理举事,因势利导,因性任物,给万物创造良好的生存条件,使其自然衍化,生生不息。其实,人性的“无为而为”实际上是一种合乎自然规律和生命法则的有为。老子主张“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无为是指顺物之性而辅助之,不是一无所为。庄子将无为解释为“安时而处顺”(《庄子・大宗师》),实际上是通过依循“自然而然”规律,持守“无为而为”品行获得精神上的自由自在。《淮南子・修务训》说:“若吾所谓无为者,私志不得入公道,嗜欲不得枉正术,循理而举事,因资而立功,推自然之势,而曲故不得容者,事成而身弗伐,功立而名弗有,非谓其感而不应,迫而不动者。”这里的“无为”,就是“循理而举事,因而立功,推自然之势”,将“自然而然”和“无为而为”上升到按宇宙之道即“自然精神”处世举事的至高境界。

老庄生态美学思想始终视老子的“顺道”天人观的无限和永恒之境作为最高的审美追求,强调审美活动中人必须自觉地将自我的生命意识投入自然衍化的大生态之中,同时又将自然万物内在的精神渗入自身的文化脉搏,外和合于万物,内潜思于心性,臻及于“燕处超然”的审美境界——“有山有水乐在其中,无执无待游于方外。”这是一种闲情逸致——“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一岁一枯荣;去留无意,静观天边云卷云舒一时一阴晴”的超然于世俗、游心于宇宙的审美境界。在这种超然的审美境界中,人可在“道”的静穆中直接与宇宙生命的节律脉动妙然契合,与自然融合相交,随大化氤氲飘逸,以获得生命的无限性与永恒性。这种审美体验活动就是庄子视域中“游心于淡,合气于漠”(《庄子・应帝王》)的审美过程。人只有以恬淡的人性顺应虚无的天道,“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虚无恬淡,乃合天德”(《庄子・刻意》),才能使天地万物动静协调,阴阳平衡,自然万物才能和合共生,人类才能安身立命。

以“顺道”与“齐物”作为审美价值标准的老庄生态审美思想,在寻皈审美境界的过程中,按照“物我同源”、“物我齐一”和“物我两忘”审美体悟向度逐一开进,最终臻及“天人合一”之境。

1.物我同源之境

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认为,万物与人类同源于“道”,是苍天与大地在元气的中和作用下而生成的生命体。以老子宇宙生成论为基础,老庄生态美学以“物我同源”为基点开出。在老庄那里,作为生命本原的“道”,独立而空寂、周行而不殆,是蕴藉于自然万物生命内核的氤氲之气、衍化之魂、创生之根、自然之韵,人只有通过心性的审美体验才能感悟。正因为物我是同源的,所以审美创作必然是物我同化的过程,也即人的心性的观照与物态化的过程,是从人的审美心理特征出发,去感悟那些烙印着自己心性意蕴最深的东西,以发现和表现人与物相契互融的精神内涵和恰如其分的审美意趣的过程。受老庄生态美学物我同源观的影响,唐代著名画家张璪提出了“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美学命题。“外师造化”就是老子的“道法自然”,就是师法无极衍化、无为创生的自然之道;“中得心源”就是庄子的“心游”、“神交”的物的人化过程以及“持一守中”、胸有成竹的境界,表述了以物起兴,物我交融,“从容遨游于天人之际,平和栖居于物我之间”的审美体验特征。“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概括了审美创作活动中人心与物态天趣相投的过程,揭示了中国诗歌与书画的精神之魂。晚唐诗论家司空图说:“真力弥满,万象在旁。”(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在中国古代诗人、艺术家的审美体验中,自然万象是审美感兴的源头,丰富多彩的物种生命和自然景观,是一切诗歌、艺术审美创作的源泉,是中国诗、书、画、曲幽深丰富的生命情调所产生的重要条件。正如王国维《人间词话》中说的:“虽如何虚构之境,其材料必求之于自然,而其构造,亦必从自然之法则。”[2]钱穆在《现代中国学术论衡》中指出:“中国人视天地大自然为一大生命,一流动欢畅之大全体。”说的就是自然万物流转不居、气韵生动、节奏和谐的生命律动与表现形态。宇宙无极衍化的“造化”精神是中国艺术家审美境界创构的起点。诗人、书画家、音乐家躬历山川,意驰草木,遇物兴怀,触景生情,顿有“天地何处不草书”的创作灵感。大自然的万千景象撞击着诗人和艺术家的心性,从而在自然精神的观照与体验中获得心性的净化与提升,孕育出超然的诗歌和艺术作品。

老庄生态美学认为,审美意境来自于自由超然的心性感觉即人的灵感。唐代著名文学家、诗人柳宗元说:“美不自美,因人而彰”(柳宗元《邕州柳中丞作马退山茅亭记》),一切审美灵感都来自于心性的投入和折射。正如清代诗论家叶燮在《原诗・外篇上》所说的:“心如日月”,“诗如日月之光”,故而“陶潜多素心之语,李白有遗世之句,杜甫兴广厦万间之愿,苏轼师四海弟昆之首”。宗白华先生认为中国艺术的审美境界为:“于静观寂照中,求返于自己深心的心灵节奏,以体合宇宙内部的生命节奏。”[3]在宗白华看来,“自己深心”也就是“心灵”,就是人的“心性”。现代审美心理学认为自然万物是审美世界的外在部分,人的心性是审美世界的内在部分,人的心性与自然万物两个部分的际遇、沟通与相合就成了完美的审美世界,从而就产生了审美灵感。审美世界两个部分的融合是基于“物我同源”观的。清初著名画家恽寿平说:“天外之天,水中之水,笔中之笔,墨中之墨,非高人逸品,不能得之,不能知之。”(恽寿平《南田画跋》)“高人逸品”,指的就是画家所独有的审美“心性”。审美创作活动是一种心性体验,需要人以整个心性去对自然进行艺术的审美感悟。这种心性体验的过程就是“返朴归真”的过程,即让虚静空灵、自由自在的审美心性去“游心太玄”,以完美地体验自然万物所蕴藉的生命本初之美。陆游《雨后散步后园》诗云:“淡日轻云未快晴,涓涓沟水走无声。为怜一径新苔绿,别就墙阴取路行。”就是对完美地体验自然万物所蕴藉的生命本初之美的生动写照。受老庄生态美学“物我同源”思想的浸染,中国诗人、艺术家精微入神、超然灵妙和自由驰骋的审美直觉,构成了“一叶知秋”、“一瞬永恒”的审美特性。审美者不但能察悉自然物象形态的细微变化,还能体悟所蕴含的内在精神。当代著名篆刻家叶一苇先生提出“诗心造印”[4]的命题,认为“诗心造印”是以文学构思来指导篆刻的创造,是意图探索篆刻中“法”与“趣”的关系问题,应归到博大宏深的文化中去,从大道发展篆刻艺术,所要求的就是物我合一,情景交融,心性与造化混同,诗意与印相统一的审美境界。

2.物我齐一之境

老子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夫惟道,善贷且成。”又曰:“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老子》通行本第63章)受老子思想的影响,中国美学历来具有重意轻形、贵味轻体的审美向度。老庄生态美学思想注重人的审美生存要偕道而行,物我齐一,与天地同流,与万物同化,以返皈生命之根即人审美存在的家园。老庄认为,宇宙无极衍化,万物无为创生,从而构成其往无穷、生生不息的自然精神。也就是说,生机勃勃的自然精神是万物的生命之根、衍化之源、创生之本。自然与人的关系是可以亲近、可以交流、可以“于中俯仰自得”的审美主体间性的关系。在这种“物我齐一”思想的熏陶下,中国历代诗人、艺术家向往回归于自然,全身心寄寓于自然,把自然万物作为自己的至爱亲朋,与自然互为赞赏、钟情、倾诉的对象。因而,会有李白的“两相看不厌,惟有敬亭山”、辛弃疾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辛弃疾《贺新郎》)的诗性生存的至高审美境界。

老庄生态美学思想认为,人与自然万物都是苍天与大地在元气的中和下所生成的,都以“气”为生命本原。“物色之动,心亦摇焉”(《文心雕龙・物色》),诗人、艺术家盘桓于日月星辰、自然山水之中,眷恋于竹木花草、飞禽走兽之间,把无限的自然生命元气作为自己的审美情怀和吟诗作画的创作之源。即如北宋文学家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所写:

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在范仲淹眼里,物我是齐一的,湖、楼、人、情是融为一体的,自然的一阴一晴,人的一悲一喜,两相对照,情随景生,情景交融。也就是说,山水是具有人的性情的,自然景物与“人性”是相通的,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种异质同构的亲和关系。

在诗人、艺术家看来,不仅人可以代山水抒发审美情感,而且山水也同样可以为人传达审美情怀:“净几横琴晓寒,梅花落在弦间。我欲清吟几句,转烦门外青山。”(杨简《无题》,引自《鹤林玉露》)人和自然万物之间是没有界限的,物与我都具有生命和性情,因而可以互游互亲,相娱相乐。正如西晋左思诗云:“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左思《招隐》)人只要以微妙之心去体悟大自然中生生不息的生命韵律,与自然万物的生命元气交融互渗为一体,不用人间丝竹乐器,山水自有美妙清音,人同样能够领悟到自然博大宏广的情怀与精微幽深的韵律,进而使人获得精神的澡雪和生命的超越。明末清初山水画家、美术理论家唐志契在《绘事微言・山水性情》中说道:

凡画山水,最要得山水性情。得其性情,山便得环抱起伏之势,如跳如坐,如俯仰,如挂脚,自然山性即我性,山情即我情,而落笔不生软矣;水便得涛浪潆洄之势,如绮如云,如奔如怒,如鬼面,自然水性即我性,水情即我情,而落笔不呆板矣。或问,山水何性情之有?不知山性即止,而情态则面面生动;水性虽流,而情状则浪浪具形。……岂独山水,虽一草一木亦莫不有性情,若含蕊舒叶,若披枝行干;虽一花而或含笑、或大放、或背面、或将谢、或未谢,俱有生化之意。

唐志契所说的“山水性情说”,简而言之,就是说只有通达“山性即我性,水情即我情”的境界,才能实现气韵生动的理想。换句话说,所谓“山水性情”,就是说画家的性情与山水的性情是融会贯通的、合而为一的。这就是“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刘勰《文心雕龙・神思》)的艺术审美境界,也即老庄“物我齐一”的审美生存境界。

老庄“物我齐一”的生态审美观,对形成传统的心性观照审美体验方式和高超而细腻的生命情怀都具有极大的影响。在诗人、艺术家的眼里,一棵树、一枝竹、一朵花都会萌发无限的审美情感。丰子恺在《从梅花说到美》[5]写道:

梅花开了!我们站在梅花前面,看到冰清玉洁的花朵的时候,心中感到一种异常的快适。这快适与收到附汇票的家信时或得到fu11 mark的分数时的快适,滋味不同;与听到下课铃时的快适,星期六晚上的快适,心情也全然各异。这是一种沉静、深刻而微妙的快适。语言不能说明,而对花的时候,个人会自然感到。这就叫做“美”。

这种审美境界中的“快适”是一种在自然中发现有着生命律动和审美韵味的眷恋之情,既体现着老庄闲情逸致的道性禅意,也体现了作为艺术家丰子恺的审美生命情怀;既是一种人与自然的审美体验,也是“见梅生情”审美情感的流露。英国哲学家约德指出,“自我与非我相见之顷,因非我之宏远,自我之范围遂亦扩大,心因沉思之宇宙为无限,故亦享有无限之性质。”[6]在对自然的审美体验活动中,我与自然万物息息相关,已消解截然的彼此之分,自然即吾心,吾心即自然,这就是物我齐一审美生存之境。

3.物我两忘之境

老庄生态美学思想的第三个审美体验层面是“物我两忘”,也即“无物无我”的空明澄澈的审美境界。这是老庄审美存在思想的至高境界,是一种完全远离尘世、超越功利、摆脱一切现实羁绊的、身心完全自由的“天人合一”的境界。这种“物我两忘”之境的基本特征是自然造化与“人性”之间的无间契合。通过自然造化和人的心性相互渗透与融合,最终通达“天道”与“人性”的合一。“物我两忘”审美生存境界的理论基础,同样是老子的“顺道”观和庄子的“齐物”观、“逍遥”观。其实,老子“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强调的是顺宇宙天道衍化的基本法则;庄子“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江湖”推崇的是顺应自然而自由自在生存的超然理念。“物我两忘”是老庄审美生存观在人们心性中的观照。唐代著名僧人虚中《诗学指南》说:“心合造化,言含万象。且天地日月草木烟云,皆随我用,合我晦明。”“心合造化,言含万象”以强调审美体验是自然造化与“人性”相合之境。这里的“合”既是“我合于物”也是“物合于我”,物我没有主客之分、彼此之界,“我合即合我,合我即我合”。这是诗人、艺术家以自己的审美心性去灌注自然万物,也是自然万物以丰富多彩的生命韵律贯通人的心性,是一种通过发现自然的生命韵律以体现人的自我审美存在的过程。人的心性与自然造化相合沟通了人与自然的生命脉搏,体现了审美境界构造中心性体悟的流动过程。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赞美的:“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7]

老子曰:“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通达“物我两忘”审美生存之境,人必须保持一种虚空宁静的心态,也即要持守“静以体道”、“虚以待物”的审美认同的心性。庄子曰:“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万物之本也。”(《庄子・天道》)动归于静,实生于虚,宇宙万物作为有形的运动变化的实体,最终必然要返归到“虚静”之中。所谓“虚静”的心性就是一种虚极静笃、恬淡宁静的心性空间,这是一种包罗万象的“太虚”之境,囊括万物的“无象”之境,老子称之为“大象无形”,庄子说其为“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人有了这一心性空间,生活也好,艺术创作也好,就能“静以体道”、“虚以待物”,眉睫之前,咏吟之间,拥有整个自然。即而物我两忘,把自己托付于整个宇宙流行大化,让自己的生命完全消融于自然万物之中。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8]王国维从美学的高度,对陶渊明等诗人在审美中所展现出的“物我齐一”的美学精神作出了充分肯定。北宋诗人林和靖,长期隐居在杭州西湖的孤山,终身不仕不婚,以梅为妻,以鹤为子,遂有“梅妻鹤子”之说。这便是“物我两忘”审美生存之境的生动写照。

按照老庄生态美学宇宙观,作为宇宙万物生命本初之美的“道”,在时间上是“无限”的,在空间上是“无垠”的,并且在视觉上是“无形”的,听觉上是“无声”的,嗅觉上是“无味”的,必待“致虚守静”,通过返朴归真的心性体验才能复归其根,以感悟万物之宗、万象之奥、万美之源,超越万象罗立的外界自然物象与错综复杂的社会现象,融入到宇宙深邃幽远的自然精神之中,从而臻及“物我两忘”的审美生存之境。正是这种“物我两忘”的审美体验,才使中国古代美学把审美活动的焦点瞄向人的内心世界,从而才可能通达“天人合一”的终极审美之境。老子曰:“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所谓“玄同”,就是达到与“道”合一、“物我两忘”的最高审美境界。中国美学所标举的“心合造化,言含万象”的审美境界创构活动,就是追求“玄同”之境,是物我生命的契合和认同。在这种深层的认同中,开通了人的心性与自然物象之间的生命通道,由“万物皆备于我”(《孟子・尽心上》)的人本位存在观而转向“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合一”(《庄子・齐物论》)的生态本位审美存在观。熊十力认为,“本心亦云性智,是吾人与万物所同具之本性”[9],说的就是审美活动的理想之境,也即庄子推崇的“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庄子・骈拇》),让审美的心性在人的纯真本性中徜徉,则可以从中体验到生命的真谛与审美的微旨,达到心与性合一、“心性与造化合一”,也即“天人合一”的终极审美存在之境。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