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苏里新闻学院的博士生教育

密苏里新闻学院的博士教育项目学制3到5年不等。快的可以在2年半的时间内完成，慢的可能需要花费超过5年的时间。博士生大多数在导师指导下自己设计专业方向。密苏里新闻学院的网站上列举了6个博士研究方向，包括健康传播（Health Communication），历史、伦理与法律（History，Ethics and Law），大众传媒（Mass Communication），媒体历史（Media History），策略传播（Persuasion）和政治传播（Political Communication）[8]博士生可以参照这些例子，设计自己的研究方向。

博士生教育的重点是理论。为了保证博士生拥有高水平的理论素养，学院规定如下。第一，博士生选修的课程必须都是研究生的理论课程。本科课程和实践性的研究生课程不能计算在博士项目之内。第二，至少1/3的课程必须是新闻学院以外的理论课程。第三，博士生所修的课程务必与自己的研究方向相关。第四，博士生在博士学习的第二年，需要写一份学习计划（在学习计划中，每个博士生需要明确自己的研究方向，指出自己所修课程与该研究方向的相关性），而且学习计划必须通过博士生委员会的审查。第五，博士生必须通过博士生资格考试，才有开题写毕业报告的资格。博士生资格考试包括5门闭卷考试加一门口试。每门闭卷考试的范围是20到40篇研究文献。每门考试要求学生在4个小时内，就一个或者几个学术问题进行详尽的阐述。学生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必须能够引用文献，准确记忆每一篇文献的内容、作者和出版年代。口试中，博士生委员会五位成员将就博士生在五门闭卷考试中的阐述提出问题，进行答辩。

在博士阶段，不再有必修课程和选修课程的区别，课程按照不同的话题分成几大类。以大众传媒（Mass Communication）方向为例，学院网站上推荐的课程模式如下：

话题一：大众传播理论（包括：大众传播理论、博士理论基础一、博士理论基础二、博士生理论研讨、高级研讨/传播理论、博士研究研讨）；

话题二：研究方法（包括：人类学方法一、传播学量化研究方法二、教育学量化研究方法一、教育学量化研究方法二、高级量化研究方法）；

话题三：大众媒体与社会（包括：传播中的伦理，大众传播理论研讨，科学、社会和新闻媒体）；

话题四：心理学（包括：高级人类学习、人格理论、高级变态心理学、女性心理学）；

话题五：性别与种族（包括：20世纪非裔美国人，性别、种族和阶级，女性与性别研究）；

话题六：法律（包括：媒体法、信息管制）。

虽然学院有推荐的课程模式，但根据本文作者的经历，大多数博士生自己设计课程结构。本文作者在密苏里学习期间，都是自己设置硕士和博士生课程。在密苏里新闻学院学习的5年中，作者深深体会到了灵活的教育体制所带来的机遇和困惑，在此与各位读者分享和讨论。

在整个过程中，博士生有很大的自由度，导师只起到一个指导把关的作用。学院和老师鼓励博士生创新，开拓自己的研究方向、设计适合自己方向的课程设置。从学习计划到博士论文答辩，整个过程也对博士生的沟通策划能力提出了一定的要求。博士生需要与博士生委员会沟通，安排答辩、会议和考试的时间和地点。通常来说，五名博士生委员会委员都有不同的课程安排。一个学期中要安排一次或者两次会面，操作起来非常困难。博士生要沟通协调委员之间的关系，找到大家都乐意的时间、地点和方式进行答辩和会谈。

通过以上讨论我们不难发现，密苏里新闻学院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教学目标和理念。不同的教学目标和理念决定了该学院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教育的不同特点。背靠媒体公司，密苏里新闻学院本科生教育让学生拥有“真正的工作经历”。理论与实践课程的结合让该学院硕士生教育成为本科与博士教育的过渡阶段。严格的学习计划、开题制度和资格考试保证了密苏里新闻学院的博士生有高水平的研究和教学能力。

密苏里模式对中国的新闻教育影响颇深。“学习新闻和广告的最好的方式是通过实践”[9]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中国的新闻教育，特别是中国的新闻本科教育，但是也在一定程度上误导了中国新闻研究与研究生教育。

比较密苏里新闻学院的本科教育和中国的新闻本科教育，读者不难发现，两者有相同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近十年来，中国大学的新闻教育重视学生的采、写、编、评、摄等基本技能，造就了一大批实用型的毕业生。[10]培养这些技能也是中国新闻教育的第一目标。[11]因此，中国新闻教育注重实践的特点与密苏里模式十分相似。可以说，密苏里新闻学院在注重实践技能方面走得更远，投入更大。密苏里新闻学院不仅要求学生具有这些技能，还要求学生自己去媒体公司实践这些技能。比如学习广播电视报道的学生应能独立摄影、独立采访、独立编辑，将制作好的新闻及时送到电视台。院方不仅大量向自己的媒体公司投资，而且雇用新闻业内最好的专业人士教授新闻实践课程、辅导学生在媒体公司的实践。从现实的角度讲，要达到像密苏里新闻学院的规模和投入，在我国现阶段是有困难的。哪怕是在美国，密苏里新闻学院的媒体公司也是集天时地利于一身，因而在全美是独一无二的。从发展方向上来说，我们新闻教育者已经意识到实践的重要性，将密苏里方法引入到了中国的新闻教育中。

但是，在另外一方面，“学习新闻和广告的最好的方式是通过实践”[12]也在一定程度上误导了中国新闻的研究生教育。部分新闻教育者以及不少大众将“实践”两个字理解得比较狭窄。“实践”仅仅指采、写、编、评、摄等基本技能。进而，有评论认为中国新闻学研究生教育培养了一批不会写新闻的博士。[13]其实，在研究生阶段，新闻教育的“实践”是与新闻研究能力紧密相关的，即新闻学研究生的“实践”不应该再是采、写、编、评、摄等基本技能，而是如何收集文献，发现研究方向，进行调查研究，写作研究性论文的能力。我们可以看到，密苏里新闻学院的博士生项目将教学重点完全转移到了新闻研究。博士毕业生可能在基本技能方面大大不如本科生，但是他们都具有广博的理论基础，知识涵盖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教育学和法学。他们能够从多学科的角度发现与大众传媒相关的问题，开展研究，写作高质量的研究论文。

但是，这样重研究的博士生培养方式也有其局限性。即博士生在新闻界的实践能力没有得到提高，因而在就业方面，并不如本科生有竞争力。为了弥补这一缺陷，在就业方面，密苏里新闻学院鼓励博士生去高校当老师，或者到新闻研究机构做研究人员。博士生毕业后基本不再去新闻机构工作。这一安排当然也与美国的社会现实相关。在美国，新闻从业者生活节奏紧张，收入偏低，再加上传统媒体受到新媒体的冲击，就业机会减少。许多新闻从业者也希望转变自己的生活节奏。因为美国大学教师是终身制，所以读博士，当大学老师，也成为一种不错的选择。由于密苏里新闻学院博士项目以研究当先，报考其新闻博士的学生，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在新闻机构工作。

从以上比较可以看出，密苏里新闻学院的博士生的培养主要聚焦在研究以及如何发展研究潜能方面上，这主要是从博士将来的择业考虑的。否则，本科生、硕士生与博士生的特长、关注的领域、择业的领域很相近，就无法使他们合理地“分野”。当然，我们千万不能忘记“密苏里法则”在整个教育工程中的作用，或许，他们在遴选博士的时候，就已经考核过了他们最基本的业务能力、新闻传播的实战能力，以及在此基础上拓展出来的研究与教学能力。因此，“博士生在采、写、编、评、摄等方面不如本科生[14]”，这是用新闻实践这把尺子去衡量新闻研究能力，而且是因博士生择业选择不是主流地选择新闻业务而产生的错觉。

事实上，我国新闻教育已经意识到了“用新闻实践这把尺子去衡量新闻研究能力”所存在的问题。《我国新闻传播教育与新闻人才培养》一文指出：我国新闻教育面临的问题之一就是“不同层次的教学内容与教学方式尚未真正区分。……新闻传播学本科、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的课程设置目前也还没有完全拉开层次……”[15]为了将新闻传播本科、硕士、博士教育的层次拉开，密苏里新闻学院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参考：本科教学的重点是实践技能；硕士是一个过渡阶段，让学生有机会进一步提升实践能力，同时能够接触到新闻研究；博士教育的重点是研究和教学。当我们明确新闻教育不同阶段的目标以后，我国新闻传播学本科、硕士研究生、博士生研究生的课程设置将能够体现不同的层次，从而既培养出优秀的新闻工作者，也能够培养出优秀的新闻研究人员。

在本文结尾，让我们再一次重温埃斯特·索尔森女士的话[16]：“本科生教育的目的是为社会培养合格的专业工作者，研究生教育的目的是培养学生的学术研究能力。”这才是完整的“密苏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