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国际收支情况及对我国的启示

在土耳其考察期间，我们先后与土耳其工商业者协会、科克大学经济研究论坛、法提赫大学经济系、中央银行和国家计划署等机构的官员和专家学者进行了深入交流。现将土耳其国际收支的基本情况、改进经常项目失衡的主要措施及对我国的启示报告如下。

一、土耳其国际收支基本情况和特征

土耳其自经历2000—2001年的金融危机后，对财政金融体系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和整顿，恢复了经济的健康发展，并呈现出经济快速增长和高通胀率不断下降的良好形势。作为新兴经济体，土耳其国际收支的主要情况和特征是：

（1）经常项目长期逆差，进口增长较快。对外贸易在土耳其经济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目前进出口总额约占GDP的45%。近年来，土耳其对外经贸发展势头良好，出口和进口都迅速增长，但进口增长快于出口，贸易项目逆差呈扩大趋势。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统计，1980—2010年间，土耳其的经常项目除1988、1989、1994、1998、2001五年是顺差外，其他年份都是逆差。2009年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土耳其经常项目逆差占GDP的比重下降到2.3%，但2010年回升至6.5%，达到485.6亿美元。IMF预测，今后五年土耳其经常项目逆差还将扩大，占GDP的比重可能会上升到8%以上。

（2）资本项目处于顺差，对外资依赖严重。投资在土耳其的经济增长中发挥着重要的拉动作用。近年来，土耳其国内工商业投资增长较快，但由于居民储蓄率较低，资金普遍不足，对国外资金依赖较大，外国直接投资（FDI）不断增加。2002年到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前，土耳其的资本流入逐年增加，其中长期投资增加较快，FDI从2004年开始显著增长，当年为28亿美元，到2007年最高时达到221亿美元。国际金融危机发生后，长期资本流入减少，短期资本和证券投资流入增加，FDI从2008年的195亿美元下降到2009年的84亿美元。据土耳其央行统计，从2002年起，土耳其的资本和金融项目一直是顺差，2010年顺差达到431亿美元。

（3）汇率完全自由浮动，外汇储备不断增加。土耳其的汇率制度几经变迁，2001年经历国内金融危机后放弃固定汇率制度，开始实行自由浮动的汇率制度。目前，土耳其的本国货币里拉与外币可自由兑换，资本项目放开管制，股票和国债市场也对外资开放。这几年，土耳其央行的净外汇储备一直在增加，2011年6月达到923亿美元。在国际收支总体基本平衡的情况下，土耳其进口增长较快、贸易逆差较大。主要原因有两方面：一是经济快速发展导致进口需求迅速增长，而出口产品竞争力相对较弱。2002年后，土耳其经济一直处于上升周期，经济较快发展带动进出口贸易快速增长，进口与出口关系十分紧密，呈同步增长态势，但进口增长明显快于出口，导致贸易逆差不断扩大。据相关部门介绍，土耳其之所以大量进口国外产品，是因为：第一，2002年后到国际金融危机发生前，土耳其经济保持较快增长，吸引比较多的外资流入，推高了里拉的币值，使得进口产品较合算。据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估计，仅2002—2005年期间土耳其里拉的实际汇率就走高了近40%。可以说，土耳其里拉汇率高估是进口增加的一个重要原因。第二，从产品质量来说，许多产品性价比国产品比不上进口品。第三，土耳其产业结构不完善，有些产品境内无法生产或者找不到替代品，如一些电子产品、汽车零部件等，特别是土耳其与国外公司开展合作生产，所需零部件应外方要求必须进口。第四，进口中间产品用于加工贸易出口，这占进口商品的较大比例。二是石油需求增加造成结构性失衡。近年来，土耳其经济的高速发展增加了能源需求，不得不大量进口石油和其他能源，日益高涨的油价成为贸易逆差扩大的重要助推因素。据土耳其财政部门统计，如果排除能源价格因素，2009年土耳其经常项目为顺差，占当年GDP的0.5%；而把能源价格因素考虑在内，该数值则为-2.3%。以2002年的石油价格计算，土耳其2002—2010九年间的石油进口从91亿美元上升到132亿美元，增加额仅有41亿美元。但把石油价格上涨因素计算在内，2010年的石油进口额达到384亿美元。因价格上涨造成的石油进口增加额高达252亿美元，占到土耳其当年经常项目逆差的51.9%。

二、土耳其改善国际收支的主要措施

土耳其政府认识到经常项目长期逆差对国内经济发展的影响，以及长期依靠资本流入弥补贸易逆差的不可持续性，正在逐步采取一系列扩大出口、减少进口的措施，以改善国际收支状况。

（1）设立经常项目余额占GDP比重和扩大出口的目标。土耳其国家计划署在制定的2011—2013中期经济发展规划中，将经常项目逆差占GDP的目标比重分别设定为5.4%、5.3%和5.2%，体现政府降低逆差的意愿。同时，将出口目标分别调高为1270亿美元、1435亿美元和1600亿美元。

（2）建立多元化的出口市场，扩大出口产品种类，大力发展服务贸易。土耳其与欧盟经贸关系密切，50%以上的产品出口到欧洲市场。今后，土耳其计划全方位、多领域地拓展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出口市场。在产品类别上，土耳其打算通过不断提高产品附加值提升出口额，并进一步扩大中间产品出口。在汇率上，土方认为里拉贬值将有利于扩大出口。同时，充分利用本国劳动力和旅游等资源优势，大力发展旅游、建筑、运输等产业，继续增加服务贸易收入。

（3）调整产业结构，实施进口替代政策。土耳其正在改革和调整产业结构，鼓励本国工业部门自己生产部分进口商品。特别是针对进口金额较大的石油和其他能源产品，土耳其政府正积极推动发展风能、核能、太阳能等新型能源，希望部分满足国内日益增长的能源需求，减少对进口能源的依赖。

（4）引导国民降低消费倾向，减弱消费品进口需求。土耳其虽然是新兴经济体，但居民收入高，政府社会保障和福利待遇较好，居民储蓄率较低而消费意愿较强，导致对国外消费品进口需求旺盛。土耳其正在通过改革社会保障制度，减少政府对居民的福利支出，比如改革政府发放退休金的制度，促进居民增加储蓄，降低居民消费倾向，减弱进口需求。

（5）继续用资本项目顺差弥补经常项目逆差。土耳其政府还在努力改善投资环境，出台优惠和鼓励性政策，大力吸引外国直接投资，以缓解经常项目失衡的压力。同时，积极采取措施减少短期资本流入，限制银行的过度放贷，以防范金融风险。

三、对促进我国国际收支平衡的启示和建议

土耳其和中国都属于新兴经济体，都是在经济快速发展的过程中出现了国际收支不平衡问题，但不同的是，土耳其经常项目长期保持逆差，而我国则是长期顺差；土耳其是经常项目逆差，资本项目顺差，平衡压力较小；而我国则是经常项目和资本项目“双顺差”，平衡压力较大。土耳其在改善国际收支平衡方面的一些做法和措施，对促进我国的国际收支平衡具有重要启示。现提出如下建议：

（1）加大进口力度，促进经常项目平衡。土耳其解决经常项目逆差的做法是既重出口、又重进口，这点值得我们借鉴。我国减少经常项目顺差，可以在稳定出口的情况下，着重增加进口。对出口的调节，要着力优化出口产品结构，提高出口产品的附加值和档次，限制“两高一资”产品出口。对进口的调节，要把握好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对现有的相关政策进行回顾、清理，继续制订和完善进一步扩大进口的政策，包括降低进口税率、减少贸易壁垒、促进加工贸易产品直接在国内销售、加强广交会等的进口商品推介和宣传活动等。二是加大对重点产品的进口力度，包括加强与发达国家的经贸务实合作，增加对国外高新技术产品和设备的进口；拓展与其他国家多种形式的能源合作，择机增加石油战略储备。三是重视扩大自欧美等顺差主要来源地的进口。这既有利于平衡双边贸易，也能减少贸易摩擦和反倾销案件。目前中土贸易顺差较大，可增加自土产品进口。据商务部统计，2010年中土贸易顺差87.9亿美元，同比增长65.9%；今年1—5月顺差为52.7亿美元，增长33%。虽然土耳其与我国在一些行业存在竞争关系，互补性较差，但在产品细分市场中仍存在结构性差异，可对其优势产品扩大进口。

（2）加大对外投资力度，促进资本项目和国际收支平衡。土耳其促进国际收支平衡的一个重要举措是尽可能多地吸收国外资本流入特别是外国直接投资，以平衡经常项目逆差。与之相对应，我国应该采取多种措施扩大对外投资，尽可能改变资本项目顺差状况，努力做到以资本项目逆差来平衡经常项目顺差。在我们的考察中，土耳其的政府官员和专家学者都很希望中国企业赴土投资，特别是在能源、交通、通信、文化旅游等领域加强与土方的合作。应抓住目前的有利条件推动企业“走出去”，引导企业拓宽“走出去”的视野，不要老盯着美欧等发达国家，也可以到土耳其等新兴市场国家投资兴业。进一步简化双边投资手续，在签证、劳务许可等方面为“走出去”的企业和个人投资者尽可能地提供便利。

（3）稳步推进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在我们的访谈中，土耳其大部分专家学者认为汇率与进出口之间并非是完全的因果关系，本国经济发展状况、技术进步、市场范围等都会影响进出口平衡，但汇率对贸易平衡的影响仍不可低估。土耳其实行汇率制度改革之时，正值国内政治矛盾突出，通胀率居高不下，银行体系不良资产堆积的危急时刻，在IMF等国际机构的援助和政府一系列坚定的改革措施下，土耳其里拉汇率最终实现了自由浮动，并以贬值的形式向实际汇率回归，其结果是提高了出口竞争力和适度抑制了进口需求。对我国来说，人民币汇率升值也并非改善国际收支不平衡的“灵丹妙药”，但确实是一个重要影响因素。应该说，土耳其实行汇改时面临的政治、经济等条件远不如我国。因此从长远看，我国要进一步推进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增强汇率弹性，使之成为促进国际收支平衡的重要手段。从当前看，要把握好人民币汇率变动的节奏和力度，避免大幅度过快升值对出口企业造成较大冲击。同时，还要逐步扩大人民币跨境使用范围，提高外贸结算中人民币的使用比重，有利于外贸企业克服人民币汇率升值的影响。

（4）积极防范“热钱”风险。土耳其虽然完全放开资本项目管制，允许投机资金自由进出，但在短期资本流入过多的情况下，也采取了限制短期资本流入的措施。我国虽然没有完全放开资本项目，但人民币升值预期导致大量游资流入，特别是“热钱”常常披着经常项目等合法“外衣”流入，导致风险积累并危害金融安全。目前在全球流动性过剩的形势下，国际资金不断流入我国，赚取利差和汇差。一旦美国等发达国家经济回升向好，国际资金收紧，“热钱”回流将对我国经济运行产生较大影响。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和2000—2001年的土耳其金融危机都是在国外资本特别是“热钱”抽逃的情况下爆发的。因此，要积极防范“热钱”风险，加大对可能混入“热钱”的一些重点项目的监控和查处力度。

（本文系出国考察报告之一，与国务院研究室冯晓岚同志合作，刊于国务院研究室《决策参考》，2011年7月25日第35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