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性格和命运在戏剧矛盾和冲突中展开

第三节　人物性格和命运在戏剧矛盾和冲突中展开

这一节，我们说的是，人物在一部电视剧中的形象内容系统里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的。

也许，这个问题有一个最简单不过的解释就是，人物存在于一定的环境氛围之中，存在于一定的事件之中嘛，有什么好说的？其实不然，这一定的环境氛围，一定的事件，都不可能只是一种绝对静止的存在，都处在不停的运动之中，都包含着发生在其中的种种的矛盾和冲突，所以，讲人物的存在状态，还是要从矛盾冲突说起。

在本书第一卷《本质论》的第三章《电视剧是由演剧进行审美的艺术》里，第二节《通过矛盾冲突去展开戏剧情节和塑造人物》中，我曾经讲到，戏剧的最本质的特征，首要的是冲突，核心是冲突；又讲到，既然生活中到处都充满了矛盾，具有叙事性特征的戏剧文学与戏剧艺术要反映生活，就不能回避这些矛盾，而要真实地、具体地、艺术地反映这些矛盾，揭示这些矛盾所蕴含的意义，对这些矛盾及其蕴含作出审美的评价。这些矛盾的外部形式，就表现为戏剧冲突。尽管戏剧冲突有时是隐蔽的，含蓄的，也必定是能够让观众感觉得到的；还讲到，电视剧，作为经由演剧进行审美的艺术的一种，在如何对待生活中的矛盾这个问题上，或者说其自身的戏剧冲突这种特征上，也是如此；这就说明了，在一部电视剧中，人物在全剧的形象内容系统里，是存在于戏剧矛盾和冲突之中的，或者说，人物的性格和命运是在戏剧矛盾和冲突之中展开的。离开了戏剧矛盾和冲突，可以说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人物的性格和命运就无法展开，人物就没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就没有了立足之地，人物也就不复存在了。所以，这一章，我讲人物是核心，是灵魂，就一定还要讲人物的这种存在状态。

首先，我们可以看到，人物是在不同人物之间的矛盾、对立、冲突和斗争中存在的。

其次，也可以看到，人物是在和环境的冲突，包括人物和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之间的冲突中存在的。

再次，还可以看到，人物是在和自己内心的冲突中存在的。

我先说人物是在不同人物之间的矛盾、对立、冲突和斗争中存在的。

由于这本来就是电视剧艺术的一种本质性的特征，所以，这种状态也是我们国家电视剧作品的一个传统。比如，1982年中央电视台根据蒋子龙同名小说改编录制的3集电视剧《赤橙黄绿青蓝紫》，就是如此。剧中，“文革”风暴过后，原本接班工厂领导的解净，从接班人的地位上跌落下来，决定迎着生活的矛盾和心理的冲突，到了厂里的汽车队当队长，重建自己对生活的信念。就在汽车队里，这位女队长解净偏偏遭遇到被生活扭曲了的青年司机刘思佳。刘思佳怀才不遇，壮志难酬，有心为国贡献一技之长而不能，反而被人看作是落后分子和小痞子。这两个人像是冤家路窄，遇有问题就对立，就“斗争”，一路磕磕碰碰下来，不知道有了多少的矛盾和冲突。也就是在这些戏剧矛盾和冲突中，两个人的性格不断展开，丰富多彩。偏偏就在这不断展开的过程中，特别是一场英勇扑灭大火的非常事件中，两个人又接近、相知、融合，直到彼此都生出爱慕之情，彼此都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提升了自己的思想境界和行为风范。

同样，等到后来，特别是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我们的电视剧艺术水平大大提高了的年月，这样的艺术传统就更加发扬光大了，电视剧作家和艺术家们在不同人物之间的矛盾、对立、冲突和斗争中来展开人物的性格和命运，就更显得功力不凡了。

我们拿电视剧《太平天国》里的一个女“配角”程岭南来做一点分析，就很说明问题。程岭南，作为清朝湖广总督程鹬采家一个17岁的娇小姐，在剧中的命运其实也悲惨。一出场，国色天香，却很无奈，太平军攻克武昌城时，家中被抄出白银300万两，程家满门等着被抄斩。她被韦昌辉当作尤物送给了杨秀清，打开了韦昌辉亲近杨秀清的一扇大门。随后，程岭南委身于杨秀清，换来了对于程氏一门的免于抄斩。再往后，就是杨秀清把她送给了洪秀全，在洪秀全枕头边上安排了一个密探，作了两王权力斗争棋盘上的一粒棋子。结果，反而加深了两王的内讧。等到矛盾激化，杨秀清的阴谋败露，即使程岭南已幡然悔悟，决心改悔，为时已晚，洪秀全还是毒死了程岭南。她孱弱、幼稚而又无奈，身不由己地陷入了权力斗争而枉死，应了那句话叫“红颜薄命”！

这中间，创作者们设计了相当精彩的戏。

本来，当程岭南这么一个小女人夹在天王洪秀全和东王杨秀清这两座权利的巅峰之间的时候，洪秀全、杨秀清和程岭南三个人的人性弱点，又使矛盾和冲突复杂化了。这种复杂化，甚至为我们演绎出了惊心动魄的故事，而使得最后凄然走向死亡。比如，送到天王跟前后，日子一久，程岭南对洪秀全也有了那么一点真情。她有孕在身时，细心的洪秀全察觉到了。虽然，令程岭南不安的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知姓洪还是姓杨，但为了让天王高兴，她还是精心备置了酒菜与天王共饮。程岭南为表忠心，拿起一双象牙筷子，一样一样地品尝酒和菜，为洪秀全验毒。她还表示，自己是最忠于天王的，若有人投毒要替天王去死。洪秀全也真的很喜欢程岭南了。由于有程岭南侍奉，对苏三娘的思念和渴望也相对冲淡了不少。洪秀全真的希望程岭南是个单纯的女人，然而，他安插在东王府里的“眼线”侯谦芳告了密，说程岭南真有对不住天王之处。程岭南按两王的约定回东王府聆听“天父训诲”，程岭南在东王府的种种不忠的情报又传了回来。就在程岭南向天王报告怀孕在身和酒庆贺的时候，洪秀全佯装酒醉，故意编造有关曾水源的假情报，有意让程岭南把假消息送到了杨秀清府上，用计验证了程岭南对自己的背叛。杨秀清上了洪秀全的当设计要借刀杀人，杀死了身边的曾水源。程岭南也中了洪秀全的计，暴露了自己充当杨秀清奸细的身份。这样，程岭南就大祸临头了。自然不能饶恕杨秀清。杨秀清竟敢用美人计来暗算自己！可眼前，他最不能饶恕的是程岭南！这女人果然是杨秀清派来当坐探的，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见得是自己的，自己竟然还跟他如胶似漆，同床共枕！洪秀全下决心要除掉这“祸水”了！接下来，就是洪秀全寝宫里的一场戏。吴素玲在她的《历史镜像——电视剧〈太平天国〉人物谈》一书里这样描写了这场戏：

画面上，丝竹声声，舞袖婆娑。洪秀全坐在摆满了果馔的席前，正在欣赏程岭南的独舞。他眼前的程岭南，身穿一袭半透明的白纱衣，裙带飘飘，环佩叮当，轻如梁燕，正在洪秀全眼前盘旋。洪秀全显得心不在焉。他好像还在想着曾水源凄怆话别的情景，又仿佛是看到了侯谦芳密报程岭南与杨秀清有狎亵之举的那张纸条在眼前盘旋飞舞……他不动声色地打开一个小纸包，轻轻一抖，将包里的白色粉末倒进了兽头鸭嘴茶壶。只见他神色茫然，若有所思，就连娇喘吁吁的程岭南回到他身旁都没有回过神来。程岭南全然不知死之将至，她娇嗔地问天王，为什么不看舞？

屏幕上，悲剧就要降下帷幕——

程岭南倒上一杯茶：“陛下，您怎么不喝茶啊？”

洪秀全冷漠地说：“每次，不是爱妃要尝过后才准朕喝的吗？”

程岭南轻轻端起玉樽：“陛下不说，臣妾倒忘了。好，臣妾现在就为你尝。”

这时，洪秀全目不转睛地盯着程岭南的脸，就在程岭南已经将玉樽挨到朱唇的那一刹那，也许是洪秀全良心发现——

洪秀全于心不忍地叫了一声：“别喝！”

程岭南停住手，看了洪秀全一眼，诧异地问：“怎么了？”

洪秀全惶然地：“没什么。”

程岭南将玉樽送到洪秀全嘴边，一只手替他梳理一下唇边的须髭，说：“来，陛下，喝吧。”

洪秀全不敢看程岭南的脸，只幽幽地说：“真有些头痛，就不喝了。”

程岭南并未察觉出天王的异常，当她放下绿玉樽不一会，忽然双手按住腹部，脸上现出难忍的痛苦表情。

程岭南没有想到的是，洪秀全会亲手毒死她。洪秀全还想做戏，要去喝那樽茶，程岭南不禁大叫一声：“茶里有毒，陛下不能喝呀！还挣扎着一手打翻了绿玉樽。”

她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七窍还渐渐滲出血来，她用力抓住了洪秀全的手。

在这里，电视剧编导们的创作是震撼人心的，只见那画面上，在痛苦的折磨中，程岭南的手下意识地抚摸在自己的肚子上，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可洪秀全懂她的意思，她是在向天王道歉，她的死将带走不久就要降临人世的幼主，她觉得这损失比她自己的死还要大。

此时此刻的程岭南，她究竟在想什么？她到底想对天王说些什么？啊，她是想对天王说，她对不起他，既然当了天王的王娘，她就不该再与东王有暧昧之情，更不应该当他的坐探。可惜，她已经口不能言了。她只能把一双绝望的、忏悔的眼睛，一刻不离地盯在洪秀全的脸上。她的嘴还在蠕动。她像是在声嘶力竭地喊——我已经不再为东王效力了，我暗暗发过誓，这是最后一回，最后一回……从今以后，我的身心都是天王的了……天王，你听到了吗？你怎么不说话？你能原谅我吗？……可惜，她再也发不出声来了。

程岭南死了。⁽¹¹⁾

按说，程岭南不该死。在东王府，虽然被杨秀清占有，身为小妾哪怕等到最后死于天京事变，也不至于被洪秀全毒死。后来到了天王府，要是不再和杨秀清苟且，不做杨秀清的坐探，不卷进两王的权力之争，不会陷进阴谋之中，也可以保全性命，哪怕最后死于天京陷落，也不至于被洪秀全毒死。然而，程岭南还是死了。

可以说，这个人物存在于如此尖锐的戏剧矛盾和冲突之中，创作者们是要用她来发出一个信号，发出一个权力之争的危险信号，内讧的危险信号！这，原本就是她这个角色的叙事使命。

再说人物是在和环境的冲突，包括人物和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之间的冲突中存在的。这本来也是电视剧艺术的一种本质性的特征，所以，这种状态也是我们国家电视剧作品的一个艺术传统。

比如，1983年上海电影制片厂录制的单本剧《燕儿窝之夜》，讲的是某油库六个女青年在1981年的四川特大洪水中的故事。这六个女青年是，主任林秋月、警消组长任海萍、会计白莉萍、炊事员刘翠翠和库工耿海琼、邓倩倩。剧中，这些当代女青年，遭遇不同，心曲不同，性格迥异，各具风采，却都心灵美好。她们六个人物形象的性格虽然也在彼此之间的关系中展开，但是，更多的还是在她们和洪水灾害的矛盾冲突和斗争中展开的。在那场特大洪水灾害面前，她们临危不惧，团结一致，奋不顾身，历尽艰险，度过了难忘的抗灾的夜晚，保护和抢救了国家的财产。《燕儿窝之夜》获得了1984年度的“飞天奖”的单本剧三等奖。又比如，1984年山东电视台改编梁晓声同名小说录制的4集电视剧《今夜有暴风雪》，讲的是十年“文革”动乱中40万知识青年在北大荒演出的一幕悲壮的人生活剧。《今夜有暴风雪》围绕着“知青大返城”的惊心动魄的斗争，表现了那些“知青”和“左”的错误思潮及政策的矛盾冲突和斗争，同伴战友之间的误会、猜忌、性格磨擦和思想斗争，还有和茫茫大荒原上的大自然诸如暴风雪一类的环境作斗争。几个“知青”，像男主人公曹铁强，女知青裴晓云、郑亚茹等，各自不同的性格就此展开，包括他们在和环境的矛盾冲突和斗争中历经磨难的戏，都十分感人，都使得这些人物的艺术造型相当成功。看那部电视剧，二十多年过去，我至今也难忘的是裴晓云洗澡和持枪冻死在哨位上的两场戏。洗澡那场戏，裴晓云一句台词说她“七年没有洗过热水澡了”，还有她突然百感交集地失声痛哭，真让人觉得，环境，还有环境折射的那一段历史，对这个柔弱的、善良的女孩子真是太残酷了！她的悲哀，她的欢乐，她对爱情生活的热烈向往，在这样的环境里竟然全都抑制得这样深沉，也这样痛苦，这样令人心酸！最后，看画面上，在那茫茫的雪原上，一片白皑皑的白桦林中，就是这个柔弱的、善良的女孩子裴晓云，手持钢枪，竟然冻死在自己的哨位上！那被冻僵的遗体，宛若一尊美丽的女神化为冰雪之雕，伟岸却安详，傲视苍穹却又婷婷玉立，你真难想象，在那个天寒地冻的北大荒的夜晚，她和恶劣的大自然的天气相抗争，曾经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和折磨，付出了多大的意志和毅力！

这里，实际上表明了，我说人物是在和环境的冲突中存在的，实际上就是包括了人物和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之间的冲突中存在的，在一部电视剧中，这两种环境常常都是综合在一起出现或者说存在的。

当然，这样的存在，在中国电视剧的早年，其水平，可能表现得还不像后来那样高。同样，等到后来，特别是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我们的电视剧艺术水平大大提高了的年月，这样的艺术传统就更加发扬光大了，电视剧作家和艺术家们在人物环境之间的矛盾、对立、冲突和斗争中来展开人物的性格和命运，就更显得功力不凡了。这，好像在长长短短的电视剧作品里，都有表现。

比如，短的，像1994年度“五个一工程奖”和15届“飞天奖”的获奖作品，4集的《沟里人》，在对山西省陵川县锡崖沟村200余户人家、两代人30年坚持挖山不止、开路不息的英雄事迹作真实写照的时候，为要表现锡崖沟人硬是从王莽岭的顽石危岩上抠出来15里以石隧与石栈相勾连而成的挂壁盘山道路，表现锡崖沟人大山般的精神，为了这“真实写照”，就特别注重，在大险恶的自然环境和在大自然险恶环境面前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中，塑造贺小庄和菊香这一代人的形象。那公路是一座开凿在悬崖上的丰碑，那锡崖沟人的筑路事迹就是一幅描绘在太行山巅的不朽画卷，而电视剧《沟里人》则无疑是一首英雄的锡崖沟人用眼泪和血汗铸就的诗篇！

比这长一点的，像2001年的8集中篇电视剧《帕米尔医生》，为“白衣圣人”吴天云唱赞歌，讲他在上个世纪60年代初从医专毕业后，离开故乡扬州来到南疆帕米尔高原的乌恰县，做一个普通的医生，几十年如一日，把青春，把自己全部生命激情，都无私地奉献给了那里的柯尔克孜族人民，全心全意为他们服务，在那里度过了平凡的人生，被帕米尔高原柯尔克孜族人民赞誉为他们的“生命的保护神”，“白衣圣人”。剧中，乌恰的环境实在太艰苦，医院的条件简陋得实在叫人难以置信，结伴而去的同乡、同学王成林调回内地故乡的决心和行动有时候也真叫他不能不动心。还有，母亲病危叫他速归，父亲癌症他只匆匆回家尽孝一周又要西行，家乡娶来的妻子田桂林难耐高原的艰苦离他而去，他不得不带着一双儿女挑起了生活的重担，最后，爱女小燕又在护送柯尔克孜族患者途中不幸遭遇车祸丧生……生活里，太多的磨难总是让他时时面对那么多的痛苦！这样一个吴天云，早年真要调回内地，历史也会宽容而不去责备；晚年叶落归根，那是家乡人民的心愿，也可以说无可厚非；然而，吴天云没有走。他和他的同事们一起，在1985年南疆大地震之后建起了新的医院，还大力培养当地的柯尔克孜族医生，更发誓要把故乡扬州的江南美景搬到乌恰来。他对他的儿女说，回家乡，只不过使家乡多了一个医生而已，而在乌恰，他吴天云只有一个！他不走，是因为柯尔克孜族的群众需要自己。这是什么？这是一种精神，一种人生的境界，一种生命的价值取向。电视剧《帕米尔医生》演绎吴天云这个人半辈子的人生道路，就是在形象地展示这种精神，描绘这种境界，诠释这种价值取向，就是在这种特别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中进行的。

再长一些，我们可以说到两部“灾难电视剧”。一部是2001年的20集电视连续剧《一级恐惧》，一部是2005年的22集电视连续剧《唐山大地震》。

长春电视台、武汉电视艺术中心、四川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上海永乐集团创新制作社、湖南电视台光潜影视制作中心、东西南北中电视剧制作联合体和湖北唯艺广告传播有限公司联合摄制的《一级恐惧》，号称“中国第一部灾难片”，2001年播出时震动很大。这部电视剧讲的是，1999年秋天，东北某地的十八里坡村，无意中，村里的农民在已经干涸了好几年的大清河河床上挖出了当年日本侵略者埋藏的代号为“恐惧一号”病菌生化武器。罪恶的黑铁盒子给村子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顷刻之间，十里坡村变成了地狱。每一个小时都在死人。极度的惊慌与恐惧已经超出了常人忍受的极限。留下，还是跑出去？活着，还是死去？为我，为你，还是为他？一种叫人难以忍受的折磨和压力，从头到尾，贯穿全剧。直到最后，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和武警部队的配合下，开平市军民经过40多个小时的艰苦奋战，扑灭了横行在十八里坡的这场瘟疫，疫情终于得到解除，活着的村民全村外迁，十八里坡烧毁在熊熊烈焰之中，把灾难，也把对于惨无人道的野蛮的侵略者的仇恨，长留在记忆的长河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和人的矛盾冲突和斗争里，《一级恐惧》成功地塑造了季香、赵小霿、申有楚、大牛、小白、七太奶奶等等人物的形象。

1976年7月28日3时38分，在中国，一场7.8级大地震，将20世纪人类的巨大灾难强加给了河北唐山市的人民。整个唐山在瞬间化为废墟，地震范围多达3万平方公里，涉及全国14个省市，唐山一地死亡人数高达24.2万人。由陕西世纪影视有限责任公司、洋浦华升文化发展有限公司、陕西加多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和深圳市文泰影业有限公司联合出品的《唐山大地震》，讲述的就是这场大地震的巨大灾难。这部电视剧讲述了震前、震中和震后的故事。它告诉人们，震前，1976年，唐山一带出现了异常现象，国家地震局派地震工作者周海光到唐山担任地震台台长，加强地震监测。周海光到任后，唐山市地质异常现象显示的地震征候更为突出，周海光给唐山市的向市长发出了地震临震预报。然而，这一次，唐山没有地震。为了弄清楚真相，周海光顶着巨大的压力继续监测。在一次野外监测作业中，周海光搭救了郊游中被蛇惊吓而坠落悬崖的女军医、向市长的大女儿向文燕。这以后，文燕对周海光有了感情。就在这时，唐山的地质状况又出现了微妙的异常变化。周海光坚信，唐山市在短期内一定会发生大的地震。遗憾的是，这时的周海光是孤立的。为了慎重决策，国家地震局和唐山市政府邀请全国的地震专家会诊。不料，会上，有的专家认为唐山不会有地震。《唐山大地震》讲述的震中的故事，就是那场惊心动魄的巨大灾难了。这部电视剧里，当年大地震的特大灾难，是用2700秒的特技来加以重现的。灾难降临后，市长向郭华立即组成抗灾指挥部，和前来唐山的数十万解放军及各省市医疗队一起，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大营救。周海光投入到水库保卫战中。文燕因抢救伤员不幸牺牲。震后的故事，则是，一年后，周海光和文燕的妹妹文秀结了婚。恰恰就在当天，文燕突然出现。原来，她没有牺牲。虽然，剧中的大灾难是由高科技手段仿制，但那依然是创作者们的艺术构思和创造。那种特大灾难形成的环境，与这些人物所发生的种种矛盾冲突和斗争，对于人物的艺术造型，真的是不可或缺的因素。自然，这样的制作是人们没有见识过的，当时很受青睐。据说，全国37家省市电视台争相抢购，卖片收入多达1000多万元。

再次，还可以看到，人物是在和自己内心的冲突中存在的。

这同样也是电视剧艺术的一种本质性的特征，所以，这种状态也是我们国家电视剧作品的一个艺术传统。尽管，在电视剧这样的以画面叙事或者说以镜像叙事的艺术里，人物的内心活动是很难表现的，但是我们的电视剧作家艺术家们还是把这种人物的内心矛盾和冲突表现得细致入微的，我们完全可以看到，这样的人物的内心矛盾和冲突，也是人物存在的一种生动状态。

早年的电视剧里，把剧中人物置放在内心的矛盾、冲突和斗争中去塑造人物，演绎故事，也不乏优秀之作。比如，1981年由中央电视台和丹东电视台联合录制的电视单本剧《新岸》就是。那是根据一篇报告文学《走向新岸》改编的。电视剧《新岸》说的是失足女青年刘艳华刑满释放以后回归社会的故事。走出监狱的刘艳华，下决心悔过自新，走向光明。她以顽强的意志，艰苦的劳动锻炼向社会证明了自己的决心。然而，世俗的偏见让她回归之后处境艰难。正是农村的一个男青年高元钢，接纳了她。面对高元钢的正直善良热诚憨厚，刘艳华倔强，坚韧，以最大的毅力和努力，终于洗刷掉了心灵上的污垢，走上了光明的新岸。这部电视剧的一个最大的亮点就是，相虹扮演的刘艳华和马崇乐扮演的高元钢的表演。画面上的一条毛巾，一双胶鞋，一把铁锹，一串脚印，甚至老牛破车，辘轳井台，臭烘烘的猪圈，发了霉的窝头，面对这所有的存在，人物的眼睛和肢体动作，都能够透露出来自己的心灵世界。

2002年播出的4集戏曲电视剧《村官》，用一个叫做曹家沟的小山村的故事，用那个故事中的主人公、村委会主任兼支书高秀民，还有他身边的妻子春兰、老父亲、儿女玉英、玉林等人物，以及村里的赵青山、王富贵、王霞等人物，艺术地演绎了“三农”问题的真实。这个高秀民，也想离开曹家沟这个早已负债累累的穷光蛋村。他作为一个乡村医生当然知道到城里给人看病可以挣钱可以致富，而不像在村里看病只跟村民老耿家那样光打欠条不付钱。电视剧一开始，他在省城租了房子要开诊所，正要往省城里搬。不料，一场大雨冲垮了村里小学的教室，伤了学生，还搅乱了村民的心。眼看群龙无首，烂摊子没人管，村里的日子过不下去了，王镇长下来主持村民民主选举，公推高秀民当了“村官”——村委会主任兼支书。于是，不顾全家人的反对，他决定走马上任了。一上任，千头万绪之中，这位大千世界里的小小村官，先抓重盖新学校，他为的是不让孩子们再在露天里上课。先是为学校选址。一选，就选到了他那没过门的儿媳妇小红家承包的果园。为收回那片果园用地，高秀民不顾家里风生水起家人反对，拿走家里攒下来为儿子玉林娶媳妇用的3千块钱去补偿亲家的损失。等到平地动工盖校舍了，他们村里却没有一分钱。那块土地上的人也真穷。副主任跑到乡里，也只要回了两千块钱。而这两千块钱，还是乡里到县教育局化缘化来的。为了把水泥拉回来，他狠心卖掉了开诊所的家具。在村里集资建校，高秀民瞒着妻子春兰托同学把省城租下开诊所的房子转租出去收回1万块钱偷偷地交了集资款。听说民办教师王霞每月50块的工资拖欠了一年没有给，高秀民求他父亲答应卖了老人家的棺材板。只是王霞闻讯拒收了，才又赎了回来。春兰跟女儿玉英借来为高秀民看病的4千块钱，高秀民又在无奈之中拿去还了村里原先欠下的一家铁厂的债。为那剩下的欠款能一笔勾销，他还往患了癌症的胃里灌下了一大碗白酒。他又想不到，那4千块钱是玉英瞒着丈夫张红星从银行里取出来的。那是这位女婿外出打工挣下来的血汗钱。他还想不到，为了这4千块钱，张红星非要跟玉英离了婚，还带走了高秀民疼爱的外孙小龙娃。他真的是把家里的钱都折腾光了，也把家里搅成一团烂泥了。他高秀民哪来的这种境界？何以有这样的行为？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人的生命里本来就该具有的一种极其宝贵的奉献精神。正是这种忘我的、无私的奉献精神，使得高秀民像他妻子说的那样可以拆了自家的房子去盖公家的楼，几乎是弄得疯呆傻愣不正常。也是这种忘我的、无私的奉献精神，使得高秀民当村官几年劳累过度，耽误了治病，得了胃癌，把宝贵的生命也交给了让农民不再受苦、农村不再落后、农业不再危险的伟大的事业。他心里装着一张图，那图上画的是家乡的山山水水，村里的父老乡亲，是中国农民、农村和农业的希望。当着这样一种奉献精神促使他从事改变家乡贫穷落后面貌的事业的时候，也在完善他的人格。不过，我还想要说的是，高秀民那极具魅力的人格美，不只是来自于他那忘我的无私奉献的一面，还来自于这部电视剧描绘了他在奉献的同时内心深处的痛苦的一面。在这部演绎他的生命历程的作品里，他其实经历了很多次的痛苦的煎熬。他以为自己不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卖老父亲的棺材板，在乡下是被人看成大不孝的，可他无奈只好卖。为了妻子和赵青山一起私借了5千块钱的修路贷款，哪怕那钱是用来给他治病的，他竟动手打了妻子一耳光。还有，这种痛苦还表现在，他十分内疚于连累女儿离了婚。他连小龙娃想要一辆电动小汽车玩具的要求也没有满足。当然，他的痛苦还在于要和病魔搏斗要强忍胃癌的折磨。他在生命行将结束的时候要来为他的“过失”作补偿。于是，我们看到了催人泪下的全剧结尾的故事。他跪拜在老父亲面前，让老人家最后成全他，给他一个忠孝两全的机会。他买回来一辆电动小汽车玩具要留给小龙娃。他向妻子和儿女表示了深深的歉意。他要召开最后一次的村委会，把未竟的事业未了的心愿交给未来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求得心境的平静，灵魂的抚慰，他不愿把人生的遗憾带到九泉之下。我们知道，越是触及到了深度的人性，越是艺术地表现了人性中真实存在的折磨和痛苦，以及如何忍受并且战胜了这种折磨和痛苦，作品也就越是取得了重大的艺术成就。应该说，《村官》全剧这样为高秀民作艺术造型，是相当成功的。

【注释】

(1)据史料记载，黄宣娇原本广西贵县人，是洪秀全表兄黄为政的女儿，嫁给萧朝贵后被洪秀全认作妹妹，改名洪宣娇。剧中，虚构为洪秀全的胞妹了。

(2)转引自陈中文：《播撒在都市里的人性观爱——〈都市外乡人〉登陆央视一套》。《中国电视报》， 2006年1月16日，第3期。

(3)马媛媛：《“外乡人”赵君：不想一直“坏”下去》。《中国电视报》，2006年1月16日，第3期。

(4)马媛媛：《“外乡人”赵君：不想一直“坏”下去》。《中国电视报》，2006年1月16日，第3期。

(5)转引自陈中文：《播撒在都市里的人性观爱——〈都市外乡人〉登陆央视一套》。《中国电视报》， 2006年1月16日，第3期。

(6)转引自杜槔：《积极的基调美好的情怀》。《光明日报》，2006年2月10日，《文化周刊》第8版。

(7)市场上流通的VCD是26集的版本。

(8)www.dangdang.com/product_detail/product_detail.asp

(9)比如，舒克有《淡墨点染的都市爱情——评电视剧〈不能没有你〉》贴在http://www.chinawriter.com.cn/zuoxe/wxbk/baokan/Article-Print.asp；顾倩有《家庭情感剧表现方式的若干新尝试——谈〈不能没有你〉的伦理设置、人物塑造与叙事策略》发表在《当代电视》2006年2月号上。

(10)网上就有网友评论说：“这部片子确实太烂，简单的事情就那么复杂。如果女人都像江婉如那样无耻，世界上的男人还不如都去死了，省得闹心。背叛是不能被原谅的，特别是明目张胆的欺骗。婚姻不能很遂人意，但最重要的是真实、坦诚，绝对不允许背叛，它最失败的是把背叛写得这么复杂，这么无聊。”

(11)吴素玲：《历史镜像——电视剧〈太平天国〉人物谈》。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2年6月，第1版，第515-5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