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利益与世界利益的关系

国家利益与世界利益的关系

“公地的悲剧”引发人们对国家利益与世界利益关系的思考。质疑世界利益的人并不少，他们的理由主要是：首先，不同的国家、不同的个人对全人类的共同利益有不同的判断，不存在一个判断世界利益的客观、统一的标准。其次，在越小的共同体中考虑共同利益就越容易达成共识。如果要世界上数十亿人达成利益共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后，脱离国家利益抽象地谈世界利益是行不通的。因为国家利益是世界利益的基础，离开了国家利益，哪还有什么全人类共同利益呢？^[6]

若在100年前，这种观点可能相当有说服力，但在今天却不怎么站得住脚。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既然是人，总有共同之处。虽然国家间、地区间乃至个人间还有许多分歧，但一些人类普世性的价值已经得到越来越多的人承认。如果看看这几十年人类签署和宣告的那些公约、宣言、条约、章程等，就会发现人类在非常广泛的领域里，已经取得了基本共识：保障基本人权、民主自治、保护环境、追求和平反对战争、尊重各国主权、尊重各民族文化，反对种族、性别、宗教歧视，发展经济以提高生活水平等。由此可见，世界利益或全人类的共同利益是真实的存在着的。

我联合国人民同兹决心欲免后世再遭今代人类两度身历惨不堪言之战祸，重申基本人权，人格尊严与价值，以及男女与大小各国平等权利之信念，创造适当环境，俾克维持正义，尊重由条约与国际法其他渊源而起之义务，久而弗懈，促成大自由中之社会进步及较善之民生，并为达此目的力行容恕，彼此以善邻之道，和睦相处，集中力量，以维持国际和平及安全，接受原则，确立力法，以保证非为公共利益，不得使用武力，运用国际机构，以促成全球人民经济及社会之进展，用是发愤立志，务当同心协力，以竟厥功。

《联合国宪章·序言》^[7]

人人生而自由，在尊严和权利上一律平等。

人人有权享有生命、自由和人身安全。

人人有思想、良心和宗教自由的权利；此项权利包括他的宗教或信仰的自由，以及单独或集体、公开或秘密地以教义、实践、礼拜和戒律表示他的宗教或信仰的自由。

《世界人权宣言》^[8]

保护和改善人类环境是关系到全世界各国人民的幸福和经济发展的重要问题，也是全世界各国人民的迫切希望和各国政府的责任。

人类有权在一种能够过尊严和福利的生活的环境中，享有自由、平等和充足的生活条件的基本权利，并且负有保护和改善这一代和将来的世世代代的环境的庄严责任。

《人类环境宣言》^[9]

人类在长期的共同生活和相互交往中，已经形成了一些共同的准则和规范。这些规则有经济的、政治的，也有技术上的、生活方面的（比如体育竞赛规则）。各国普遍遵守，不再自行其是。甚至在个人的行为伦理上，各国社会都认可两大道德律，一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What you do not wish done to yourself，do not do to others）”，二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What you wish done to yourself，do to others）”。^[10]

人类的文化产品、精神财富、知识成果不再是某个国家和民族的特权，而是人类的共同财富。从美国航天飞机升空到中国的“嫦娥奔月”，都代表着人类探索太空的成就，是人类共同的骄傲；《自然》、《科学》等学术刊物上的论文，都是人类可以共享的学术成果；美国的NBA、英格兰的超级联赛使全世界的球迷们得到享受；中国的太极拳和印度的瑜伽愉悦着各族男女习练者的身心；而疯狂的塔利班分子炸毁巴米扬大佛的时候，全世界分属不同文明的人都感到痛心，因为那是属于人类的文化遗产。

那么，世界利益和本书之前讲过的国家利益，是什么关系呢？

第一，世界利益是国家利益中的长远利益，国家利益与世界利益从本质上讲是一致的。

当国家仍是世界事务中的主体时，国家利益仍然对国家的行为有相当大的影响，特别是当国家的核心利益与其他利益冲突时，国家利益总是被优先考虑。认为“世界利益绝对高于国家利益”和“国家利益绝对高于世界利益”都是幼稚可笑的，因为国家利益和世界利益并非完全对立，也不一定有明确的高低之分。用一句马克思的话说，国家利益和世界利益乃是“对立统一”的。今天国家利益与全人类共同利益的相关性不断增加，他国利益、地区利益和世界利益往往与国家利益的发展方向是一致的，甚至有时成为国家利益的组成部分。

因此，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国家利益和世界利益不仅不矛盾，而且浑然一体。比如可持续发展是人类在发展模式上的一种新追求，它既符合国家利益，又符合世界利益。相对于传统的国家利益观而言，对世界利益的认可和共享是国家利益的新生长点。而且，本书第5章已经提过，主权国家乃是一个历史范畴，终有消亡的那一天，但人类社会和地球的生命力显然要比主权国家长久得多，当国家利益随着主权国家的消亡而消亡之时，世界利益很可能成为未来国际社会的主导。

第二，国家利益与世界利益的矛盾实际上反映了国家利益自身的矛盾，即长远利益和眼前利益的矛盾。

既然说国家利益和世界利益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为何又有人经常要讨论国家利益和世界利益谁先谁后的问题呢？这是因为，国家利益既然有长远利益，必然也有眼前利益。有些人喜欢深谋远虑，有些人倾向急功近利，国家也是如此。当然，追求长远利益显得比较高尚，但追求眼前利益不一定就是错的。所谓狗急跳墙人急拼命，一遇到大饥荒人连草根树皮都会吃，在这个时候，谁也不能苛责陷于饥饿的人们没有环保意识。

不过，近代以来由于生产力的飞跃发展，贫穷和饥饿的威胁已经大大减弱。在发达国家，国家利益和世界利益的矛盾已经不那么突出，因为它们的眼前利益已经得到充足的保障，“仓廪足而知礼节”。但在许多发展中国家，国家利益和世界利益的矛盾依然十分突出。对于它们来说，知识经济和信息技术还相当遥远，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要吃饱穿暖就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破坏环境。如果说这还算是情有可原的话，那有些国家和地区穷奢极欲的做法就让人不敢苟同了，无所节制地追求眼前过分的享受，无疑是让别人和子孙后代买单。

第三，全球化时代，人类面临众多具有共同利益的全球性问题，它要求各国逐步树立全球意识和全人类利益优先的原则。

在今天的国际社会，没有任何国家能对全球问题作壁上观，世界利益和国家利益相融合的程度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国家不得不考虑国家的长远利益问题。所谓“风物长宜放眼量”，如果所有的国家都用急功近利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国家利益，而世界利益和国家的长远利益无人理睬的话，人类唯一的“地球方舟”就有沉没的危险了。

因此，只有每个人都关心人类的命运，人类才会有光明的前途；只有人类更加人道、理性和进步，每一个国家和每一个人才会有美好的未来。用一句广告词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那么，对于那些深陷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冲突的国家而言，外界的帮助就是必需的。对此，世界大国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它们既然享有更多的权力，那么也就有更大的责任来推进世界利益的实现。因此，胡锦涛主席才会在联合国成立60周年大会上发出这样的呼吁：

“在人类漫长的发展史上，各国人民的命运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密相连、休戚与共。共同的目标把我们联结在一起，共同的挑战需要我们团结在一起。让我们携手合作，共同为建设一个持久和平、共同繁荣的和谐世界而努力！”^[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