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形力量与无形力量的关系

有形力量与无形力量的关系

国家的有形力量和无形力量是相互倚重、相辅相成的。如果把国家看成一个人，有形力量就像是一个人的骨骼和肌肉，无形力量就像是一个人的灵魂和精神。如同不存在只有肉体没有灵魂、或只有灵魂没有肉体的人一样，所有的国家都同时具备有形力量和无形力量。而且，这两种力量很难相互代替、相互转化。无形力量强而有形力量弱的国家，有形力量强而无形力量弱的国家，都是难以持久的。正如约瑟夫·奈所说，美国作为“山巅之城”的无形力量并不能替代有形力量才能提供的强制力，只有无形力量是不能支持一个冒险的对外政策的^[16]。

有形力量与无形力量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一个国家物质上的成就可以增强国民的自信心和凝聚力。比如日本成为世界经济第二大国之后，就开始不满“政治侏儒”的身份，继而希望成为“正常国家”，争当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以期迈过大国俱乐部的门槛。反过来说，经济和军事上的失败则会导致国民对政府的信任危机。当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政府不能保护自己时，这个政府也就可能要“寿终正寝”了。近代中国在西方入侵后，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国人对清政府失去信任，人心涣散，人心思变，即使后来清廷进行了自上而下的“新政”，但其合法性早已丧失，最终被推翻。又如，小布什政府发动伊拉克战争后难以解决当地的社会动荡问题，美国民众对小布什的支持率也就节节下滑了。

有形力量强的国家如果没有无形力量的支撑则很快就会失去有形力量，无形力量强大的国家如果没有有形力量的支撑，则无形力量也会丧失。蒙古帝国有形力量很强大，这支可怕的军队在欧洲被称为“上帝之鞭”，曾经占据了从东亚到东欧的大片领土，但是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却外强中干，因为帝国的大多数统治者缺乏治理国家的能力。结果很快就分崩离析。反过来说，近代中国被西方入侵后，情况恰好与此相反。由于在对外战争中屡屡失利，在当时国家极端贫弱的情况下，很多人开始认为中国的文化也是落后的，中国人是愚昧的。鲁迅在他的第一部小说里面就说，中国书都不能看，因为里面只有两个字：吃人。对于今天被视为国粹的京剧，鲁迅同样看不起，他曾经公开发文讽刺梅兰芳说：中国最伟大的艺术是男人扮女人^[17]。

有形力量和无形力量互为基础，可以相互补充。有形力量强的国家可以通过有形力量来加强无形力量，因为其他国家会认为学习它的制度、文化或价值观也会变得强大。二战之前，很多国家（包括当时中国的国民政府在内），都推崇过纳粹德国希特勒的“一个政党、一个领袖、一个思想”^[18]，因为当时德国的军事实力增长非常明显，使得很多国家都以为德国的制度和文化很管用。反过来说，有形力量不强的国家可以借助无形力量来弥补有形力量的不足。世界上有很多小国，由于领土面积不大、人口不多，很难在经济和军事上引人注目，便往往通过无形力量获得更多的声誉和影响力。比如奥地利在经济和军事上都已经远远不能和梅特涅时代相比，但是依靠其独特的文化魅力，尤其是音乐之都维也纳的吸引力，依然经常成为国际焦点。

无形力量与有形力量之间存在着互动，从长期看，两者的增长或削弱的趋势是同步、同向的，不存在有形力量与无形力量长期逆向变化的情况。当然，相对而言，一国的无形力量一般具有持久性，它的变化速度不如有形力量那么快。不过，在有形力量强大之后，无形力量的长期滞后将会影响有形力量的发挥。所以在有形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后，无形力量的重要性就越来越明显。比方说，历史上军事强国在获得霸主地位后，都会倾向于采取“胡萝卜”政策来取代以前的“大棒”，以图更有效地维系其统治地位。唐太宗一开始坚决彻底地以军事打击来对付突厥，但取得军事优势后就转而采取怀柔政策，发布“朕独爱之如一”的重要讲话，让周边少数民族高度自治，这个政策受到西域地区许多少数民族领袖的欢迎，他们甚至申请唐太宗称“天可汗”（“天下总皇帝”）。清王朝入关后，一开始血腥镇压汉族反抗势力，比如“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可是杀人越多汉人反抗就越厉害，后来康熙等人转而采取怀柔政策，开始撰写颁发《大义觉迷录》，拉拢读书人，提高政府统治水平，“反清复明”的势头才渐渐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