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国家垄断资本主义问题的争论

上面关于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论述，只是我关于这个问题的个人看法。从目前看，确实是一个人的看法。现在，我对这个问题的争论，予以述评。

第一，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国家机器和私人垄断资本的融合、结合，还是国家机器服从于垄断组织的产物？从用语看，前者是列宁的提法，后者是斯大林的提法。从历史过程看，列宁的用语是受布哈林的影响的。布哈林是最早研究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经济学家。列宁论述金融资本是工业资本和银行资本的融合或结合时，这个用语也是布哈林的。布哈林认为国家资本主义托拉斯，是国家政权和托拉斯这类垄断组织的结合，其方法论基础是纯粹垄断资本主义论，即认为囊括全部国民经济的，是垄断企业，其他经济成分已消失殆尽，垄断组织当然谈不上利用政权去攫取垄断利润，这样，前者便是生产车间，后者便是管理单位，两者结合起来，就是国家资本主义托拉斯。这个方法论基础是错误的。列宁是反对纯粹垄断资本主义论的。既然没有纯粹的垄断资本主义，国家的作用，从实质看就是为垄断资本主义攫取垄断利润。列宁说的融合或结合，指的是在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条件下，垄断资产阶级利用国家机器谋利，使自己发财，使劳动人民更为受苦。后来的经济学家将“融合”或“结合”解释为国家和私人垄断资本合办企业，或国家调节生产过程。由于这样，斯大林便对这种不符合列宁原意的说法提出批评。他批评结合论只是论述两者的接近，而没有揭示这个过程的经济实质。从他表述的垄断资本主义基本经济规律中，我们可以看到，他是把国家理解为垄断企业用来攫取垄断利润的工具的。斯大林的阐述是正确的。

第二，由此产生的问题是：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经济中的国家的最本质的作用，是作为生产社会化的调节者，还是作为有利于垄断组织的国民收入再分配者？持前说的人，往往强调科技的发展，生产过程日益社会化，需要一个生产组织者和调节者，这就是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其所以产生的原因，以及国家在这里的作用。他们还引用马克思这段话作为论据：“政府的监督劳动和全面干涉包括两方面：既包括执行由一切社会的性质产生的各种公共事务，又包括由政府同人民大众相对立而产生的各种特殊职能。”^[18]这里说的是国家作用的二重性，其中的执行“各种公共事务”，就包括因生产社会化而产生的事务。但是，只是这样理解资本主义国家的作用，显然不符合马克思的原意，即国家还执行同人民大众相对立的各种特殊职能。我认为，前者本身不是目的，它是服从于后者的。资本主义生产既是社会化大生产，又是剩余价值生产，前者要求的比例关系不是空洞的，而是由后者决定的。布哈林说得很好：国家政权的“‘公益的’职能无非是剥削过程的必要条件”^[19]。调节论者的缺点，就在于把调节本身看成是目的，而忽视调节是手段，其目的对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来说，则是再分配国民收入，使部分垄断企业攫取更多的垄断利润。

与此相关联的问题是：在这个特定条件下的国家，总是有经济作用的，在承认这一点的前提下，这样的国家是经济基础，还是上层建筑呢？换言之，它是作为一个巨大的资本家经营经济事业呢，还是作为一种政治力量再分配国民收入，而有利于部分垄断企业，即使它有时也因包买生产资料而办些公营企业，这也是再分配国民收入的一种手段呢？我认为答案应该是后者。这样，不仅这国家的经济活动本身，如包买商品或劳务，包买生产资料而经营的企业，而且它的经济政策，如财政、金融政策，都应视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而不应把这些政策，理解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作用。

第三，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不是一个历史阶段？如果是一个历史阶段，那末，是垄断资本主义这个阶段中的一个阶段，还是它本身就是资本主义发展的第三个阶段呢？这个问题虽然争论得很热烈，但同我们前面的论述口径不同，很难正面回答问题。我只认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国民经济一种特殊形式，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产生，在20世纪30年代经济危机后，成为一种巩固的经济现象。

【注释】

[1]《资本论》第3卷。《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第272—273页。

[2]同上。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435页。

[4]瓦尔加：《二十世纪的资本主义》，三联书店1962年版，第92页。

[5]《列宁全集》第25卷，第52—53页。

[6]由国家财政支出购买的构成社会福利的物质资料，有的是非垄断企业生产的。在这条件下，这些企业就是由国家政策加以扶植的。前面说过，这是垄断资本主义所要求的。

[7]杜沙：《武器、货币和政治》，1965年纽约英文版，第82页。

[8]《实行社会主义还是揭露盗窃国库行为？》，《列宁全集》第25卷，第52—53页。

[9]转引自《论布哈林和布哈林思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327页。

[10]转引自《论布哈林和布哈林思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327页。

[11]凯恩斯：《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110页。

[12]同上书，第185页。

[13]同上书，第194页。

[14]同上书，第110页。

[15]同上。

[16]凯恩斯：《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185页。

[17]凯恩斯：《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198页。

[18]《资本论》第3卷。《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第432页。

[19]布哈林：《过渡时期经济学》，三联书店1981年版，第1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