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的幼稚工业保护论

一、幼稚工业保护论的产生背景

德国著名经济学家弗里德里希·李斯特早年在德国倡导自由贸易，自1825年出使美国以后，受汉密尔顿保护贸易思想的影响并目睹了美国实施保护贸易政策的成效，转而提倡贸易保护。

19世纪初，德国资本主义发展障碍重重，与英国、法国工业发展相比存在着较大的差距。一方面，英国、法国工业迅速发展，大量廉价商品冲击德国市场；另一方面，德国高额而复杂的关税严重阻碍了本国商品的流通和国内统一市场的形成。而对这两个方面的不利情况，新兴的资产阶级迫切要求摆脱外国自由贸易的威胁，扫清发展资本主义道路上的各种障碍。在此情况下，李斯特在德国积极宣传发展本国工业，建立关税同盟，反对自由贸易的主张，并逐步将其思想系统化理论化。

李 斯 特

弗里德里希·李斯特（Friedrich List，1789—1846），出生于德国一个皮革匠家庭。

1806年开始在符腾保王国政府中任职，后担任国会议员和经济学教授，曾因反封建活动和对当局的批评被判处10个月监禁。

1820年因提倡在国内自由贸易发展资本主义，被推举为国会议员。

1825年因主张大力改革被驱逐出境，流亡美国，受到美国独立后第一任财政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Alexander Hamilton，1757—1804）幼稚产业保护思想的影响，并且亲眼见到美国实施保护贸易政策的成效，开始主张贸易保护。

1832年被美国任命为驻德国莱比锡领事，回到德国，宣扬贸易保护和德国统一。

1841年出版代表作《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该书系统地阐述了他的保护幼稚产业理论（Infant Industry Theory，又译为幼稚产业保护理论）。幼稚产业保护论是早期贸易保护理论把经济同政策结合起来的一个亮点，对落后国发展为新兴工业国有积极的借鉴指导意义。

二、幼稚工业保护论的主要内容

（一）经济发展阶段论

李斯特将一国经济发展的历程分为5个阶段：原始未开化阶段、农牧阶段、农业阶段、农工业阶段、农工商业阶段。他认为，在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应采用不同的贸易政策，自由贸易并不适用于每个经济发展阶段。在农工业阶段的国家应采用保护主义的贸易政策，原因是，此时本国工业虽有所发展，但发展程度低，国际竞争力差，不足以与来自处于农工商业阶段国家的产品竞争。若采用自由贸易政策，不但享受不到贸易利益，更会令经济遭受巨大冲击。

（二）生产力论

不管是亚当·斯密的绝对优势说还是大卫·李嘉图的比较成本说，都显示了明显的贸易利益。对此，李斯特认为，自由贸易固然有益，但这样的贸易利益不足以作为贸易自由化的依据。原因是，自由贸易理论是基于静态分析方法和世界主义的立场之上，这与现实世界不符，这样的贸易利益应被视为静态的贸易利益。按照比较优势进行贸易，尽管在短期内落后国家能够获得一些贸易利益，但从长远来看，该国生产财富的能力却不能得到应有的发展。任何时候，各民族的利益都高于一切。当自由贸易损害到一国实际或潜在利益的时候，该国有权考虑自己的经济利益。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比较优势是动态且可培养的。落后的国家在面临发达国家强有力的竞争时，为了“促进生产力的成长”，有理由采取产业保护措施。针对当时的经济背景，李斯特指出，对于德国、美国这样的处于农工业阶段的国家如果与处于农工商业阶段的英国进行自由贸易，虽然表面上在短期内能够获得贸易利益，但在长期将损害其生产力，制约其创造财富的能力。一个国家要追求的是财富的生产力，而非仅仅是财富本身。“财富的生产力比之财富本身，不晓得要重要多少倍；它不但可以使已有和已经创造的财富获得保障，而且可以使已经消灭的财富获得补偿。”

（三）选择保护对象的原则

李斯特提出选择保护对象的原则是：第一，农业不需要保护；第二，一国工业即使幼稚，若没有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也不需要保护；第三，只有刚刚开始发展且存在强有力的外国竞争的幼稚工业才需要保护。他提出，保护的时间以30年为最高期限。在此期限内，被保护的工业如果还扶植不起来，则不予以保护，任它自行灭亡。李斯特承认，实行保护关税政策会使国内工业品价格提高，本国在某些方面会有些损失。但他认为这种损失是暂时的，是发展本国工业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牺牲的只是眼前利益，而得到的则是生产力的提高。

（四）关税保护制度

李斯特认为，应采用关税制度来实现贸易保护主义。在该制度的设计上，以对幼稚工业的保护为出发点，对不同的产业征收不同的关税。例如，对与国内幼稚工业相竞争的进口产品征收高关税，同时以免税或低关税的方式来鼓励国内不能自行生产的机械设备的进口。

三、理论拓展

围绕着李斯特的幼稚工业保护理论，以后的经济学家从如何确定幼稚工业、为本国失去优势地位的产业寻求保护依据及论证保护贸易的合理性等角度出发，对其做出补充和发展。主要代表人物有约翰·穆勒、巴斯塔布尔、肯普和小岛清等。而对李斯特提出的保护贸易的基础——生产力及国家利益做出更进一步研究的主要有美国经济学家凯里、奥地利的旭雷等。

（一）关于幼稚工业的选择标准

1.穆勒三标准

穆勒提出三标准论：① 正当的保护只限于对从外国引进的产业的学习掌握过程，过了这个期限就应取消保护；② 保护的产业只应限于在不久之后取消保护也能生存的产业；③ 最初为比较劣势的产业，经过一段时间保护后有可能变为比较优势的产业。

2.巴斯塔布尔现值标准

巴斯塔布尔引进了经济分析的现值概念，认为保护、扶植幼稚工业所需的社会成本不能超过该产业未来利润的现值，因此增加了两个选择标准：① 受保护的产业在一定时期后，能够成长自立；② 受保护产业将来所能产生的利益，必须超过现有因为实行保护而必然受到的损失。

3.肯普外部经济标准

肯普综合了穆勒和巴斯塔布尔的幼稚工业选择标准，又加进了产业在被保护期间所获得的学习成果应具有外部经济效应的标准。① 如果企业所学习的知识经验具有内部性，且未来在保护后所获利润现值可补偿保护代价，即使国家不采取保护措施，企业也会为追求未来利益而自主发展，因此政府没有给予扶植的必要。② 如果企业所学习的知识经验具有外部性，那么与该企业竞争的企业数量就会增加，而先行学习的企业生产率尽管提高了，却由于进入行业的企业增加、竞争力增强而无法增加利润。这样，该企业便无法以未来利润来补偿投资成本，这时国家便应采取保护政策对该产业予以保护。

4.小岛清总体经济发展标准

日本经济学家小岛清在其《对外贸易论》一书中对此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认为应根据要素禀赋比率和比较成本的动态变化，选择一国经济发展中应予保护的幼稚产业。具体要考虑3个方面的客观条件：①所保护的幼稚产业，要有利于对潜在资源的利用。如果保护政策能促使该国创造出利用潜在资源的国内外市场等条件，从而带动经济增长，那么保护政策就是正当的。② 对幼稚产业的保护要有利于国民经济动态变化。一国的要素禀赋比率是动态的、变化的，如果资本积累率超过劳动力增加率，资本与劳动的比率就会转变。如果资本密集型产业是幼稚产业，那对资本密集型产业的保护就有利于国民结构的动态转变。③ 保护幼稚产业要有利于要素利用率的提高。开发一种新的产业也就意味着引进一种新的生产函数。如果一种幼稚产业在保护下成长起来以后能对其密集使用的要素加以大规模的节约，从而能在既定的资源下维持其产量的增长，那么该产业就能实现自给甚至出口。

（二）关于国家利益和生产力

凯里在其经济学巨著《社会科学原理》中对贸易保护做了完整的阐述，主张每一个国家应致力于一切部门的经济活动，建立多种经济的国家，借以逐渐形成各自的特色。而建成多种经济国家会使各企业增加对劳动力需求的竞争，结果有利于提高工人工资。他不但要求对工业实施保护，还要求对农业实施保护政策。

旭雷则完全从国家利益出发，提出为了巩固国力，一国应选择暂时、相对和有条件的保护贸易政策。他认为农业国家应以征收进口税保护本国能够生产的农产品及其制成品，半农业与半工业国家应对粮食和本国能够生产的工业品进行保护，工业国家应对农产品和工业品进行自由贸易。

四、理论简评

（一）理论的积极意义

19世纪上半期的德国在发展资本主义经济时面临着强大的外部竞争压力，在这样的背景下，李斯特发展了重商主义和汉密尔顿的保护贸易理论，以国家经济学说和生产力理论为基础，充分论证了落后国家实行贸易保护的必要性、阶段性、动态性，并提出了具体的政策建议，从而建立了完整的贸易保护理论体系，也确立了贸易保护理论在国际贸易理论中的牢固地位。

1.反映了经济发展水平落后的国家独立自主地发展民族工业的正当要求和愿望

李斯特的幼稚工业保护理论不是一般地主张实行自由贸易政策或保护贸易政策，而是要结合本国的实际情况进行选择，实行贸易保护政策的立足点在于保护和促进本国的经济增长和发展生产力，以增强本国经济的国际竞争力；不是主张采取一成不变的贸易保护政策，而是着眼于资源的动态优化配置，考虑经济成长的长远利益，根据经济发展的需要进行调整；不是主张对所有的部门都采取保护措施，而是为保证国内经济结构调整的平稳性，维护本国经济运行的稳定性，对不同部门实行不同的贸易政策；不是单纯地考虑直接的贸易利益，而是要将静态贸易利益与动态贸易利益（对国民经济和工业今后发展的影响）结合起来，考虑到贸易利益的分配以及贸易对各利益集团的收入分配的影响，从而制订相应的贸易政策。

2.对经济和社会生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李斯特保护贸易学说不是保护落后的手工劳动，而是通过关税保护用现代的生产代替传统的生产方式，在德国工业资本主义的发展过程中曾起过积极的作用。它促进了德国资本主义的发展，有利于资产阶级反对封建势力的斗争。汉密尔顿的保护贸易思想是美国对外贸易政策制订的依据，并对美国工业的发展、经济实力的增强起到了积极作用。

（二）理论的局限性

幼稚工业保护论也存在许多缺陷，对贸易保护对象的选择缺乏客观的标准，保护幼稚工业在短期内虽有代价，但长远来看是有利和必要的，这一论点在理论上是成立的，但在实际操作中却不一定实现；对生产力和生产力影响因素的理解和分析也比较混乱，片面强调了国家对经济发展的决定性作用。总体而言，李斯特的保护幼稚工业论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意义，很多观点是具有价值的，后来一直被广泛引用，成为落后国家保护其工业的主要论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