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经济“公”与“私”的几点问题的思考

胡少平

摘　要:我国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三十多年，对市场经济“公”与“私”的问题却很少有人涉及。因为这是一个看似浅显，做起来却有很大难度的命题。现实生活中公私不分、政企不分、政府职责不清、假公济私的现象还普遍存在。

市场经济是通过市场机制对国民经济进行自发调节的一种模式和体系，它是以“私”为基础表现出它的基本特征的。但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不同，就是要充分体现出一个“公”字，一切以最广大人民的最根本利益，而不仅仅是少数人的集团利益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亚当·斯密在《道德情操论》中阐述的不同于《国富论》的另一个核心主题就是人所应具有的利他性，因为它比利己性更重要。作为政府，应该去做那些公益性、不赚钱或赚不到钱的事情，而把赚钱的事交给企业和“经济人”去做，这才能体现出政府的政治意义和社会价值。合理的财税收入应来自在公平分配制度下的所有企业，而不是只靠土地财政、资本财政和垄断的国有企业。要建立公平合理的企业利润分配制度和劳动者收入分配制度，缩小城乡差别、贫富差别，防止两极分化。要强化企业和投资者的社会责任，政府应不断增加社会服务和福利设施，使人民真正享受到“心”的幸福。出口的目的是为了进口，改善人民生活，造福于国内老百姓。如果不是这样，或进口结构不合理，不符合国内百姓的实际利益和需求，国际贸易就没有意义。连年攀升的外汇储备和财政收入应该怎样花，内需支出的扩大和消费能力的提高来自哪里，与普通劳动者实际收入的增长是否成比例，人民的生活质量和消费水平是否得到了显著提高，这才是最关键的。在当前物价高涨，原材料成本上升，存款利率降低，就业和通胀压力持续增大的形势下，政府更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坚持关乎国计民生的拉动内需、扩大消费的发展方向，使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有一个全新、更大的发展。

关键词:市场经济;为“公”;利他性;增加进口;拉动内需

一、市场经济的概念

什么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是通过市场机制对国民经济进行自发调节的一种规则模式和经济体系。

市场机制是通过价值规律，以各种社会资源的配置和相互作用关系为基础，对市场经济的运行进行调节的过程和方式。

而市场调节是以市场的供求关系、价格变动，以及竞争和不同的利益分配为手段，对资本、劳动及各种资源要素的配置进行的调整。市场调节是价值规律调节作用的表现形式，是市场经济的一个基本特征。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市场机制和市场调节是在国家宏观经济政策的调控下起作用的。

二、《国富论》中的利己性和《道德情操论》中的利他性

市场经济的主体和元素细胞是以一定组织形式存在的经济实体和自然人，按照亚当·斯密的观点，每一个生产者和投资者都是作为“经济人”而存在的，“经济人”在追求个人利益的时候都会受到利己心的驱动而具有利己性和排他性，所以，市场经济的本质特征是以“私”为基础的。“利己心”是人们从事经济活动，追求最大利益和实现经济价值的推动力和前提，因此，利己心是不能反对和摒弃的。然而，亚当·斯密又说，他(“经济人”)会“受着一只看不见的手的指导，去尽力达到一个并非他本意想要达到的目的。也并不因为是非出于本意，就对社会有害。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他能比在真正出于本意的情况下更有效地促进社会的利益”。［1］

亚当·斯密于1776年出版了他的鸿篇巨著《国富论》，并打算把这部书献给令人尊敬的经济学家、法国路易十五的首席御医佛朗索瓦·魁奈，但因魁奈于1774年去世，他的这一愿望没有实现。但是，早在1759年，因斯密完成大学学业后在大学任教，讲授逻辑学和道德哲学，并受到他尊奉的老师、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曾任英国副国务大臣大卫·休谟人性论的影响，休谟在斯密大学学习的时候就赠送给他一本自己刚出版的书《人性论》，斯密就写成并出版了他的第一部著作《道德情操论》。与《国富论》不同，斯密在《道德情操论》中阐述了另一个核心主题，就是作为一个“社会人”在一切社会活动中所应具有的利他性。

斯密在《国富论》中侧重说明了人的利己性，在《道德情操论》中则侧重说明了人的利他性。而遗憾的是，受社会经济发展和道德水平的限制，人们更注重经济利益而忽视了道德情操，只知道斯密的《国富论》，而不知道《道德情操论》。应该看到，斯密首先是一位伟大的具有怜悯和同情心的道德哲学家，其次才是一个观察力过人、分析力深刻的著名经济学家。只有把经济学中的利己性和伦理学中的利他性两方面结合起来，才是真正认识和理解了一个完整的亚当·斯密。

斯密从没有忘记修订他的《道德情操论》，直到30年后的1790年，也就是在他去世的那一年才最终出版了经过大量增补和修改的第六版《道德情操论》，完成了他的心愿。斯密在《道德情操论》中所消耗的时间和精力不少于《国富论》，因为他更推崇这部书，他总觉得《道德情操论》比《国富论》更重要。

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政府“公”的体现

尽管市场经济的本质特征是为“私”的，但中国作为一个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国家，其性质就要有一个根本性的变化。作为一个企业和投资者，一个“经济人”，为了“私”自然要去做赚钱的事，而且在不违背人伦道德和价值规律的前提下，在法律制度和行为规范许可的范围内，应该是去赚更多的钱，而且赚的钱越多越好，发展的越快越好。对缺乏资金，生存艰难，甚至赚不到钱的小微企业，政府还应该鼓励和帮助他们去赚钱，通过各种扶持和优惠政策，激励他们尽快成长，不断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同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显著特征就是应该体现一个“公”字，而不是为了某个利益集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应该比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更优越、更先进、更进步，一切以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最根本利益为基本出发点和最终落脚点，给国内人民带来更多、更大的利益、好处和实惠。

而作为一个政府，则应该是一个“廉价的政府”，这是大卫·李嘉图的观点，是一个“小政府”，一个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里的政府，这是亚当·斯密的看法。政府应该去做那些不赚钱或赚不到钱的公益的事，而把赚钱的事交给企业和“经济人”去做，这才是政府应有的政治意义和社会价值。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写道，“给人民提供充足的收入和生计，或者更确切地说，使人民能给自己提供这样的收入或生计”［2］是政治经济学为政府的政策解决这些实际任务提供论证、建议，进行客观分析的基础。“禁止人民大众制造他们所能制造的全部物品，不能按照自己的判断，把自己的资财与劳动，投在自己认为最有力的用途上，这显然是侵犯了最神圣的人权”。［3］

政府在市场经济中的基本职能主要有三个:(一)保护社会免遭其他社会之暴力入侵。(二)尽可能保护每个社会成员免受其他社会成员之不正义压迫。(三)建立和维护特定的社会公共工程和公共制度。

要做到这三点，必须具备两个基本条件:第一，要有一个清正廉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政府。政府官员不能假公济私、弄虚作假、贪污腐败、杜绝一切权钱交易，天下为公、一心为民。第二，要有坚实的财政基础，合理的财税收入作为支撑。

具体应做好以下五点:

(一)提高全民族的道德水平和诚信意识，改变社会不良风气，净化社会道德环境。政府的官员和企业领导人必须首先做到这一点，要做出表率。无论是政府的创新还是企业的创新，首先要正心，要靠仁德，靠真情实意地为老百姓服务，要创“心”，为人民创造心的幸福。

(二)要有合理的税收和财政收入。如果税费太多、太重，超过企业和人民的承受能力，反而会增加人民的负担，抑制社会经济的发展。政府的财政不能只靠卖地的土地财政和垄断的投资财政来维持，政府也不应该只是一个地主政府和资本政府。中国企业联合会发布，2012年全国500强企业中国有企业的净利润总额为2.1万亿元，是民营企业的7倍，这样的比例结构有喜也有忧，也是应该有所改变的。合理的财税收入应该来自在公平收入分配制度下所有的企业和全体人民，并能够使所有的财富真正做到还富于民、藏富于民。

(三)要建立和完善公平、合理的企业利润分配制度和劳动者收入分配制度。缩小国有垄断企业和中小民营企业在利润分配上的差距，企业高管和普通职工收入分配上的差距，国家公务员与农民之间的收入差距，防止两极分化，避免因分配不公、贫富差距无限制地扩大，而导致社会不和谐、不安定因素的产生。

(四)从“私”的角度来讲，要强化企业和投资者的社会责任。加大执法力度和法律的约束力，实施有效的社会监督和管理。加强政府对一切经济活动“一只看得见的手”的强有力的指导。

(五)从“公”的角度来说，政府应投入更多的精力、物力和财力，增加福利设施，增建养老院、幼儿园，发展老年产业和婴幼儿产业，完善社会化服务，解除人们的后顾之忧。改善城镇和农村的医疗条件和就医环境，建立具有公益性的、专业化的护理队伍和服务机构。减轻人民在养老、育儿和因病返贫、因病致贫上的负担，使人民享有更多的社会福利，使我国真正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社会主义福利国家。

四、对出口与进口相互关系中“公”的思考

在国际贸易中，如何看待出口与进口的相互关系，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也是一个市场经济中关乎“公”的问题。

一些专家学者认为，当前中国的对外贸易仍应继续强调扩大和增加出口，而不是进口，其理由是我国中西部地区的出口能力还相当薄弱，出口占GDP的比重还不到10%，而发达国家的这一比重普遍在20%以上。

然而，2011年我国的货物贸易出口总额为18986亿美元，增长20.3%，我国的GDP为471564亿元人民币，增长9.2%，［4］出口贸易占GDP的比重是25.6%。往年依次的比重是: 2010年25.2%，2009年22.4%，2008年28.9%，2007年29.1%，2006年28.4%。即使在2009年受世界经济危机的影响，出口贸易下滑，业绩不佳，为负增长15.9%的情况下，我国出口贸易占GDP的比重也为22.4%。多年来始终保持在20%以上，早已超过了发达国家的这一水平。所以，继续强调扩大和增加出口的这一观点是值得商榷的。

表1

数据来源:百度文库资料，经本人整理

出口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最直接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口，进一步说是为了促进和扩大国内人民的消费、改善人民的生活、提高生活质量和水平，最终造福于全体老百姓。这是对外贸易的最终目的。如果不是这样，只存留一大笔外汇，在购买国外的债券上转来转去，或者是进口的结构不合理，不符合老百姓的实际利益和需要，不能直接为促进消费服务，不能给国内人民带来更多看得见、拿得着的好处和实惠，国际贸易就没有意义，也从根本上违背了国际贸易在初始状态下易货贸易的初衷。所以，在目前物价普遍上涨，通胀压力继续增大的形势下，则更应该强调增加进口，同时，进一步推进出口结构和进口结构的调整，一方面，更好地保护国内资源，控制国内稀有的、不可再生的宝贵资源不致因换取更多的外汇而大量出口，另一方面，使进口更加贴近老百姓的实际生活，不断满足国内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需求。

五、拉动内需扩大消费中的“公”是关乎国计民生的重大发展战略问题

另一个值得思考的市场经济中关于“公”的问题，就是要不要再提“拉动内需”这样的说法，要不要继续坚持“扩大内需和消费”。

一些专家学者认为，拉动内需和扩大消费的这一说法不应该再提及了，其理由是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憧憬和愿望，是一个长期发展的过程，在我国现有的条件下，在短期内是根本无法实现和达到的。

而实际上，拉动内需和扩大消费，这不仅是一个现实问题、一个理论问题，更是一个关乎国计民生、民富国强，能不能实现和谐社会、使全体人民都真正富裕起来的重大发展战略问题。其关键是内需应怎样拉动，消费能力的提高和支出的扩大来自哪里。

中国人民银行公布的数据显示，2011年末我国的外汇储备达31811.48亿美元，2012上半年更高达32400亿美元。财政部宣布，2011年我国的财政收入为103719亿元，同比增长24.84%。2011年我国的GDP增长速度为9.2%，这是按不变价格计算的，即使按现价计算为17.4%，财政收入的增长速度也大大高于GDP的增长速度。长期以来，我国的财政收入快速增长，财政收入的增长速度始终高于GDP的增长速度。2012上半年我国的财政收入为63795亿元，预计全年将有可能突破13万亿元大关。［5］

图1　2006～2012年上半年我国外汇储备情况

来源:新华社发，经本人整理

图2　2006～2012年上半年我国财政收入状况

(图)来源:新华社发，经本人整理

表2

数据来源:新华社资料，经本人整理

尽管我国的外汇储备增长率自2007年以来逐年有所下降，但绝对额仍在继续增加。财政收入的增长率和绝对额则持续增长，且增长的速度始终高于GDP的增长速度，只有2009年在国内外经济低迷的冲击下，增长率稍有减缓。虽有减税政策的不断出台，但效果不是很明显，收效不大。如此连年攀升、居高庞大的增长数字，这些钱应该花在哪儿，怎样花，也是一个值得思考和探讨的问题。单从数字上来看，毫无疑问，当然是越大越好，这是一个值得庆幸、鼓舞人心的大好事，但更进一步，从实质上来看，则应该看外汇储备和财政收入的增长率与老百姓的实际收入增长率是否成比例。十年来，我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9.2%，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增长8.1%，取得了很大成绩，但这只是人均，还存在收入分配不公的问题，且步子还应该迈得再大一点，因为我们现在并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从人类历史和社会经济的发展规律看，国外市场是国内市场的延伸和扩大，国内市场的发展是国外市场发展的依托和基础，只有国内市场成熟了，国外市场才有后劲，国内市场的繁荣是国外市场可持续发展的源泉和动力。所以，拉动内需，扩大消费，仍应是我国发展经济、开展国际贸易、促进海外投资、扩大国际交流与合作的根本目标和任务。

拉动内需、促进消费真正着眼的应该是广大的普通劳动者，看他们的收入是否提高了、生活质量和消费水平是否得到了显著地改善。在物价高涨、原材料成本上升、存款利率降低、就业和通胀压力持续加大的情况下，政府更应该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保持清醒的头脑，使拉动内需更上一个台阶、使扩大消费成为经济发展和增长的新动力。这不是一句空话和口号，而是要有扎扎实实、切实可行、付诸努力去实现的行动。

仅拿体育来说，发达国家的体育是人们富裕起来以后的体育，是享受快乐的体育，花钱是因为爱好，为了强健身体。而中国的体育则是不太富裕的体育，大多数运动员的家庭境况都不是太好，运动项目也不一定是自己最喜好的，没有自己的选择，其使命只有一个，就是为国争光。只有出了成绩、拿了奖牌，乃至拿了奥运会冠军，才能体现出4年一次的人生价值，才能买得起宽敞的住房，改善自己和父母家人的生活。这不是一种正常的现象，应该从体制上来考虑这个问题，并有所改变。

因此，外汇储备和财政收入要看它是否真正用到了人民身上，是否真正实现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还之于民，老百姓的内需和消费是否真正扩大和被拉动起来了，而不是只看数字，这才是最重要、最关键的。应该说拉动内需、扩大消费和市场经济“公”与“私”的问题是一个最普通、最浅显的问题，但也是一个需要认真探讨、充分认识的问题，是一个实践起来有很大难度，最不容易做到的事情。

六、结论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应该比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具有更大的先进性和优越性。只有把“公”“私”两个方面结合起来，才能给市场经济下一个准确的定义，才能真正理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特征。在遵循价值规律的同时，制定出更符合人民群众利益的经济政策和制度，使社会经济走向繁荣和文明，人民生活更加幸福。

要使人民充分享受到自己所创造的财富，使不断增长的外汇储备和财政收入真正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藏富于民、还富于民。

要从体制上、政策上给民营企业更大的发展空间，以集体合作的方式大力发展民营经济。政府要扩大市场准入，限制垄断。要充分发挥企业联合会、行业商会和产业协会的作用，无论是农村的种殖业、养植业，还是制造业、服务业和高科技产业，都应该在市场经济规律和国家政策制度的指导下，充满活力、健康、有序地向前发展。

要进一步扩大进口，调整进出口结构。一方面增加更贴近老百姓实际生活需要的大众消费品的进口，减少高能耗、高污染原材料的进口，另一方面促进通过企业联合形成品牌的高技术含量的产品的出口，限制国内不可再生的稀有资源的出口，使产业结构在发生根本转化的基础上，达到新的进出口平衡。

要继续坚持拉动内需、扩大消费的发展战略方针，这既是一个长期发展的目标和方向，又是一个从现在起就必须付诸努力实施的任务和责任。要缩小收入分配上的差距，抑制通货膨胀，防止物价小幅快速地上涨，健全物价监控体系，定期常态化地给城乡居民发放生活补贴，把内需和消费真正拉动起来，使之成为推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又好、又快、可持续发展的新的增长点。

参考文献

［1］亚当·斯密.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下卷.商务印书馆，1972年版，第27页

［2］阿尼金，晏智杰.改变历史的经济学家.华夏出版社，2007年版，第159页

［3］刘登阁.影响世界的50位经济学家.中国社会出版社，2005年版，第11页

［4］国家统计局网站、东方财富网、中国新闻网，2012年8月21日;中国经济网，2012年1 月20日

［5］网易财经、中国证券报，2012年1月16日;新华网，2012年7月12日;中国经济网，2012年1月20日;凤凰网、郑州日报，2012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