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自由氛围下的学科多样性

一、学术自由氛围下的学科多样性

学术自由源自于自由教育思想。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针对诡辩家的道德相对主义及雄辩的夸张性，提出可靠真理及知识的基本原理可以通过受过教育而得的心智去发现。^[4]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对自由教育也都有过论述，其核心就是强调获取知识和发展智慧是教育的唯一最高目的，反对教育有其他的功利主义目的和为某种职业做准备。中世纪时，在神学的统治下，自由教育思想和基督教结合，把趋向理性生活、克服无知、追求真理，运用智慧、最终皈依神性作为最高目的。后来，在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的影响下，又吸取了人文主义（humanism）精神。从18世纪到19世纪，近代西方思想家们提出了许多新的思想和主张。“正是对大革命及其后果的关注与批判使人类的政治思维跨入了新的时代，以对启蒙思想继承或批判为特征的各种主义和意识形态从19世纪起就应运而生，层出不穷。”^[5]唯物主义（materialism）、保守主义（conservatism）、自由主义（liberalism）、个人主义（privatism）、实证主义（positivism）和功利主义（utilitarianism）等，为自由教育思想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新的思想来源，也动摇了教育理念固有的支配地位。现今，大学是社会最主要的学术中心，所致力的是发现和传播真理。英国著名学者、剑桥大学彼得豪斯学院院士爱德华·希尔斯（Edward Shils）从大学的使命出发，指出与教学、研究、大学行政管理相关的学术责任，以及与服务社会、政治参与、公共生活等相关的社会责任。在他看来，大学教师在享受大学自治、学术自由、终身教职等正当的权利时，更应该怀有对真理的爱、对学术的诚信、对大学的忠诚以及对学生、同行、社会和政府的责任。爱德华·希尔斯对学术自由和人才理念作出了精辟的论述^[6]：

“每个社会中都有一些人对于神圣的事物具有非比寻常的敏感，对于他们宇宙的本质、对于理解他们社会的规范具有非凡的反省力。在每个社会中都有少数人比周遭的人更加探寻、更加追求不限于日常生活的具体情境，希望经常接触到更广泛、在时空上更具久远意义的象征。在这少数人之中，有需要以口述和书写的论述、诗或立体感的表现、历史的回忆或书写、仪式的表演和崇拜的活动，来把这种内在的探求表现于外。穿越当下具体经验的这种内在需求，标示了每个社会中大学精英的存在。”

19世纪初，德国教育家洪堡（Wilhelm von Humboldt）创立了柏林大学，奠定了“学术自由”、“教学自由”的原则，学术自由便成为世界大学的基本价值和基本准则，为新科技的发展和新思想的探索提供了宽阔的学术空间。由于德国大学具有真正意义上的学术自由，其模式便成为19世纪的大学理想。这种理想为欧美各国大学所仿效，并以德国模式为范本完成了西方高等教育近代化。在英国著名社会学家罗伯特·亚历山大·尼斯比特（Robert Alexander Nisbet）看来，学术自由则是在普通公民所共享的思想和言论自由基础之上教师所独享的自由，这一权利来自教师作为某一学科权威机构的特定角色。只有这样，教师才能在不受外来侵扰的情况下，完成学术任务。^[7]

（一）承续自由教育传统学科

西方自由教育的思想传统一直显现于人文教育、通识教育等各种教育思想流派及其实践探索之中。自由教育虽然并不代表大学教育的全部精华，但它的精神在西方却被真正的大学顽强地坚守着。在英国和德国等欧洲国家中，自由教育思想对大学教育实践的影响力始终没有被彻底削弱。这从英国的绅士教育传统和德国的纯学术教育传统的持久延续可以得到证明。英国大学适应科学思想的一个独特之处就是以自由教育融合科研，尤其是剑桥大学更为突出。

甚至在19世纪70年代剑桥大学准备在教育中接受实验科学的时候，也不准备抛弃它所珍爱的自由教育思想。即使实用主义价值观已经全方面渗入大学并开始主导大学的思想和行动，但在英国，始终有人试图捍卫古典自由教育传统。约翰·亨利·纽曼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他强调大学应该致力于智力的培养和理性的发展，认为这种教育能培养伴随人一生的理智的习惯，训练良好的社会精英成员，使其准备去胜任任何职务，去精通任何一门学科，并能在任何社会安身，而不是训练某种特定的职业或专业人员。确实，在欧洲，对纽曼所倡导的思想从来就不缺乏响应者和追随者。从19世纪中后期英国著名哲学家约翰·斯图亚特·穆勒（John Stuart Mill）为了维护自由教育而主张将专业培训从大学中剔除出去，到20世纪初欧洲的新传统教育思潮，再到20世纪中后期德国哲学家卡尔·雅斯贝尔斯（Karl Jaspers）等人倡导复兴古典自由教育以重塑大学理想，自由教育传统一直有着坚定的捍卫者。

剑桥大学的学术渊源是古希腊强调理性训练和人格塑造的自由教育思想，其核心思想是强调教育的唯一和最高目的是获取知识和发展智慧。在教育目的上，强调自发原则，鼓励学生独立思考、大胆质疑，重视批判性和创造性思考能力的培养；在教学目标上，强调发展智力重于获得知识；在教学内容上，强调培养知识面宽的博学精英而不是某一领域的专门人才；在课程和专业设置上，强调教育目的的内在性，追求知识本身的价值，反对教育外在的功利目的，重视学术性专业与课程等。因此，在这种办学理念引导下，剑桥大学形成了注重学术与自由、重视知识内在价值，强调发挥个人才智和潜力的传统。自由教育思想以及由此而形成的剑桥学术传统熏陶了历代剑桥的精英人才，使他们学术功底深厚，发展各种能力尤其是质疑和创新的能力。

剑桥大学始终如一地保持着自己独特的自由教育传统，从而使不同的学科能够按照其内在的逻辑发展，能够相互贯通、结合和渗透，这使得剑桥大学教师的学术造诣、学术素养、学术意识，剑桥学生的理论基础、知识体系、思维模式等都超越其他大学。

（二）高水平学科和多样性设置

随着19世纪中后期工业近代化高潮的到来，西方大学在形式和内在等方面都发生了相应的变化，特别是在学科的高水平及学科设置的多样性方面。法国知名教育社会学家爱弥尔·涂尔干在《教育思想的演进》（The Evolution o f Educational Thought）中曾这样指出^[8]：

“这种学习课程的素材一半取自古典文学，一半取自具体科学。所以说，它只是一种有所折中的人文主义。我们已经看到，在18世纪出现了这样一种需要，创立一套完全不借取古典文学的课程体系。产生这种需要的是一些至为根本的原因，不可能不在19世纪又一次令人产生真切的感受。”

1856年后，剑桥大学的新学科不断出现，教学生气勃勃。出类拔萃的学者大批涌现，不仅精英人才教育蓬勃发展，而且科学研究也是硕果累累。当时，剑桥大学理科教学主要分为三大类：数学、物理和自然科学。此后，剑桥大学相继开设了人文科学，诸如法律和政治、语言文学、经济和管理、医学、艺术等诸多专业。现今剑桥大学的学科体系十分齐全，既有基础扎实、实力雄厚、具有浓厚文化底蕴或长期研究积累的传统学科，也有生机勃勃、发展势头强劲的新兴学科，学科设置的覆盖面非常广泛。剑桥大学的总体学术成就固然是世界一流的，但更难得的是，它的绝大多数专业成就也都是世界一流的；而且，剑桥大学的学科门类齐全，基础学科强大，交叉和新兴学科很多，学科在不断改革和自我完善中得到进一步的发展，走上了文理结合的多样性学科道路，充分体现了高水平学科和多样性设置的特点。

（三）大学自治和人才需求多样化

剑桥大学以强调个性发展、个人旨趣和自由教育而著称。同时，剑桥大学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自治的，大学自治从建校开始就一直传承至今。尽管剑桥大学接受英国政府的资助和捐款，但是，它存在着一个实力强大的学院制教育系统，大学和学院是保护教育自治、防止政府过分束缚的一个保障。剑桥大学的发展历史表明，这种较大程度的自治和自由，是具有剑桥特色的教育体系形成和发展的一个基本因素。剑桥大学的治校思想也充分体现了这种大学自治理念。

剑桥大学的自治带来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使院际之间的竞争能够产生，并成为大学发展的巨大动力，因为竞争微妙地保护和加强了自治。在剑桥大学，自治和竞争致使学校反应力的增强，能够对社会和时代环境变化迅速做出反应，更好地推动精英人才教育的发展；自治鼓励学校改革，能够充分调动大学办学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自治也促进了教育多样化，能够满足社会各种不同的需求；自治还具有内在固有的保护性质，能够防止大学受到某一利益集团控制的危险。

随着社会和时代的发展，生产力突飞猛进，科学技术日益发展，科学技术工作的地位逐步提高，出现了人才需求的多样化。这为剑桥大学的改革和发展注入了活力，为教育革新打下了坚实的社会基础。

（四）学术自由思想推动学科发展

学术自由是西方大学最悠久的学术传统之一。美国著名教育史学家保罗·孟禄（Paul Monroe）给学术自由的定义是：学术自由是指在高等教育机构中教学并证明真理的自由，或探求真理而不受政治、官僚或宗教权力干预的自由。^[9]作为一种学术价值观，学术自由既是西方大学学者长期孜孜以求的学术理想，又因其巨大的学术影响力而成为现代西方大学组织管理的基本指导思想。通过柏林大学的实践，奠定了学术自由成为经典大学理念的基础。学术自由思想在剑桥大学发展的历史，正是一个充满斗争和分歧的历史，经历了学术自由思想的孕育、确立和制度化等阶段。

剑桥大学是开放的、能容纳各种学术思想的大学，特别强调学术自由的思想和自由的学术氛围。因此，鼓励学生学习一切陌生的东西，尝试一切愿意尝试的事情。正因为如此，剑桥大学就能包容各种学术思想流派，学术活动生气勃勃，人才培养卓有成效。学术自由是剑桥大学的传统，因为大学作为一个以寻求和传递真理的学术机构，离开学术自由这一必备条件，就无法完成自己的使命。应该说，坚持学术自由原则，并营造一个良好的人才培养的学术氛围，正是剑桥大学取得辉煌学术成就和精英人才不断涌现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剑桥大学的学术自由精神不是人为设定的，也不是哪位校长或大师头脑中的理念产物，它的形成是多重因素长期相互融合的结果。800多年来，追求学术自由和崇尚独立人格的精神无疑极大地推动了剑桥大学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