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自由主义的形成过程分析

第二节传统自由主义的形成过程

尽管在古希腊与古罗马特别是在斯多噶主义的学说中可以找到构成自由主义观念的一些成分，但自由主义作为一种具有明确可辨轨迹的政治思潮与政治传统，则产生于中世纪末的社会、经济与观念变迁所导致的政治生活中的诉求中。因此，自由主义属于近代的政治学说、近代的意识形态。

在自由主义出现之前的中世纪，判断个人与群体的生活价值的标准来自于其自身之外。这些标准主要表现为:个人与社会生活的安排应有利于来世的拯救;个体的价值体现于共同体(阶级、教会、行会与地区)之中。因此，个人的独立性应受到压制，人们不应拥有追求自我利益、现世幸福的必然权利。城市商业与生产的发展产生了中产阶级，从而需要一种新的政治哲学，将个人从宗教、阶级、社团或政府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给予个人的财富创造活动以合法性。

中产阶级的兴起是现代自由主义发展的第一个阶段。17世纪末，西欧中产阶级已经成为具有相当影响力与自我意识的群体，认识到了维护自我利益的必要性。1688年的光荣革命确立了体现中产阶级利益的议会主权原则，确立了信仰自由这一自由主义的基本教义。在这一时期，霍布斯确立了自由主义学说的基本前提——个人主义原则，洛克则全面地论证了后来被称为自由主义的一些主要观点，如自然权利、社会契约、权力分立及宗教宽容等。

启蒙思想家继承了英国自由主义的基本原则，以理性与进步观念为武器，致力于大规模的社会改革。在经济领域，他们倡导以自利与利他精神相和谐为基础的自由放任原则;在宗教生活中，他们要求消灭宗教狂热与不宽容学说;在政治方面，他们希望借助于开明的专制君主来实现其改革工程。启蒙运动中的思想家并不把自己看作是特定国家或地区的人，“而是把自己看作是人类的成员”，⁽⁶⁾致力于普遍适用的社会政治公理的发现与应用，使自由主义信念得以传播到整个欧洲。

美国革命的重要性不在于它缔造了一个独立的国家，而是以欧洲的自由主义原则为指导，在北美这块白板(Tabula Rasa)上创造了一个系统体现自由主义原则的现代国家。美国革命在潘恩、杰弗逊和联邦党人的指导下，废除了贵族特权，在政治生活中确立了权利平等原则，树立了信仰自由原则，建立了具有可操作性的立宪制度。在18世纪，专制君主的利益同中产阶级相吻合，因此国王与商界联合起来，共同对抗传统组织与传统特权。但美国革命出现了解决政治问题的另一种契机。美国革命刺激了人民的民主精神。一方面为了保护有产阶级的利益，另一方面为了制约绝对民主制的危险，中产阶级放弃了开明专制原则，确立了立宪主义原则。同样，在法国，人们发现，国王作为特权体系的代表已无法成为中产阶级实现其经济利益的有效政治工具。

深受美国革命精神影响的法国大革命的目标是摧毁一切特权(包括贵族与教会)体系，实现普遍的平等权利。但是由于资产阶级无法控制由其引发的低层阶级的力量，革命的失败导致法国自由主义者在宪政原则中寻求庇护。革命后的空论派既反对贵族制也反对民主制，开始抛弃抽象的自然权利说，以历史观念消除普世观念中的革命毒素，论证中产阶级统治的历史必然性，建立以代议制、君主立宪制作为政治形式的能力统治，以对抗君主的绝对权力与逐渐崛起的工人阶级的社会经济诉求。在英国，边沁论证了以追求幸福最大化为基本信条的功利主义原则，以清除社会契约原则的革命性影响。可以说，在19世纪初，传统自由主义开始试图在新的经济社会与政治形势中对其基本原则、论证方法与政治主张进行重新定位。托克维尔就生活在这样一种理智氛围之中。

传统自由主义起源于信仰笃厚、等级严密、社会与政治生活封闭的中世纪。它的主要目标就是促进个体的解放，实现财富的积聚;它的敌人先后是教会与封建贵族、专制君主与下层民众;它采用的政治形式先后为绝对专制主义与代议立宪主义;它的理论形式主要表现为自然权利论，功利主义学说。正如个人的性格缺陷得之于他成长过程中的不良意图与不利影响，传统自由主义的形成过程决定了其理论的一系列偏颇与亟待改进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