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高等教育的理念架构及其启示

英国高等教育的理念架构及其启示

郑四渭^[1]

（浙江工商大学旅游与城市管理学院）

摘　要：英国高等教育已形成了国家层面、大学层面与教师层面的理念，三者互为一体实现了英国高等教育理念的完整架构。英国高等教育理念带给我们的启示是多方面的，体系完整的高等教育理念是英国高等教育强国的保障因素，政府对高等教育的适度监管是英国高等教育活力无限的动力因素，大学层面与教师层面的教育理念互相贯通与衔接是英国高校人才培养的关键因素。

关键词：英国高等教育；教育理念；启示

2010年7月至8月间，笔者由学校选派，有幸参加了浙江工商大学“蓝天计划”在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开办的国际经济管理培训项目（International Economic Management Training Programme），项目内容广泛，涉及英国经济与社会、高等教育与管理、世界名校教学科研管理、实地参观访问与学术交流等方面。培训期间，通过聆听20余个讲座，实地走访了曼彻斯特科学园区（MSP）、大学生就业服务中心，与曼彻斯特大学商学院、知山大学（Edge Hill University）等开展教学科研交流活动等，直接感受到了英国高等教育发展现状与令人瞩目的成就，同时也引发了对英国高等教育巨大成功背后原因的思考。英国作为高等教育的强国，固然与其悠久的办学历史、强有力多元化资金支持有关，但更与已深入高等教育机构及其工作者内心深处的理念架构有关。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首先阐述英国高等教育理念的研究基础，旨在把握对英国高等教育理念研究的动态；然后从层次结构的新视角剖析英国高等教育的理念体系，揭示英国高等教育理念的完整结构；最后论述英国高等教育理念提供给我们的启示。

一、英国高等教育理念的研究基础

英国高等教育在近30年来无疑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仅有牛津、剑桥等一大批享誉世界的一流大学，而且还诞生了80多位诺贝尔奖得主及不计其数的国家元首或政要、世界级企业总裁等，占据了全球高等教育的强势地位。在瞩目英国高等教育取得显著成就的同时，人们也在关注其教育理念问题，国内学者对此进行了多方面的研究，形成了一些有价值的研究成果。

王正良（2009）认为，^[2]英国高等教育的基本办学理念是高等教育的国际化，在教育教学活动中，以人为本，以学生为中心，注重人的全面发展和个人多样性才能的发挥，注重培养学生自主学习能力和终身学习能力，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形成了与其他国家不同的教育理念和教学方法。

余逸男（2008）认为，^[3]英国高等教育推行的是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理念，从课程设置、授课形式及导师制三方面采取相应的方法及措施，以确保这一教育理念的贯彻与实施。

潘发勤（2004）指出，^[4]英国政府没有满足于高等教育已取得的成就，而是居安思危，认识到面临着法国、德国、荷兰和美国等对手对国际高等教育市场竞争的国外挑战；如何吸收、保留和奖励高素质的学术人员以维持和改进教学和研究，如何维持教学和研究的基础设施，如何保证高等教育投资达到最好的效果等的国内挑战，为应对国内外的挑战必须采取相应的对策。根据潘发勤的观点，英国高等教育还暗含居安思危的理念。

综上所述，三位学者分别从办学理念、教学理念、发展理念等角度研究英国高等教育的理念，对于理解英国高等教育所取得的成就无疑是有益处与启示意义的。但由于英国高等教育历史悠久、高等教育经历“二元制”到“一元制”的变迁、^[5]高等教育管理体制又经历深刻的变革等原因，仅从单一环节、单一层面还不能揭示英国高等教育理念的丰富内容，需要从系统层面进行深入的专门探究。

二、英国高等教育的理念架构

笔者认为，英国高等教育已形成了国家层面的理念、大学层面的理念与教师层面的理念，三者互为一体实现了英国高等教育理念的完整架构。

（一）国家层面的教育理念

国家层面的教育理念是一国对高等教育性质、价值与使命的基本认识，是高等教育理念的最高形式，它统领着大学层面的理念与教师层面的理念，并影响与决定大学层面理念与教师层面理念的价值取向。笔者认为，英国国家层面的高等教育理念由政府对高等教育价值的认识、高等教育政府管理理念、高等教育发展战略价值取向等方面构成。

2003年英国颁布实施了《高等教育的未来》白皮书（The Government＇s 2003 White Paper，The Future of Higher Education）。这份白皮书详尽地阐述了高等教育的多元价值^[6]：“高等教育是国家一笔巨大的财富，它对国家经济发展和社会福利贡献是至关重要的；它不断地扩展人类知识的边界，是人类进步的基石；它为知识主导的时代培育教养、技能、智力得以提升的国民；发展高等教育有利于造就一个更加开明和公正的社会；在一个快速变化和日益竞争的世界中，高等教育在用适当和相关的技能武装劳动力方面、在激励创新和支撑生产率方面、在丰富生活提高生活质量方面起核心作用；一个优质的高等教育体系的影响是深远的。”英国政府将高等教育放在国家层面极其重要的位置上，俨然已把高等教育提高到国家构成的高度来看待。

英国高等教育政府管理理念源于当代高等教育大众化、市场化以及全球化趋势共同作用下高等教育质量的信任机制失灵、应对民众质疑与政府维护高等受教育者等利益相关者切身利益的背景，实行的是政府监管与大学高度自治相结合的管理体制。英国政府对高等教育的管理并非全盘管理，而是重点突出地加强对高等教育质量的监控，目前其高等教育质量保证署（QAA）代表政府履行对高等教育保障质量监控职能。由于QAA的监控结果与英国的现行政府拨款制度相挂钩，^[7]使得英国大学固有的内部质量监管也逐渐接纳了这种外部监管机制，并促使英国大学内部质量监管得到不断强化，表现出英国高等教育质量管理制度是以内部和外部相结合、拨款和质量保障相配合的特征。^[8]

高等教育国际化是全球化进程的一种重要形式，呈现不可逆转之势。推进高等教育国际化进程是英国高等教育发展战略价值的重要取向，并且在付诸实践中取得了显著的成效。英国凭借高等教育优势资源聚集的条件，竭力推进高等教育服务出口贸易，其高等教育已成为国际自由贸易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客观上成为名副其实的对外贸易产业，为英国国民经济做出了重大贡献。据英国高等教育统计局（Higher Education Statistics Agency，HESA）统计，^[9]在2008—2009学年，大学直接和间接地创造了253．7亿英镑的产出，比2007—2008学年增长8．30%；英国吸收的外国留学生人数仅次于美国，国外留学生达到36．9万人，占学生人数的18．20%，其中非欧盟学生占12．40%，国外留学生对英国高等教育产出的贡献估计至少占到1／5。同时，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在英国留学生总量多年来一直占据首位，在2008—2009学年超过4．7万人^[10]，占英国高校全部学生的2%、英国全部留学生的12%，已成为英国高等教育的最大购买国。

英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实践，也证实了西方发达国家推行高等教育国际化是为了追求利益和拓展高等教育国际空间，同时也满足发展中国家跨国教育需求的三大动因。^[11]

（二）大学层面的教育理念

根据上海交通大学世界一流大学研究中心和高等教育研究所对“世界大学学术排名”（Academic Ranking of World Universites，ARWU）2010年度的排名结果，英国剑桥大学、牛津大学、曼彻斯特大学分列世界第5、10、44位。故本文以这三所世界一流大学为例，探讨英国大学层面的教育理念。

剑桥大学（University of Cambridge）成立于1209年，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学之一。作为推动大学运作的观念和精神，剑桥大学的教育理念既古典又现代，^[12]耐人品味。从人格魅力培养方面看，剑桥大学的教育理念是“造就绅士”，强调对人的理性训练和人格魅力的塑造，认为教育的唯一和最高目的是获取知识和发展智慧；从大学教育存在价值方面看，剑桥大学认为“大学因培养学生而存在”，鼓励学生主动探求未知的领域，对学生关怀备至，给予学生足够的学习自由和学习空间，为学生成长营造优良的学习环境；从承担的社会责任方面看，剑桥大学认为应该为社会经济发展培养精英人才。从剑桥大学的教育理念我们可以体会到，剑桥大学深邃与透彻地把握住了“学生—大学—社会”三元关系，在古典与现代结合的难点上至少厘清了两个大问题，即大学培养什么人的问题、大学为何存在的价值问题。

牛津大学（University of Oxford）没有明确的成立时间，但大学教学活动可追溯到1096年。作为有着900多年历史的古老大学，牛津大学在大学教育的人才培养与根本目的、大学的文化传统价值与大学的国际交流合作等方面均有明确的观念与精神。^[13]牛津大学一直秉承精英教育的理念、绅士教育的传统和追求卓越的精神，并取得巨大的成功，迄今为止有25个英国首相和30多个外国总统或总理在牛津接受过教育；^[14]倡导大学教育的启示价值，认为“启示”是知识和真理的源泉，奉行大学的育人功能位于科研功能之上的理念。牛津在悠久的历史演进中积淀了深厚的传统，铸就了对学术的景仰和对真理的孜孜以求、尊师重教与崇尚学术自由的特色鲜明的校园文化，是弘扬大学文化传统价值的光辉典范。牛津大学既是一所非常传统的大学，也是一所高度现代化与国际化的大学，每年来自国外的众多教师和学生在学校学习、工作与交流，现有1／3的学生与教师来自国外，并在全球重要事项中广泛参与国际交流与合作，充分认识到国际交流合作是大学培养世界一流人才不可缺少的重要环节。

曼彻斯特大学（The University of Manchester）成立于1824年，现有4个学部、22个学院，已获诺贝尔奖者25位（含2010年2位、其中经济学奖3位），2008—2009学年在校学生3．7万人，教职工1．1万人、其中专任教师（academic and research staff）5800人，其发展目标是争取2015年进入世界名校排名的前25位。^[15]曼彻斯特大学教育理念是强调原创、领先、合作与应用，以其商学院（School of Manchester Business）为例，它的教育理念由愿景、使命和价值观构成，^[16]其愿景是通过提供和运用现代商业环境下的原创经营思想，为受教育者提供持久受益的技巧，从而实现世界知名商学院的目标；使命是为每个受教育者提供改变他们生活条件、改善工作与居住环境的机会与能力，倡导相互合作及与他人合作共事的价值观，这些也蕴含在所倾力打造的“原创思想得益于应用（Original Thinking Applied）”商学院品牌精髓中。

综上所述，三所大学的教育理念各有差异，却有共同之处，按笔者的理解是：大学因育人而存续。这里的“人”，对剑桥而言是指“绅士＋精英人才”、对牛津是指把握了知识和真理的源泉而被“启示”的人、对曼彻斯特大学而言是指掌握原创思想与领先技术、善于应用并能与他人有效合作的人。

（三）教师层面的教育理念

按Trigwell和Shale（2004）的观点，^[17]大学教师教学过程也是学术过程（scholarly process），因为涉及以个人为主但方式严谨的智力发展过程，这一过程是以诚实、正派、思想开放、敢于怀疑和谦逊求实的价值观为基础的。教学具有学术的本质，是因为教学要不断汲取新的教学知识，同时在教学过程中表现出所汲取知识的过程。^[18]De Vita （2001）认为在教学过程中要注意多文化课堂中学生学习方式的差异性，De Vita将多文化课堂中的学生分为10类型：主动学习者（Active Learners）、反思学习者（Reflective Learners）、感性学习者（Sensing Learners）、直观学习者（Intuitive Learners）、口头学习者（Verbal Learners）、视觉学习者（Visual Learners）、序贯学习者（Sequential Learners）、整体学习者（Global Learners）、归纳学习者（Inductive Learners）和演绎学习者（Deductive Learners），并提出了针对不同学习者的促进学习的综合平衡教学法（A multi－style teaching approach）。Trigwell和Shale的大学教师教学工作的学术理念和De Vita的综合平衡教学的理念，在英国大学教师中是比较盛行的，这也就不难解释英国大学教师对待教学工作的严谨与高度负责的态度以及显著的教学成效。

三、英国高等教育理念带给我们的启示

英国高等教育理念带给我们的启示是多方面的，至少有以下三点。

（一）体系完整的高等教育理念是英国高等教育强国的重要保障

英国高等教育理念不仅深入到大学层面与教师层面，而且上升到国家层面，形成了高等教育理念层次分明、层次贯通的严密体系，具有系统性、贯通性与一致性的特点，在传承古典文化与弘扬现代文明过程中，三个层面的理念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贯通。尤其值得推崇，是英国高等教育强国实现的思想基础和精神支撑。中国现已是高等教育大国，在向高等教育强国方向逐步推进的建设过程中，要满足《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提出的全面提高高等教育质量、提高人才培养质量、优化结构、办出特色等规划要求，笔者认为，应突出地强化高等教育理念的体系建设，并深化与落实到三个层面的工作中。

（二）政府对高等教育的适度监管是英国高等教育活力无限的重要原因

英国政府利用QAA机构，每6年一次的高等教育质量保障监管，监管公正、重点突出，维护了高等教育各利益相关者的利益，监管的结果与政府财政拨款挂起钩来，形成了高等教育评估和质量保障机制的特色，基本解决了以下问题：一是政府对各教育机构拨款的依据问题；二是各教育机构质量持续性与可信性的公正地确认问题；三是大学人才培养本源如何引导回归的问题；四是高等教育质量管理如何内化及高校如何提升竞争力的问题。这些也是国内高等教育亟待解决的问题，值得国内借鉴。

（三）大学层面与教师层面的教育理念互相贯通与衔接是英国高校人才培养的关键因素

大学作为人才培养的空间载体与环境，教师作为人才培养主体，在英国高等教育中两者的教育理念互为一体的特征明显。“大学因育人而存续”、“教学工作的学术理念”和“综合平衡的教学理念”都是高等教育本源的理念，也同样值得国内思考与借鉴。

另外，高等教育国际化不仅是发达国家高等教育发展战略价值的重要取向，我国也应在国家层面上研制相应政策与应对策略，以有利于提升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双向流动与多元化。

【注释】

[1]郑四渭，教授，管理学博士，研究方向为旅游经济与管理。

[2]王正良：《英国高等教育理念对我国高等教育的启示》，《商洛学院学报》2009年第3期，第39—42页。

[3]余逸男：《英国高等教育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理念浅析》，《东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1期，第82—84页。

[4]潘发勤：《英国高等教育：优势、挑战与对策》，《比较教育研究》2004年第2期，第23—27页。

[5]张建新：《英国高等教育从二元制到一元制变迁的研究》，《北京大学博士生学位论文》2004年。

[6]http：／／www．bis．gov．uk／assets／biscore／corporate／migratedd／publications／f／future＿of＿he．pdf p10．

[7]英国政府高等教育拨款的执行机构包括英格兰高等教育拨款委员会（The Higher Education Funding Council for England，HEFCE）、北爱尔兰就业和学习部（Department for Employment and Learning，Northern Ireland）、苏格兰基金委员会（Scottish Funding Council）和威尔士高等教育拨款委员会（The Higher Education Funding Council for Wales）。

[8]史秋衡、吴雪：《英国高等教育质量管理制度变迁探析》，《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3期，第106—113页。

[9]Higher Education Statistics Agency．Income and Expenditure by Institution 2008／09 and 2007／08．http：／／www．hesa．ac．uk／．

[10]未包括香港、澳门、台湾地区在英留学生人数。

[11]菲利普·G．阿特巴赫、简·莱特：《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前景展望：动因与现实》，《高等教育研究》2006年第1期，第12—21页。

[12]别敦荣、隆芳敏：《剑桥大学教育理念及启示》，《科学时报》2009－11－10，大学周刊B3。

[13]别敦荣、蒋馨兰：《牛津大学教育理念及其启示》，《科学时报》2010－2－1，大学周刊B3。

[14]牛津大学校园网，http：／／www．ox．ac．uk／international／oxford＿british＿and＿international／index．html。

[15]The University of Manchester．Facts and Figures 2010．http：／／www．manchester．ac．uk／．

[16]School of Manchester Business．Our Vision，Mission and Values．http：／／www．mbs．ac．uk／．

[17]Trigwell K and Shale S．（2004）．Student Learning and the Scholarship of University Teaching，Studies in Higher Education，29（4），523—536．

[18]Lueddeke G R．（2003）．Professionalising Teaching Practice in Higher Education：A Study of Disciplinary Variation and“Teaching－Scholarship”．Studies in Higher Education，28（2），213—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