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蜀绣业振兴之路探析

毛宸霞

历史上蜀绣是以四川成都为中心，但是上千年以来，重庆一直作为蜀绣的重要生产地而存在，对蜀绣的传承和发展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古代，巴族主要是指巴渝地区的民族，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融入了华夏民族，实现了民族大融合，为此巴渝文化与其他各地的历史文化一样，既丰富又多元。史载重庆汉朝时称江州，隋朝时改为渝州，到了宋代才称为重庆。其深厚与多元的人文积淀，成为孕育蜀绣工艺的摇篮。

在三峡博物馆收藏的明代抗清女将秦良玉的蟒袍展现了蜀绣当时的技艺水平和特点。蜀绣又称“川绣”，其产地主要集中于成都、重庆、温江、郫县等地。据三星堆考古证实，蜀绣是中国历史最悠久的刺绣，由于受民间文化及风俗的影响，蜀绣逐渐形成了与其他地域不同的艺术风格，据晋代常璩《华阳国志·蜀志》中记载，当时蜀中的刺绣已十分闻名，并把蜀绣与蜀锦并列，视为蜀地名产，被称为“蜀中之宝”。蜀绣以软缎和彩丝为主要原料，针法包括12大类共122种。具有用针工整、片线光亮、针脚平齐、色彩明亮的特点，到了明清，蜀绣与苏绣、粤绣、湘绣齐名，成为中国四大名绣之一。

蜀绣行业曾一度在民间广为盛行，四川成都周围郊县农村以刺绣为副业者的比例极高，有些家庭代代相传，故民间不乏刺绣高手。清代官方的劝工局对刺绣的大力研究与创制也促进了民间刺绣业的发展，刺绣商号及绣铺不断增多。同时市场的大量需求又反过来刺激着蜀绣工艺的提高，随着绣技精进，蜀绣名声大噪，清代有不少宫廷绣就来自蜀绣。据统计，蜀绣针法也是四大名绣之最丰富者，70余道衣锦线更是蜀绣所独具。

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重庆的挑花刺绣厂集中了大部分的蜀绣人才，被称为重庆蜀绣三杰的李尚余、胡惠琴、康宁都是厂里的技师。那时，刺绣厂是重庆一大旅游景点。如今，重庆的蜀绣大不如前，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从商业的角度来看重庆的蜀绣行业，笔者认为重庆的蜀绣无论从商业的运作上，题材的选择上，还是工艺的创新上，都存在着很多问题，当下最需要解决的则是如何让蜀绣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和保护对象，在重庆这片土地上重新绽放出绚丽灿烂的蜀绣新花。

从四川的蜀绣行业来看，蜀绣的现状总体上也并不乐观。20世纪90年代初期，参与蜀绣创作的绣工寥寥无几，当时四川只有一家成都蜀绣厂（原蜀绣厂厂长、蜀绣研究所所长、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郝淑萍，2001年退休后开创自己的工作室），境况不佳，面临着改制，本来人数就少的绣工，年龄也都在30岁以上，难有“新鲜血液”注入。但经过几年的努力，四川在郫县率先进行了蜀绣产业的品牌注册，虽与号称“百万绣工”的苏绣相距较远，但已经实现了具有一千多人的蜀绣队伍。并规划了一个总投资约28亿元，占地1 400亩左右，项目总面积60余万平方米的天府蜀绣文化创意园。预计到2017年，将形成以郫县安靖为中心的蜀绣产业核心发展示范区，引进30家以上规模企业，并带动该县14个镇及周边区（市）县建立蜀绣生产网络，使蜀绣及其配套服务业年产值达20亿元以上。并力争用10年时间，建成入园企业逾百家、年产值逾百亿、拥有2~3家上市公司、日均接待游客逾万人的国家4A级文化旅游产业园。由此可见，四川已经早重庆一步开始有计划地传承和发展蜀绣行业。

从重庆的蜀绣行业来看，却是每况愈下，重庆的蜀绣企业为了生存，不得不迎合市场的变化，蜀绣变成了以绣“唐卡”为主。2012年3月1日的 《重庆晚报》中刊登的一篇文章《八旬“蜀绣翁”想找传人》更是让人揪心。重庆蜀绣业的发展到今日已经到了几乎消失的危险境地。“蜀绣已经从日常用品走上了纯艺术、纯装饰之路，这与平民大众远了，也逐渐与市场和普通消费者远了。”成都蜀绣厂老厂长肖湘志认为，一直以来，蜀绣大师和传承人是行业金字塔的“塔尖”，始终在追求艺术的高峰。“但蜀绣大师不愿意蜀绣自降身价，这样会失去经济基础，最终流失人才。”

今天的蜀绣，已不再有过去的辉煌。究其原因，有以下几方面因素：①由于科学技术迅猛发展，电脑绣花能够生产出“逼真”的手工作品，就算是在蜀绣中很难的双面绣，电脑同样能够生产出较好的效果。②大机器生产无论在时间、产量还是价格上都是纯手工作坊所无法达到的。③当代社会的审美趋向发生巨大变化。我们看到的电脑绣花，无论是题材还是花色的运用，虽然既不以绣派为限，也不论何种画种，都具备了当代青年人所喜欢的时尚元素，但那种强烈的、带有民族文化内涵的题材元素和技艺在电脑刺绣的纹样里已基本消失殆尽。④由于缺乏广泛的宣传力度，大众只能通过电视媒体或新闻报道知道一些少量的信息，蜀绣具有一定的陌生度。⑤缺乏传承人，现在真正在做蜀绣的传统老艺人已所剩无几，且年事已高，年轻人又不愿意学。所以蜀绣发展到现在，这一民族民间艺术瑰宝面临失传、绝迹的境地。

艺术只有表现在审美与实用相结合的基础上才会有发展的空间。造物不仅要满足人们的生理需求，还要兼顾人的意志、情感等精神需求，追求功能与形式的统一，蜀绣更多的是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从某种角度来说，蜀绣发展到今天，由于各种原因导致逐渐衰退，淡出人们的视野，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过于曲高和寡，因价格昂贵成为少数收藏者的藏品，大众甚至连蜀绣都很难见到一眼，当然无法被大众容纳和接受，这样的艺术品只能藏在象牙塔的顶端逐渐被大众遗忘。

在《针尖上的困境：千年蜀绣路在何方》一文中，作者曾提出了三种解决方案：“培育品牌注册集体商标　产品人无我有”“找准市场 低端融入生活　精品做成品牌”“政府支持建统一平台展示　采购倾斜促销”。但提到的这三种方法都只是蜻蜓点水，没有指出具体的操作办法。如果在这三种方法中延展出来看操作的可能性，我们会发现，培育品牌注册集体商标的概念实际上就是谈到品牌最终的归属权问题。从商业的角度来看，如果不事先规划好品牌的归属权，则在以后的品牌运作中很难发挥大家的积极性。成都为助推蜀绣品牌发展，在郫县工商局的指导协调下，“蜀都绣娘” “天府绣娘”等4件商标于2010年启动注册工作，标志着“蜀都绣娘”“天府绣娘”品牌在法律上已受到商标注册权益保护。经过3年多的努力，2013年，郫县工商联蜀绣商会终于将“蜀都绣娘”在与蜀绣所属类别相关的23、25、41类上予以成功注册（成都市政府门户网站）。 重庆在这方面的工作显然已经落后了。

综合以上的分析结果，在谈到到保护的时候，无论是传统文化的保护还是非物质文化的保护，如果仅仅只是政府出钱来保护，那将是一个无底洞，再多的钱都没有办法挽回即将消失的蜀绣。所以笔者认为，在对于重庆蜀绣的传承和保护上，不能只依靠政府出钱养活，也不是简单地加大资金的问题。蜀绣的保护和传承必须依靠自身的力量，以绣养绣，大力发展蜀绣产业使蜀绣具备一定的造血功能，才是蜀绣未来发展之路。蜀绣的保护和传承更不能一味地纸上谈兵，应根据商业市场的普遍规律分阶段实施品牌战略化和产业链的建立，并根据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特点进行强有力的推广宣传。笔者通过大量资料的分析和调查结果，认为重庆蜀绣的振兴之路并不是想象的那样艰难，并大胆提出自己的一些见解以供参考。

一、蜀绣产业化发展与传统手工技艺的发展并驾齐驱，形成良性循环发展之路

蜀绣产业化的提法相当一部分学者不怎么赞同，因为他们觉得传统的东西就要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如果稍有变动就显得不伦不类了，而笔者却认为蜀绣的保护和传承，既要走产业化发展之路，也要保持传统精湛的手工技艺。

产业化发展主要是开发出一些和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大众消费品。只有形成真正的蜀绣品消费市场，才能促进传统手工艺的发展。而传统手工艺的发展，也会反过来促使大众消费品朝更为高端的奢侈品方向发展，形成良性循环。如此一来，蜀绣传承人才不会陷入使用自己的费用来贴补徒弟的尴尬境地，也不会因这一行业的无回报而入行的人越来越少。让从事这一行业的传统手工艺人看到更多的希望和曙光，也让更多的后继之人进入这一行业里。传承人则可以潜心研究蜀绣更高的技艺，并参与到高端奢侈品的创新和开发中去。这一点恰好可以参照苏绣的发展模式。

二、和知名服装企业合作，以纯手工打造高端服装品牌

重庆缺乏蜀绣厂，原有的重庆蜀绣厂早在2001年已经倒闭，从厂里出来的蜀绣大师胡慧琴在磁器口开的“胡大妈绣坊”也在2011年左右关门，真资格的蜀绣韵味的手艺在磁器口消失 。虽然永川区萱花路红绣坊工艺品厂于2009年在重庆市工艺美术协会、永川区工商、劳动行政主管部门批准下成立，但一直以来都经营惨淡。

蜀绣价格高昂，如只是简单作为收藏品，则其价值得不到全面的开发，并且有限的收藏无法使蜀绣的传承者得到更好的回报，这也是一直以来蜀绣厂经营惨淡的原因。如果要实现蜀绣的振兴，就目前的情况看，仅仅依靠蜀绣厂自身的努力是行不通的。只有大胆地和知名服装企业合作，通过蜀绣的纯手工生产和服装机械化生产相结合的形式，打造具有东方韵味的服装奢侈品品牌，才能更好地保护和传承蜀绣这一非物文化遗产。这样不但可以深化传承人对蜀绣文化的研究，也能强化消费者对蜀绣文化的亲近感，对蜀绣的传承与保护起到积极的现实意义和指导作用。

三、政府相关部门与职业学校紧密合作，建立蜀绣文化研究中心，在相关专业里开设蜀绣传统技法的课程

由政府来做关于蜀绣的研究工作显然不合适，但职业学校就不同了，因学校具备大量的人才储备和实验室。可由政府相关职能部门牵头，企业支撑，与重庆市职业技术学校紧密合作。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者们也将通过这个平台有效地发挥他们的作用。

重庆的蜀绣发展除了和职业学校合作建立蜀绣研究中心之外，还可以在职业学校开设相关蜀绣的学习班，聘请知名的传承者进校收徒，潜心教授蜀绣的传统技法，通过对蜀绣传统针法的学习，使他们对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蜀绣有更加深刻的认识，发掘和培养真正热爱蜀绣的年轻人，把蜀绣的精湛技艺代代相传。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只有注重人才的培养，才会使重庆的蜀绣行业得到更有效的保护，才会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传承。这样一来，重庆蜀绣老艺人收徒难的现象也将不会再发生，蜀绣的传承后继有人。

四、在重庆市展览馆及院校定期举办蜀绣展览，建立蜀绣博物馆

虽然各种媒体对蜀绣进行过大量的宣传，还是有部分人只是通过媒体见到其图片和图像，没有见到过蜀绣真品。蜀绣作品展览可以恢复人们对蜀绣这一传统文化的熟悉程度，做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普及。同时也可以加深人们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蜀绣的热爱，因此展览对推广蜀绣的作用是巨大的。目前临时性的展览有助于蜀绣的迅速推广和宣传，但如能专门建立蜀绣博物馆，则对蜀绣今后的发展之路能起到更加积极的作用。研究中心则可负责对未来蜀绣作品进行展示，研究建立起一个具有文化传播价值的博物馆，相关的学术研究机构也应该担当起相应的社会责任，为博物馆整理和收集蜀绣的文献资料。博物馆可以是民间的形式，或者是由政府出资建设。

五、由政府出资，建立起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重庆工艺品市场

从现状来看，重庆市缺乏真正意义上的工艺品销售市场，重庆的蜀绣市场各自为政，缺乏统一的管理和规划，销售市场分散，这也是蜀绣市场衰弱的一个重要因素。现有的工艺品市场在朝天门的金海洋三楼、四楼，而这一市场属于低端批发市场，同质化的商品在全国各地都有。其他的则集中在磁器口、洪崖洞、大礼堂，规模小且散乱。如果没有内行介绍，外来游客想要买到正宗、优质的蜀绣十分困难，没有如家居市场、建材市场那样形成规模化的经营。建立包括其他需要保护的民间工艺品销售市场，这一市场可将綦江版画、梁平年画、荣昌夏布、荣昌折扇、叶脉画、脱胎柒等一系列的重庆民间美术工艺品整合起来，形成好的良性循环的商业环境。

早在2008年，郫县安靖镇就建立起了以蜀绣为主题的“成都市居家灵活就业示范基地”，放大了蜀绣的经济和社会效益，把蜀绣非遗传承和发展推向一个崭新的历史时期。2012年，郫县还被确定为成都市蜀绣产业核心发展区。

从郫县的经验来看，是通过一个地区的蜀绣产业核心区的发展带动整个四川地区的蜀绣产业链的发展。对于处于西南重镇的重庆来说，建立起一个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中心的销售市场也并非难事，关键还是需要政府的高度重视。

六、以品牌的运作方式对蜀绣进行商业营销推广

当今的市场是品牌竞争的时代，一个新品牌的进入就像往大海里投入一颗石头。所谓品牌力量的关键点到底在哪里呢？光是知名就能构筑起雄厚的品牌资本吗？其实法国、意大利很多在如今受欢迎、有很高市场知名度的奢侈品品牌，其核心卖点就是纯手工打造，几乎每家企业都至少有上百年的传承历史。而我们的蜀绣，已经有3 000多年的历史了。如果从人文价值的角度考虑，蜀绣的空间非常大。但为什么过去我们发展不起来，更走不出去呢？从欧洲的奢侈品品牌来看，他们绝不是死守传统，尽管还是手工打造，但无论是工具、工艺，还是生产管理模式都大大融入了现代工业文明的理念。他们通过引入现代工业流程对传统手工作坊加以融合再造，建立标准化，建立可复制性，使得这些老牌欧洲时尚品牌能够继续发展壮大，并在全球化浪潮中进一步巩固。而这些恰好是我们需要认真学习借鉴的地方。

对于蜀绣来说，在商业的环境里，酒好也怕巷子深，做好定位找准市场，更重要的是把产品卖出去，这才算完整地实现了产业效益，以绣养绣形成良性循环。因此，营销推广就显得十分重要。对于非遗保护和传承来说，除了普通商品那样的营销手段外，还必须结合非遗文化自身的特点，着眼于非遗文化普及；着眼于提高非遗项目知名度；着眼于运用各种现代营销手段，吸引年轻消费者的重视。

蜀绣品牌形象的建立，可以通过重庆市政府、重庆市工商管理局出面协调，打造地方性蜀绣品牌形象，这一品牌形象绝不仅仅只是单一的产品品牌，而应该具有强烈地域特点的品牌概念。这一方面可参照景德镇。说到瓷器，我们就可以马上想到景德镇，所以打造地方性品牌要比单一的企业或产品更有力量。打造地方性品牌的概念既能凸显蜀绣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同时又可以形成重庆市的“城市名片”，带动蜀绣旅游产业的全面发展，使之成为区域经济的新亮点。

只有将蜀绣文化渗透在我们专业的设计师甚至服装品牌中，只有当本民族的文化引领时尚的生活，非遗的蜀绣才显得亲切、自然。因为我们的血液里流的就是东方的自然文化元素。希望这将是一个将文化资源变成文化产业，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传承和发展的探索，一次借助文化软实力打造经济硬实力的尝试，更让蜀绣蕴含的传统文化当代价值得以充分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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